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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云尘累得快睁不开眼睛,姬挽青细细擦了他身上的汗,各处清洗了一遍。替他穿上中衣后,再叫人来换了被褥。
“云尘,困了?”
差一点就进入梦乡,秋云尘瞪了一眼吵他入睡的混蛋。
这一眼毫无用处,姬挽青的目光柔得快能滴出水,他牵起朝思暮想之人的手,覆在自己的脸庞。
秋云尘猛地撑起上身,五指在姬挽青脸侧摸索,然而半晌过去,他并未摸出什么。
不是人/皮/面具……
“你果然还是在意”,姬挽青叹了口气,抓住秋云尘的手,“云尘,我原本就姓薛,薛淮玉是我一母同胞的孪生兄弟。”
所以他们本就该生得一模一样。
秋云尘惊地睁大了双眼,他听说薛家共有三子。长子薛淮君,继承其父家业,从商。次子薛淮玉,师从逍遥门,习武。而三子薛淮昭,早在六岁时就已病逝。
如今再次提起往事,姬挽青只记得他六岁那年同兄长偷跑出门,要去瞧六里道新来的杂耍班子。
看了一半饿了肚子,也不知当时怎么想的,趁兄长看得着迷,他偷摸出去,想买点儿东西垫垫。
可这一走,就再也没能回去。
十八年前重明教还有余孽散布在武林各处,为练邪功到处抓年幼的孩童,薛家的孩子不过是其中最普通的一个。
谁也没想到,最后竟是他杀了先教主,坐上那个用鲜血浇铸而成的高座。
“你是,薛淮昭?”
“不,我是薛淮玉。”
见秋云尘不解,姬挽青解释道:“淮昭从小身子就不好,寻了许多医师都无解,最后有个道士上门,说他是被恶鬼缠了身。
这解决的法子就是将身为孪生兄弟的我们替换,以此瞒过恶鬼,所以我们就换了名。”
姬挽青没有说出口的是,为了彻底骗过恶鬼,那个被换过去的孩子必须真正死去。所以他被重明教抓走,并不是一场意外。
可惜他没死成,早在他把薛淮昭关起来,替换其身份进入薛家的时候,他那个愧疚了十八年的兄长就已经认出了他。
所以逍遥门一事,其中做了推手的还有薛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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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估摸着最晚后天才能有,又卡住了,抱歉。
第36章 暗念
各派精英损伤惨重,武林盟主大喜之日被擒。无论是哪一件,都昭示着武林正道的无用可欺,无形的巴掌狠狠打在他们脸上。
若说前几回还能借口说准备不足,受人蒙蔽。可这一次,明明已经用上玄机派的伏魔阵,七玄洞刘掌门亲自压阵。
多年前的惨状又重新上演。
刚倒下的同门,下一刻就持着武器杀向自己,无穷无尽的蛊虫,活/死/人一样的傀儡……
他们一路追击,甚至连魔教的影子都没抓到,武林盟失了盟主,更是恨不得将魔教连根拔起。
愤怒与恐惧同时升起。
赏剑会就定在正月初十。
这本是阖家团圆的日子,武林各派却要日夜奔袭,连年都过不了。那些小门小派被吓破了胆子,龟缩起来不再参与纷争。以武林盟为首,七玄洞、沙环派、南渊山庄等在江湖中排得上号的门派都不约而同带上最精锐的弟子前往。
昔日魔教教主姬笑离死后,其手下总教使白崖领着尚为年幼的新教主签下合约。
其一重明教不得再踏出雾居山五里的范围,不论缘由。
其二重明教不得再残害无辜,尤其是做操/控死尸、制作傀儡等天怒人怨之事。
其三玉苏剑作为战利品归逍遥门保管。
其见证者——通音寺无念大师。
此次魔教教主不仅出了雾居山,还放出傀儡、蛊虫,操纵死尸,无疑是撕毁合约。
武林盟代盟主顾萧满与各派主事者在出发去胡城之前,一同敲响了通音寺的大门。
无念大师早已圆寂,如今那纸合约就在其徒孙净明手里。
于是通音寺主持空缘,携净明与寺中武僧同往。空缘下山的消息传出,武林中那几座巨山终于有了动静。
当年参与围剿一事后便远离俗世、休养生息的欢夜谷、紫霄观、侍剑山都发文痛斥重明教背信弃义。
这已不是武林正道与魔教之间的小打小闹,牵涉了四尊庞然大物,就变成了整个武林的纷争。
硝烟无声侵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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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那封长达三千字,按了四派主事者鲜红手印的信时,秋云尘刚睡醒。身侧之人呼吸沉稳,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印满了暧昧的红痕,他撑起身子,左手轻轻掐住对方的脖颈。
真是对枕边人毫无防备。只要他用力掐下去,就能彻底解决这个让武林正道烦忧的罪魁祸首。
可他们昨夜才拜了堂,成了亲,在整个重明教教众的见证下,牵着手入了洞房。
若是教主突然死了,他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武林盟主怕是立刻就要下去陪葬。
那就得出了雾居山才行。
他思索着要如何让姬挽青带他去胡城,没察觉到身下人已经睁眼,轻轻抓住他的手摩挲。
“在想什么?”
声音有些嘶哑,是昨夜用得太过了。
秋云尘回过神,俯下/身啃上姬挽青的脸颊,毫不犹豫道:“想你。”
云尘从前可不爱说情话,都是用那双情意绵绵的眸子看着他,看到他只想狠狠吻上去。
原来,他早就陷进其中无法自拔了。还愚蠢的以为可以全身而退。
蛊惑他人的同时,也欺骗了自己。
啃咬着脸颊的人不知何时转移了目标,埋在了他的肩窝里,还未散去的痕迹又加深了几分。
姬挽青觉得有点疼,微缩了下/身子,可秋云尘带着凉意的手又钻进了被子,在他的腰间轻揉。
揉着揉着就变了味道,继续往下探去。
“嘶——”
秋云尘听到痛呼声抬头含上他的耳垂,手上的动作缓也没缓。
后来,姬挽青只能盯着幔顶,眼神泛空,任由秋云尘动作。
他把人囚在这儿就得付出点儿什么不是么,姬挽青想。何况云尘是他心爱之人,他们昨夜成了亲,无论是做什么他都欢喜。
直到傍晚来临,主卧的动静才渐渐小了下去。秋云尘抱着姬挽青泡进后院里的暖池,小心抚摸着怀中人身上每一寸肌肤。
他是把人折腾得狠了些,不然待在雾居山的日子里还有什么乐趣?从前他小心翼翼地期盼薛师兄的真心,现在对方已经在他怀里了,他只想彻底占有,就像曾经心甘情愿把自己交出去一般。
陆明捏着鼻子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物,皱得不成样子的被褥也得换了。打开窗散了散味,他忍不住抱怨,“每日收拾这些就算了,还要天天在外头听着,主人可真是把我当太监使!”
屋外长廊上的梅楚江嗤笑一声,“这么大年纪还没娶亲,不是太监是什么?”
“你不也一样,还比我大几岁呢。”陆明好不容易才扳回一城,自然不会放过这大好机会,“你说是吧,梅公公?”
他倒是想娶亲,可重明教里女子本就少,没一个他看得上,外头的女子又有哪个敢往魔教里嫁?
梅楚江只冷哼了声,倒是没说话了,边往嘴里倒酒边看陆明收拾屋子,一点要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收拾完点了灯,陆明关上窗户。正要起身,后背贴上一个热源,腰也被紧紧禁锢住,酒气直往他脖子里扑。
“我说你喝醉了就回屋,别跟我撒酒疯行不行?”他真是服了梅楚江,每回喝多了就往他身上倒,也不管何时何地,这里可是主人的屋子!
喊了半晌没反应,他只能认命地转过去把人胳膊往自个儿肩上一搭,往门口挪。
喝醉了的梅楚江和白日里的无赖模样完全不同,不仅会用湿漉漉可怜极了的眼神瞧他,还会像孩子似的缠着他。
也许这就是他放任对方的原因吧,多好玩儿啊,陆明想。
身为教主的贴身护卫,陆明的武功其实比经常外出的梅楚江要高一些,不然哪儿能习惯把喝醉了酒,比他还高上一个头的右教使扛回屋去。
左右教使的住所就在山巅断崖下,一棵迎风而立的雪松旁。陆明背着人从崖边一跃而下,轻松跃进梅林里。
林子里积了厚厚一层雪,直直埋到膝盖处,寻着光源一直走,就到了他们的小院。
“喂,醒醒!”陆明把人搁在榻上,还没起身就被拉进梅楚江怀里,他闻着醉鬼身上浓郁的酒臭味,嫌弃地直拍对方脸。
可惜梅楚江紧闭着眼睛,任他怎么拍都不醒,他只能说好话,“梅大爷,我去打水给您净脸洗脚,您给个面子好不好?”
也不知这话是不是被听到了,梅楚江放开一只手臂,猛地打在床头,吓得陆明忙拉过来看,看没伤到哪里才放心,“怎么喝醉了就跟傻了似的,都不知道疼!”
拉过一旁的被子盖在人身上,他转头就出去打水烧水了。
门刚一关上,梅楚江就睁开了眼,眼神清明,并无一丝醉态。他站起来走到窗边,看陆明在井边打水。
瞧陆明边打水边抱怨的小模样,他忍不住笑起来,但下一刻又有些难过。
他比陆明大四岁,陆明被先教主夫人捡回来后也是他带着一起识字、习武的。
十来年他们就住同一间屋,穿同样的衣裳,情同手足。可随着他们慢慢长大,他已经不满足于手足之情,他想和陆明同先教主与其夫人一般,夫妻相伴、恩爱非常。
这是不对的。
他们都是男子。
他爱酒,只因每回醉酒之后陆明都会贴身照顾他,他可以肆无忌惮耍酒疯,这时候即使做了再过分的事情也会被谅解。
可这过分的事也仅限于拥抱,触摸。
他不敢吓着心上人。
原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他会一直看着陆明,等对方娶妻、生子,或许他还能帮着照顾对方的孩子。
直到跟随主人下山,之后又遇到秋盟主。原来两个男子也可以互相倾慕。
但陆明是不一样的,他只喜欢女人。
他抬头看向雪松下挂着的红灯笼,昨夜主人和秋盟主成了亲,此前他们也日夜纠缠在一起,不分彼此。
陆明端着水盆进屋时,见到的就是梅楚江遥望天际,浑身上下都透着孤独的模样。
“楚江?”
他小心翼翼地,有些不忍打扰。
梅楚江回神转头,眼睛里还流露着悲伤,让陆明想起他养了十年的阿黄失去幼崽时的无助。
他摸不清梅楚江这是酒醒了还是没醒,于是放下盆,走过去牵起对方的手,“楚江?
也就这时候陆明会唤他“楚江”,平日里都是连名带姓喊他。
陆明歪着脑袋瞧他的样子可真诱人,梅楚江忍住心中不该升起的欲/念,慢慢地眨了眨眼。
这绝不是酒醒了的样子。陆明叹口气,哄孩子似的说:“我们先净脸,再洗脚,然后关灯睡觉好不好?”
梅楚江没说话,任陆明牵着他坐回床边,收拾完了替他脱了外衣,叫他先睡。
等陆明洗漱好了回来,就看到那傻子还坐着,风从大开的窗户吹进来,连他都冷得发颤,更别说只穿了中衣的梅楚江。
不能跟醉鬼计较。陆明先把窗关了,留了点缝,再点了炭盆,最后把梅楚江按进被窝,熄灯就要爬上自己的床。
腰却被抱住了。
行,又开始了。他怎么忘了喝醉后的梅大爷肯定要和他睡一块儿来着。轻而易举被扯进另一人的怀里,陆明再次感叹了一下自己的劳碌命,然后很快就睡了过去。
他一会儿还要回主人那边守夜呢。
梅楚江抱着心上人,借着烛火细细描绘怀中人的面容。陆明有一双猫一样的眼睛,睁开时又大又圆,总是不自觉的勾人。
唇也是小巧粉嫩,跟女子一般。
该怎么办呢。主人为了心上人,敢去武林盟抢亲,而他,心上人就在身旁,却提都不敢提。
他把脑袋埋在心上人的肩头,深吸了口气,浑身燥热不已。
陆明,陆明……
第37章 前奏
雾居山久违地热闹了几回。
先是教主成亲,教中弟子办了回喜宴,后是除夕夜,烟火子时后还不停歇。
守岁是件稀罕事,姬挽青靠在窗边,怀里搂着自家夫人,竟有些难得的高兴。
秋云尘也是第一回 在武林盟外的地方过年,他望着天空中稀疏的星子,心里有些怅惘,也不知顾叔叔和百叶先生正在何处。
近日里武林正道痛骂魔教的信一封封送至雾居山下,若不是姬挽青下令不得妄动,怕是送信的使者早就去了黄泉。
陆明举着又一封信函来到主屋,轻轻放置在桌上,准备离去。
就听主人道:“不是说了,这些东西烧了就是,不必再拿过来。”
别的陆明都做主烧了,可这封不行。他看了一眼靠在主人怀里的秋盟主,神色有些莫名,“是武林盟送来的,代盟主顾萧满此刻正在山下,说要与主人谈谈。”
武林盟来了可不止一回了。年前就在山下叫喊让雾居山交出秋盟主,只是碍于那道深渊,一直无法靠近而已。
陆明瞧了瞧那位窝在主人肩头睡得极沉的秋盟主,实在无法将其同武林盟口中的“囚犯”二字结合在一起。
主人虽给人喂了药使其不能动用内力,不允许下山,但除此之外,其他的哪怕再过份都一概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