“净想美事儿,是一大家子的地再分一次,别人的地能给咱?”
江现离默不作声道了谢就抱柳儿下了车。
院子里周禾正在喂鸡,一抬头就听江现离问:“身子好些了吗,怎么起来吹风了?”
没等周禾回话柳儿一路小跑过来,大腿被扑了个彻底,小身子惯性大,直把周禾扑的后退一步,身子刚向后倾了倾,后背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托住了,“小心。”
周禾回神迈了一小步离开他怀里,揽着柳儿的肩膀笑道:“发生什么事儿了,柳儿怎么这么开心?和爹爹说说。”
柳儿年纪小藏不住事,献宝似的把怀里的布包递给周禾,“爹爹快看,都是江叔叔赚回来的,叔叔可厉害了!”
说罢还拉了拉江现离的手,着急地让他解释,江现离嘴角轻抿冲他挑挑眉,示意他打开看看。
面前这两人卖得什么关子?周禾面带疑惑打开了布包。
这…
怎么这么多银子!
周禾的心跳像过山车似的忽上忽下,这么一大笔银子少说也得一百两,刚来时他还是一个一贫如洗的单亲爹爹,现在立马变成百两富人了,他的心情不亚于中了彩票,也体验了一把一夜暴富的感觉!
一瞬间他的脑海里闪过很多念头,最后还是思考了一个问题,钱太多了该怎么花?
江现离抱臂看着周禾不断变化的脸色不禁摸摸鼻子,嘴角挑起好看的弧度,语气淡淡地问:“不想问我些什么?”
周禾嘴巴微张,毛茸茸的头顶猛地凑近江现离的肩膀,“江大哥,这银子是卖那张熊皮得来的吧,竟然这么值钱?”
他的呼吸清浅,带着烫人的热度,江现离的颈侧被对方的细微的呼吸搔出痒意,他喉结上下滚动,“我只是出了价,就有卖家上门了,交易时大家伙都看着呢,差不了,对了,你那个背篓我也便宜卖了二十文,不过我擅自做主都买了蜜饯。”
周禾看他的眼神更崇拜了,兴奋地收拢胳膊抱着布包,脸颊有点儿红,“江大哥真会做生意,那个背篓只值十文钱,而且熊是你猎到的,赚了这么多怎么都给我了,理应归你的。”
他反应过来才觉得这钱拿着烫手,他什么忙也没帮,都是江大哥的功劳啊,暂且先把一夜暴富的机会给他吧。
“不用客气,我说是给你的你就收着,就当我住在你家吃喝的银钱,我胃口大,吃得多。”
他轻松地推回布包,拿出了蜜饯伸到身侧,“你受了风寒口里苦,吃这个最好,柳儿专门留给你的。”
周禾挠挠头脑海里闪过不切实际的念头,江大哥咋能吃得完一百两的粮食啊,这么说只是想让他收着安心吧。
他心跳的厉害,脑子里比高烧时还混,他睨了一眼旁边人冷峭的侧脸,轻轻点了点头,“这钱我先替江大哥收着,以后总能用得上的。”
“不用,都是你的,怎么花你说了算。”
柳儿不懂大人的心思,只知道家里多了一笔钱,单纯地问,“爹爹那我们能吃一顿白白的米粥吗?”
他说着小手拿了一个蜜饯先递给爹爹,又塞了一个到江现离手中,最后才自己握住一个放到了口里,小口小口地咀嚼起来,满足地眯起眼。
“当然可以,改日我们就去镇上买米,这都得感谢江叔叔。”
周禾笑着答应,心道吃顿白米粥不算挥霍吧!
他冲江现离感激一笑,江现离收下这声谢就转身回了屋内,周禾转头和柳儿对视一眼笑眯眯地分食蜜饯。
自然忽视了身后人一副受用的表情,被他满足的表情取悦,难得笑了笑。
过了片刻就听隔壁王大牛隔着篱笆墙招呼:“小禾,村长叫咱们去村口集合,赶紧去吧。”
“哎!”
周禾回屋把布包暂时藏到了老地方,思量着等回来时再找一个更隐蔽的藏钱处,这么多钱放哪里都担心。
江现离单手抱着柳儿,另一只手拎着一件周禾的外袍,若是回来得晚了也能挡挡风寒。
周禾看着这一幕眨眨眼,忽然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好像轻了很多,和江大哥在一块,好像有一种处处被长辈照顾妥帖的安心感,他的心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半晌捂着胸口平复了心跳,抬腿跟上了脚步。
村里两百多口人都聚在了空地上,人们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见周禾和江现离过来了,顿时眼神带着探究偷偷地打量他们。
江现离目不斜视,径直走到人群后方一块空地上,柳儿捧着蜜饯趴在他的肩膀上小口吃,安静地没发出一点儿声响,周禾向来不敢直视别人的目光,垂着头紧靠着江现离老实立着,不时给柳儿擦擦嘴巴,他们依偎在一起的模样乍一看还真像一家三口。
隔着几人的距离,张小蒙目光不善,看到柳儿手里拿的东西后更是惊讶地瞪大眼,胳膊肘狠狠怼了张大根的后背,“哎快看快看,周家那个野小子咋有钱吃上蜜饯了,他家发财了?”
“你看错了吧。”张大根眯着三角眼,江现离身材高大挺拔,不可否认地在人群中是夺目的存在,仔细看他怀里的柳儿是在吃东西,“呀,真是蜜饯,这玩意贵着呢,咱家大壮也不能常常吃呢,他咋吃得起!”
“不会是偷来的吧!”
夫妻俩不怀好意胡乱猜测,丝毫不背人,周禾和江现离注意力都在柳儿身上,顾不上旁人说得话,但身后的周大伯可是一字不落的听到了耳里。
“哼,他爹一辈子受穷,他怎么可能富得起来。”
周大伯轻蔑地暼他一眼,惬意地敲了敲手里的烟袋。
李元胡手指勾了勾丈夫的手心,递了个眼神,周谷无奈冲他摇摇头。
周大伯还不知道吧,等他听了村长一会儿要说的话,想必就不会这样平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禾:一夜暴富
江:一百两很多吗?
第20章
村民们聚在空地前扯着闲磕,东家长西家短,聊得热闹,李连生站在台子上扫视人群,人到齐了他才清了清嗓子说:“大家伙安静一会儿,我有话要说。”
人们顿时噤声,抬眼盯着台上,村长拍了两下巴掌高声道:“上面来了消息,相信大家伙也有所耳闻,这两年咱们这个郡粮食大丰收,耕地也越来越多,我们村主要以耕地谋生,不种田的人家也都把地租给了别人耕种,但是有的人名下地少或者压根儿没地无法养活一家人,这次上头为了解决这个问题颁了分田令,不管是分家的还是没分家的,都按人头分地,有去世的老人空出来的地分给刚出生的孩子,没添丁的人家按垄数均分。”
村长话音刚落,人群顿时炸开了锅,“啥!哪个大官想出来的馊主意,我听说是按人头全村一起分,咋是各家分各家的!”
“哎呦,我家吃亏了,我三弟家添丁了,我家老爷子那块地轮不到我了!”
“这不公平!”
“太好了,我儿子有地了!”
有人欢喜有人忧,喜的是人多的能多分点地,忧的是地少的人家本来能多拿一份的,却白白送了人。
相比看上去情绪激动的村民们,江现离显得事不关己,平静地擦了擦柳儿黏糊糊的小手,目光转到周禾时才见他认真地听着,好像在发呆。
“周禾,你和柳儿名下有田地吗?”
周禾摇摇头,他暗自在脑中回想,记忆中多年前周老爹和周大伯私下里定了契,周家老爷子留下的房子和地都归了周大伯。
正是因为这件事周老爹带着周禾日子才过得这样辛苦,按理说是不能把糊口的田地白白分出去的,仿佛是有隐情的……
面对儿子周老爹闭口不谈这些事,还是左邻右舍说闲话时被周禾听过几次,才能拼凑个大概,那个婶子说和周禾的娘张月儿有关系,一切都是因为她和周老爹成了亲。
他出生后娘就没了,关于娘的记忆少得可怜,只能从别人的口中听来有关娘亲的事。
大家伙都说她是温婉柔善的女子,周禾不论是模样还是性格都像了个十足十,说起来周老爹也是良善之人,性子宽厚,怪不得周禾会这么老实胆小,身子骨弱也是因为出生时受了寒,后天又缺肉少米,才没补过来。
私下里分地这件事除了周老爹只有大伯知道,但两家也断了联系,自然不会有人为他解惑,周老爹去世后周禾更没勇气去找他,只能默默吃亏了。
“我爹的地都在大伯手里,他们有约再先,不会给我的。”周禾朝周大伯的方向看了一眼,他个子矮被人群遮挡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依稀见到那两道紧皱的粗眉,额头都多了几道褶子。
江现离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周大伯哪里只是皱了眉,整张脸都皱得像块用旧的抹布,仔细看连胡子都在颤抖,看那样子是又气又惊。
“村长不是说颁的新律法大家都得遵守吗,再说人已经去世了,我看他反对也没用,你的东西早晚会还回来。”江现离语气笃定,冷静地像个局外人,“这次是个好机会,周禾,不用怕。”
“我才不怕,我只是不想…不想惹麻烦。”
周禾慢慢拖长声调好像在给自己的逃避找借口,他来到这虽说有原身的记忆,但是心里并不轻松,反而还没有失忆的江大哥看得开,他只想和柳儿好好过日子,他原本也是不争不抢的性子,若是碰到需要争抢的事,他第一时间就想避开了。
江现离偏着头一眼看穿了周禾的小心思,他轻飘飘地提醒:“你退一步别人就进一步,是你的为何不敢拿回来,难道你不为柳儿想想?”
这话才是戳中了周禾的软肋,他说了要带着柳儿好好活,什么都不要对柳儿也不公平。
他还在垂着头发呆,似是在犹豫,江现离没催他做决定,只是抱着柳儿调整了姿势。
约摸一刻钟人群还没静下来,反而愈说愈烈,后头王家两兄弟一言不合已经打起来了,他们动作大拥着人群撞到了周禾。
周禾本来还在盯着自己的脚尖发呆,后背被推了一下猛地往前扑去,却被江现离用身体挡住了,避免脸朝地磕伤了头。
他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好像在江现离怀里,双手还抓着他的腰带,顿时紧张起来,连忙后腿一步。
周禾抬眸,见他眉头平缓并没有厌恶的表情才松了口气,江大哥近日好像不抗拒别人碰他了?
村长指着台下打架的那两兄弟厉声喊:“把他们给我拉开,像什么样子!”
“都别吵了,定了规矩就得遵守,若是出了事我管不了县老爷可有的是法子!”
李连生在村里还是有些威严的,又搬出了县太爷的名头,王家兄弟被众人拉开也收了手,鼻青脸肿地坐在地上安静听着。
“我手里有咱们村的单子,谁家有多少田这里都记着呢,一会儿我念到名字的上前来,按人头重新分垄,明年就做数了。”
就算有人不同意也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他们计较片刻也只能服从了,村长一家一家的分好田登记好,很快就轮到了周家。
周禾从村长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下意识看向江现离,他长得高大,往那里一站把身后的人都挡住了,眉眼冷峻面无表情地样子算不得温顺,但莫名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他只是看着眼前人没说话,但在江现离眼里,周禾细软的黑发扎在脑后,额前几缕碎发被风拂在额角,乌黑葡萄般的眼睛眨了又眨,目光含蓄又内敛,但却透着一股可怜巴巴的意味。
江现离了然,忽然很轻地笑了一下,“你有柳儿,还有…我在你身边,不用害怕,他是你的亲戚又不是吃人的野兽,难道比山里的野兽还吓人?”
周禾被揶揄也不在意,深深地呼了口气,努力保持镇定,“我去试试看,江大哥你在这儿等…”
“我和你一起去。”
明知道周禾没底气他还要逗他,真是…
有时候也不必什么都学会自己面对。
江现离看了他一眼大步上前走在前头,严实地顶住了周围大多数人打量的视线。
周禾比他身量矮小跑着跟在他后面,像是被保护的小鸡崽。
村长坐在桌子后头,看着周大伯和周禾问,“你们周家就兄弟俩,周禾的爹没了,他的那一份自然要给孩子,现在都在你手里吧?”
“这个什么鸟令和我无关,东西都是我的,我们早都说好了。”周大伯铁青着脸问:“我和周致在契约上按过手印的,那个咋不能算数?”
李连生被他噎住一瞬,签字画押是最可信的,不过那都是上一辈的约定了,听说过父债子偿,但和这不是一回事啊!
周禾喏喏地开口:“我爹已经去世了,当时的约定都不作数了。”
周大伯心里本就窝着火,听了这话那股火噌地窜上了头,“凭什么,他说得话画的押还能赖账不成!”
他恶狠狠地盯着周禾,不知道的还以为有多大的仇,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他忽地收敛神情,嗤笑一声:“也对,你爹做得都是说话不算数的事,你爹最爱夺了别人的东西过后再假惺惺的弥补,他说得话还真不算话!你们一家都是一个德行!”
周禾被他吼懵了,茫然地不知所措,他从没见过周大伯失态的模样,话里也像在意有所指,什么说话不算数?什么夺人所爱?他怎么听不懂。
“老周,你和小禾一般见识干什么,他还是你亲侄子,你别把他吓坏了。”李连生见情况不对急忙缓和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