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不受宠,就连抚养他的皇后也只是为了养大他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而已。
姜国这位皇帝后妃太多,如同任何一个皇帝一样,雨露均沾处处而留情。但每一段情谊,或者都是露水情缘而已,连个名分也不曾给。
生于皇室,这也是弊端之一。
享受不了兄弟姐妹之间的情谊,就算是同父母之间也一样勾心斗角。
严景倾下笔的速度也就慢了些,心里有些愠怒。他对这俩兄弟,可谓是生气到了极点。
但生气归生气,眼下却暴露不得。
于是只好当着朝言的面,起草了这份诏书。这上面的内容大致写的是事情有变,假装东宫起火,暗中烧死太子与皇后。
落款是他的印章。
最后一句话还写了:“恐被人发现,看完即毁。”
这份诏书给那个看守的意思无非就是,假装五殿下除掉太子皇后,但不能被世人明面上发现,所以要偷偷摸摸的做。
因此弥补了覃深不能来亲自下令的这个缺陷,与此同时东宫肯定会因为大火而陷入慌乱,彼时他们乱做一团,严景倾就会趁着那个时候溜入东宫将太子带走。
但这个方法确实很冒险,严景倾说:“东宫在起火前我们赶紧进去,届时你去带着皇后,我将覃越背走。他们两个不会武功,只能由我们带走。”
这次的举动朝言必须走了,只要将太子皇后安全带离皇宫,他也就没有留在皇宫的必要。
况且如果朝言停留在皇宫,那么肯定会沦为覃深的人质。
悄悄的把太子带走,覃深也会陷入慌乱之中。
这一次,两人必须得冒这个险。
将这些准备东西全部弄好,严景倾把印章重新放回了覃深的口袋中。他趁着手下人全都离远,早就躲好隐藏在那群士兵之中。
隔天清晨,覃深在头脑的严重混沌之中醒来,身体倍感疲累。
他有些头疼,一睁眼忽然发现不是自己熟悉的寝殿,这竟是阿言的寝殿。他有些惊喜,忙唤了人,只见进来的却是朝言。
覃深瞬间激动了起来,双眼带着笑意:“阿言……我怎会在你宫中?”
“昨夜殿下喝多了酒便来了此处,送你回去你已经要睡着了,所以我便没有管。现在你人也醒了,便请回吧。”朝言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对他没有更多的好脸色看。
但此时的覃深认为绝对有些蹊跷,他忙说了几句好,就退出了房间。大约是这回满足了他心思,所以整个人显得格外高兴。
暗处在门口等着的严景倾小士兵一直低着头,未敢对上覃深的目光。
而覃深此时高兴坏了,也没管别人,只将其中一个婢女唤了过来:“小翠,我昨夜是何时来的这里,昨晚都发生了些什么?”
那婢女笑道:“殿下什么都不记得吗,昨夜亥时您来了这里,还幸了九殿下呢……”
“幸了他?”覃深一脸懵逼。
他语气有些不敢置信,坐在原地沉思了好几秒,似乎还想回忆什么:“我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难道你是看见了什么吗?”
一旁的严景倾拳头有些握起,心里却是想笑。
见个鬼的幸了,昨个那是我!
听婢女那笃定的意思,覃深一脸懊恼,又自言自语起来:“我可真是喝酒误事,这等重要的事怎么能忘记呢……”
但他又念了几句:“那今早阿言他为何还是那副表情,而且说辞与你严重不一!”
这一说,严景倾在一旁生怕露馅。可惜婢女是个脑洞大开的人,以少女的心思来揣测朝言的内心,所以换了个思路解释道:“大约是害羞了罢,毕竟他坚持了那么久,一夕破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这一话成功将覃深给哄迷糊了,他觉得也是如此。于是覃深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宫殿,临走时还念叨着晚上还得继续来。
等他走后,严景倾才松了口气。
看来时间是不能再拖了,今天必定得行动。
约至黄昏时,严景倾依旧是自己的那套偷来的士兵衣服,这一回他佯装起了覃深的人,抄了个小道提前去了东宫。那位看守就住在外头的房间里,于是他就光明正大的求见。
等他进去后才发现这个看守就是当初那位穿着暗色衣服跟踪朝言的首领,听说是叫武宁候来着……?
但严景倾面不改色,马上将自己的书信递到他面前,恭敬说道:“属下见过武宁候,今日受五殿下之命,特来暗中送此书信,望您立刻照做。”
武宁候没察觉出什么异样,大约是刚好严景倾知道他的官爵,称呼的也恰巧是对的,所以完全没异议。他打开那封信看了一眼,字迹也相差无几,更何况还有亲自封印的那个盖章,于是马上回复道:“我知道了,你且下去。”
严景倾知道自己成功了第一步。
等他回去后,立刻与朝言会面。想到晚上覃深会来这个地方,严景倾说道:“你夜里哄好覃深,给他下个昏迷之药,他因为昨日的谎言肯定不会发现异常。届时他睡在你房中那些人不敢轻易进来,你可趁此机会溜走。我先去东宫带出皇后太子,到安全的地方与你会合。必须趁他们发现之前逃出皇宫,一切就成功了。”
“好。”
两人一拍即合,严景倾火速换了身装备,重新回到了东宫附近。
夜晚的东宫有些寂静的过头,长久以来的监.禁让这里的天空都变得阴气森森,压抑无比的气息布满了整个上空。
但很快……一点星星之火,恍然在东宫的某个角落燃烧了起来。
火光照亮了墙壁,将宫殿里的几个人全部都吓了一跳。
皇后和覃越对视一眼,有些悲哀道:“覃深难道连等都不愿等,今日就要了你我的性命吗!”
覃越的双腿依旧有些僵硬,他苍白的面容上忽然浮出了一丝笑容,安慰着母亲:“母后,覃深这般忍不住除掉我们,他也会被世人所唾骂。他日后也总有会死的一天,我倒要看看……”
“覃深如何面对姜国十多位先皇,又以何等脸面下地府。”
作者有话要说:
覃深:好家伙,他们都说我干了这事,但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
第35章 掉马
很快, 火势即将蔓延了整个东宫。
里头还有十多位宫女太监服侍太子,但当时与太子皇后一同软禁于此,东宫眼下尽是此起彼伏的呼救声。
太子以为是覃深想要杀他, 而那些宫女仍抱有一丝希望。
“快救火呀, 这是从何而起的大火?!”
“难道当今五殿下真的要赶尽杀绝, 以大火焚毁东宫,做出这种不忠不义之事?”
“呜呜呜……”
深宫里有呜咽声传来,而外头的武宁候仍在做戏, 佯装昏睡中没有发觉。而此时的严景倾见状只能立刻溜了进去,因那些人不敢进来要救火的样子, 他干脆直接闯入大殿正门,与里头的几个人面面相觑。
瘫坐在凳子上的覃越和皇后吓了一跳,不知这人忽然进来是有何意。
严景倾没有机会解释过多,立刻说道:“太子皇后请随我来,我是奉九殿下之命营救二位。”
此时已顾不得那么多,有逃命的机会自然不能放过。皇后立刻站起来, 严景倾马上吩咐他们:“将身上外衣全部脱下,我带你们走另一条路。”
覃越和皇后照做, 但念及对方腿伤,皇后哀切道:“他已走不动路了, 当初被覃陟所鞭打在膝盖上, 如今双腿血肉淋漓。”
这一听,严景倾倒吸一口凉气。
眼看火势已经蔓延到了整个东宫, 如果再不行动恐怕房梁连踩踏都来不及。严景倾立刻将覃越背到了自己背上,回头让皇后跟上:“请随我来。”
几人已经顾不得其他, 东宫里的其他宫女全部跪倒在地上, 满眼哀容。太子皇后的确是被人救了, 但他们这些蝼蚁的命,今日就要葬送于此了。
火光缭绕,整个东宫瞬间起了浓烟,这些新号足以让外面的人立刻动乱起来。
皇宫开始骚动,远处有兵马慌张赶来,那些都是还不知情的将领。严景倾一个挨一个的将两人送上另一边房梁,匆匆下了东宫的外墙。
趁着另一边路兵马全部赶来,三个人只能匆匆从这条狭窄的地方而过。但直接走肯定是行不通的,必定被那些人所发现,严景倾就带着两个人偷摸的躲到了一处暗角。
此时他们需等待朝言过来接应。
因这处暂时没人注意到,所有的人马几乎都赶去救火,皇宫那边一片混乱。而严景倾知道,那些人势必责问武宁候,他肯定也暂时不会说,绝对是要等到覃深过来才能说话。
而此时,覃深已经被朝言控制住了。
他正在等待时,覃越脸上有些冷汗,但仍咬着牙坚持道:“阁下是什么人有如此神威。”
皇后也望着他,感激涕零:“阿言……他真的做到了。”
一旁母子俩都有些心有余悸,但严景倾对他俩也没什么好话说,毕竟他们只是为了助朝言逃脱而已。日后兵戎相见,兴许又是一场恶战。
除非姜国愿意直接投降。
严景倾淡淡答道:“我与九殿下有些缘分,所以冒着风险来救皇后与太子殿下。”
刚好答完,朝言也从另一边走来,两人对视一眼,一人捞起旁边手臂,直直飞入高墙之上。一阵兵荒马乱中,当严景倾再回头时,东宫的火似乎已经熄灭了。
那边冒起了浓烟,而不知那一刻的覃深该如何作想。
一路顺利的逃离皇宫后,依旧是不能就这么在附近停下。这会儿很有可能武宁候他们去找覃深的下落,万一醒了直接出来追击也是不太好对付的。
于是严景倾还是带着这几个人一起走,顺便将张公公一并捎上,干脆直接逃离京城。
几人架着马车,驶入了京城外,严景倾思考良久,最终将太子与皇后暂时安置在一处非常小的破庙里。
没有人烟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皇后和太子终于得救,又经历如此大的变故,身上仪容早就混乱不堪。覃越又一次见到朝言,心里有些激动:“阿言,你真的辛苦了……”
他们在说话,严景倾暂时也就没有插嘴。
一旁的朝言没有太多表情,只是嗯了一声,看着太子皇后回道:“你们安全了就好,如今覃深手上没有人质,没有玉玺,他就只是个空壳,势必会有人不满。皇兄只需修养时间,待日后养精蓄锐重新起兵,也无人会反对。”
太子起兵阻止造反的那一群人,相信天下人也没有人会说不。
眼看得救,皇后这才问道:“多谢这位能人,不知阁下怎么称呼,日后皇室绝对不会亏待你。”
这话倒是有些想收复此人的意味,张鹏站在一旁内心颇有算计。他在想,自家太子什么时候会动手。
但下一秒,严景倾也似乎没有搭理皇后的意思,自己倒摆起了架子。
他转身望着破庙的门口,远处竟找不出一处人烟之地,周围尽是广袤无垠的草丛,以及远处的大山。严景倾叹了一声,问张鹏道:“你这几日可与江恕联系上了?”
两人在议论,朝言不知道这个人名,可听到人名的皇后眼睛瞬间瞪大了。
她和太子对视一眼,慌张道:“丘国虎将江枕之子江恕……?!阁下到底是什么人?”
面前的人依旧没搭理他们,而此时的朝言也反应过来了,望着这个与自己朝夕相处了好几日的男人,有些奇怪又熟悉。
但他还未出声,脑海中那个不可思议的猜想还是冒了出来。
张鹏答道:“昨日刚联系上,江恕正往京城这边赶,算算时辰的话……大约很快就到。”
严景倾嗯了一声,然后吩咐几句:“你先上马回去与江恕会合,让他安全将太子皇后转移阵地。是时候……该进军了。”
一道惊雷似乎在几人耳朵里炸开。
但朝言倒是没有慌乱,而是直直走过来想要面对他的容颜,似乎在找寻着什么。严景倾回身,将手背过身去,看见朝言这副表情倒是失笑一声。
他低声问:“想起来了?”
“还是认出了我么?”严景倾就这样低头望着他,破庙里偶有风吹进来,使衣袂蹁跹。
朝言站在原地,似乎哽住了声音:“你当真是景倾哥?”
“是……也不是。”严景倾不想在此时对那两个人说太多话,省的被对方听见。他低垂着眼,伸出手拉住朝言,带着他往外走。
两人像是有小秘密似的远离了迷茫的太子与皇后,直到站在外面一些朝言才敢正眼去瞧严景倾。从前未曾谋面时,他一直是用体温和对方的身形来在心里判断长相,可如今看见了真容却是更加震撼。
严景倾很高,身量挺拔,而且轻功绝佳。
他的五官当真称得上剑眉星目,鼻梁高而挺,薄唇轻且声磁。如今似乎颇有雄心壮志之意,整个人显得更加器宇轩昂。
于是这一刻又想起那天他还装模作样的与自己共上床榻,以此蒙骗覃深这件事,让朝言觉得有些羞耻。
他又退后了一步,回想起刚才严景倾的话,以为是丘国的哪位统帅。他顿了一下,又不舍又戒备道:“景倾哥如今……是想如何?听你刚才的意思是,攻打姜国。”
“是。”严景倾这回望着他的眼睛,“我的确是要攻打姜国。”
但这人话说到一半,又杀了个回马枪:“但攻打姜国的对象又不是你,说是攻打国家,不如说是生擒那覃深兄弟二人。如果你能劝说覃越愿意投降,两国若是能交好,后面的战争必然不用再打。但……若是说不好,这场仗还是得打,打到投降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