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霁放下茶杯,抱起卫瑜回床上:“那我们今天便早些歇息。”
……
秦霁先召见了盛商这个状元郎。
盛商踏入太极宫,得见圣言,当场就吓住了。
陛下居然是昨天在茶楼里那个和崔远真起过冲突的人!
那岂不是他们昨天在茶楼里的闹剧,全部叫陛下给看了去?
盛商心怀忐忑地给秦霁行了礼,等着自己被问责。
“平身吧,坐下说话。”秦霁见盛商被自己给吓了一跳,心里便有一股幼稚的快感。
盛商:“?”
陛下不问罪?
“谢陛下。”盛商无比困惑地起身坐下。
“盛商,朕仔细看过你的试卷,的确答得很好,只是盛商,朕不可能拿一个秦国给你做试验。”秦霁淡淡说道。
盛商拱手:“陛下愿意采纳臣的想法,臣就已经感怀在心,不敢奢求更多。”
秦霁:“你不要急,朕的话还没有说完。”
盛商便规规矩矩地将手放好,等着聆听。
“盛商,按照秦国惯例,状元、榜眼、探花,都应该到翰林院任职,你应当清楚到翰林院任职,日后在都城升迁要容易得多。”秦霁道。
盛商点头,却没有接话,因为陛下显然还没有说完。
秦霁也是故意说话留一半,他不光说话拐弯,还要去喝口菊花茶,再拖拖时间,就是想看看这个状元郎在事关自己前途的大事上慌不慌。
待秦霁装模作样地饮了茶之后,他又继续说道:“只是到翰林院任职,你在试卷之中所设想的这些政策,便很难实现,至少在你从翰林院提拔到别的位置上之前,很难实现,想要实践你的设想,那你就只能外放,你明白吗?”
是留着都城,进入翰林院,方便日后的升迁,顺顺利利地当一个大官,还是到外地去,从地方小官做起,去落实自己的理想,一步一步地将官给做上去。
留在翰林院基本上就意味着不会离开都城这繁华之地,而外放之后还能不能回到都城,还真不一定。
多数人当官都想留在都城,为了留在都城,哪怕是当个部门小官,也不愿意去当一方父母官。
盛商听完秦霁的话,当即跪下:“陛下,臣愿意外放。”
他想去实践他的设想,如果做得好,便是有利于整个秦国。
“起来,坐着说话。”秦霁笑了笑,看来盛商这人,他没有看错。
“盛商,朕相信你的能力和才干,可你也得给朕做出成绩来,试卷答得再好那也只是纸上谈兵,你的设想能不能真正变成秦国的国策,就看你试验得如何。”秦霁郑重道。
“臣,定当不负陛下所托。”盛商感动道。
只不过感动完了,盛商还是操心了一下自己那糟心弟弟。
“陛下昨日在茶楼,将一切都看进了眼中,臣斗胆,求陛下对臣的表弟许遂网开一面。”盛商请求道。
秦霁没打算将许遂怎么样,许遂本来就才十七岁,放在现代社会那就是个高中生,他跟一高中生计较什么?
不过许遂那张嘴确实得好生管教管教。
“许遂口出狂言,朕不能不稍加惩治,只是到底怎么罚,朕将选择权交给了许博周,养不教父之过,叫许博周自己管教去。”秦霁才不给别人管儿子。
只是他也确实有些好奇,许博周乃是一州司马,在地方也是个大官了,怎么就养出了许遂这么个有个性的儿子。
盛商见皇帝并无问责之意,松了口气:“谢陛下恩典。”
“状元郎,准备准备吧,打马游街之后回一趟家,然后你就去青州的柳县上任。”秦霁挥了挥手,“去吧。”
“臣告退。”盛商起身退出大殿。
秦霁又同时召见了榜眼和探花,将他们两人给扔进了翰林院,让他们在翰林院多学习多钻研,别急急忙忙地想要升迁。
将榜眼和探花送走之后,秦霁便召见了庞书文。
昨个宫里的人来传旨,庞书文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毛病,听错了宣读的旨意。
陛下竟然要见他,他区区一个二甲,陛下竟然要见他。
庞书文激动得一晚上没睡好,天快亮了才睡过去,而后宫里来人接他进宫,又在马车上睡了一阵才精神了不少。
“臣庞书文,参见陛下。”庞书文被宣进了太极宫的殿内,头也不敢抬,恭恭敬敬地拜见皇帝。
“平身,坐。”秦霁已经见了两波人,对流程无比熟悉。
庞书文紧张地起身坐下,手指攥着点衣服的布料。
“庞书文,你的试卷答得很有意思。”秦霁先夸了庞书文一句。
庞书文惶恐:“臣的试卷能得陛下青眼,是臣之幸。”
秦霁摆了摆手,让庞书文放轻松一点儿。
“庞书文,朕给你两条路,你自行选择,一条路是和大多数二甲一样,外放到地方,当个知县,还有一条路,那就是留用工部当个主事,认真研究改良作物的法子。”秦霁不强人所难,对待人才,他都让他们自行选择。
外放地方,干得好的话即使进了不了都城当官,干个十来年也能到州府去,不会一直当知县,而在工部,没出成果前,庞书文就永远是一个主事,而且一直不出成果,还会被秦霁问责。
两条路,全看庞书文自己怎么选择。
庞书文不假思索:“陛下,臣愿留在工部听用。”
秦霁欣慰地笑了起来,看来上天待他还是不薄的,虽说有些糟心考生,可是人才都是很好用的。
“那朕就祝你早日出成果。”秦霁温声道。
“臣叩谢陛下。”庞书文真心实意地谢恩。
秦霁这一天见了不少的人,光是“平身”就说了好几次,很是疲惫。
从太极宫回到紫极殿之后秦霁毫无形象地躺进了床里,宛如自己已经成为了一条死得不能再死的咸鱼。
“明彻,你先起来用个膳。”卫瑜去戳秦霁,在秦霁的后腰上戳了好几下。
秦霁的后腰是一个比较敏感的位置,比他的脚底心还要怕痒,卫瑜这么戳来戳去,把秦霁给痒精神了。
“阿瑜你胆子大了。”秦霁利落地翻了个身,伸手一拽,握住卫瑜的手腕就将人给拉近进了自己的怀里。
卫瑜猝不及防倒在了秦霁的身上,脑袋磕在了秦霁的下巴上。
秦霁:“嘶……”
卫瑜忍住笑给自己摸了摸被自己脑袋撞到的下巴:“你这就叫自作自受。”
说完,卫瑜给秦霁吹了吹被撞到的那一块。
温热湿润的气吹到了下巴上,弄得秦霁心痒难耐。
“阿瑜,你休息过来了没有?”秦霁低下头,在卫瑜的额头上吻了一下,“能不能给我发发福利?”
卫瑜警惕:“你想要什么福利?”
秦霁:“弹琴啊,说好的给我弹琴,这都过了多久了,我还没有听到呢。”
卫瑜暗暗松了口气,原来秦霁说的是这个,他还以为秦霁想玩什么花样呢。
“那你先起来用膳,过完膳之后我再弹给你听。”卫瑜道。
秦霁的腰练得很好,卫瑜还趴在他的身上呢,他就搂着卫瑜的腰直接坐了起来,没废半点力气。
“好,我们先去用膳。”秦霁又在卫瑜的唇上亲了一下,“谢谢阿瑜。”
卫瑜推搡他:“快去用膳了。”
大白天的少亲来亲去的,容易出事儿。
卫瑜跟秦霁待得久了,他信任秦霁的自制力,却不信任自己的自制力了。
说是青天白日,其实天色也黑得差不多了,到底入秋之后会慢慢昼短夜长,要早早点灯。
今天的晚膳御膳房做了新菜品,用螃蟹给做了很多以螃蟹为主的菜,葱姜炒蟹、蟹黄粉丝、砂锅焗蟹……还有最简单的清蒸蟹。
要吃螃蟹就得去壳,螃蟹的壳挺容易扎着手,秦霁没让卫瑜动手,自己用工具将螃蟹给拆了,再将螃蟹递给卫瑜。
去年吃螃蟹时,他人尚且还在卫国。
那时秦国和卫国正在打仗,只是边境的战争似乎影响不到国都里的人,他们照旧吃喝玩乐,照旧勾心斗角。
当时边境战事吃紧,加上秋天已至,很快就要进入寒冷的冬天,卫琼却不曾下令筹措棉衣送往边境,反而是在螃蟹还肥时在宫里大办螃蟹宴。
那些螃蟹很大,每一个摆上宴席的螃蟹都是经过挑选的,不肥的螃蟹不会端上宴席的餐桌。
卫瑜自然也参加了那一场螃蟹宴,当时摆在他面前的那一盘螃蟹,他一个都没有吃。
有人问他为何不吃螃蟹,他当时好像说的是:“我怕这螃蟹伤了我。”
众人便一笑而过,说二皇子殿下不愧是先帝和先皇后金尊玉贵养大的,连用工具拆个螃蟹吃都怕会扎到手,娇气得不像是个男子。
其实那已然是上一世的记忆了,卫瑜自己都不曾想到他此时想了起来。
卫琼举办的那场螃蟹宴,没有螃蟹伤到他,只是那些螃蟹伤到了别的人。
而现在坐在秦国的皇宫里,吃着秦国皇帝亲手给自己拆的螃蟹,卫瑜心里便在想,秦霁不会用螃蟹伤了将士们的心。
哪怕远在边境的将士吃着冷饭也不会知道皇宫之内皇帝在做什么,秦霁也不会做出令将士伤心的事情来。
“螃蟹性凉,吃多了不好。”秦霁没让卫瑜吃太多,又给他盛了一碗撇了油,用竹荪炖的鸡汤。
卫瑜:“那你也要少吃一点儿。”
螃蟹这东西也就是过过瘾,不可能真的连着几日都吃螃蟹,吃多了就得找太医来看了。
用过晚膳之后,卫瑜便履行承诺,要弹琴给秦霁听。
他用的那把琴是秦霁帮他从卫国要来的旧物,乃是他母后早早为他备下的二十岁生辰礼物。
成年对于每一个人来说都是极其重要的日子,只是他母后的去世得早,没办法看着自己长大,所以就在去世前命人打造了一把琴提前送给他。
卫瑜抚摸着这把琴,眷念之情无以言表。
要是他的母后没有早早逝世,能让他在膝下尽尽孝道该有多好。
“你想听什么?”卫瑜坐到了琴前。
秦霁哪里知道有哪些曲子,便无赖道:“你弹给我听的,难道不应该是你自己想弹什么就弹什么吗?”
卫瑜被秦霁这毫无逻辑的一句话给打败了,他又不是看不出来秦霁明显是为了逃避。
自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秦霁却还在努力补起曾经缺失的内容。
大傻子。
“那我弹一个长相思?”卫瑜手放到了琴弦上。
“长相思?”秦霁沉吟,“这是不是不太吉利啊?我们两人日日同处,又不分开。”
卫瑜愣了一下,旋即符合道:“你说得对。”
秦霁这下苦恼极了:“阿瑜,咱可得找点吉利的曲子。”
卫瑜莞尔,说好。
时隔太久,他得想想有哪些曲子。
凤求凰?好像秦霁自己弹更加合适。
钗头凤?那比长相思更加不吉利。
卫瑜一时之间,竟然想不出来什么合适的曲子。
“不如我给你即兴一首?”卫瑜问道。
秦霁眼睛都亮了起来:“即兴?阿瑜好厉害!”
卫瑜已经不知道秦霁多少次直白而又真诚地夸自己了,只是笑了笑,便抛去了心里的杂念。
他不做他想,只在心里想着一个人。
是一个有时候犯傻还冲自己撒娇,有时候却又威严无比,能够镇得住四方的人。
那个人和自己相识于尚且年幼之时,重逢于苦难之后。
是个自己喜欢的人。
琴弦被卫瑜拨动,奏出了由他心意组成的一支曲子。
秦霁端坐着,认真地听着。
他没有学过音乐,对艺术其实也不怎么会欣赏,他的记忆里还有高三时震惊了老师和同学的简笔画。
可他就是听懂了卫瑜弹的琴。
泠泠之音,弹与他听。
声声诉情,落于他心。
真好听。
这会是他这一生都能记住的调子。
一支曲子的时间并不长,卫瑜很快就收了音,望向秦霁:“我弹得怎么样?”
“很好。”秦霁说,“是我说不出来的好。”
他不会说,只会做。
秦霁起身走向卫瑜,搂住卫瑜的腰将卫瑜带了起来,转了半圈就按进了自己的怀里。
“阿瑜,能遇见你,是我三生有幸。”
秦霁闭上眼,嗅到了卫瑜身上的清香。
卫瑜说:“我亦如此。”
两人相拥无言,直到高德不小心进入殿内,没来得及看便开口说话,打断了两人缠缠绵绵。
高德:陛下不会找我麻烦吧?
“圣旨拟好了?”秦霁见高德进来,瞬间切换到了勤恳帝王的模式。
高德:“正是。”
他将两份圣旨呈上。
“你何时拟了两份圣旨?”卫瑜都没有注意道。
秦霁把圣旨交给了卫瑜:“你帮我看看,这圣旨写得对不对?”
卫瑜不疑有他,打开了圣旨。
圣旨上的字迹一看便知是秦霁的,所以圣旨是秦霁亲手写的。
什么圣旨要秦霁亲手写?
卫瑜赶紧浏览起了内容。
圣旨上写着,解除卫瑜的质子身份,同时将卫瑜来到秦国之后为秦国所做出的贡献一一说明,秦霁以一国之君的身份承认卫瑜在政务上给了自己很大的帮助。
卫瑜看着圣旨,抿了下唇:“你这是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