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德:“……”您是陛下,您说了算。
看着自家陛下这么大的脾气,高德在措辞时也没有太委婉客气,寥寥两句问候就切入了正题,讨要卫瑜的东西。
不过陛下的这种行径,是要把卫瑜殿下给一直留在秦国吗?且不论卫国会不会同意,卫瑜殿下自己能同意吗?
算了算了,这都跟他这个老人家无关,他听陛下的命令行事就是。
高德将书信写好,秦霁亲自盖了印:“行了,遣人送去卫国,速度快点儿。”
得赶在卫瑜的生辰前把卫瑜的东西都给运到秦国来才行,不然赶不上生辰,惊喜都少了几分。
秦霁也没能立即回去询问卫瑜要不要同他一道办加冠礼,赵安宏倒是先进了宫。
自家陛下要兴起了,不搞残忍暴虐那一套了,要清明政治了,赵安宏兴奋地差不多一宿没睡,将秦国大大小小的可撤爵的门户全部给列了出来,有祖上荫蔽已至的,有家中子弟行事太过不端的,还有暴君先前胡乱封赏的。
秦霁没仔细听到底有哪些人,左右他都不认识,他就听清了供着这些空有爵位的人家,朝廷每年要花很多很多银子。
但凡这些人还有个官职,在做事,都不至于被赵安宏列到名单上。
“丞相,朕怎么没有看见归元侯?朕看漏了?”秦霁对这个归元侯可谓是印象深刻,毕竟是他第一次上朝时就跳出来的人物。
赵安宏回禀道:“陛下,归元侯世子是您曾经的伴读,情分不一样。”
和皇帝扯上关系,无论是皇帝的老师,还是皇帝的伴读,都是不能寻常看待的。
秦霁问:“那他伴出什么来了?”
这话可就把赵安宏给问倒了,归元侯世子,的确是没伴出个什么来,给他们陛下当伴读时,尽出馊主意折腾老师了,还一起打杀无辜宫人,要不是先帝仁慈,怕不是直接将归元侯世子给赐死了,可是,如今的秦国皇帝,是秦霁。
秦霁:“把归元侯给朕加上,第一个就撤他们家的爵位。”
他都严以律己了,总不能还要求他宽以待人吧?
再说了,暴君秦霁的伴读,和他有什么关系吗?又没有陪他读书。
“就这些人了,拟旨,都撤了,朝廷的封赏收回,朕又不要他们的家产。”秦霁合上折子,“丞相大人,去办吧。”
赵安宏领旨,退了出去。
他的心里满是疑惑,陛下的身上是发生了何事?陛下和先前暴虐无常时,判若两人。
难道是先帝开眼,终于让陛下改邪归正了不成?
赵安宏摇了摇头,笑自己没睡觉癫了,要真的有鬼神之力,那陛下早早地就该变回来,又何必会等到今时今日?
“丞相大人,请等一下!”高德从紫极殿小跑着追了上来。
赵安宏停下脚步,对高德很是客气:“高公公。”
高德向赵安宏行了一礼:“丞相大人,陛下见您疲惫,特意叫人将紫极殿的一处偏殿整理了出来,请您在宫里稍作休息。”
赵安宏这下是真的惊到了:“高公公说,陛下留我在此休息?”
这里可是紫极殿,象征着皇帝的无上尊荣,居然留一个臣子休息,这说出去是何等的荣耀?
“偏殿已经收拾好了,丞相大人,随奴婢来吧。”高德道。
赵安宏对着秦霁所在的方向,先行了礼,谢过皇恩,才跟着高德去偏殿休息。
说起来,偏殿怎么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赵安宏歇息过后,被秦霁请去一道用午膳时,终于想起来为何偏殿让他觉得无比熟悉了。
卫国质子卫瑜也在,而且似乎对于和陛下同坐一桌用膳习以为常。
赵安宏精明的脑子在此刻迷糊了,上一回听说卫瑜的消息,还是卫瑜被陛下虐待,扔到偏殿生死不管,怎么现在都能坐在一起吃饭了?而且,卫瑜好像在考校陛下的功课。
究竟是在何时,陛下和卫瑜处得兄友弟恭、琴瑟和鸣了?
秦霁和卫瑜相处时,眼里一贯是看不见旁人的,所以赵安宏的目光都快好奇炸了,秦霁也丝毫没有察觉,一如往常地跟卫瑜用膳。
还是卫瑜看不下去了,提醒秦霁,道:“陛下,丞相大人难得留在宫里用膳,陛下也该和丞相大人多说会话才是。”
秦霁这才想起来这张桌子旁还坐着一个赵安宏。
“丞相,你饭菜可有不合胃口的?要是不喜欢,朕叫御膳房重新做几道菜来。”秦霁还真忘了关注赵安宏的口味。
赵安宏身为人臣,哪里敢让秦霁专门为了自己加菜,连连说“合口味”、“很好”、“不必劳烦御膳房”。
秦霁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对卫瑜的态度,给丞相大人造成了多大的困惑,赵安宏说不必之后,秦霁就不管他了,继续对着卫瑜嘘寒问暖。
赵安宏:“……”上午陛下决断时,看起来挺正常的啊。
当秦霁一个人干掉了餐桌上三分之二的饭菜,赵安宏不觉得秦霁正常了,陛下是没有饭吃吗?为什么能一口气吃掉这么多。
“陛下最近又是劳累,又是长身体的,看来也该叫尚衣局重新来量一量尺寸,为陛下裁合身的衣裳。”卫瑜仿佛读懂了赵安宏眼里的汹涌澎湃,开口为秦霁解释。
秦霁:“是得裁新衣,朕最近好像长高了不少。”
暴君虽说没到肥头大耳的身材,却也相当缺乏锻炼,那肚子把衣服都给撑圆了,而秦霁这些时日,硬生生地把赘肉给练没了,只是离他的六块腹肌还有些许遥远。
而且他是真的长高了。
赵安宏听着卫瑜这番话,悄悄地去瞧了一眼秦霁的衣袍,还真的短了一截。
这是好事啊!陛下又长脑子又长身高,这好消息他都告诉先帝才行。
赵安宏的注意力成功被卫瑜转移,兴致高昂地出了宫,去办秦霁交代给他的差事。
秦霁用过午膳之后,就去了书房,温习功课,等着胥子业来授课。
胥子业对秦霁勤学好问的态度还算满意,没有嫌弃秦霁学得慢,每天的两个时辰都教得非常认真。
老师教得好,又有高人在背后指点,秦霁自认他的进步还算是很大的。
秦霁晚上还拿着自己今天的功课去请卫瑜帮忙批改,得到了卫瑜一句“不错”,秦霁兴奋得差点没上天。
趁着卫瑜心情好,秦霁便得寸进尺地凑到了卫瑜的身边:“卫瑜,你愿意和朕一起办加冠礼吗?朕请老师帮忙给我们加冠呀。”
作者有话要说:
不用怀疑,是真的
第14章
卫瑜怀疑自己幻听了。
堂堂秦国皇帝的加冠礼,和他一个质子一起操办,说出去还不叫人议论纷纷?
“陛下,这不合规矩。”卫瑜看着秦霁,神色认真,“陛下是一国之君。”
秦霁不大高兴地往床上一趟:“朕不是皇帝吗?难道不是朕说的话就是规矩?怎么就不合规矩了?
当真是难以理解,古代人把皇帝尊得那么高,说什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可又不许皇帝做这个不许皇帝做那个,催皇帝选秀女充实后宫倒是一个比一个积极。
“陛下的好意,臣收下了,只是事关重大,由不得陛下胡闹。”卫瑜替秦霁拨开眼前的发丝,露出秦霁那双干净澄澈的眼睛来。
秦霁撇着嘴坐了起来:“你先睡吧,朕还得去把功课给做完。”
卫瑜帮他看过他已经做好的功课,指出了需要修改之处,秦霁打算修改完之后再回来睡觉。
秦霁又回了书房。
卫瑜望着秦霁的背影,手心按上了心口。
说不上来的情绪包裹着他,让他的清明都要崩塌。
没有人会不在意自己的成人礼,更何况他还是一国皇子,身份贵重,在加冠这件事上是马虎不得的。
只是他远在秦国,现在还挂着一个质子的身份,本就不好在秦国张扬,即便他也很想大办一场加冠礼,也想由胥子业这样的能师给自己加冠,都只能想一想。
除非皇兄现在就派人到秦国来把他接回卫国去,否则,二十岁的加冠礼,于他而言,就是永远都不可得到的美梦。
以现在这个秦霁的性子,皇兄若是派人来接,他必然不会为难自己,会愿意将自己放回卫国,甚至还会给自己备上车架和护送的军队,把自己完完整整地给送回卫国去。
可是,皇兄不会派人来接他回国的。
他来秦国为质,换的是卫国的三座城池,黑纸白字写得清清楚楚的,他若要归国,那么秦国必将索要那三座城池,哪怕秦霁不会为难他,秦国的朝臣们也会阻止秦霁。
罢了,错失加冠礼就错失加冠礼吧。
他背负的是卫国之责,岂能因为个人私欲而舍弃?
卫瑜洗漱完,熟练地躺进了龙床的里侧,将外侧留给秦霁。
秦霁在书房修改完了自己的功课之后并没有着急回去休息,而是在书房给高德布置任务。
“高德,你明日去把尚衣局的人叫来给卫瑜重新量一下尺寸,叫尚衣局按照皇子应有的规格给卫瑜做一身加冠要用的服饰,记住,不要走漏了消息,要是让朕听见了不相干的传出去,她们都别在尚衣局干了。”秦霁道。
高德“诶”了一声:“奴婢都记下了,陛下回寝殿去歇息吧,明天该上早朝了。”
秦霁心不在焉地“嗯”了一下,慢慢地往寝殿走。
他还是想给卫瑜一个加冠礼,哪怕不是在三月初十这一天,也不想让卫瑜错失他的成人礼。
秦霁因为学习骑射扭伤了腰,罢朝休息了几天,如今腰也好了,就得早起去上朝。
第二天一大早,秦霁被高德唤了起来,了无生趣地等着宫人们伺候穿衣,迷糊着眼坐上龙撵,前往太极宫。
之前还有人怀疑过秦霁罢朝是否真的是因为腰扭伤了,会不会就是不想上朝了,他们观望着,观望到了复朝的通知,一个个的都很惊讶。
他们的陛下,终于转性了。
秦霁坐在龙椅上,听着高德高声呼喊“有事启奏”,困得直想打哈欠。
奈何他是个皇帝,底下那么多的朝臣看着他,他就算是憋,也要把打哈欠的冲动给憋回去。
“陛下,臣有事要奏。”第一个站出来的是丞相赵安宏。
赵安宏领了秦霁的旨意,昨天连夜就把归元侯的爵位给撤了,自己亲自去归元侯府核对物品的归属。
归元侯府里御赐的东西是一概不能带走的,还有封赏给归元侯的田地也是要收回的,这些都得仔细着,不好错漏。
赵安宏昨个带着下面的官员去办事,归元侯气得差点直接和赵安宏干起架来。
即便是有盖了印的圣旨,归元侯也认定是赵安宏这个丞相假传圣旨,故意针对归元侯府,归元侯府的人也对清查工作拒不配合,甚至归元侯的母亲,一个老夫人,还坐在地上撒起了泼。
当然,这个秦霁还不知道,赵安宏只说清查工作不顺利。
“陛下,归元侯认定是臣假传圣旨,非要今日上朝面见陛下,还请陛下示下,该如何处置?”赵安宏压根就没带怕的,他还巴不得归元侯到早朝上来丢人现眼一番。
秦霁手指摩挲着龙椅把手上那颗金闪闪的龙头:“归元侯……还挺自负的。”
归元侯必须撤,对秦国无用的人,却要吃秦国那么多的俸禄,凭什么?凭他脸大吗?
“让归元侯进来吧,朕倒是想听听,在他的嘴里,朕是不是已经被丞相给架空当傀儡皇帝了。”
高德躬身,挥了一下拂尘:“宣,归元侯,进殿。”
归元侯和他兄弟武平侯长得挺像的,两兄弟看起来都是一副没出息的样子。
进了大殿,归元侯跪下给秦霁行参拜大礼:“臣,拜见陛下。”
秦霁没让归元侯起来。
嘶……腰好像还有些痛,秦霁不动声色地斜靠着,缓解着自己那存在感极强的腰。
“归元侯,好久不见,朕瞧你,吃得是越发圆润了。”秦霁含笑道。
看看那肚子,起码得有二三十斤肉。
怎么比暴君还要能吃?
归元侯不知自己是哪里惹怒了秦霁,竟然让秦霁开口就是对他一通嘲讽,到嘴边的告状词也没能吐出来,全给卡在了嗓子眼。
“归元侯,你是哑巴了?怎的不开口说说话?朕听说昨日你和丞相吵架时,挺有力气的啊。”秦霁的语气轻飘飘的,却带着属于帝王的威严,不可冒犯。
归元侯的冷汗顺着额角流了下来:“臣、臣并未和丞相大人吵架,只是有一点小小的争执。”
“小小的争执也值得你大清早的进宫一趟,还要来朕和众卿的面前来说道?”秦霁扫视了一下面前的桌案,好像摆的物件都有点贵,茶盏应该也不便宜,拿去砸着吓唬归元侯这么个人,有些浪费。
“你以为早朝是做什么的?听你那鸡毛蒜皮的小事的?”秦霁的声音压得更低,听起来也更加吓人。
归元侯头重重地磕在地上:“陛下,臣绝无此意啊陛下!”
“哦,那你就是想来看看,在这个位置上,坐着的究竟是朕,还是别的什么人?”秦霁伸手,撇开挡住自己视线的冕旒,“你怀疑丞相假传圣旨,不就是怀疑,朕坐不稳这个皇位?”
秦霁把冕旒扒得更开了些,他要好好看看这个试图阻挡他往国库里填银子的家伙。
归元侯早就被秦霁给吓破了胆,战战兢兢,哪里敢反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