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沐闪电般起身挡在殷离面前,唰啦一声拔剑而出,指向国师,因为这老和尚对他们一直没有敌意,所以萧沐并未留心,却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对殷离出手。
可这人到底干了什么,萧沐竟然没看明白,这世上还有这样的高人吗?能在他的手底下伤人?
却见国师被剑尖指着却面不改色,依旧淡然地品茶,只瞥了一眼剑锋,意味深长地赞许道:“真是好剑。”
国师依然神态自若地举杯自饮:“世子不必紧张,老衲什么都没做,只是帮殿下找回他遗忘的东西罢了。”
殷离皱紧了眉,他并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是觉得脑海里混乱一片,有什么东西似乎在往他识海里涌,他却分辨不清那是什么。
萧沐回头关切问道:“你怎么样?”
殷离深呼了口气,按捺下心绪摇头道:“我没事。”他眉头紧锁,看着国师道:“什么遗忘的东西?你到底在说什么?”
国师轻笑了一下,“殿下今后会明白的。”
此时,皇帝礼佛结束,传旨太监前来召唤国师。
殷离仍不放心,警告国师道:“你若敢对萧氏不利,就算你有父皇护着,我也不会放过你。”
国师大笑了两声,起身推门而出,“殿下多虑了。”
萧沐与殷离与其他随行人等候在大雄宝殿外,便见国师得了召进入殿门,不知与皇帝攀谈什么。
不久,传旨太监来到二人面前行了一礼,“陛下还与国师有要事相商,殿下与世子爷若无事,可以先行回府。”
萧沐还担心殷离方才有没有受伤,便对殷离道:“回去吧,最好找府医检查一下。”
“若你有事,我会回来一剑掀了报国寺。”
殷离听见这句,方才心头的无名火瞬间消散,心头暖洋洋的,“有你这句就够了。”
他最后瞥一眼殿内矗立在皇帝身旁的老和尚,拉着萧沐扭头离去。
大殿内。
隆景帝仍跪坐在蒲团上,双手合十仰头望着庄严的巨大佛像。
身旁国师远远望向门外二人离去的身影,耳边听见隆景帝道:“国师看出什么了吗?那个萧沐……”
老和尚浅浅一笑,颔首道:“我是假罗汉,这位才是真神仙。”
听见这句隆景帝眉心重重一跳,猛然扭头看向国师,声音都紧张起来:“当真?”
老和尚回头看一眼皇帝,投去一个带着笑意的安抚眼神,“可这位神仙,于陛下无害。”他说时再次扭头看向已经消失在山门外的王府队伍,“他是能保大渝的真神。”
第55章 (含加更三合一)
殷离回府后, 萧沐不放心,又找来府医给殷离看诊,自己也反复诊了脉,确定殷离没有任何内外伤, 这才放心下来。
殷离见萧沐紧张的模样, 心中熨帖不已, 当晚搂着人又抱又啃, 又把萧沐热出一身汗,直把他往外推。
殷离无法,怕真热坏了小呆子, 这才恋恋不舍退开,委屈巴巴地缩到床边一角,用幽怨的眼神望向萧沐, 谁知小呆子得了松快,竟没多久便兀自睡着了。
看着萧沐没心没肺的睡颜,殷离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萧沐什么时候才能彻底习惯他,怀着这份思绪, 他亦按捺着燥热,闭眼睡去。
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的原因,这天夜里,殷离开始做些奇怪的梦——
梦境有些模糊,才三岁的他被人追逐,不慎掉进御花园的池水里。
年幼的太子一脸倨傲地指着池水里的殷离冷笑:“你这个灾星,敢让你娘欺负我母后, 你该死!谁都不准救他!”
殷离的侍从奋力挣扎, 却被太子的护卫死死按住。
殷离感觉自己很沉很冷, 他试图钻出水面,但几次挣扎后就失了力气,四肢像是不再属于自己。
就在最后一次尝试后,他再没了力气,冰冷的湖水随即淹没了他的头顶,水声伴随着侍从被拖行着渐行渐远的哭喊声响彻耳际。
在最后的视线里,他依稀看到湖边的人们一双双漠然的眼睛,比湖水更冰冷刺骨。
浑浊的池水涌进他的气管,他被呛得几乎窒息,就在殷离感觉到自己正一点一点沉入水底时,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落入水中,他耳边发出了一道闷响,殷离在水中努力睁眼去看,发现是根竹竿。
他得了救命稻草,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抓住竹竿,然后一个不大的力道将他一点一点地拉了上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又或许许并没有多长时间,殷离终于又呼吸到新鲜空气时,他下意识近乎贪婪地大口喘息着。
他整个人栽在草地上,被呛得直咳嗽,湖水以及青草气味混杂。视线模糊间,一件衣裳披在他肩头,这才有“被人救了”的意识。
随后有一双小手给他拍背,他好不容易喘过一口气后,对方又将他搂在怀里。
小殷离下意识地用视线去寻那个救他的人,但因为呛咳得实在厉害,视线也被湖水模糊了,只能看见一个朦胧的模糊人影。
死里逃生的他本是被冻得瑟瑟发抖,却被忽然靠过来的温热一软,忽然涌起满腹的委屈,鼻尖一酸,啜泣了一下,嚎啕大哭起来。
那男孩从背后搂住他,给他取暖,又取出饴糖哄他,安抚道:“不哭不哭,一会就不冷了。”
御花园池塘边上,两个小小的人影依偎在一起。
接下来的数日,他便总是梦见儿时的回忆,他看见自己在报国寺山脚的破庙里——
五岁的小殷离拆了袍角的料子,抽出一根银丝来,取了不知从哪捡来的红豆模样的果实,一颗一颗地串起来,最终亲手给面前的小男孩戴上。
殷离听见自己说:“这个送给哥哥,当做谢礼,等我回宫后,再向母妃讨点好东西来送你,连同上回的救命之恩一起,我一定会好好报答哥哥的。”
男孩冲他扬起恬静的笑,抚摸那手串道:“这个就很好。”
小殷离歪着脑袋想了想,乌溜溜的眼珠转了一下,语气不舍地道:“可是等我回宫以后,该怎么找你呢?”
男孩却道:“我知道你是谁,我会来找你的。”
“那你要说话算话,一定要来找我哦。”殷离伸出一个手指头,牵过对方的尾指勾了一下。
梦境中的殷离试图看清男孩的面貌,可不论如何,却只能看见男孩一双漆黑如深海般的眸子望着他,点了点头,“嗯。”
他满怀期待地等着那位哥哥,却一直到他都长大了,恢复了皇子的身份,对方也没有出现。
*
这一日清晨,萧沐照常在院中练剑,身旁却少了个人影。
一旁的茗瑞望向寝室方向,有些疑惑地问道:“殿下还没起啊?”
萧沐停下动作,闻言,面露一点虑色。
最近殷离好像越来越嗜睡了,要不要找府医看看?
正这么想着,却见房门打开,殷离披了衣衫便走出来,见了他未语先笑:“怎么不叫醒我?”
萧沐见了他来,面色一松,收剑入鞘,“你醒了,我看你睡得很好,就没喊你。”
殷离眸子一动,梦的片段又在脑海中浮现,他突然觉得有些倦怠,把便萧沐拉进怀里,俯在人颈侧闷闷地道:“睡得不好,做噩梦了。”
萧沐想了想,认真道:“别怕,梦都是假的。”
殷离勾了一下唇,“真的吗?可我现在还是有点怕,要不你哄我一下。”
萧沐被难倒了,疑惑道:“怎么哄?”
却见殷离轻笑了声,捏起萧沐的下颚,俯首吻了上去。
萧沐已经习惯了殷离这些行为,有些熟练地迎合着。只不过最近有些变本加厉,表明心迹之前,殷离要亲亲抱抱多半还会问一嘴。
但自从对方表明心迹得了他的应允,殷离干这些事情便是驾轻就熟,不问自取。
此次此刻,感受着殷离越来越肆无忌惮的动作,萧沐再次感到有些后悔,当初的自己是怎么想的呢?为什么看见殷离那副忐忑的模样,就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呢?
难道他是害怕对方失望吗?
可是为什么?
萧沐想不明白,但是自己答应的事,自己哄回来的老婆,只能忍了。
好在他经过这么多回几近窒息的痛苦之后,终于掌握了诀窍,至少他已经学会在殷离肆无忌惮地攻城略地时自主呼吸了。
而且他还学会了通过转移注意力来忽略掉那些令人战栗的舌尖勾缠,免得自己每次被亲得心悸不已,手软脚软,站都站不住。
于是他表现得游刃有余,随便殷离怎么亲,他自巍然不动,心头还在默念心诀。
殷离亲得忘我,片刻后感应到萧沐心不在焉,皱了一下眉,忍不住掐了一下萧沐的脸颊,“你在想什么?”
是他的技巧不够好了吗?之前小呆子可是每次都被亲得浑身瘫软满面潮红,现在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殷离有点挫败。
萧沐摇摇头,“没想什么。”
“你明明走神了。”
萧沐唔了一声,避重就轻,“我只是习惯了而已。”
“习惯?”殷离眸子一动,倏然亮起,亲吻能习惯,那是不是……
这么想着,他勾起笑来,臂弯用力,将萧沐往怀里搂了搂,眸中荡起涟漪,“那……我想试试别的,可以吗?”
萧沐疑惑:“别的?”
“夫妻之间……更过分的。”光是这么一想,殷离便兴奋起来,涌起要把人按倒的冲动。
萧沐一愣,更过分的?就是上次对方说的要命的那种吗?
他吃了一吓,虽然不知道对方说的具体是什么,但还是本能摇头,他这幅身子骨太弱了,可经不住这么折腾,届时万一他早死,还得以游魂姿态留在这个世界等他的剑灵,这……不好吧?
见他拒绝的脸色,殷离有些躁意,为什么他们不能更更亲密一点?他恨不得能将面前的人吞吃入腹,血肉交缠。
便见殷离看着萧沐微微眯起眼睛,眸子里染上一层晦暗之色,那眼神活像一头闻见了血腥味的狼,舌尖在犬齿上扫过,心头那咆哮的野兽就要冲出牢笼。
萧沐直觉感到危险,忙道:“不……”话音未落,正好一阵夏末清晨的凉风吹来,他立刻喉间一痒,忍不住咳嗽起来。
他这幅身子骨对季节及其敏感,夏日虽然热,却是最好过的,一旦天气沾染些凉意,他的咳嗽便愈演愈烈。
这还只是清晨的一点点凉风罢了,到冬季会更加难熬。
见萧沐的咳嗽止不住,殷离原本势在必得的神色顿时一变,什么心思都没了,连忙替萧沐抚背顺气,又将人搀扶到一旁圈椅坐下,握着萧沐的手,担忧问道:“怎么样?要不要喊府医来?”
萧沐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又连咳了好几声,才堪堪缓过一口气,“不必了,看了也是一样,左不过是开些补药罢了。”
殷离眸色一沉,所有旖旎的心思霎时散了个干净。小呆子这样幅身子,他还想在什么?
目前最重要的还是把萧沐的身体养起来,这么想着,他下定了决心,就算把整个大渝翻过来,他也要找到能治好萧沐的大夫。
然而话虽如此,从前萧王府又何尝没有尝试过广招天下良医?却都是无功而返,否则又怎会有他冲喜一事。
殷离心底一叹,在萧沐身前半蹲下来,握紧了对方的手放在掌心摩挲着,“你放心,我一定为你找天底下最好的大夫,你会长命百岁的。”
听见这句郑重其事的誓言一般的说辞,萧沐心头震动,他欲言又止,犹豫着要不要告诉殷离,上回他爆发修为,筋脉寸断后又被重新接了回去,如今身体恢复后,他发现自己的筋脉竟被彻底打通了,从此道胎释放修为已畅通无阻,只要控制在身体资质的上限内,就不用再担心爆体而亡。
所以只要他愿意,道胎始终能吊着他的一条命,真要说起来,他和常人相比无非也就是身子骨弱些,金贵些罢了。
看见殷离的神色,萧沐知道对方是在关心自己,于是安抚道:“找不到也没关系,我且死不了。”
“可是十年八载太短了。”殷离仰头望着萧沐,伸手抚摸对方的额发,眸中执着的神色一闪而逝:“我要跟你一生一世。”
萧沐一愣,什么十年八载?
他说过自己只能活十年八载吗?
萧沐绞尽脑汁回想,终于想起,当时他以为殷离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为了让对方早日与情郎团聚,故而谎称自己只能活十年八载。
所以,殷离这是信了他那时的话?萧沐不由有些心虚。
可他怕若是说实话殷离会生气,便支吾了一下,“其实……我觉得我的身子好多了,也许能活挺久。”
却见殷离眸色一柔,“是吗?”说时俯身轻吻了一下萧沐的手指。
这小呆子,自己的身体都这样了,还在安慰他。
这么想着,他的心尖更是一软,轻轻捏了一下萧沐的脸颊,“我一定会想法子的。”
见殷离如此执着,萧沐不知为何咽下了含在嗓子眼里的话,只心虚地“嗯”了一声。
还是另找机会跟阿离解释吧。
萧沐把话题一转,“倒是你,最近这么嗜睡,要不要看看大夫?”
殷离闻言,瞳仁一动,忽然抱着萧沐把头埋在对方怀里钻了钻:“是啊,我最近老做噩梦,都睡不好。”
萧沐连忙拉过他的腕子把脉,半晌后疑惑:没问题啊。
难道是他水平不济,看不出来?于是他对茗瑞道:“请太医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