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砚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往旁边躲了躲。
孰料旁边不知何时又凑上来位涂着大红唇脂的女子,挽住宋知砚的胳膊,笑道:“呦!王爷今儿还带了人来?好俊俏的小郎君,第一次来吧?”
宋知砚低声呵斥:“松手!”
“害羞什么劲儿?来来来,姐姐带你吃酒去!”
“松开!”宋知砚动了怒,眉头皱地死紧,紧盯着她眼含警告。
宰左见状大笑几声,哥俩好地揽过他的肩膀,揶揄道:“王爷难道没来过这花楼?”
宋知砚挣开那女子的桎梏,瞪她一眼,并不反驳,径直上了楼。
宰左在后头笑着摇了摇头,俯身交代了那女子几句,也跟着上楼了。
“哎呀你也不必不好意思,”宰左给他倒了杯酒,笑道,“虽然现在王爷您还没娶王妃,但要是以后啊,说不定这佳丽三千……是吧!”
他似笑非笑地朝他挑了挑眉,一脸不怀好意。
宋知砚知道他什么意思,于是也跟着笑笑:“这能不能佳丽三千,还说不定呢!而且到底是您佳丽三千还是我,这也不好说是不是!”
宰左干了手里的酒,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对他说:“这您自然是放心!我宰某在江湖上混的,最注重的就是一个义字!断不会干出过河拆桥的勾当!”
“是吗?”宋知砚眼里闪过一丝恨意,“注重仁义?先皇待你可不薄吧?您现在却在谋划着夺了他的江山,杀了他唯一的儿子,断了他封家的后,这也称得上是仁义?”
宰左闻言眼神闪躲了下,随即很快恢复原状,握拳捶了下桌面,道:“大丈夫自然当以国家为先!如今封赫在位,无心朝政,整日里沉迷军营,什么事都得靠着您!这若是有朝一日,他忌惮了您的力量,指不定就是一杯鸩酒,三尺白绫……到时候,这再自保可就晚了!”
宋知砚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来,点点头道:“还是你想得周全。咱们这些个异姓王,说实在的,就算是自己没有反心,这早晚也要被收权处置,还不如……”
“对吧!到时候大业即成,您的才能我们又都是有目共睹的,这金銮殿,自然您是主人!到时候咱哥几个也不跟你争,就解甲归田,您看着给点良田美妾,这日子怎么过不是过对不对!”
宋知砚笑笑,拱手行了一礼:“还是您想得周全。不过您不担心我要是坐上了那位置,会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做第二个封赫么?就像您说的,真正坐上那位置,谁又会容忍这么多异姓王呢!”
“本王不是说了么,等事儿成了,我就解甲归田,还有没几年,新一届的武林大会就要开始了,我呀,还是不想在这朝廷里受人约束的!”
宋知砚看了看手中的酒杯,良久不言。
宰左也不着急,拍拍手叫人进来,说道:“您先回去考虑考虑,左右还得在这儿待几天,不着急,不着急!”
几位容貌姣好的女子抱着琵琶和琴进来,朝两人款款施礼。
宋知砚眉头微微皱起,看着这些个姑娘如同见了什么洪水猛兽,连声推辞:“本王突然想起还约了别人,恕不奉陪。”
说着不等宰左答应便逃也似地出了房间。
宰左在后头叫了他几声,也只是意思意思,并没有真正去拦。
几位姑娘也是面面相觑,为首的黄衣女子小心翼翼请示宰左的意思,宰左扫兴地摆摆手:
“不用管他!木头一个,跟出了家的和尚似的!去,再给爷整两壶好酒,叫莺歌过来陪本王喝酒!”
姑娘们这才如蒙大赦地福了福身进了屏风后的内室,互相对视,皆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话分两头,这厢宰左正沉浸于姑娘们的温柔乡里乐不思蜀,那边宋知砚却逃也似的回了王府。
在门口正好碰上了封赫,提着把剑牵着匹马,看起来是要出门。
宋知砚看他一眼,开口问道:“去哪?”
“你说呢?”
他挑挑眉,声音压得很低。
宋知砚看看四周,心下了然:“本王也去,再去牵匹马来!”
封赫扯扯手中的缰绳,翻身上马,朝他伸出手:“不必麻烦了,上来罢!”
宋知砚心里有些不好意思,那马看起来健壮高大,但坐两个成年男人,还是会挤得慌。
江南天气暖和,是以两人都穿的不多。封赫常年习武火气旺,更是穿得单薄,这厢同乘一骑……
“愣着干嘛?要我抱你上来?”
封赫催促道。
宋知砚连道不用,闭眼又睁开,之前的那些个犹豫消失殆尽。
他伸手握住封赫,借着力上了马,坐到他前面,跟人紧挨着。
“坐好喽!”
封赫低头躬身,坐好出发的架势。
宋知砚被他的呼吸烘地整个耳根都在发烫,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只当是天气太热,不然这后背怎地也如此灼人。
“嗯。”他从鼻腔里哼出个单音节,低头缄默。
封赫歪头看了他一眼,唇角微勾,借着马儿起步的颠簸,更往前靠了些,果不其然,他的身子又僵硬了些许。
第五十章 外患
两人一路上各怀心事,磨蹭许久才到了石风王府。
“吁——”
待马儿停下脚步,宋知砚才算是彻底松了口气,扒着缰绳就要往下跳,封赫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伸手就要去捞,可还是晚了一步,宋知砚麻利地翻身下马,脸上还带着浅淡的红晕,下来后头也不回就往王府走。
封赫在后头叫了他一声,也没得到回应,只好无奈地点点头,把马交给门口小厮,快步追上宋知砚。
“回禀陛下,王爷,可不巧,我们家王爷今儿不在府上。”
“去哪儿了?”宋知砚问。
管家一脸为难,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封赫不耐烦地摆摆手示意他快说。
“王爷和王妃去游湖了,说是今儿个天气好,于是就……”
封赫:“……”
宋知砚轻笑一声,心中倒是有些羡慕勋王夫妻俩。
封赫问道:“在哪片湖?朕这就去找他!”
“这倒不必,”宋知砚出声拦住他,“来福和来喜公公可还在府上?”
管家忙不迭点头,点头哈腰着把两位带到了诺诺住的院子里。
天光晴朗微风不燥,诺诺正在院子里和来喜来福玩泥巴,咯咯咯笑个不停。
封赫看他一脸泥点子,身上也全是泥印子,跟个小花猫似的,正要夸一句好孩子,不愧是我外甥,有几分你舅舅当年的风范,这厢宋知砚便像一阵风似的快步走了过去,想抱人又下不去手的纠结样子,眉头皱地死紧。
封赫:“??”
诺诺看到他来,小脸一仰笑得更开心了,扔了手里的胶泥,伸着手就要他抱:
“小舅!你来啦!抱抱!”
宋知砚脸色一沉,瞪向旁边同样玩得不亦乐乎的两位公公,低声训斥:“谁要带他玩泥巴的?一点都不像话!”
来喜来福面面相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低着头缄默不语。
宋知砚看着笑得开心的诺诺,想伸手把他从泥巴窝里拔出来,又实在是下不去手,纠结了半天还是回头叫了封赫。
封赫好笑地看着他一脸纠结的样子,伸手把诺诺抱起来,笑道:“跟个小孩子计较什么,再说了,诺诺正是玩泥巴的时候,小男孩嘛!你还能给人当姑娘养着?”
诺诺十分抗拒封赫的怀抱,吱哇乱叫着要下去,挥着胳膊乱打,一巴掌呼在了封赫鼻子上,给他也蹭了一块泥巴。
宋知砚愤愤地瞪他一眼:“他往后是要继承大统的,要是再跟你似的那么养,以后怎么当皇帝?难不成我老了还要拄着拐杖去萧国帮这小子?”
“话不能这么说嘛!朕现在也不是什么草包吧?能文能武,你还不满意?”封赫随意说道,手一滑让诺诺称了空,出溜下来,回头朝他做了个鬼脸,又欢天喜地地跑回了泥坑。
可把那跪在地上的俩奴才给吓得心惊肉跳。
宋知砚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仔细想想,他确实也不是什么草包,就算是真的不想处理政事,还有那么多肱骨大臣帮他,会打仗武功高。已经在周边很多国家的帝王中是佼佼者了。
是自己要求太严苛了吗?
“先让他在这玩着罢,来喜……你在这儿照看着诺诺,来福跟朕进来。”
封赫打断他的思忖,安排道,
被点名的两人叩首应了,来喜朝来福投去个同情的眼神,后者也笑得很是勉强。
不知道这是要干什么,俩煞神单独审问,要命!
不过自己跟着摄政王这么多年,估计也不会因为诺诺这点事有多重的处罚。
来福满怀心事地跟着两人进了屋,跪下问安。
封赫和宋知砚一人一把凳子坐下,神色不辨喜怒。
封赫让人平身,他立马起来给俩人一人斟了一杯茶。
宋知砚端起茶小口抿着,朝封赫递了个眼色,然后便是专心品茶。
来福心里纳闷,这俩主儿啥时候这么有默契了?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长公主来过没?”封赫收敛了刚才在外头轻松的神色,问道。
来福照实答了:“还没有,不过倒是差人递了信来。奴才一直没敢拆开,正想着什么时候给您送过去。”
“信?”封赫和宋知砚对视一眼,朝他扬扬下巴,“在哪儿?呈上来。”
来福垂首应了,从袖子中掏出封信来,递给他。
封赫接过来展开,粗略扫了两眼,冷笑一声递给宋知砚。
宋知砚仔细看了会儿,一头雾水,很是不解他刚才那声冷笑。
“长公主还没处理完么?怎么这么久?会不会遇到什么意外?”
“她你还不了解,哪里会出什么意外,八成是不想照看诺诺,想让咱们再帮她带一段时间罢了。”
封赫很是无语。
你自己要和你相公浓情蜜意也就罢了,别把孩子扔给我们啊!怎么你萧国的事就是事,我大合国的事就不是事了么?
宋知砚闻言也沉默了,低头又把信从头到尾看了遍。
“信上说,锦碌好像又有异动,和考斯那边来往甚密,怕是事有蹊跷。”宋知砚揉揉额角,很是疲惫。
“孩子既然她不想带,左右我们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替她照看几天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他又说。
封赫哼一声,起身往外头走,看到玩泥巴的诺诺就伸手要抱,把人吓得连滚带爬往来喜那儿跑。
“小兔崽子!”他笑着嘟囔了句,没跟他计较,抬头眯眼看了看天,晴光大盛,确实是个游湖的好日子。
他拢起双手朝屋里喊:“阿砚,出来!朕带你去游湖!”
诺诺耳尖地听到了,当即也跟着起哄:“我也要去!带我一个嘛!”
封赫瞪他一眼:“你不去!在这儿玩你泥巴吧!”说着还扬了扬拳头,活像个街头欺男霸女小流氓。
诺诺扁扁嘴一旁去了,宋知砚出来便看到他挥拳头的样子。
“考斯和锦碌接壤,均挨着侯凉封地,若是他们有意联合……”
“这你不用担心。”封赫三步并两做到人面前,拉起他的手腕就往外头走,“考斯那王子是朕的故交,不必担心。再者说了,锦碌一弹丸小国,之前也曾是我大合国封地,早些年趁乱自立为王,朕是迟早要将这块地收回来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满眼都是少年的意气风发,宋知砚跟在他后头被人拉着走,突然有些佩服他的自信和得意。
自己干什么都要算计着,生怕哪一步走错了就是万丈深渊,可他却好像什么都胜券在握的样子,大大咧咧却又自信满满。
这就是常胜战神的意气风发么?
第五十一章 腻腻歪歪
封赫签着他的手往外头走,一边走一边喋喋不休:“朕没收拾他们就该偷着乐了,若是真那么大胆子,倒是给了朕一个出兵的好借口。”
“那侯凉怎么办?他万一也有了反心,想和锦碌联手,他手里的兵力可是个大威胁。”
“他更好办了!贪财,但也讲义气,妹妹妹夫又在京都,怎么着都不敢轻举妄动,只要我们把殷承一家看好了,他是不敢怎么样的。”
宋知砚心里暗暗吃了一惊,原来他真的是胸有成竹才会这么有恃无恐。
封赫拉着他到了门口,管家不知又从哪儿冒了出来,笑得谄媚:“陛下这是要去哪儿?可要小人给您备好马车?”
封赫正要说不用,回头看了看还久久回不过神来的宋知砚,话到嘴边打了个滚,又咽了回去。
“下去准备罢!这附近可有什么风景优美人又不多的画舫河湖?带我们过去便是!”
管家连连道有,弯腰退下了。
封赫还拉着人家的手腕,抬眼小心看了宋知砚一眼,悄无声息地又把手往下滑了截,抓上了他的手。
宋知砚这才反应过来,被手心的温度灼到,一个激灵甩开了他的桎梏。
“大男人,牵手做什么?腻腻歪歪,不嫌害臊!”他低声训斥,耳朵确实从耳根红到了耳尖,怎么看都是一副底气不足的样子。
封赫哦一声,说了声是朕逾距了,乖乖站在旁边等马车,再不敢凑近一步。
气氛就这样沉默地尴尬起来。
一直到管家牵来马车,两人上了车,还是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