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干的,快走!”
张小全顾不上擦擦脸,布巾一裹就推搡着李晴快步走向了后头的小路,先离开村子要紧。
等周禾带着老大夫和杨芪回来时就见江现离蜷缩着躺在地上,地上一滩黑乎乎的血。
“江大哥!”
“江叔叔!”
朝廷的人从水景县出来才算把这趟赈灾的差事办完,郑成州低头看着手中的文书淡淡开口:“你不是要去找人吗,怎么还在这儿?”
“前边路口有人接应我。”
郑成乾裹着大袄悠哉悠哉地斟一杯茶,冲他挤挤眼:“大哥,我这一趟不仅要找到媳妇儿还能找到三哥呢,少则一月多则两个月吧,我才能回京城,家里你多照应照应。”
“这事不用你嘱咐。”
“江老三都失踪一年了,你们的消息准吗?”
郑成乾掀开帘子瞥了一眼回,“我办事你放心,哥我先走了。”
马车继续沿着官道行进,另一辆小马车则是快马加鞭的驶向了景山县。
李壹和李柒在屋里来回踱步,急得停不下来,一旁钱庄的管事沉默不语,余光不住地瞟着门外,片刻后伙计来报:“二掌柜到了!”
“快请进!不我们这就去迎!”
“不用了。”郑成乾脸上挂着笑,大步进了门,“你们兄弟俩差事办的怎么样?”
李壹急忙拱手行礼:“回二掌柜,事情都办妥了,我们快去找少爷吧。”
钱庄管事适时递上一杯茶,郑成乾接过抿了一口道:“先别着急,说说你们手里的消息,人不是有线索了吗怎么会丢?”
兄弟俩四目相对叹了一口气,把那时的情况挑紧要的说了一遍。
当时他们在那个成衣铺子发现了江现离的线索,又安排了人手日夜盯梢,可谁知那铺子着火了,里头的衣裳烧得烧丢得丢,一片混乱,老板娘又受了刺激,铺子也关了,唯一的线索也断了。
屋里一时间安静下来,郑成乾指尖轻敲着扶手,半晌他问:“除了那个铺子,还有没有人在其他地方见过三哥,若是在镇上活动过,不应该没人注意到的。”
李壹拍拍脸皱眉思索片刻,突然一拍巴掌,“我有一次在镇上的一个书肆见过那人的背影,我和李柒还去问过,那伙计说是带着孩子的男人,之后就没在追查。”
“既然有线索,为什么不查?三哥就是这么教你的?”
郑成乾对二人深信不疑,只是埋怨他俩做事粗心,当即放下茶碗挥挥手说:“别耽搁了,现在就去镇上书肆。”
“唉!”
镇上前些日子出了流民伤人的事,这几日虽说官府出力镇压又分了粮食,但很多人还是不敢出门,保不齐会有漏网之鱼趁机伤人呢,街上空落落的,郑成乾几人赶到书肆时伙计正在打盹,见有客人进门下意识招呼:“客观想买点儿什么?”
“找人。”
郑成乾话音刚落就撂下一锭银子,眼神示意李壹接着问。
伙计立马清醒过来,瞧着掌柜不在急忙把银子揣在了兜里恭敬道:“您想问什么?”
李壹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画像,伸到他面前,“这画上的人你见过吗?”
拿了钱财伙计自然得用心想想,画上的人英俊不凡,也不似普通庄稼汉,每日书肆的人来来往往,倒是……
倒是真见过几次!
“他每次来都是带着孩子的,还有一个模样俊俏的年轻人,看着像是一家人,前些日子闹灾之前他们还来过一次呢。”
郑成乾狐疑问:“你确定是画上人带着孩子?”
伙计挠挠头:“客官这人长这模样我还能认错吗,就是带着孩子,穿得也没画上好,看着就是寻常人家的。”
几人不知该不该信,江现离怎么会有媳妇孩子呢?
李壹暗道自己当时就是因为听了他的话才放弃的,他粗声粗气地又问:“你知道他们是哪的人吗?”
“这我得想想。”伙计不是在耍赖,而是那几人话也不多,听不出啥有用的消息,不过那次他们说到要回什么景村,名字里有个景字。
“景村?”
郑成乾舌尖反复嚼着这个名字,不由想到派出去找杨芪的人报回来的消息,也是在什么景村。
真这么巧?
他又掏出一锭银子,“想必你们镇上的村子你都熟悉,把名字带景字的都给我列出来,这银子就是你的了。”
“成,您等等。”
小伙计拿过纸笔边想边写,刚写了两个就停下了,他尴尬地摸摸鼻子把纸递给郑成乾:“客官,就只有这两个村子,一个是山景村,一个是水景村,它俩相邻。”
得了有用的消息几人也不耽搁,出了书肆李壹不禁夸道:“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找到了,多亏了二掌柜,我们咋就没想到呢,唉!”
“得了,别拍马屁了。”郑成乾勾唇一笑,“先去钱庄吃饭,吃饱喝足我们再去找人。”
江现离晕倒后就没了意识,脑海中还是那个梦境,但这回清晰了许多。
那日江义突然把他叫到书房,说起了他和母亲的往事,说到伤心处还挤出几滴混浊的泪,正当江现离纳闷为何要演这出夫妻情深的戏时,江义擦擦泪道出了真正的目的。
“离儿,你是咱们家的长子,爹也知道你自己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你娘也给你留了不少银子家产,再怎么说你还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不能不管爹啊,最近家里的生意出了点岔子,要走一批重要的货,别人去我都不放心,只有咱们自家人才信得过啊。”
江现离闻言表情没有一丝波动,冷冷地说:“你的好儿子江卫呢?”
“别提了,这不是那日喝多了酒把腿伤了吗,这孩子我啊指不上他,爹就求你一次,你帮帮我行吗?”
他难得放低姿态,江现离却丝毫不为所动,眼底浸满了嘲讽,江义小心观察片刻索性也不装了,直截了当道:“你帮我走这一趟,等你回来我就许你把你娘的牌位迁出去,从此以后就当她生前我们已经和离了,怎么样,答不答应?”
江义知道他这个儿子半点不念旧情,唯一能让他牵挂的就是她娘的灵位和那座坟,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能把唯一的把柄舍了,但这次的事确实棘手,只有江现离去能办妥。
屋里静得针落可闻,直到江义端着茶碗掩饰的手开始细微的颤抖,才听到一声低语:“我答应了,别忘了你的承诺。”
再抬头时就只见大敞四开的门不见人影了。
梦境一转车队走在山路上,本应走另一条路,但那里的桥被山洪冲垮了,只能走山路绕路,几人都是江现离的亲信,自然信得过,却没想到前方有埋伏。
那些人刀刀致命,拼命洒毒药又是不留活口的打法,江现离本能博得生机却被后头失控的马车撞下了悬崖,掉下去的一刹那,他看到了来人扯开面巾露出刀疤的脸,分明是江卫手底下的护卫。
原来这件事是他们父子计划好的吗。
怪自己还是轻信了那个所谓的父亲。
梦境消失变成了一团黑,江现离想睡一会儿却听见耳边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别哭了。”
江现离费力睁开眼睛,就见一双肿成桃子般的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周禾见他醒了,本想把眼里的酸意逼回去,可泪水收也收不住,压抑的情绪终于冲破束缚,铺天盖地地淹没了周禾。
“眼睛都肿了,我这不是醒了吗。”江现离动动身子觉得一身轻松,后脑也没了刺痛感,而且他好像都想起来了。
周禾埋在他的颈窝泣不成声,单薄的肩膀抖个不停,眼泪转瞬就沾湿了他的领口,江现离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但眼前哭成泪人的人一定担心坏了。
“别哭了,小心眼睛难受,抬头我看看。”江现离温声哄他,掌心托起他的侧脸,小心地吻吻湿润的唇角,尝到了那咸涩的眼泪。
周禾瘪着嘴,任由眼泪大颗大颗的下落,泪花沾到衣襟上晕出了大片痕迹,江现离心疼地抹抹他的眼尾,“周禾,我都想起来了,别哭了,我说给你听好不好?”
他揽腰稍一用力就把周禾抱上床,面对面地让他趴在自己怀里,侧头贴贴他的耳尖笑问:“想不想听?”
周禾垂着眼,藏起了湿漉漉的眸子,撒娇般蹭蹭他的脖颈,哽咽一声:“想听。”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找到人了~~~
第69章 有身孕了
这一日周禾的心情大起大落, 看见江现离醒来后彻底放松下来,听着他低柔的嗓音不知不觉就阖上了眼。
江现离放在他背后轻拍的手顿了一下,颈边是周禾有规律的呼吸声, 哭了一日鼻子不太通气呼吸也重了不少,一枚带着怜惜的吻轻轻印在了白皙的侧脸。
“睡吧。”
江现离抖开身旁的被子,盖住了两个人,刚要阖上眼,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传来, 柳儿睡醒后急忙下床跑过来看江叔叔,叔叔醒了爹爹却睡着了。
他小手揉着眼站在床边小声儿问:“叔叔好了吗, 爹爹也生病了吗?”
“爹爹没事。”江现离递给他一只手, 笑着拉他上床, “今晚我们一起睡, 柳儿快上来。”
给小家伙盖好被子,三人安心地进入了梦乡。
翌日一早, 江现离眼皮动了动习惯性地去摸摸周禾的脸, 结果触手滚烫,吓得他瞬时惊醒, 周禾双眼红肿还在睡梦中,呼出的气息都是烫的。
“周禾, 你发热了,我去找大夫。”江现离不知他能不能听到,忙穿衣披上外袍就出了门,有了昨日贼人进门的前车之鉴, 走时特意锁了三道锁。
一大早杨芪还没睡醒就听见堂屋吵吵嚷嚷的, 老大夫一边数落江现离一边拎着药箱随他出门。
杨芪揉揉眼睛问:“大伯, 出什么事了?”
“周禾又发热了, 我去看看。”
这下杨芪的瞌睡也醒了,忙催促:“你们先去,我马上过去。”
他回屋一件一件穿好衣裳又围上围脖,确保自己暖和不会受凉才小心地扶着肚子出了门。
周禾烧得迷迷糊糊,只觉得额头被一只带着清香的温度略低的手覆盖,凉凉得别提多舒服了,忍不住蹭了蹭,嘴里嘟囔着:“好热。”
老大夫侧头看了一眼边开药边道:“昨日看你晕倒又吐血那副模样可把他吓坏了,受了惊情绪波动又大,早上就发出来了,小禾这身子骨自己好多了,若是放在之前当场就得晕过去。”
不一会儿江现离的手心就出了汗,他接过药方正要去熬药,杨芪适时推门而入瞄了一眼大床问:“怎么回事?昨日惊到了?”
“嗯,烧着呢,你去给号号脉。”
杨芪搓搓手缓了片刻,手指搭在了周禾的脉上,接着蓦地皱了皱眉。
江现离紧张地站在一旁,眼睁睁地见他眉头又舒展开了,期间,杨芪还抬眼上下打量他一番顺势白了他一眼。
“有什么问题吗?”
瞧病时最怕大夫光有表情不说话,江现离绷紧脊背,一颗心悬在了嗓子眼里,周禾可不能有什么闪失啊。
“看不出来,你们动作还挺快。”
杨芪挑挑眉自言自语说道。
不仅是江现离连老大夫也被他弄得一头雾水,他轻咳一声,“瞧你这模样谁看了不害怕,赶紧说到底咋回事?”
“也没什么事儿。”
杨芪语气轻松。
江现离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他道:“周禾已经有一个月的身孕了。”
“……”
“一个月了吗。”
江现离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手上的药包“啪”地掉在了地上,他的目光牢牢注视着床上浅眠的周禾,往常白皙的脸此刻透着不正常的潮红,两道秀眉轻轻蹙着睡得不安稳。
“都怪我。”江现离喃喃自语语气里都是懊悔。他夜里经常拉着周禾胡闹也没做过措施,周禾也惯着他任他予取予求,更没发现最近有何不对的地方,竟然连周禾有身孕了都没注意到。
杨芪见状摇摇头站起身,凑到老大夫身旁说:“大伯,有身孕的人不适合用那些退热药,您重新再开个方子吧。”
老大夫收起脸上的惊诧:“要不,我再把一次脉?”
顶着杨芪无奈又忿忿的目光,老大夫又重新号了一次,随即点点头,“确实一月有余了,他受了惊动了胎气才发热的,我给你开点温补的方子,你拧几个毛巾放在额头腋下和脚心处,自然退热是最好的,对身子没什么影响,既然你都想起来了那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好生照顾周禾吧。”
“我知道了。”
老大夫不吭声接着去写方子了,杨芪坐在一旁单手撑着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怎么样,我的医术不错吧。”
江现离拧了个帕子放在周禾额头,又仔细掖好被子才回:“这事真要好好谢谢你,我已记起自己的身份,也知道来这里的缘由了。”
杨芪暗自撇撇嘴,心道这少爷都想起来了下一步不会自己回京了吧,把周禾和肚子里的崽扔在这小村子里不管不顾了?
“你打算回家了?”
“回家。”
江现离简短地回道。
“那周禾怎么办?他可是有了你的孩子!”
杨芪一听顿时来了火气,果然和他料想的没错,有钱人家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骗人骗心让人怀了孩子最后还要一走了之。
江现离下意识地瞥了他一眼,语气冷硬:“我要走也是带着周禾和孩子,怎么可能独自离开,你别乱说小心周禾听到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