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是奇怪,说是威胁的话,但严景倾的语气又显得轻浮了些。仿佛只是在逗弄朝言而已,想要试探一下对方的态度。
朝言愣了一下,随后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取舍。
大约是知道交好的解决方法是最优选择,他也点了头:“若投降能换来和平,也不是不可以。太子他本就心地宽厚,想来也不愿意饱受战争之苦。”
这件事情说完,马上就进入到两人的私事了。
此时此刻朝言还不太愿意靠近他,虽然此时还不知道严景倾为什么会这样做,他第一时间还是问道:“孩子呢……?”
“在丘国,我……”严景倾顿道,还是决定坦白,“我母后在照顾两个孩子,阿言就放心吧。”
他的称呼是母后,朝言也瞬间明白了什么意思。原来他竟然是丘国太子,这可还真是戏剧性的一幕,原来以前丢失记忆的人不止自己一个。
眼看也解释的差不多了,严景倾目光柔和了起来。有微风轻轻拂过这一片草丛,周围响起轻微的声音。他望着依旧站在那的朝言,忽然忍不住呼唤道:“阿言……怎么不过来。”
“不过快一月未见,就算知道你我身份了,也不该如此避我如蛇蝎吧?”严景倾用着哄的语气,“我当然是来帮你的,虽说是算计了你一道,但也是为了你的国家。再怎么说,也不该跟我记仇……”
听他这么说,朝言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过来。
他低垂着眼睛,虽然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但严景倾还是捕捉到了一丝红意。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我尽量多写一点字~!!
第36章 诱哄
他在诱哄着朝言。
但当朝言就离自己只一步之遥时, 严景倾果断伸出双手揽入怀中。这一刻算是两人真正意义上的重逢,彼此都没有隐瞒后的重逢。
怀中之人体温渐高,严景倾低下头望了他一眼, 低声道:“想什么呢?”
“我日后该何去何从……”朝言有些迷茫, “姜国皇室本身于我已没多大关系, 我母亲甚至当年未曾见过父皇几面,那个地方又偏僻皇上也不会特意去见。后来有一次宫宴,他见我母妃容颜靓丽才去殿里流连几日, 原本许下日后会给她晋升位置,可很快就被其他妃子争相吃醋给推脱掉, 然后直到我出生都没等到皇帝都没有再过来一次。”
“从那以后母亲就一病不起,原本不受宠时安分守己无人针对她,后来真有姿色被看中后反遭人嫉恨,全都暗中挤兑她,于是很快郁郁而终。我虽在皇室里长大,却半点人情滋味没有尝过。”朝言此时说这些话, 那就是真正的袒露心扉了。
从前失忆时他将自己毫无保留的托付给严景倾,两人真心实意过上了一段时间的好日子。这会儿身世大白, 即使国家被人所救,但朝言知道, 这个地方从来也不太属于他。
覃越从小没怎么与他一同长大过, 那时他被送出宫在寺庙里被一些老和尚照顾,终日看着他身体才好了些。偶有回宫探望母亲时与朝言相处过一些时日, 但难免有许多下人说过,朝言是他的替代品。
虽覃越没有什么争议, 也不敢说话, 但他内心依旧有些怨言。
但那种怨言并没有真正的对朝言身上过, 便马上就又被送走。
直到十五岁身体好的差不多才被接回皇宫,身为嫡长子自被封为太子。也就是太子十五岁时,朝言的日子才好过了一些。
彼时太子在宫,覃陟不敢对朝言怎么样,也就只会私下耍些小性子。
后来真正的变故便是在覃深覃陟母亲燕妃病故,那位久居深宫里的少年人才逐渐露出了他的狼子野心。
若真论谁对朝言好,其实皇后和太子都算,但始终带有目的性。
直到今日,朝言在他的怀中说了这些,又吐露出一句:“遇到你之前,我的价值也就只是沦为那个替代品。但现在,好像是不一样了。”
“嗯,阿言日后不必再受人指使,也不必为他人肝脑涂地。”严景倾将朝言抱着,另一只手轻轻抚摸上了他的眼睛,满目柔情。
似乎在抚摸当初那里的伤痕,如今想来也实在心疼:“害你之人,我定会全部清除。而日后,你只需将一切交给我,只管往前走,再也不用瞻前顾后。”
两人这番真心话说完,严景倾考虑到破庙里那两人还干坐在那,便拉着朝言道:“我们的关系暂时就不要告知他们了,到时候的话我另有办法。”
朝言虽然疑惑,但马上还是点了头。
两人如同没事人一样重新回了破庙,进去时还一副刚才只是谈论事情的样子。覃越本就身负腿伤,就算没人看着,但这方圆几十里都是荒无人烟的地,想走也走不远。
严景倾没有跟这两人谈话,而是派了朝言以另一种方式解释了此时为什么是丘国人来相救。
让皇后和太子明白,丘国肯搭救也是想握手言和。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后,江恕和张鹏姗姗来迟,两人骑着马下来时眼里竟都还有笑意。
严景倾望了一眼,问道:“你们回来时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
一旁张鹏果断点头,马上说道:“风声倒是没有传的太远,但东宫失火太子皇后皆葬身于此引起了轩然大波。皇帝被控制,他们被软禁的消息平民百姓并不清楚,此番听见太子皇后过世倒是说了许多谣言。不过若是有聪明人,也能猜的一二,覃深绝对会引起人民的怀疑。”
京城消息说完了,江恕也马上说出了自己在京西的所为:“末将按照太子殿下的吩咐,成功截获了不少与覃陟关系亲密的人来往信件,于是我写上了覃深想要杀掉他的传言,覃陟果然中招。但他似乎惧怕覃深那些手下的能人,也不敢起兵造反,那日看完信后竟然带着许多兵马逃走了!”
这话一出,张鹏和严景倾全都笑起来,真是为这人蠢到家的脑子发愁。
严景倾无所谓的摆摆手,叹道:“罢了,借他的手是不可能了,相信这种草包也没有什么大能力。但是不能让他逃出姜国地界,孤还要好好教训他!”
一旁江恕附和道:“的确,这种蠢人从古至今也没多少个能做到这个份上的。就算起兵造反估计也活不了太久,又怎配跟那覃深比较,怕是连脑子都玩不过覃深。”
他这说法,严景倾又正色起来,淡淡道:“覃深此人的确有些伎俩,可惜亏就亏在他竟然有一个致命软肋,这才被我抓到可乘之机。但这种人报复心太强,原先隐忍,如今大势已去濒临绝境,难免不会做出极端的事。”
“极端……”张鹏看了一眼破庙里,“左右太子和皇后都在这里,他想找人发泄也没有对象了吧?”
“有。”严景倾意味深长的笑起来,“我这回没带走的,是那位皇帝。”
三人皆对视一眼,瞬间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
昨夜的京城。
覃深被人叫醒时,周围所有下人全都跪倒,那名呼喊的人十分紧张的说道:“五殿下,东宫起火,大臣和不少将军全部都赶去了那里,武宁候沦为众矢之的,他们全都要您去看一眼啊!”
彼时他脑子有些不太清醒,总感觉一阵一阵发疼。闻言整个人都从床上坐了起来,怒道:“东宫好好的怎么会起火呢?你等如此哀戚,难道是……”
还未说完的话,很快就让覃深陷入了愤怒中。
其他人无一不回答的都是那句话:“大火灭掉以后,东宫内……只剩下寥寥的尘土了!”
那一刻覃深感觉到自己头晕目眩,走路都快不行了。等他整个人乘坐轿撵赶到时,所有人都还在东宫外苦苦等候。
而武宁候有些紧张,但看见他时又镇定许多。
覃深立刻上前,冲去武宁候看了他一眼:“昨夜干什么去了,东宫起火你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施救了吗?”
武宁候以为是在做戏,马上表演道:“我昨夜与诸位都喝了些酒,夜里睡的沉了些……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啊!”
一旁有老将怒不可遏,本身他就是太子一党,如今连周旋都不愿周旋,立刻辱骂道:“五殿下真是好大的胆子,这么大的动静,就算是条畜生也该醒了!你们纵容火势大到将人身躯都全都烧焦,怎么可能是拼命挽救!”
他又有些痛心,甚至伸着手指对着覃深:“五皇子啊五皇子,你若想公平竞争正常上位也就罢了,何必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杀兄弑后!你这种人与禽兽何异,天下人也不会容忍你当皇帝!”
如此之骂名,覃深有些动怒,但他此刻又不明白这等大祸是谁做出的。自己还没反应,一旁的党羽又有人帮腔,回怼那位老将。
此时的东宫正门,里头是焚烧过后的废墟,而门口是始作俑者与势力的相争。
殊不知姜国的天,已悄然变幻。
想着外面太多人,直接盘问必定不妥,覃深头一次将这些骂声给忍了,仍装模作样道:“诸位先在此等候。”
他将武宁候带了进去,去查看东宫现在的这片样子。外头已经听不见声音了,覃深握起拳头,冷静道:“你现在可以说了吧,为什么纵容这场大火?”
四下已无人,武宁候见覃深还是这个态度,当即大惊失色:“什么,难道你不知情?可我收到的密报上还有你的亲笔印章,明明是你吩咐我烧此大火,将太子和皇后闷杀在此的!”
这一回答,覃深如晴天霹雳。他猛地回头和武宁候对上眼睛,回想起从自己进入朝言宫里的那一刻发生的种种不一样,整个人终于清醒了许多!
原来那天婢女所说还看到他压着覃言,而自己毫无知觉,只记得进入房中后不久就没了记忆。不是酒造成的失忆,而是那天的房中分明就还有另一个人!
另一个人……竟然在假扮他!
回想起这一切后,覃深立刻出了东宫门,立刻吩咐道:“你们几个快去找覃言,他是不是已经逃出皇宫?”
一旁的武宁候有些不解:“太子皇后已死,就算九皇子逃出皇宫又能如何?”
“你还不明白吗?”覃深叹了口气,“他苦心积虑造这一出戏又是为何,趁此大火让你等假装熟睡没人去里面救火,那趁虚而入的人不就刚好能把里面的人带走吗?后来所有人都去救火了,还有谁会管他们?”
“怕是此刻……”覃深双眼冷漠至极,“已经走到很远的地方了吧。”
而这一刻,刚才辱骂弹劾的老臣站在一旁,内心千变万化。覃深正找不到人撒气,现在所有把柄都没有了,他忽然觉得自己守护的名誉已经再无所谓,干脆鱼死网破。
于是覃深立刻变脸:“把这老贼拖出去给我押入大牢,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给他任何食粮!”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我也想写多一点,但昨晚没睡好下午睡了个午觉嘤嘤嘤
第37章 幽会
站在这里的人无不大惊失色。
但也没一人敢上前阻拦, 那老臣十分无所谓,模样依旧是憎恨至极:“死又如何,你这种以下犯上谋权篡位的人, 日后必定会遭报应!”
很快他被带走, 而覃深则是一副镇定的样子, 俨然已经再无所谓。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阴鸷,冷冷看向旁边的武宁候,忽然问道:“父皇……这几日可醒了么?”
“额……”武宁候望了望身旁这么多虎视眈眈的人, 还是明说道,“没有。”
“该去看看父皇了。”他忽然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 众人看着这有些毛骨悚然。
东宫这一起祸事,足以让这些大臣们人心惶惶。覃深知道自己等不起了,先前有把柄的时候他还可以慢慢玩,如今现在被玩弄的是他自己。
那就只能选择最后一条路。
玉石俱焚。
阴暗的皇宫内,连窗户都不曾开一扇,阳光都没有地方能够照射进来。这已完全不算皇宫, 与那暗无天日牢房有的一拼。
一声传唤,里头的人知道是覃深来了。
跪坐在床边的老太监身体抖了抖, 随后靠着皇帝耳边说道:“他来了。”
床上的人身体抖了一下,随后又闭了闭眼。
覃深阴测测的走了进来, 双眼似在打量这间寝宫。没有生机、充斥着死气之意的地方。
也不知过了多久, 覃深缓缓走到了皇帝的床边,轻柔道:“父皇, 今日可好些了吗?”
床上的人不肯作答。
一如往常一样,半点变化都没有。皇帝和老太监都知道, 这是覃深又来打听玉玺的下落了, 于是两人都守口如瓶。
先前覃深还有耐心, 但现在面对两个都是死人一样的东西,他半点耐力都无。
于是他表情更加烦躁,望着这老太监和皇帝,忽然萌生出了一种恨意。
于是覃深开始说话激怒两人:“老东西,太子那种货色有什么好的,懦弱无能且心慈手软,为帝王者没有半点魄力,您又如何将江山放在他的手中?!”
床上的皇帝忽然叹了口气,虽然想反驳但气短胸闷,说一句话都费劲。
倒是一旁的老太监忍不住了:“太子不当皇帝,难道殿下就配吗?为帝王者心狠手辣视人命如草芥,与暴君又有何异?”
但覃深显然是不想听到他的话,连一句话都没有搭理他,直接当着皇帝的面伸出手在老太监脖颈上来了这么一下。
很快,照顾皇帝多年的老太监一命呜呼。
躺在床上的人在这一刻忽然明白,今日他过来已经不再是要玉玺这么简单了,怕是自己也再无生还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