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獍徒[古代架空]——BY:清金钩钓

作者:清金钩钓  录入:03-10

  萧寻章才下了朝,端的是发了好大一通火,指着士族公卿们的鼻子大骂“干脆连兵权也一并奉还你们得了!”,吓得太后匆匆结束了朝会。萧寻章连明理堂的面子都下了,直接甩手欲回府邸。
  临上官道了,忽然改了主意,说要去枢密院看一看。
  枢密副使得了消息,领着一干人等在门口严阵以待。萧寻章困惑地向身后看了看,问:“今日还有别人要来?”
  副使恭敬答道:“不,我等专来迎接摄政王的。”
  “哦。”萧寻章有些头疼,平日里与这些人随意惯了,副使跟他打起官腔才想起自己此行算是心血来潮,未曾预先打过招呼,他们兴许以为是出了大事。
  萧寻章摸摸鼻子,在人群中扫视一眼,问:“怀,呃,你们小谢指挥呢。”
  小谢指挥?副使想也不想,抬手指道:“在那儿......”手在空中犹疑了半天,迟迟没定下来,声音逐渐气势不足,弱了下去。
  他向身边人打着眼色:人呢?
  身边人倒吸一口凉气:忘了。
  “这个,”副使尴尬地笑道:“大约是小谢指挥新换了职司,大伙儿还往旧处去通知,忘了那块地方......”
  “怪我给他调得太偏了?”
  本来就是,副使心里嘀咕。嘴上忙不迭道:“绝无此意。”
  萧寻章长腿迈进庭院,人群自动给他分开条道。他说:“行了,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吧。我去找他。”
  副使还有些参不透萧寻章的心思,站在原地不动,观望是否需要跟过去。
  萧寻章察觉到了他的想法,顿下步说:“除马军司外,其他指挥使位都满了。他在滇远路忙活了近整年,不过是寻个位置让他歇一歇。不然,我直接让他做枢密使?”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枢密院内的猜测自然就平息了。副使挥挥手,开始赶人:“快散了散了。”
  萧寻章叫住副使,说:“马军司本当是怎样的,过了今朝还是怎样。”他拍了拍副使的肩,意味深长地说:“别多想。”
  门被叩响了,谢怀御不耐烦地去拉开门,心下懊恼:早知道翻窗装不在了。
  见到来人,他瞬间变了神情,不自觉顺了顺翘起的额发,磕巴道:“你,你怎么来了?”
  “来瞧瞧你。”萧寻章靠在门沿上,问:“小谢指挥有空吗?让我进去坐坐?”
  “有空!”谢怀御答得铿锵有力。
  萧寻章走了进去,谢怀御忽地想起什么,急急忙忙地冲到桌案边,把凌乱的公文草草堆叠起来,紧张地看着萧寻章坐下。
  萧寻章见状好笑,打趣道:“怎么?藏了什么东西不让我看?”
  “不是,”谢怀御凑过来,低声说:“怕义父嫌弃。”
  “嫌不嫌弃的,都这么些年了。”萧寻章倚靠在谢怀御身上,叹口气,说:“还能不要你不成?”
  谢怀御低头嗅着萧寻章的发香,说:“义父,你心情不好。”
  “有时我也希望你不要那么敏锐。”萧寻章无奈苦笑,说:“朝廷把粮道断了。”
  什么?!谢怀御动作倏然一停,震惊地问他:“哪的粮道?”
  “还能是哪的?”萧寻章发过一通大火,如今平复下来,只觉得心累,说:“滇远路与大契之间,万家那条。”
  “他们是故意的?”
  “蠢的。”
  谢怀御手中茶盏“砰”地一声碎了,瓷片散落一地。
  “大郑完了。”
  他说。
  萧寻章把他攥紧的手指拉开,轻柔地拨下嵌进他掌心的碎瓷,说:“大契先完。”
  阿勒苏在蓟北的天葬台祷告,他已在场外闭目跪拜了整整十二个时辰。
  天葬师的软底布鞋踩在嶙峋的乱石上没有声音,他手上提着块看不清原身的腐肉,靠近了阿勒苏身后。
  阿勒苏睁开眼,问:“时间到了?”
  天葬师抬手摁着胸口,微微躬身说是。
  阿勒苏起身接过腐肉,脚步一深一浅地沿着尚未成形的道路走到天葬台中央。
  天葬台上尸身早被分食干净,只余下破碎得不成形的布条绕在白骨上随风飘摇。
  阿勒苏甫一踏入天葬台,山崖上给自己顺毛的秃鹫陡然停止了动作,眨眼间当空盘旋起来,嘴中发出尖锐的鸣叫。
  阿勒苏感受到了黑影自远空投下的凶光,却对此颇为满意,他举头与秃鹫对视,腾格尔降下的威慑令他愉悦。阿勒苏肩颈发力,扬手将腐肉丢至空中。
  刹那间秃鹫一拥而下,锐利的趾甲勾伤了彼此的羽翼,纷纷扬扬落下的黑羽中还夹杂了几滴血液。腐肉被分食殆尽,秃鹫顿时没了影踪,在山崖上品砸着方才的滋味。
  “单于。”天葬师目睹了方才景象,脸上未起丝毫波澜,向回到他面前的阿勒苏行礼。
  阿勒苏回望苍天,目光远胜秃鹫森寒。他扬声道:“腾格尔已收下我的祭礼,此行南下,天佑上吉。”
  大契与大燕交战起来,边境的战报却是一封接一封地往郑都递。萧寻章坐在龙椅的下首,一反那日大发雷霆之势,只冷漠地看着折子在帘后与堂下转圜。
  那些世家终于反应过来他们犯下了大错,多年来他们只醉心于内斗,全然忘了来自外部的虎视眈眈,面对自己人是刀刀扎肉入骨,对待外敌竟是和风细雨,蠢笨如猪!
  鼠目寸光!萧寻章对堂下不断递来的窥探目光置若罔闻,他对此地嫌恶极了。他们要再作什么盘算,萧寻章再不管了,反正小皇帝已懂事了,逼一逼在朝上久坐的还是可以的,这摄政权归还于国玺好了。
  还是太后开了口:“眼下情形,来日一站注定是不可避免了。不知众位爱卿,可有破解之法?”
  众臣交头接耳商议一阵,最终走出个姓盛的光禄大夫来,跪拜道:“虽无破局之法,却有一个破局之人。只看摄政王舍不舍得了?”
  太后欣喜道:“是什么人?快说来听听。”
  “此人正是才被擢升至从三品的侍卫亲军马军司的副指挥使——谢怀御。”
  萧寻章猛一拍座:“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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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大捷
  萧寻章斥道:“满朝文武商量了半天,最后竟是将事情都推给一个十七岁的孩子,你们是何居心!”
  盛大夫硬着头皮道:“我等久居郑都,惟有小谢大人是才从边疆回来的,他同胡族所勾连的山匪打过交道,不仅全身而退,乃至大胜而归,想来对敌了解更胜上我们几筹。再一则,小谢大人虽说年轻,却已官至从三品,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也是分内之事。”
  刹那间萧寻章眼神变得危险起来,说:“若论起官职,比怀御日久年深的比比皆是,要分忧,也应当是诸位大人身先士卒才是。”
  “英雄出少年,这话不是王爷说的?为国分忧,更不该看重年龄了。”坐在帘后的盛知锦突然发话了,说:“更何况,哀家瞧着这孩子气宇轩昂,不禁觉得是虎父无犬子呢。”
  虎父?他不是摄政王义子?摄政王昔年做楚王时确是去过前线,可不是说主要还是负责粮草事物?这如何都算不上虎父吧。
  难道是说......他的生父?
  说来奇怪,谢怀御被摄政王接来郑都至今,已三载有余了,竟从未有人探听出他的生身父母。这孩子孤苦无依着实可怜,可萧寻章绝不会乱发善心收留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孩。
  姓谢......与萧寻章有些渊源......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臣脸色一变:只有那个人了。
  那个......在史册上被生生抹去的名字。
  ——谢居衡!
  他是谢居衡的儿子?!不是死了吗?!被乌契屠城后还活着?!
  不少世家老臣的脸色顿时精彩纷呈了起来。他们比谢居衡还清楚他当年多冤枉,他死在阵前的消息传回时,不少人都暗自松了口气,连老天都襄助他们,若照实记录谢居衡的实绩,岂不是明白地告诉后世他们世家是何等腌臢,成棠帝又是何等昏聩!皇帝是不能犯错的,那么犯错的就只能是谢居衡了,还有谁能比死人更逆来顺受呢?
  于是干脆将当年构陷他下狱的罪名再多添上几笔,尸骨无存的将军便成了叛逃异国的反贼,那些世家空穴来风的话语摇身一变,竟成了先见之明。
  原只是想拋出个饵来拖一拖,想不到竟勾出了潜藏深潭下的大鱼。如此,谢怀御便留不得了。
  本打算隔岸观火的群臣纷纷下了岸,一个接一个的跪在了殿中,进谏道:“还请摄政王多为大郑着想啊!”
  萧寻章磨着后槽牙,大郑不是他的大郑,也不是百姓的大郑,只是这些世家的大郑。国运不曾怜过他,他又何须来怜国运!
  萧寻章深吸一口气,长叹出来,这骂名他背了!他不要谢怀御为这些人去搏命!
  萧寻章正欲开口,堂下却兀地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掷地有声,盖过了所有朝臣乌泱泱的议论。
  “臣,谢怀御,自请领兵出征!”
  “谁让你进来的?!”萧寻章心生一股无名火,低声怒斥道:“回去!”
  谢怀御不为所动,继续道:“臣愿承先父遗志,为国效命,战死疆场在所不辞,还请太后应允。”
  萧寻章攥着扶椅的手背浮起了青筋,他在朝上很久没有过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了。
  他知道谢怀御肯定听到了,可他不明白,谢怀御从小到大对他言听计从,怎么偏在此时此刻此事上忤逆他?
  盛知锦也是初次在朝堂上见到谢怀御,愣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说:“你有报国之心,哀家自然是无有不允的。”
  萧寻章闭上眼,转过头去,不说话了。
  明明是他惯常对待朝臣的姿势,此刻却莫名显出些许落寞。
  “义父……”
  回了府,谢怀御亦步亦趋地跟在萧寻章身后,可怜兮兮地“义父”长“义父”短。
  义父不为所动。
  义父走到正房前,瞥了谢怀御一眼。
  谢怀御马上顺杆儿爬,去拉萧寻章的手。
  萧寻章躲了开来,俯身抱起在门槛后打滚撒娇的小春信,丢给了谢怀御,而后“砰”地关上了门。
  谢怀御一脸懵地抱着小春信,十几斤的大猫在他手中架着,浑身不自在,扭过看不见的脖子,嗲嗲地冲他“喵”了一声。
  谢怀御如梦方醒,赶紧把小春信放到地上,拍拍它的屁股,让它自己跑去玩。
  谢怀御做了下心理建设,犹豫了一下,决定直接推门而入。
  他没想到萧寻章关门的声音那么大,事实上关得那么不严实。谢怀御力气用大了,进门后趔趄了好几步,才定了下来。
  萧寻章靠着桌案,双手抱在胸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让他进了,那就是有门啊。谢怀御赶紧凑了过去,讨好道:“义父……”
  “小春信呢?”
  谢怀御一怔,老实答道:“让它自己去玩了。”
  “小崽子长大了,什么不能进的地方都敢来,一个没看住就到处闯祸。”
  这明显是意有所指,谢怀御不敢还嘴,老老实实地挨训。
  萧寻章看着谢怀御乖巧的样子,实在骂不出口,欲言又止半天,最终叹口气道:“你平日里何等伶俐,怎么偏在今天......你若不是我亲自养大的,险些要怀疑你与太后做了什么交易。”
  “义父,不是的。”谢怀御有些委屈,小声解释道:“我已经是从三品了,可以上朝的。我知道看你的面子,我就是不去也无人怪罪,可自义父告诉我粮道中断后,我的担忧丝毫不比义父少,于是自那之后朝会次次不落,只是义父你从来不往堂下看,所以我盼了许久,也没盼来义父看我一眼。”
  “你自作主张,反来怪我了?”
  “不敢,”谢怀御正色道:“只是我若没猜错,义父今日是打算替我把事情担了吧?”
  萧寻章眼神飘忽起来,看向别处,说:“大郑已对不起你的父亲,你不欠大郑的,何必为他们卖命?”
  “义父,我不是孩子了。”谢怀御说:“他们敢欺我生父,不过打量无人为他出头,我去了,武将的名声靠拳头打出来。而义父,你是天上云间月,我不要你被子虚乌有的罪责点污,我的义父要干干净净地流芳百世。”
  谢怀御定定地看着他,说:“我只为义父拼杀。”
  滇远路的麓北盆地已无山匪驻扎,朝廷的图册上本就没有此地,萧寻章要将此事瞒下,还不是易如反掌。这块遗落之地改换门庭,姓谢了。
  令丘与浮玉山脉天险交汇,若能吞下此地将来进可攻退可守,直捣郑都指日可待,阿勒苏欺滇远路无将可用,猝然发难。
  郑都信鸽兵分多路,将谢怀御行踪路线告知大郑十六路。
  大燕黑甲在浮玉山脉下连营九十里,牵一发而桴鼓起,碎石阵阵,剑指苍穹。
  一点寒芒出绝巘,谢怀御寒甲银枪,马蹄踏疾起尘土,巉岩垂藤惊飞鸟,风云变幻间,金戈裂弦掩边茄。
  一滴冷汗从阿勒苏额上滑落,他敢带兵在浮玉山脉下连营扎寨,因为他早已拦截到了谢怀御自郑都出发后行军路线,无论如何是不可能在此时赶到的!
  谢怀御勾起唇角,你真当军情绝密,是能落在纸上的?
  阿勒苏弯刀收势,且战且退,燕兵渐次围拢,收合成阵。
  谢怀御当机立断,收枪回马,转而冲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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