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能习惯的了嘛, 周禾忍不住腹诽不敢抬头, 他生怕再亲下去自己会发出那些奇怪的声音,柳儿还在隔壁小屋, 让小孩子听到更丢脸了。
不知是不是睡前思虑过甚, 周禾难得比江现离先睁开了眼,他们的大床没有床帐, 抬眸就能看到外头的天色,约摸辰时了, 也该起了,原计划今日要去山脚下砍木头做过冬的柴火的。
周禾在被窝里动了动,身体瞬时被旁边人搂了个结实,他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江现离有进一步的动作, 只能紧张兮兮地摸索着去掰他的手, 刚一触到指尖, 颈窝就被江现离蹭了蹭, “再睡一会儿,还早呢。”
江现离说话带着浓浓的鼻音,闭着眼也不撒手,周禾无法只能轻声提醒:“今日要顺路和大牛哥进山砍柴,咱们也起来吧,别让人家等久了。”
饶是江现离再贪恋怀里温热的身体听罢也不得不清醒几分,一直贴着周禾晨间的身体本就躁动,他细细感受了下不敢乱动,不情不愿地叹了口气而后松了手臂,“你在家陪柳儿写字,我和王大牛去。”
“我们又不进深山,只在山脚下,我也能一块去的。”周禾还想争辩,光洁的额头就被抚了抚,江现离动作带着独属他的温柔语气却不容置喙,“乖,在家等我。”
过了一刻钟江现离拿上柴刀出了门周禾才拍拍红透的脸慢吞吞地爬出了被窝,嘴里嘟囔不能去干活儿还是先给柳儿做饭吧。
那日车夫王生从镇上稍回来一块腊肉,周禾想了想晚上就用米饭蒸腊肉,正好江大哥从山里回来也能有胃口。
他正弯腰淘米柳儿就小跑到了身后,抱住了周禾的大腿,“爹爹,江叔叔呢?柳儿想背书。”
“江叔叔去砍柴了,柳儿可以给爹爹背书。”周禾说着从身旁拽过一张小板凳,放到了离灶台几步的墙边,蹲着拍拍凳子,“过来坐,爹爹听着呢。”
柳儿一溜烟跑过去一字不差地背了江现离教的篇目,末了扬起小脸道:“爹爹,柳儿每日都背呢,我都学会了!”
周禾看着他那张讨夸奖的小脸欣慰地笑了,低头吻了吻柳儿圆嘟嘟的脸颊,“我们柳儿最聪明了,年纪这么小就这么努力,日后一定有出息。”
柳儿害羞地搂过爹爹的脖子,像模像样的学话:“江叔叔说柳儿有福气,是大富大贵的命呢。”
屋内响起孩子童真的嗓音,柳儿还小以后日子还长呢,周禾不求他富贵只希望他能平安健康,自从来到这里他就发誓以后父子俩要好好活,耳边柳儿还在掰着手指碎碎念,“以后赚了钱给让爹爹多吃肉,多穿新衣裳,还要住大房子……”
周禾看着小豆芽似的四岁的柳儿,不由得笑开了,他俯身抱住孩子圈在怀里,边拉住他的小手边听耳边絮絮叨叨的说着,听得十分认真。
父子俩说小话这一说就说到了巳时,周禾淘好了米放在大盆里泡着,开始准备两人中午的饭菜了,柳儿也张罗着去院里喂鸡。
“别跑远了,一会儿就吃饭了。”
“爹爹,我知道。”
左右就在院子里玩儿,周禾看了一眼柳儿的身影便垂头做饭了,过了两刻钟,锅里的油饼也出锅了,还不见小馋猫的身影,柳儿去哪了?
“柳儿,回屋吃饭了。”
周禾透过窗子喊了一声不见回应,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快步跑出了屋又大喊几声,院子空空的,鸡舍的门也没打开,凉风拂起了周禾的发丝,露出没有血色的脸,柳儿呢?
村后一条僻静的小路上,一个汉子腋下夹着一个黑布袋子正快步走着,身后不远处还“哼哧哼哧”的跟着一个半大孩子拎了只母鸡,若是仔细瞧瞧,汉子胳膊搂着的哪里是个布包,分明是个孩子,小布鞋还露在外头呢!
两人步履匆匆,一股脑朝后山走,越是靠近山脚杂草越多,枯枝遮掩了小路,前头是几个不起眼的废弃的猎坑,汉子停下脚步扶着膝盖喘粗气,缓了好一会儿才颠颠布袋,里头的孩子已经不挣扎了,安静得很,汉子来不及多想,四处望了望,目光锁定了几步外的土坑,看起来不深不浅,单凭一个小孩绝对爬不上来。
汉子打定主意立马行动起来,隔着布袋抓着他的胳膊就把孩子顺到了坑里,趁小孩拽布袋的功夫后头人喊了声“爹快走吧”二人急忙离开了。
柳儿费了好大劲儿才把身上的布袋扯下来,幸亏那人只是套在身上没有绑口,他坐在地上扭头看了看,原本干涸的泪痕又被断了线珠子似的眼泪所覆盖,抽噎声断断续续响起,但在这个荒芜的小路边却无人能听到。
“爹爹,柳儿就要死了吗,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你了。”
柳儿哭累了靠在坑边念叨着,他那时刚进院子就见大门口跑出去一只母鸡,等他追出去什么也没看到,身后只传来一声响动就被人捂着嘴套进了黑布袋里,直到来到这个地方。
他年纪小哪里经过这样的事,吓得只能发出呜呜的哭声,在路上已经挣扎得累了,他的力气太小了,那人的手臂像是铁钳一般箍住他,他好疼,柳儿忍不住想念爹爹的怀抱,江叔叔力气也很大,但抱着他时都是温暖又轻柔的。
柳儿哭得出神,鼻涕眼泪流了满脸,这里又冷又饿他还不想死好想回家。
周禾带着村里人找了几个时辰,还是没有一点线索,他顾不上哭,也顾不上腿软,心里只有无尽的后悔,不应该让柳儿一个人去院子里的,都怪他粗心大意,柳儿那么小若是被人贩子拐走了可怎么办!
村长也知道周禾着急,那双眼红得吓人,脸色更是苍白得没一丝血色,死死咬着嘴唇不开口,他叹了口气吆喝着问大家伙:“有没有人看到外乡人来过咱们村?你们都在外头打粮看没看到生面孔?”
村里人瞧着周禾心里也不是滋味儿,都知道这两人相依为命不容易,咋突然出了这样的事,但家家户户都忙着干活儿,确实啥都没看到啊!
大家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束手无策地低着头,找也找了,那孩子定是被抱走了,正小声嘀咕着人群后头突然喊了一声,“周禾找大家伙帮忙找人也没啥好处啊,我看你不如拿出几十两银子,谁找到人银子就给谁,大家伙一高兴说不定孩子就找到了。”
周禾一愣转头盯着说话的张大根,夫妻俩一副看热闹的模样,不管旁人指责的目光,本以为以周禾的脾性不会理会他们,他说这话也只是想隔应隔应人,看到他这副心急又无能为力的样子心里别提多舒坦了。
没成想周禾点头了,“若是大家能帮我找到柳儿,我倾家荡产也愿意,我家有的你们都可以拿走。”
周禾只觉得夫妻二人是来落井下石的,但这也是个法子,总得试一试。
“你此话当真?”张小蒙本想吓唬吓唬他出出心里的恶气,但转念一想,何不趁这个机会诈他一笔银子,只有他们知道柳儿在哪儿。这买卖稳赚不赔。
“村长也听到了,您老做个证,谁找到孩子谁就有银子,那我们两口子也得帮帮忙了。”
她说完也不看村里人的反应拉着张大根转身就走。
“这……”
村长狐疑地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周禾见状木然的表情也有了一丝松动,愣神间身后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出什么事儿了?柳儿不见了?”
江现离拎着柴刀大步走了过来,他们正在山脚下砍柴,有村民来寻说周禾家的娃娃丢了。一路上他想过很多种情况,心里没由来的紧张,柳儿出事周禾定会挺不住,紧赶慢赶还是回来晚了,村里人找了这么久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周禾,过来。”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冲他伸出了手,周禾本还强撑着,心里想着柳儿还没找到他不能先垮了,但看到江现离仿佛身体中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干了,他扭头声音滞涩:“江大哥,柳儿不见了,就在院子里丢了。”
见周禾迈不动步子,江现离眼神一颤,向前几步揽住了周禾的肩背,沉声道:“麻烦大家伙继续找人,若有线索我们愿意出银子,孩子是在院子周围丢的,我们要先回家看看。”
村长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带周禾先回去。
一路上周禾都没开口,只是默默流眼泪,江现离也知当前最重要的是找孩子,但周禾的状态他也不放心,“柳儿不会不缘无故跑远,我猜是有人诱他出门的,孩子落单了贼人才有机会下手。”
村里人多眼杂,农忙时节路上都是行人,被发现的风险极大,就算是人牙子来偷孩子也不会赶这个时候,若是村里人下手就方便的多,回来的路上江现离沉下心来仔细考量过,他偏向于是相熟的人起码在本村活动不会引人注目,但,是谁呢?
他家院子周围少有人来,门口脚印乱糟糟的,除了三口人的明显还有不属于他们的印子,甚至还有鸡的脚印。
“周禾,鸡舍里的鸡都在吗?”
江现离突然发问。
周禾不明所以,点点头“嗯”了一声,陡然睁大眼睛,“江大哥,你想到什么了?”
“我清早出门时,门口没这么乱,更别说鸡的脚印,定是有人带着鸡来过,我们去问问村里人。”
江现离不想耽搁时间,拉着周禾就去找村长,路上又听周禾说了张小蒙夫妇的话,顿觉有蹊跷,他习惯性的蹙眉,周身气息瞬时冷了下来,“我们去找那两人。”
天越冷日头落得越快,马上就要天黑了,秋风四起,猎坑里勉强能避风但除了风声只有黑乎乎的天色再无其他,柳儿已经在这里待了一日,这会儿缩着小身子紧紧地抱着膝盖,脑袋一垂一垂地,心里还盼着爹爹能找到他,但这么久了,爹爹一定很担心,会不会因为他不见了又生病了,本已流干的眼泪又盈满眼眶,柳儿瘪瘪嘴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这里离山脚较近,平日里少有人来,但却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只见不远处一个白色的身影握着一根木棍脚步轻快地走近,那人背着一个背篓,里头满满当当地装着各种药草,袍子下摆随意扎进了腰带中,勒出细细的一截,再往上看分明是一张小巧精致的脸,黑暗中也能看出那一双桃花眼熠熠生辉,那人唇角勾起看样子心情不错。
冷风打在身上,杨芪似无所觉,他惦记着怀里的那颗珍贵的草药,大伯总拦着他上山,若是他不去,这么好的宝贝不就被别人得了去!
他健步如飞,想着抄近路回村,却猛然间听到一阵小孩的哭声,杨芪顿住一瞬凝眉细细分辨,果然有声音。
举目一望便看到周围有几个土坑,医者仁心,他本就是大夫更不能见死不救了,急忙循着声音跑过去,就见一个土坑里有个小身影哭得一抽一抽的,杨芪双眼微眯勾唇一笑,“找到你了,小家伙。”
作者有话要说:
小杨出现,他是谁呢?有奖竞猜—3—
第55章 杨芪
夜幕降临, 山景村却星星点点亮着火把,村长带着人围在张小蒙家门口,一副不交待谁也出不去这个门的架势。
“村长, 你这是啥意思,孩子丢了你们不去找,来我家做啥?”
张小蒙抱着手臂抵在门口,语气中带着隐约的恼怒。
“张家媳妇儿,我们来就是想问问你们, 今日晨间你们一家子都干啥了?”
村长有话直说,“既然村里没有外来人, 那孩子就是被本村人带走的, 我得好好问问。”
张小蒙闻言悄悄干咽了口吐沫, 反问:“你们咋这么肯定孩子是在村里丢的?说不定是自己跑出去玩儿被野狼叼走了呢。”
“若是野狼来过, 我家门口不可能有其他人和鸡的脚印。”江现离冷着脸黑沉沉的目光锁住张小蒙。
这眼神看的她背后一毛,但很快她就镇定下来, 早上特意交待过张大根和儿子一个蹲点一个望风, 要避开村里人,不可能有人看到的, 估摸就是听了下午他们说要银子的话来诈她的。
“哼,我说怎么好端端的怀疑我, 难道是我家养不得鸡?”张小蒙胳膊肘怼了丈夫一下道:“我家那只老母鸡不知咋回事,一大早就飞出了院子,他们爷俩出去找鸡了,你说是吧?”
“对对。”
夫妻俩一唱一和, 避而不谈为啥会出现在周禾家门口。
周禾听罢压下心里的怒气, 闷闷的声音响起:“早上有乡亲看到张大根夹着一个黑布袋子匆忙往后山去了, 而回来时候黑布袋子却不见了, 难道鸡飞走了?”
“这!”
“谁在背后编排我们!”夫妻俩对视一眼暗道不妙,怎么有人看到了,不是让大壮放风的吗!
村长李连生背着手深皱着眉,此时端起一村之长的威视,喝了一声:“到底怎么回事,如实说!都是一个村的乡亲,若和你们无关,我们也不会冤枉人,大壮去哪了,叫孩子出来我们问问他。”
“大壮…早睡下了,我们也要睡了,这事和我们无关,你们没事就回吧。”张小蒙也不复刚刚的气势,僵持久了也许还有别人来作证,赶紧把他们打发走才是最要紧的,可是天不遂人愿,张大根也做出赶人的架势话音就被人群后头一个妇人打断了。
“早晨我在屋后剁鸡食,一抬头就看见大根怀里夹了个布兜,那袋子还动呢,后头大壮拎了只母鸡,我寻思两人是去抓鸡了,那来得及多想,我老婆子虽说年纪大了眼神可好使呢,乡亲们都在这,你说,你抱着袋子去后山干啥了。”
说话的是离周禾家不远处的一个老寡妇,平日里极少出门从不和人结仇更不会随便冤枉人,这是第二位作证的村民,她的话自然有些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