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卓的计划是让飞虎山的人扮作严家小少爷的护卫进到严家,待夜晚时分,动手杀了严府上下,第二日他们再扮作送丧的人,将严府家财装在严家大少爷的棺木和陪葬物中送出城去,然后溜之大吉。
陆卓问道:“二哥觉得此计可行吗?”
王飞虎不只有心发这一笔横财,还有心借此事除掉陆卓,自然同意他这个计划。陆卓可不管他心里打着什么坏主意,总之把人给他就对了,他自有用处。
两人各怀鬼胎,一切计划商量妥当才知穆晏被裴翊投进了地牢。
听到这个消息,陆卓猛然站起来:“什么?!”
他在原地转了两圈,脸上既羞又怒:“这个冤家!只知道任性坏事!我今日非得叫他知道知道厉害不可!”
说完他请王飞虎去将穆晏接出,自个儿怒气冲冲地往二人的房间去了。飞虎山的众人只见他大步流星往外院走去,许久不见人影,后来听闻他与那位娇公子发了好大一通火。
“听说还动起手来了?”
“动了!我听那位公子叫得好惨,我在院外听了都不落忍,也不知三当家怎么忍心下手的?”
“你是没瞧见,完事后三当家屋里端出的一盆盆血水,瞧着真渗人,听说到三当家走的时候,那位公子都还下不了地,真是可怜啊!”
陆卓和张头领领着飞虎山一半的人马下山几日,有关他和裴翊的各种传闻在山寨里乱飞,他们和那位小严少爷错综复杂的感情故事简直成了飞虎山茶余饭后的必谈话题,众人还暗自开了赌局,赌陆卓最后会选那位小严少爷还是裴翊。
不过这种闲适的氛围,没过多久就被山下传来的坏消息驱散。
山下传来消息,陆卓的计划失败了,官府不知如何察觉到了他们的计划,在他们动手的当夜围了严府,陆卓和张头领被射杀,其余兄弟都被捕了。
王飞虎闻听义弟死讯,当场泣不成声,仰头大喊道:“三弟是我对不起你!”
据闻那刚刚能下床的娇公子听到陆卓已死的消息,当场又昏死了过去。
黑虎堂中,王飞虎驱散手下人,自言要独自哀悼义弟和张头领。
待众人走后,王飞虎终于忍耐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死得好!死得好!”
王飞虎握紧拳头,望着黑虎堂的牌匾,目光凝在其中那个虎字上——那是燕云飞的字。
“燕云飞,你别说我对不起你,当年你最爱这位三弟,他却出卖了你,将塞北客和如意楼引上了雁荡山害死了你。现在我杀了他,既为你报了仇,也把他送到九泉之下来陪你,也算对得起你了!”
原来当日陆卓向王飞虎自陈是他为了钱财,将塞北客和如意楼的人引上山来,救走了杨傲,却没想到因此害死燕云飞。
王飞虎大笑:“他以为我恨你!他以为我恨你!不过……我也确实恨你,只是没有恨到要你死的地步罢了。我的好大哥,你这一生最蠢的事情就是认了我们这两个兄弟!”
自陆卓说出燕云飞的死与他有关时,王飞虎就没想过再让他活命。
店河城的守备与他早有勾结,严家外围着的官兵就是他让守备派过去的,陆卓和张头领也是他让守备杀的。
至于被抓的兄弟,他只需要想个说法把他们弄出来,他们自然会对他感恩戴德。
到时候,他们心里便不会再惦念雁荡山,燕云飞的痕迹会从他们心中根除,从今以后这飞虎山就彻底是他一个人的飞虎山了。
王飞虎独自在深夜中狂喜着。
而在众人眼中本该病恹恹地躺在床上的裴翊,此时却换了一身在夜色中不易被人发现的衣服,悄悄地出了房门。
他要去放一把火。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一个感情流为什么要逞强写剧情!
第36章
秋冬山中多大雾, 宜探营,宜偷袭。
带着一小队人马偷偷潜入飞虎山的陆卓,现在真的开始怀疑小裴将军不会真的能通神吧?否则怎么能算着这么准?
裴翊说这几天山中会起大雾, 结果真的就起了大雾, 陆卓带人行在山间,心道若是在塞北算得准还可以说是经验之谈,他这来了飞虎山才几天就能算得这么准, 别是瞒着陆卓真去学了什么玄门之术吧?
陆卓一面琢磨,一面带着人来到山寨中关押青州府吏的地牢处。他带来的人都是江湖中的好手,众人行在雾中, 借着雾气隐藏自己的身形,半点听不到他们的脚步声。
众人落在地牢前,直接打昏了看守, 陆卓上前一把扯坏门上的锁, 牢房中的李劼等人抬头,因看不清雾中人是谁, 李劼胆战心惊地发问:“是谁?”
陆卓在雾中回答:“是来救你们的人。”
听到陆卓的声音, 李劼霎时松了口气,前几日穆晏被关进地牢时就已经跟他们说过裴翊和陆卓的计划, 这几日他们一直准备着,就是为了这一刻。
李劼带着同伴激动地上前, 待看清来人果然是前几日来看过他们的侠客,正要抒发感谢之情, 陆卓可没工夫理他,看了一眼牢房中人, 见人没少向带来的人点了点头, 又皱眉向李劼问道。
“裴翊来过没有?”
李劼更加激动:“裴将军果然在此!”
陆卓一见他的反应就知道裴翊没来过, 知道这人定又惹事去了,陆卓啧了一声,将青州府吏们托付给带来的人,准备自己去寻裴翊。
他带来的江湖人士向他拱手道:“侠士放心,既是塞北客所托,我等必定竭尽全力,不负所托。”
他说的真诚,全然不知他面前这位伪病夫就是传闻中的塞北客。
陆卓倒是好意思,笑着向众人回礼道:“在下替塞北客谢过诸位。”
若是裴翊在此处,定要向他翻个白眼,骂道:“君子坦荡荡,就你这藏头露尾的德性也配称大侠?”
不过无所谓,反正陆卓也不当大侠好多年了。
陆卓坦然拜别诸位江湖人士,独自去抓那个受了伤还不让人省心的裴将军。
地牢的关着的人被救走的消息很快就被传到王飞虎那里。虽说众人将被打晕的看守塞进了牢房中,又把牢门原样关了起来。但是巡逻的人在外面没见到看守,打开牢门查看便发现了古怪,急忙来向王飞虎报告。
王飞虎闻言大惊,青州赈灾银本是他与店河城守备和押送赈灾银的官兵共同密谋劫的,原是说好三七分账,他占三成,守备和那群官兵占七成。
只是当日他看着一箱箱银车运上山,想着事情多是他在做,风险也是他在担,守备只是提供了个消息,那群官兵就装模作样挥挥刀枪,就要分他们七成,心里一时起了贪念,想要再跟这两拨人好好杀杀价,这才留下了这群府吏,就是为了手上留个好牵制这两拨人的棋子。
若是让他们跑了,这事可就难办了。
只怕到时候店河城守备和那群官兵为了灭口,会直接派兵来歼灭他的飞虎山。
王飞虎急忙派人去找逃跑的青州府吏,又想起这群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书生能打晕守卫逃走,必是有人暗中相助,想来想去想到自己那位在前些日上山的‘弟妹’,王飞虎立即派人去寻。
未过片刻,便听人来禀报,说裴翊不在房中。
“果然是他。”王飞虎大怒,当即命人追杀裴翊,甚至说道,“其他的一概不管,先提他的头颅来见我。”
看着自己这位‘义兄’愤怒的表情,屋顶上的陆卓摇着头掩上了瓦片,心道:怪不得裴翊给他的评价是难成大事,就这份心性,能成大事才有鬼了。
也难怪离了燕云飞,江湖上再听不到王飞虎的名字,终究雁荡山只是燕云飞一个人的雁荡山,饶是两人结伴在江湖上闯荡多年,江湖上提起燕云飞的名号仍旧是劈山掌燕云飞,所谓燕虎双侠,对于江湖人来说只是个不伦不类的称号。
王飞虎如何能与燕云飞相提并论?
陆卓叹息着抬头,突然见不远处燃起火光,飞虎山的人也发现了这火势,纷纷呼喊着救火。陆卓一瞧就知道是裴翊搞的鬼,忙运起轻功,向着火光处而去。
果不其然,在离起火点不远处陆卓发现了裴翊——适时,这人正在准备放第二把火。
陆卓瞧他真是不知收敛,从房顶跳下一把拉住了裴翊的胳膊。他动作极快,裴翊至他近身时才察觉有人靠近自己,忙回身反击,一掌劈出却被陆卓抬手拦下。
因离得近了雾气不再模糊视线,裴翊看清来人是陆卓,登时放松下来,不悦道:“不声不响地做什么?若是动起手来伤了你怎么办?”
陆卓既好气又好笑:“你那三脚猫功夫也想伤我?”
裴翊哪里容得别人说自己的武功是三脚猫,瞪圆了眼睛,正要嘲讽回去。陆卓却是毫不客气地直接抬手点了他胸前、腰间几个大穴,裴翊登时动弹不得。
裴翊吃惊:“你干嘛?!”
“让你长长记性。”
说着陆卓上前一手抚上他的腰,一手抚上他的脸,还装模作样地摸了几下,一脸轻佻地说道:“受了伤还敢惹是生非,你瞧好了只要一个点穴,我现在想对你做什么不行?你真觉得自己在这山寨里能保护好自己吗?”
裴翊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想对我做什么?”
“……”陆卓表情凝滞了片刻,随即恶狠狠地说道,“我现在真想狠狠揍你一顿。”说完还捏了捏裴翊的脸。
裴翊深呼吸一口气,忍耐着脾气向他解释道:“别玩啦,我还办正经事呢。”
陆卓猜他说的正经事就是放火,不解问道:“人我已经救走了,你放火做什么?”
裴翊道:“我就是听到人被救走了才开始点火的。”
“你想制造混乱助他们逃跑?”陆卓推测,抬手给裴翊解穴。
“一半一半。”裴翊摇头道。
“你既然已经把人救走,那姜二和宋三两位哥哥定是已经领兵在下面等着了,大雾天宜逃跑,却不宜进攻,大火能驱散雾气,我点火是为了助他们进攻。”
裴翊松动着肩膀,似乎刚才的点穴让他血脉有些不畅。
陆卓心道不应该,他刚才也没用力呀,上前伸手帮他揉着肩膀。裴翊看他一眼,陆卓露了个讨好的笑容给他,裴翊撇了撇嘴没说话。
陆卓问道:“你怎么能断定他们二人一定能收服店河城的守军?”
“若连这点本事都没有,趁早回家去吧,别跟着我去塞北送死。”裴翊冷哼一声,肩膀能顺利活动后就推开了陆卓,嘴上说道,“可以了。”
陆卓还没反应过来什么‘可以了’,突然迎面而来一拳,幸而多年对战的身体反应让他迅速一侧身躲了过去。
陆卓吃惊地望向裴翊。
裴翊见一击不成,便收回了拳头,扔了个火折子给他,向他说明自己在山寨方便放火又不好造成过大火势的地方做了标记,让他按着标记去帮忙点火,说完便去继续点自己刚才被他拦下的第二把火。
陆卓抓住火折子,望着他忙碌的背影满脸难以置信地说道:“所以‘可以了’是‘可以动手打我了’的意思?”
裴翊点完火,回头向他说道:“怎么?就准许你对我动手动脚,不准许我对你‘动手动脚’吗?”
陆卓心道咱俩这动手动脚差得也太多了吧,当然他心里也知道自己更不占理,耸了耸肩不再反驳。
突然远处传来脚步,陆卓忙上前去一把揽住还没察觉的裴翊跃上了屋顶。
两人也是默契十足,刚才还在吵闹动手,但是陆卓一揽了上来,裴翊就知有情况,立即抬手搂住他的胳膊借力,好叫两人都能轻轻地落在屋顶上。
飞虎山的人寻到这里,发现这里也燃了起来,忙提水来救火。
陆卓看着他们底下的动静,凑到裴翊耳边说道:“我们兵分两头,点完就跑,山寨门口集合。”
裴翊点头表示同意。
两人都打量着下面的喽啰们,趁他们最是杂乱之时,分别向山寨两头而去。
陆卓在点完火奔到山寨门口却没有看到裴翊时,不知为何心里用上一股‘我就知道’的无奈感。
他不必想便猜到裴翊此刻在何处,立即调转方向往黑虎堂而去。
王飞虎此刻就在黑虎堂。
陆卓运用轻功一路急行,甚至脚都未沾地,不过几下便到黑虎堂前。
只见裴翊站在堂中,手里着一把沾满血的剑,旁边还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王飞虎。
陆卓心里登时一惊,几步行到裴翊身边,望了一眼地上的王飞虎——这人已经没了呼吸。
“你杀了他?”陆卓问裴翊。
裴翊摇头,把剑递给他:“我到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陆卓接过他手中的剑看了看,那是一把平平无奇的铁剑,像是在街边的铁匠铺里随手买的一把,根本看不出来历。
见王飞虎死不瞑目,陆卓叹息一声,蹲下来合上了他的双眼。
低头看着陆卓的侧脸,裴翊皱眉:“你在为他可惜?”
陆卓摇头:“不,我在为燕云飞可惜,他也是个光明磊落的汉子,却与这样的人做了兄弟,真是可惜。”
说完陆卓摇了摇头,将铁剑扔在王飞虎身边,起身开始对付这位不听话的小将军。
“我以为我们说好了在山寨门口集合。”陆卓目光如炬地盯着裴翊。
裴翊偏过头去,躲开他的视线:“我只是想问他几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