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白梧道了谢,手心到现下还紧张的一片凉汗,他捡起散落在地的包袱,抱着猫儿钻进了风雪里。
渊啸仍是气,气自己是幼态护不住小雌,气这群恶妇人欺负它的人。
眼见朱红大门要关起,渊啸急的又要去扑,却被小雌紧搂住,他温温软软的声起:“不闹脾气了,好不好?”
“嗷!”不好!
渊啸出离的愤怒,挣扎不休间就听“嘶啦”一声响,林白梧的棉袍子被它爪尖划出个一指来长的大口子,风一卷,棉花都飞了出去。
渊啸知道自己犯了错,一下安静了来,它小心看去小雌,才惊觉小雌的颈子竟不知何时被它抓伤了,正冒着血珠。
猫儿慌张的收起爪爪,凑到小雌颈边,轻轻舔/弄起来。
大猫儿的舌柔软,弄得颈边湿漉漉的,林白梧稍稍躲开,低头看向自己的棉袍子,棉花正扑扑啦啦柳絮一般往外飞。
林白梧没有动,只茫然的吸了吸鼻子,刚在屋里头还喊打喊杀,冷静下来后直觉得后怕,脊梁骨全是冷汗。
他慌张的抱着猫儿一寸寸的瞧:“你伤哪儿了吗?”
“嗷呜!”没。
渊啸双眼温柔的看向小雌,心口滚烫的不行,它从没见过他这样,那么温软的小人儿,竟也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只为保护它。它伸着毛脑瓜蹭他,尾巴一甩又一甩。
林白梧点点头,扁着嘴委屈的哽咽:“那就好,你没事就好。”
忽然,一道声音自他头顶响起:“小梧?你怎么在这儿?”
*
作者有话要说:
等猫猫变成人,biubiubiu全讨回来~
第15章
林白梧抬起头,就见周云山站在他身边,正低着头看他。他咽了口唾沫,呆呆道:“云山哥?”
渊啸跟着抬头,鼻间轻嗅,霎时两耳背起,瞳孔紧缩,喉咙口发出低吼——就是这个雄性,百般讨好、纠缠不休它的小雌!还偷偷跑来送鱼!
周云山一偏脸,就见一小兽正朝自己龇牙咧嘴,可凶。蹲下/身细瞧,这一瞧不打紧,他一声低呼:“小梧,你哪里捡了个吃奶的小老虎?”
吃奶……小老虎?!
渊啸用力张开大口,朝这汉子扑咬过去。可还没够到他腿边,就被一把抓住后颈,拎了起来。
天杀的!
比起那些个不识货的农家妇,周云山常年狩猎,一眼便瞧出来这是只小老虎了。只是这老虎看着不大,顶多三两月余。
林白梧蹙起眉:“小老虎?怎会呢,它是白的呀。”
“确实少见,可看它样子,当有三两个月吧。小梧过来,搭把手。”
林白梧不知道周云山想做什么,却也知道他没恶意,便听话的将大猫儿抱紧紧。
周云山空出手来,将小兽嘴巴掰开。
可小兽却百般不情愿,身体扭的麻花似的。
它娘的烦死了!你个丑雄性!快放开你的脏手!
林白梧抱着它,声音软软的:“猫儿别动么,看牙牙。”
渊啸呼哧哧的喘粗气,可倒底还是不动了。
“我们猫儿好乖乖呀。”
周云山笑起来,露出两排白净牙齿:“你都这么哄它的么?牙牙、乖乖。”
林白梧脸一红,垂着眼睛不敢看他:“它是我的猫儿。”
周云山轻笑一声,低头继续看兽牙,眉头却越来越紧。
小兽虽被毯子裹着,可露出的兽面、兽爪……无一不彰显这是一只小奶虎,可看它的牙齿,却又是一头成虎才有的样子。
林白梧见他不说话,着急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对吗?”
周云山松开手:“可能是我学艺不精,到时候让阿爹看看,但到底是头老虎。”
林白梧虽然早猜到小兽不是普通猫儿了,却实在没往老虎身上想,老虎啊……凶兽,他还和它睡在一处,真是胆大包天了。
他将小兽放下,习惯的揉了揉它的毛脑瓜,却又马上收了手。渊啸还没被摸舒服,那温软小手就抽走了。
它气恼的抬爪拍小雌的手臂,伸着脑瓜蹭他的手面。
周云山狩猎这么多年,都没见过这般场面,即便是刚出生不久的小兽,也本能的带着野性,从不肯与人亲近。
“它倒亲你。”
林白梧点点头,抱着小兽亲了亲它的毛脑门:“它是我的。”
周云山道:“风雪这个大,你怎么来这了?”
林白梧将小兽抱进怀里,一下一下摸它的毛脊背,他垂着眼:“阿爹伤了,我想出镇子。”
“可严重?”
林白梧摇摇头:“我不知道。”
周云山看了眼他身后的朱红大门:“所以来找王叔?”
林白梧点了点头。
周云山简直要气笑了,他伸手指戳了林白梧一脑瓜:“宁可找王家都不来找我,我们究竟生分到什么地步了?”
林白梧捂着脑门:“你要成亲了,这样不好。”
眼看着风雪越来越大,躲在院墙下不是办法,周云山站起身,又拉林白梧起来:“跟我回家。”
“啊?”
“你不是要出山吗?我带你走。”
林白梧还没回答,怀里的小兽先不乐意了,伸着爪爪要去打周云山的手,好让他放开它的小雌。
周云山看着正朝自己凶狠龇牙的小老虎,“啪”一下弹它个脑瓜崩,不意外的收到了一声愤怒到极点的奶呼呼的咆哮。
丑雄!你等着!
林白梧赶紧拍了拍它:“不气不气,乖乖。”
周云山笑道:“走吧。”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过了,周云山走在前面,林白梧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一高一矮两道影子,在雪面拉的老长。
门被“吱”一声推开,周云山轻声道:“家里就阿娘在,你也熟。”
林白梧却不敢往门里迈了,婶子是对他不错,可他也知道,婶子看不上他。
周云山见他不动,返回来拉住他手臂,拖着人进了门。
王氏正在纳鞋底,听见门响头都没抬:“我说没事吧?王家正说亲呢,来了好些亲戚,估摸着说话声大了。”
“阿娘,我带白梧过来了。”
王氏猛的抬起头,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起来,她放下鞋垫子,僵硬道:“梧哥儿来了啊。”
林白梧鞠了一躬:“婶子好。”
周云山一早瞧见林白梧棉衣破了个大洞,还有那纤白的颈子上好几道子血痕,他刚想带他去上药,却被王氏叫住了:“云山你回来!”
周云山不动声色的用拇指擦了下食指指边,轻声对林白梧道:“你去屋里等我。”
林白梧点点头,出去将门关严实了。
他没敢去周云山的屋子,他俩已经不是小时候了,能肆无忌惮的、毫无顾忌的玩闹,而今的他俩,该避嫌。
他在堂屋坐下,堂屋不烧火,寒风顺着门缝钻进来,丝丝拉拉的冷。
王氏冷着脸,叫周云山坐下。
周云山没动:“什么事?”
王氏伸着脖子,压低声问:“他找来了?”
“不是,他想出山,找的王家,在大门口被我遇上了。”
“遇上就遇上了,你带他回来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一会儿锦哥儿要来!”
周云山高大的身躯有轻微的晃动,他轻叹口气道:“来就来,我与白梧自小的情谊,不怕被人知道。”
“你糊涂!赶紧叫人回了!他不是去王家么?让他走!”
“王叔几天前就进山了。”
“那关我们什么事,又关你什么事!”
“我答应了要带他上镇子。”
“啪”的一声大响,王氏举着鞋垫子砸在周云山身上,不可遏制的痛骂:“你是不是疯了!是不是还对人家有想法!”
周云山牙齿紧咬,两颊微微鼓起,任凭王氏如何撒泼都动也不动。
就隔着道门,里头吵的什么林白梧听得真真切切,这些话他听惯了,竟也不觉得痛。
他将小兽抱紧紧,下颌抵着它脑顶,轻声道:“猫儿,咱们回家吧。”
大猫儿仰头蹭了蹭林白梧:“嗷呜!”
林白梧推门出去,脚踩在雪面踏出一道印儿,可还没走出多远,大门外头忽然传来脆生生一声唤:“云山哥!我进来了!”
是秦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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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周云山的章节不会太多,主要是为了让林白梧看清,当然也是方便以后打脸。
可能是我每章字数少就显得章多了,挠头……
第16章
虽然林白梧没见过秦锦,可大约也猜到他是谁了。
还不到门边,就见一高一矮、长得有几分像的两人正拦在他面前。
矮的那个就是周云山还没过门的夫郎,穿的缎子红面桃花绣夹袄,圆乎乎的小脸,眉心一颗红润的小痣,一看就知道是个有福气的。
如此情形相见,分外尴尬。
秦锦却看呆住了,他从没想过,这个林白梧竟长得这么俊,倒衬得自己丑兮兮的,亏不得周云山眼里没他。他气问道:“你就是云山哥那个青梅竹马?”
“认识罢了。”
他这不咸不淡的回答让秦锦更加着恼,眼看要怒,秦风忙给拦下了,笑容满面的浅浅躬身:“林家哥儿,风雪这么大,等停了再走吧。”
林白梧头都没抬:“多谢,就不了。”
秦风不动声色的伸着舌尖舔了舔唇,这小哥儿忒漂亮,小鼻子小嘴的,一双眼睛水汪汪,说起话来柔柔软软的好听。
他心里发痒,手掌不自觉的来回摩挲,正在这时,身后传来急促脚步声,周云山追了出来。
“你做什么走?不是说好了带你出山!”
林白梧转过头,看了眼秦锦,真恨不能马上遁地。他是想上镇子,可却不想搅在周云山和他夫郎中间,两人若因他起龃龉,他过意不去。
林白梧往边上躲了躲:“就……不用了。”他埋头往门外走,还没走出两步,就被周云山一把薅住后颈子,像抓猫儿似的给拽了回来。
渊啸见状,踩着林白梧臂弯就要抓人,周云山忙收回手,这小奶虎虽然月份不大,可到底是山林野物,牙尖爪利,真被挠上一下,也够他受的。
比渊啸更急的是秦锦,他气的不停跺脚,踩得雪面“嘎吱”响:“云山哥!你这是作甚嘛!”
周云山看也没看他,拽着林白梧的膀子进了屋。
家里事忙,秦风得先走。他千叮咛万嘱咐秦锦别闹,秦锦前脚才答应,后脚就忘了。
他急得眼红,凑上去两手并用的搂住周云山手臂:“他作什么来?要不是婶子喊我,我都不知道他在这儿!”
周云山木头一样的杵着,对秦锦的质问置若罔闻,他看向林白梧,手指在自己颈边比划了一下:“白梧过来,带你去上药。”
林白梧连忙捂住颈子:“不碍事。”
秦锦从没见过周云山这样,这个汉子看似温润有礼、谦和温吞,却也对谁人都不放在心上,而今对这个林家哥儿倒是实打实的好。
他拧着眉毛,怒火中烧,眼看着就要发火,里屋的门却“吱”一声开了,王氏正站在门口。
她朝秦锦招招手,笑眼盈盈:“到婶子这来。”
秦锦像是得了靠山,嘴一扁,泫然欲泣的软软喊道:“婶子。”
“哎哟可是云山又欺负你了?别哭,婶子心疼呢。”
“没有,云山哥对我很好。”秦锦挽住王氏手臂,头搭在她肩头,一副亲密模样。
婆媳和睦本是好事,可周云山并未表现的多开心,他刚想叫林白梧进屋上药,王氏却抢先朝林白梧招了手:“听说你伤了?快过来给婶子瞧瞧。”
周云山叫他他可以不应,可婶子不行。
林白梧即便再不情愿,还是挪着步子走了过去。
王氏勾起唇,却笑不达眼底,淡淡道:“进屋来,婶子给你上药。”
“阿娘!”周云山连忙喊道。
王氏抬眼瞧他,皱起眉:“你年后就要成亲了,做事还这么莽撞,夫郎还在跟前呢,让人看了笑话。”
有些话不用说的太明白,留一丝底线刚好。
周云山没再动,眼看着王氏挽着秦锦,将林白梧叫进里屋。
门被轻轻关起,王氏叫林白梧坐到炕上去,林白梧没动,他衣裳沾雪,不好将人家干净被褥弄脏了。
王氏本就是客套话,见他不动也没再多说什么。
秦锦心里烦得紧,瞅林白梧没半点好脸色,他揣着手坐在炕边,一双眼睛能将人瞪穿,看到林白梧怀里、被毯子包裹的就露个脑瓜的小兽,嫌弃道:“怎么什么野玩意儿都往屋里带啊!脏死了!”
林白梧下意识将大猫儿护住:“我抱着它,不叫它乱跑,而且它也不脏。”
暗潮涌动,谁都瞧得出来,又何况心明眼亮的王氏,可她不仅没管,还推波助澜。
她叫林白梧到木凳子上坐,瞧他颈上的伤,看似关切却淡漠的明知故问:“这是被什么挠了吧?莫不就是你怀里这小畜生?”
秦锦冷哼一声,跟着附和:“咋连自己主人都挠呢?可真是个畜生,要我说得赶紧扔了,免得脏了云山哥家的地。”
这一大天林白梧都在被人嚼舌根,他习惯了,不打紧,可他听不得旁的嘴他的猫儿,即便它确实凶的没边。
他看向秦锦,软声软气,却掷地有声:“孩子不听话,断没有随便扔了的道理。它是我的猫儿,再不听话,也轮不到旁的说三道四。我颈子的伤确是它挠的,可也是别家七大姑八大姨嘴我,它听了来气,挠别人时不小心将我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