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开门:“阿爹,您是要去哪儿啊?我陪着吧。”
“不用不用。”林大川笑眯眯的瞧一眼炕上的林白梧,“我出去买只老鸭,回来炖汤喝。”
渊啸想了想:“阿爹,还是我去吧。”
“不用,不多远,我腿脚方便的。”林大川摆摆手,笑着将门拉起,隔着门板子,他道,“你陪着梧哥儿,我走了。”
渊啸瞧着自外头关紧的房门,没再多说什么,甩下鞋上炕,坐到林白梧边上。
渊啸身量高,腿又直又长,尤其大腿,收紧时候,能瞧见鼓鼓的肌肉。
他伸手到林白梧腋下,将人抱到了自己腿面上。
渊啸的下颌自后、轻轻压在林白梧的小肩膀,大手缓缓摸上了他平坦的肚子:“饿不饿?家里还有饭。”
“难受,不想吃。”林白梧向后靠,后背贴着渊啸宽厚而紧实的胸膛,他的手轻压到男人的大手上,“感觉做梦似的,有娃儿了。”
渊啸勾着唇笑,凑头来蹭蹭他的小脸儿:“得偿所愿了。”
林白梧心里头欢喜,仰起头,瞧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骨:“希望咱俩的娃儿能平安降生。”
“会的,小老虎皮实。”
他们虎族身强体健,母虎怀胎,时至生产前五六日,都还能捕猎,奔于山林旷野,将体型硕大的牛羊扑于身/下,利齿割断其脆弱的喉管。
他是神虎族,他的娃儿,要比那普通老虎还要壮实,一定会平安降生。
两人靠在一起,手指交缠,温柔而恬淡,如潺潺水流绕过青石,缓缓清风拂过云端。
林白梧的小手摸着渊啸的粗手指头,轻声问:“阿啸想要个儿子还是小哥儿呀?”
男人的下颌蹭了蹭林白梧的肩,声音都柔软起来:“我想要个小闺女。”
小闺女……林白梧有些诧异。
村子里的汉子、婆姨们全催逼着家里的媳妇儿生儿子,若是哪家没个儿子,便是不孝,说出去都要遭人笑话,他却想要个小闺女?
“为啥想要个小闺女呢?”
渊啸一想到那情形,心里头就暖乎乎的:“啊……小闺女乖乖巧巧的,会甜甜叫我阿爹。小哥儿也好,和梧宝儿一样的最好,软绵绵的。”
林白梧却想要个儿子,他阿爹就是因为捡了他这个双儿,才这么挨人欺负的。
要是能有个儿子,林家就有了根、有了底气,他垂下眼睫:“可我觉得儿子好。”
渊啸半晌没说出话,他们虎族性子独,为争夺领地,父子相杀的事儿也屡见不鲜。
所以他对儿子,本能的排斥。
可若梧宝儿喜欢,又是流着他和梧宝儿血的儿子,他认真的想了想,其实他也欢喜。
若这臭小子长大了,非要那峪途山东坡,不必和他争个你死我活,他肯给。
到时候他就只守着他的梧宝儿,老也好、病也好、死也好,一辈子。
想通了,渊啸倒也释然了。
他凑过去亲林白梧的脸蛋儿,轻声道:“你生的,我都喜欢。”
林白梧鼓起小脸儿,娇嗔着:“娃儿身上也流着你的血呢,你是得都喜欢。”
“是是。”渊啸笑起来,“我都喜欢。”
正说着,外头忽然传来老鸭嘎嘎嘎的叫声,该是阿爹回来了。
还不等两人下地出去,林大川已经将鸭子拎去灶堂,起步进了堂屋。
渊啸趿上鞋,打开门,就见林大川正过来。
渊啸道:“阿爹,我来打下手。”
“不用不用,老鸭汤我一人能做。”林大川站到门边,“我过来是想同你俩说,今儿个是你那兄弟来提亲吧?村口子满是人,敲锣打鼓的,好生热闹。”
渊啸一听,忙伸手拍了下大腿。
可不嘛!今儿个熊熊过来提亲,早和他说过的,还叫他过去撑场子。
他光顾着梧宝儿,将这事儿给忘了。
渊啸反身进屋子,到炕边上,柔声道:“梧宝儿,我得出趟门。”
林白梧歪着头瞧他:“是去村头,给你那兄弟撑场面吧。”
渊啸点点头:“我很快就回。”
“我也得去呢。”林白梧浅浅笑,“我可是芷哥儿的娘家人。”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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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那咋行!”渊啸急起来, 沉下脸,“你难受的厉害,不好出去。”
渊啸长得俊朗,可眉眼间清冷, 尤其不说话、不笑时, 周身一股子冰冷寒气, 更别提沉下脸。
这要是在峪途山, 非吓得方圆十里地的野物大气都不敢喘。
可林白梧却不怕他, 他仰着小脸儿:“我这才一个月,都不显怀,没事儿的。别家的娘子, 大着肚子还下地干农活儿呢, 就显得我娇气了。”
“不娇气。”渊啸伸手摸他的小脸儿, “家里地都包出去了,不要你干农活。”
林白梧抿着唇笑,挪到炕边上,他正要躬身穿鞋, 却被渊啸扶住了腰。
高大汉子蹲下/身去,气哼哼的道:“坐着、我来!”
林白梧低头瞧他,就见渊啸伸手将他的鞋子提过来, 轻轻柔柔的往他脚上套。
穿好鞋, 林白梧还没下地,渊啸就两手穿过他腋下, 将人抱进了怀里。
他的手臂又粗又结实, 怀抱稳稳当当。
“我不多难受了, 自己走吧。”
“抱着。”渊啸不容他辩解, 伸手拍了拍他的圆屁股, “听话。”
林白梧垂下眼睫,浅声应:“好嘛。”
林白梧只晨起时候吃了饭,这都过晌午了,再出门儿去,回来还不知道要啥时辰。
林大川不放心,到灶堂里给蒸了大碗的蛋羹——三只新鲜的土鸡蛋,打碎加盐加水,上锅屉蒸熟。
他怕娃儿害口、闻不得腻,只淋了少许生抽,加两片嫩绿的小葱碎段。
蛋羹蒸熟出锅,他瞧着娃儿吃净了,才放人出门去。
林白梧吃了个饱,满口蒸蛋的香,他一手搂着渊啸的粗颈子,一手摸着微鼓的圆肚皮:“阿爹和你都把我当小猪养。”
渊啸高挺的鼻梁蹭蹭林白梧的细白颈子:“当宝贝儿养。”
村口郑家,熊熊来提亲。
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
熊熊正站在郑家大门口,他特意精心拾掇了一番,穿起了冯婶子给做的新衣裳。
这衣裳没比着身量做,到底是小些,将熊熊鼓鼓囊囊的胸腹肌肉显露无疑,更显的整个人威武壮硕。
熊熊提亲,不比渊啸排场大,聘礼自村东头排到村西头去,沟沟垄垄里都飘着红。
他只拉了满满一车的聘礼,可凡是有眼力见的都知道,里头的东西个顶个的金贵,光是寻常人家瞧都没瞧过的玛瑙珠子,他就塞了满满一木匣子;更别提那面膏、头油,成箱成箱的。
瞧热闹的村人凑在一块儿,眼睛瞪得溜圆,七嘴八舌说啥的都有——
“这郑家小哥儿不是才被退亲吗?这就寻摸到汉子了?”
“我瞧着这汉子比那个范浔好,一个假清高的穷酸秀才,我呸!”
有人眼尖,认出了人:“他是渊汉子的兄弟吧,啧啧啧这也忒有钱了,咋就瞧上郑芷了啊。”
“这一车的聘礼……可是金贵。”
大门口子,媒婆王香月手里捏着个缎面绣帕,她躬起个身,朝门里头喊道:“郑家人可在呢?我们是过来下聘的。”
不多时,郑家堂屋的门便打开了,冯秋花和郑宏走了出来。熊熊来下聘,是提前打过招呼的,为此郑宏还特意早早同东家告了假。
冯秋花一眼瞧见了门口的熊熊,这汉子正穿着她缝的新衣裳,她瞧了一会儿,不由得皱起眉头。
当初她做衣裳时,可是特意比着渊汉子的身形、大了两个码子,这咋还是小啊,就显得他这一身肌肉,山石头似的。
瞧人出来,王香月忙走上前去,帕子掩面、笑起来:“是郑家长辈吧,哎呀我们是打镇子上来的,来下聘的。”
这几日,熊熊来得可勤,回回大包小包的带东西,给郑家不大的灶堂子塞了个满满当当。
其实他不用这么殷勤,郑芷既然点了头,冯秋花和郑宏为了娃儿,咋也会应。
可两家门不当户不对,郑家家底儿不厚实,到了下聘,不敢要多少聘礼,生怕还不起。
可啥事都说“好”的熊熊,在这件事儿上却极其坚持,那五百两银票子郑家说什么也不肯要,若聘礼还不大操大办,那像什么样儿。
最要紧的,郑芷因着挨人退亲,已经被村里碎嘴子的冷嘲热讽了。
他若还随随便便登了门,那郑芷日后定要被人说三道四,他的小芷儿,谁都说不得。
熊熊见人走近前儿,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郑重道——
“叔婶,小人熊熊,是特来下聘的。我倾慕芷哥儿已久,愿以身家性命做聘,迎芷哥儿过门。”
“小人对天作誓,他嫁我虽不能荣华富贵,但绝对吃穿不愁,我定当他作稀世珍宝,此一生唯他一人,绝不纳小。”
“这是聘礼单子、我镇子的宅院地契,都愿托付他保管。”
他话音一落,周遭的全闹腾起来:“哦哟镇上的宅院?这是要娶芷哥儿到镇子住了?”
“要我说镇子还不比咱村子舒坦,房子挨挨挤挤的难受。”
“就是说,你家那屋子多大啊?够住下芷哥儿和他爹娘吗?”
熊熊瞥一眼七嘴八舌的村人,唇边勾出个淡漠的笑:“小人不才,院子不大,五进户的,想来住个一家人,该是绰绰有余。”
一霎间,人群热锅一样喧沸起来:“嗷吼!五进户啊!”
“比咱村长的房子都大!”
“村长家才多大,人家那可是在镇子上,比不了、比不了呦!”
再去瞧刚刚问话儿的人,这会儿已然不出声了,他红这个脸窝在层层叠叠的人群里,直觉的丢人。
也正是因着个五进户的宅院,人群沸沸扬扬,甚至都不顾郑家人还在场,便大呼小叫着喊起来:“熊家汉子,这大个院子,你就这么给郑家了?你知不知道那芷哥儿是被人退了亲的啊!”
有人小声跟着附和:“就是说,你可莫叫人给骗了!”
一听这话,熊熊一张脸黑的瘆人,他缓缓转过身,森冷的瞧去人群中声音的来处,沉声道:“在场的诸位,有一个算一个,给我听好了。”
“我熊熊认定了郑芷,是因为他善良、孝顺、心性好,我愿用我所有的一切娶他。”
说着,他走到聘礼车前,将车上一个三两尺见长的雕花红木箱子抬了下来,这箱子重,“砰”的砸在地上,给硬实的土地砸得一片烟尘。
只听“啪”的一声响,熊熊将木箱盖子打开,里头满满当当的装着一整箱银子,映着日光,发出耀眼的白。
熊熊朗声道:“这里是三百两银,我娶郑芷的聘礼。”
“我没啥大本事,家底儿都在这,拿这些银钱是因为我只有这些银钱,不是郑芷只值这些银钱,他在我心里头,一座金山都不换。”
“他若镇子住不惯,便住家里,只要他肯嫁我,我住哪儿都行。”
“我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若日后再叫我听见有人说郑家一句不好,我熊熊头一个不答应。”
黑压压的人群鸦雀无声,就连冯秋花和郑宏都说不出话来,只有山风吹刮得村口的梧桐树叶沙沙作响。
渊啸挑了挑眉,自层层叠叠的人群中退了出去,这头熊,凶得厉害,还要他镇什么场子啊。
他颠了颠手臂,瞧去怀里人:“放心了?”
林白梧眯眼笑起来:“放心了。”有人对芷哥儿好,他放心呢。
走了不多远,忽然一声唢呐响,窜天而起,紧接着是敲锣打鼓声,密密实实的压耳扑来。
渊啸瞧着远天,勾起唇,今儿个是好日子,这头熊,也得偿所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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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76章
林白梧有了身子, 娃儿一个来月,还没坐稳,不止渊啸,林家阿爹也不想他多劳累。
因此去林绣娘家学绣, 也从一日减少到了半日, 待吃过午饭了, 学上两个时辰。
日头升在天正中, 林大川在灶堂里美滋滋的做饭。
自打他知道要做阿爷了, 便放下了手里全部的活计,一心一意的照顾娃儿。
林白梧害口的厉害,闻一点儿荤腥就吐, 他便绞尽脑汁的做清淡了、做滋味鲜甜了。
炉灶上, 文火炖着小米粥, 小米子黄灿灿,炖煮得香浓粘稠,散着谷子的醇香。
林大川怕单吃粥不够营养,又将红彤彤的胡萝卜丁、黄澄澄的玉米粒子、白泠泠的山药块儿, 一齐入锅炖煮。
为免锅子糊底,锅勺一直缓缓的搅动,直到小米粥熟透。
和小米粥一块儿上桌的, 还有一笼新蒸的花卷, 一盘清炒虾仁。
七月的峪途河,鱼虾正盛, 多得是村子人下网捕捞。
林大川知道自己捞虾的本事不到家, 干脆一早到鱼市上, 趁着新鲜, 买了一小篓子的河虾。
河虾个头小, 可是给娃儿吃的,林大川计较,挑挑捡捡了好半晌,才将那个头足、活分的装进篓子里。
河虾冷水煮熟去虾皮,和刚从地里采回来的、还带着露水的爽脆小黄瓜一齐下锅,爆炒爆香。
熟透的虾仁粉嫩嫩的微微蜷曲,搭配着青绿的黄瓜片,让人食欲大振。
林白梧瞧着桌上的菜,便知道是他阿爹费了大心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