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猜得没错,确实,很快这个消息就像风一样刮遍了整个村里。
刚吃完早饭洗刷完锅碗、三三两两抱了衣裳到河边的婶子、夫郎,一看这样子,跟在后头啧啧称奇,有的甚至回去牵了家里的小子、小哥儿出来,衣裳待会儿再洗也不耽误,热闹可不是天天都有的瞧的。
这明摆着里头有故事,他们可要好好听了说道说道。
“不会是那偷东西的吧!”有夫郎猜测。
村里人从山上下来确实听着有人丢了东西,可是,不是说那是林家两口子干的嘛?
“你这消息早八百年的了!”旁边一个婶子一脸得意,看着几人都朝她望过来,神神秘秘地说:“我跟你们说,不是那两口子,据说还出了主意,这几个估摸着就是真的贼了。”
看着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那婶子轻嗤一声,“不信?咱们等着瞧呗!”
她可听说她家二姑家的媳妇儿的弟弟这两天神出鬼没的,没准就是在琢磨这事儿!
这种事儿也少不了林木,知哥儿在外头瞧见了急忙就过来拉了他去,他们到村长家时,林木和顾时青也挤在了人群外头,汉子、夫郎、婶子们将村长家门口围得严严实实,知哥儿个子小,踮起脚来都看不太清,急得要命,这应该就是听了林木的法子抓到的真正的贼了,木木那么好的一个人,就因为他们偷了东西被别人冤枉,他可不得好好看看这几人你蔫吧样子!
看着他左窜右跳,唐江凑过去小声说了什么,知哥儿就安安静静的了。
刘汉子几人把拖着的三人随意地扔到老村长家前头的空地上,早有嘴快的跑去告诉他们家里人了,只听得“不凡!不凡!”几声嚎叫,刘婶子左推右撞地从围着的人群中出来,一下子扑倒在跪着的刘不凡身上,声嘶力竭地哭着吼着,“没良心的,我们家可怜的不凡啊!”
她跟着跪在地上,哭着伸手奋力捶打旁边站着的刘汉子,“都是姓刘!你怎么对我们家不凡下这么大的狠手!”
刘汉子尴尬地皱眉,又不想与个婶子计较什么,往后退了退,刘婶子也不管,哆嗦着手就去解刘不凡身上捆着的绳子。
其他两人家里人也都过来了,一时间闹哄哄地,村里人围着指指点点。
“嘭”地一声,老村长推开院门,出来了。
跪在地上的三家人哭嚎的声音突然变得更大了,刘婶子扑到老村长前头,“村长村长,你可得给我弟弟做主啊!哪个黑心王八蛋!”
她转身,狠厉地扫了眼站着的刘汉子几人,“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刘汉子几人脸色铁青,笑话!自己弟弟干得好事反倒来怪他们!
看着眼前焦灼的氛围,老村长皱着川字眉,先嘱咐儿子去找吴老二过来,又轻咳一声,“别吵了,有什么事,一个一个说。”
不过在山上呆了几个月,他看上去就苍老了不少,老村长暗暗叹了口气,他年纪也大了,身子骨不如以前了,想着退下来,好好养身子,谁知道还有一桩麻烦事找上门。
看着已经被家里人扒拉着站起来的三人,哎,都不是什么老实的,家里人也不好相与。
刘婶子抹了把脸上的泪,头一个站出来,“村长,不知道哪个黑心的,把我弟弟捆成这样,你可要好好查查啊,咱们村里这种人可留不得!”
她眼睛红通通的,呜呜咽咽地说话,与平日里她拽儿八千的样子截然不同,有些不明白里头门道的婶子、夫郎已有些心软了。
“哼!”刘汉子冷笑一声,先对村长和围观的村里人作了个揖,指着周围几个汉子道,“村长,我们几家丢了银子的事大家伙儿都知道吧!”
“知道知道!”
老村长也点了点头,他是知道这回事的,但是一直没人找来,他也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现下查明,这银子就是这三人趁着我们都在山上偷了的!”
“你胡说!”刘婶子激动地叫骂,“我弟弟一直和我们一家住一起,怎么可能去偷银子!”
这要是被县里抓到了可是要进大牢的!她娘家就不凡一根独苗苗,还没娶媳妇,进了大牢她怎么对得起死去的爹娘啊!
其他两家人也跟在后头激烈反驳。
“我自然不会空口白牙说这话。”
刘汉子掏出了一个小包袱,他也爽快,直接把里头东西“噼里啪啦”倒在地上,黑黄的泥地上,一块块碎银子泛着光泽,还有一根朴素的银簪子。
村里眼皮子浅的瞪大了眼睛,呼吸急促,我了个老天爷!不少银子呢!
跟在后头的几人上前来指给围得近的人看,“这块银子是我们家的,值二两半。”
“那块三两的是我家的。”
“那根银簪子、那根银簪子,是我攒了买给我夫郎的,我夫郎跟了我五年,才得了这么点东西。”后头的汉子有些憋不住地眼睛红了。
唐江个子高,站在后面看得一清二楚,再低下头来告诉知哥儿,知哥儿拉着林木嘀嘀咕咕,“这三个也太不是东西了,这里头的银块子最小的估摸着也得攒半年以上呢!”
林木浅笑着点头,“很是,希望村长不要心软,好好给他们一个教训。”
看着眼前的银子,和弟弟刘不凡一直不吭声的样子,刘婶子脸色“刷”地白了,踉踉跄跄地一下子栽倒在地上,勉强振作起来,摇晃着刘不凡的衣裳,“不是你干的吧!告诉姐!不是你吧!快说啊!不凡!你快说话啊!”
半晌,等不到弟弟的声音,刘婶子一时心都灰了,瘫在地上。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她喃喃地问道。
其他两家也是如此。
老村长看着瘫在地上的几人,摇摇头,刚想说,既然这样,就按照规矩来吧,转头想吩咐吴老二去县里报官,将几人一并捆过去,谁知?咦?吴老二呢?
算了,让自家小子去也行。
“带几个汉子把他们三个捆到县里去吧。”老村长示意自家小子。
围观的村里人也“嘘”了一声,纵然他们做的事实在可恶,看到这样的结果,也有些默然。
刘婶子和其他两个汉子的家里人哭着恳求,“村长,看在一个村的面子上,放过我家吧,银子都给他们还过去了。”
“放屁!”刘汉子一声粗口,“他们可没还!这是我们自己抓到的!”说着,他还左看右看,想在人群中找顾时青和林木的身影,说起来,真正出了法子的可是顾小子和他夫郎呢!
正在这时,一直不见人影的吴老二拨开人群走出来了,嘴角噙着笑意,“村长,这样确实不大妥当。”
“不妥?”
“正是,”吴老二凑近村长,悄悄与他说话,说了什么旁人没听清,只看见老村长吹胡子瞪眼的,手里拄着的拐杖“梆梆梆”地敲了几下地,竟然叫上儿子进屋了,难道是不打算管了?
顾时青也皱了眉头,事情有变?人赃俱获还不够定罪的?还是这吴老二……?
不像,不像,吴老二还算有谋算有城府,否则老村长也不会瞧中他。
林木轻轻拽了拽相公的手指,“相公,老村长是不是不打算管了,让吴汉子管啊。”
“估摸着是,毕竟现在确实都是他出来管事了。”
“可是,我怎么觉得不对呢?”
林木心里疑惑,难道板上钉钉的事情也能有变?
正想着,吴老二吆喝着村里人都回去,他和三家人以及被偷了银子的人家一起把这事儿解决了。
村里人自然是想留下来看热闹的,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吴老二说的话竟如此有用,林木和顾时青前头的竟都转身走了。
“走吧。”林木拽着顾时青,“总会有结果传出来的。”
两人回了家里。
下午,知哥儿就神神秘秘地跑来了,“木木,那三人没捆去县里!”
“没有?”林木正在院子里择菜,“刷”地从木凳子上站起来,“怎么可能?”
“真的!”知哥儿笃定地点头,“村长说银子没花用,这次就放过他们了,让他们把银子都还回去,再下地帮着干一个月的活。”
“就这样?”林木惊讶。
“对!”知哥儿也恨恨地撇嘴,“还嘱咐这事别对外头说呢!”
“要我说!真是太便宜他们了!”
顾时青摇头深思,这事早上闹得整个村子都知道了,现在就轻轻放下了?他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呢?
作者有话要说:
噘嘴!
第81章 寒意
那头, 吴老二,或许得称呼他为吴村长了,老村长已经说了他以后什么都不管了, 万事都由他拿主意。
他告别了以刘婶子为首的千恩万谢的三家人, 志得意满地往家里走去,心里为刚才成功劝服两方人暗自得意。
看来他这村长头一回出马还是说一不二的,幸好不管怎么样将那帮子人劝服了, 他这新官上任, 村里可不能有人是窃贼,得给县令大人留下实实在在的好印象。
他们上溪村里可都是本本分分的老实人, 这些事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好。
刚踏进家门,哥哥吴老大在等着。
“事情怎么样了?”吴老大也很密切关注, 刚才仿佛看到弟弟与老村长起了冲突, 这可不行, 老村长还是要尊重些好。
吴村长淡淡一笑, 三言两语把整个事情告诉了哥哥。
“你!你糊涂啊!”吴老大恨铁不成钢地拍着大腿,与老村长闹翻了不说,还把几个祸害留在了村里,这、这可如何是好?
“哥,”吴村长皱眉,“我现在已经是咱们上溪村的村长了,咱们上溪村绝对不能出现贼人, 否则我如何向县里交代?”
“你怎么能这么想?”吴老大惊诧地问弟弟, “出现贼人怎么了?该处置处置, 身为村长, 包庇贼人留在村里, 你想过其他人没有?”
吴村长面色冷硬地摇头, “只有咱们村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县里才会看到我这个村长的好。”
说完,也不等吴老大回话,转身跨出屋门去了。
吴老大刚想说什么,旁边却闪过吴夫郎的身影,他苦笑着,“大伯哥,别劝了,他不会听的。”
自家汉子自从得了老村长的首肯当上村长以来,慢慢就似乎有些魔怔了,整日想着他这个村长怎么样怎么样,却忘了他也是当家的,娃娃的爹和村里的娃子。
在山上时就有些苗头了,村里人吵架推搡他只想赶紧把事情平息下来,却不管谁对谁错,一村之长,连对错都不想分辨,又如何面对村里大大小小的琐事呢?汉子成了村长,他表面上欢笑,其实心里泛起了丝丝凉意,枕边人……似乎有些陌生了。
这厢,林木和顾时青不知道吴村长和哥哥之间想法出现了分歧,还在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唐江来接知哥儿回去,悄悄把顾时青拉到一边,“咱们这吴村长心大着呢。”
“哦?”
“你道他为什么不把他们三人捆到县里?”
“还不是为了年底考核。”
一语惊醒梦中人。
是了!顾时青恍然大悟,这里年底也是有考核优劣的,比如县令在受上一级考核的同时,也要对下辖的村长进行考核,其中,村里人是否清白,有没有做过类似窃贼的也是其中非常重要的一环。
怪不得吴村长想把这件事轻轻放下,原来是为了几个月之后他这个新上任的村长拿个“优”,让两方主动和解,是个好法子,这吴村长挺精明的,只可惜,精明过头了,顾时青冷笑。
“相公,”晚上,林木躺在顾时青怀里,把玩着他乌黑的头发,轻轻叹气,“下午知哥儿与我讲了很多事,我怎么觉得现在这个吴村长不如老村长呢?”
老村长在些小事上是有些糊涂,可是在这样的大事上却从没出过岔子,现在吴村长一上来就否定老村长的意见,他的心里冒出了一丝寒意,这样的人,真的能把上溪村管好吗?
想是这样想,可是日子还是得过。
林木和知哥儿夫夫四人一同去山上把些牲畜腾挪下来,忙活一气后两人还不停歇,想着去县里把铺子再开起来。
唐江泼了盆冷水,“都已经快十月了,没两个月天又要冷了,你们俩何必去找那份罪受呢!”
“知知,家里银子的事儿有我呢,你别操心。”
林木一想也是,冬日天寒,不如在家里想想新鲜花样,明年春上再做打算。林木都这样说了,知哥儿自然也就同意了。
山上的东西是搬下来了,剩下的就是地里的事需要忙活。
第二天,林木和顾时青早早起来,带上周小子和周夫郎一同去地里,家里煮饭的活儿暂且交给了年哥儿和他妹妹。
从山上回来,本来三个孩子是应该送到王希那儿的,林木做主把他们留了下来,家里也不缺这口饭吃,周夫郎一家子是千恩万谢,主动说自己的月钱减半,林木倒没同意,只说孩子们只管吃住也就罢了,等再大些放周小子出去自己找活儿干。
这不,周小子是个知恩的,扛着犁耙就要耙地,顾时青制止了他,“这土淹了那么久,已经够松软了。”
还是种茬大蒜吧,其他的他也不懂,但是泡久了水,地里虫子一定多,种茬大蒜杀杀明年好接着种粮食。
大蒜在这里叫蒜叶,林木听他提议,也点点头,“好,咱们去县里买苗。”这东西,他和顾时青都没想着储存,倒是剥好的蒜头有一箩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