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獍徒[古代架空]——BY:清金钩钓

作者:清金钩钓  录入:03-10

  谢怀御猛地往柜门上一撞,锁晃了晃,纹丝不动。虞骁没想到这小子这么莽,赶紧安抚他道:“别着急,我来开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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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新生
  谢怀御趴在虞骁背上,脸烧得通红,额头滚烫。虞骁肩胛骨处的薄衫已被汗水浸成深色,谢怀御处不断传来过高的体温,令他禁不住愈发急躁。然而□□的马实在太瘦了,虞骁数次将马鞭扬起,终究只是虚张声势地划裂一道空响,擦过了它瘦骨嶙峋的皮肉。
  出了城,谢怀御再没有清醒的时候,成日里被噩梦魇着。一茬接一茬的大夫来了江南路,任凭什么天材地宝,只要是世上有的,萧寻章没有半个“不”字,借了陶家的道,源源不断地送来。一年半载间没日没夜地折腾,逼得萧寻章险些把手伸进御药院去,谢怀御终于有了动静。
  只是断断续续的呓语呢喃,在众人看来,已是阎王老爷的大恩,愿赊他几分阳寿还来人间。
  谢怀御只觉得自己伏在什么东西的背上,脊骨太硬了,又覆着坚硬的鳞片,硌得他生疼。谢怀御知道自己在梦里,可他醒不过来,像被抽干了力气,眼皮重愈千斤,只能无止境地沉下去,再沉下去。
  不知麟兽载他行过几季,碧落黄泉茫茫无尽。谢怀御的发已留长,他习惯了昼夜不歇的风刀霜剑,快要成为冰川封冻的鱼。
  可他等来了那一点暖意,温柔的手掌抚过他的长发,一件厚实的毛氅盖了上来。仅凭这一点暖意,便使得风雪归程,转眼寒木春华。
  你是来渡我的神明。
  阿勒苏在远地耐心地蛰伏着,紧扣弯刀的指节被连日风沙磨得皲裂,露出其中血色的嫩肉。他却浑然不觉,眼神紧盯着偏西河流,柔桓无知无觉,正在河边饮马。
  蓟北之东,草木葳蕤。往西则寸厘寸荒,旱生禾草灌木,是别无选择的栖身之所。
  柔桓是被九越的先祖驱逐至此,荒地的日子不好过,总想报仇回迁,是以力量不足却骚扰不断,侥幸赢了便得寸进尺地东迁几厘,败了不过退回原地从头再来,惹得九越族不胜其烦。
  阿勒苏舔舔干涩的嘴唇,弓起腰来,蓄势待发。外公派人给他递了消息,背弃盟约的乌契已独吞下平襄路,建全“大契”,若他不能尽早亮出手腕,大契的下一步便是重返草原。
  阿勒苏必须抢在大契恢复之前,将草原上所有力量都收归自己手中,如此才能让大契有所忌惮,赢取一线喘息之机。
  柔桓的马动了。
  刹那间阿勒苏下了令,他带来的兵马不多,个个是以一当百的精锐,顷刻结成长蛇阵,疾如离弦箭一般冲了出去。
  柔桓最擅游击,专攻的就是反应迅捷。阿勒苏此番突袭,虽确是让其措手不及,却也绝无速战速决的可能。敌军未至眼前,柔桓已逃往天边。
  阿勒苏神色不变。
  “继续追。”
  柔桓昼夜狂奔六百里,阿勒苏紧随其后追了六百里。不知柔桓情况如何,阿勒苏这里已经快支撑不住了。
  部下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脸色,犹疑着是否该前来劝说。
  粮草将尽,阿勒苏又何须他们来提醒,不提不过是怕军心浮动。
  阿勒苏召来部下,低声询问:“若杀副马作粮,还能撑多少时日?”
  草原上不缺战马,只是不到穷途末路,鲜少有杀马的事。部下没想到阿勒苏会出此下策,老实答了“三天”,而后惊疑道:“若超出三日,此乃败亡之道。”
  “我只论当下,”阿勒苏说:“就这么办。继续追。”
  三日后,戎奴大捷,柔桓在水草稍盛的另一处被冲得溃不成军。阿勒苏带着超出预料的牛羊马匹回了九越。
  副将向九越首领汇报了战事经过,老人满意地看着阿勒苏,说:“倒是有几分气运。”
  阿勒苏不卑不亢,说:“外公,不是气运。”
  “哦?”
  阿勒苏说:“柔桓游牧为生,又爱招惹他族,是故必然以己度人,不愿将驻地选在易寻处。荒漠草原的水流难得,因此必不会是他们的栖身之所。可他们又离不了水,于是我问过外公柔然驻地与水源间的距离,纵使会迁徙,也不过加减十余里。他们习惯了携带往返如此距离的粮草,若被追杀自然要弃营而逃,粮饷便有尽时,定是要另找补给的。”
  “我作追击,不能带过多粮草,一则负累,二则也欲使柔桓放松警惕。倘若他们见我粮饷充足,怕是不肯直寻水草而去,到了绝境,回转过来敢与我们背水一战也未可知。我早已打探过方圆千里的水流分布,无论往何处奔逃,都不出杀副马后三日脚程。到时柔桓以为我山穷水尽,便可安下心来整装补给,我此时突袭,才是真正的措手不及,成败立见。”
  老人眯起眼睛,如此心性,先前倒是小瞧了。那他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呢?
  老人一拍手杖,捶着后腰站起身来,问:“可想好国号了?”
  阿勒苏盼九越的认可已盼了太久,他脱口而出:“大燕。”
  老人不再多言,点点头认可了这个名号,缓步出了营帐。
  阿勒苏恍然间觉得他双肩似是下塌了些,他出声叫道:“外公……”
  老人远眺天边,却觉得心境是前所未有的轻松,摆摆手道:“以后草原只有大燕了。”
  大燕。
  太年轻的燕帝,太有魄力的希望。
  萧寻章说:“大燕与大契已胶着数年。那万家的商道怎么样了?”
  “我没拦着他们的生意,许他们继续送着粮。”谢怀御补充道:“只是抬了抬价,所有进项要与我三七分账。”
  “怎么才三七?”萧寻章调侃道:“你宰朝廷那一笔,可当真是狠。还当你会至少报个五五分。”
  “我七他们三。”
  萧寻章愕然地瞪大眼睛,险些破了音:“你再说一遍?!”
  谢怀御冷静道:“我……”他看到萧寻章的脸色,端不住了,神情一软,说:“开个玩笑。”
  萧寻章有些抓狂,问:“到底多少?”
  “我三他们七。”谢怀御顺着萧寻章的头发,说:“我有数的。”
  冷不丁开这种玩笑,可不像是有数的。萧寻章怀疑道:“真的?\"
  “真的。”谢怀御信誓旦旦:“我都收了他们的马场,总不能一点余地都不留,真把人逼急了,再往大郑别地使劲,我又得别了义父去补窟窿。”
  有些事不必摆在明面上说,有心人自会推算。
  大契占了平襄路,却再也回不去蓟北草原。平襄路诚然是块可种粮可养马的宝地,却对一国而言,实在太小。或许太平时可自给自足屯下些粮马,可大契是个在战乱中建立的政权,日夜提防朝邻成暮敌,他们需要抢时间早日做足战时准备。所以大契在建国之初便铤而走险,与大郑境内暗渡陈仓,不惜传授养马方法,但求一速。
  马匹的额外进项已成了谢怀御的囊中之物,若是粮草再一断,曾经坐镇一方的大契便成了一块任人宰割的鱼肉。短短数年风云变幻,统一了草原的阿勒苏今非昔比,早盼着将其拆吃入腹,只是忌惮于乌契在他年少时留下的威慑,观望了一年又一年,年岁愈长愈是谨慎,若非万无一失,决计不会轻举妄动。
  谢怀御曾想过若是没有万家粮道,他便真能干耗死山匪,大燕又如何没有想过如此耗死大契?粮道若断,阿勒苏当真是承天大运。
  任凭他们哪方弱势,大郑是绝不出手的,盘根错节的官场,能腐蚀出世上最软的骨头。
  谢怀御能为大郑做得最长远的打算,便是运入大契的粮草,那是大郑的买命钱。
  谢怀御突然想起什么,说:“我该去让万家谨慎些。”
  “怕什么?”萧寻章泰然道:“厢军盯着呢。”
  谢怀御才迈出步,闻言坐了回来,默默地看着萧寻章。
  这可不像调情的眼神,萧寻章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被人盯得冒冷汗,他说:“有话直说。”
  谢怀御幽幽道:“沈构很听你的。”
  “他是听我母亲的。”
  “你认识他多久了?”
  萧寻章掰着手指头算起来:“他是我母亲养大的,后来多次进郑都寻过她,都无功而返。我初次注意到他是在……”萧寻章回忆起来,说:“比你去江南时还早些,少说得有□□年了吧。”
  “哦。”
  萧寻章冲谢怀御勾勾手,说:“哎,我想起一桩趣事,你要不要听?”
  不要,谢怀御心里这么想着,还是把脸凑了过去。
  萧寻章的鼻息打在谢怀御的耳朵上,却迟迟不开口。
  谢怀御困惑地侧了侧脸,萧寻章倏地在他脸颊上落了一吻。
  谢怀御半边脸都烧起来,坐回椅子上,愣愣地捂着脸。
  萧寻章打趣道:“我家小朋友吃醋了。”
  “义父……”谢怀御听着委屈,说:“我不是小朋友……”
  “不是小朋友呀。”萧寻章有些头疼,说:“可我不喜欢像沈构年龄那么大的,就喜欢小一点的可怎么办呢?”
  谢怀御说:“那我小……”
  “你小吗?”萧寻章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小朋友不小了。”
  谢怀御在口舌上从没赢过萧寻章,不过又何必在此事上争输赢,他霸道地堵上了萧寻章的嘴,搅得萧寻章头脑发昏,粗暴地扯下衣衫,乱丢一地。
  “别……”萧寻章推着他:“别在这里,才洗了毛笔,还没干透。”
  谢怀御不应声,圈揽着萧寻章,把他架到案上。
  萧寻章毫无防备地对他敞开,猝然被毛茸茸的触感刺激得一颤。
  可他被蛮横地摁住了,萧寻章看到造成那触感的罪魁祸首在谢怀御手中被抬起,尾端细丝拉得很长。
  毛笔染着透明的墨,粘稠地在萧寻章身上游走,一笔一划书的都是“谢怀御”的名姓。
  “怀御,别……”太痒了,萧寻章讨饶的尾音都带着勾人的微喘,谢怀御手上不稳,冰凉的笔杆从萧寻章胸前滑落,更明艳了。
  谢怀御的唇舌寸寸覆盖了方才的书写,萧寻章双眼失神,抬腿勾上了谢怀御的腰,两人陡然相贴。
  幽谷有细流,暖阳斜照入穷巷。
  谢怀御的汗液滴落,沿萧寻章腰腹滑下,刺激着他濒临失控的欲望。
  爱我吧,贪我吧。众生等闲自渡悲苦,你是我容身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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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胡闹
  谢怀御回了禁军当差,萧寻章给他抬了品阶,他不再是九品外的小小都虞候,一跃成为侍卫亲军马军司的副指挥使。
  相熟诸官都纷纷来向他道贺,年未弱冠的从三品,世所罕见,便是都知道摄政王的偏袒,也难免不为此咋舌。
  这事办得实在离谱了些,萧寻章提起时,谢怀御本是要推拒了的,官职于他不过是个虚名,哪里值得为了个无用的嘉奖再招惹一番御史台的口舌。
  可萧寻章给他挂上腰牌,狡黠地说:“晚了,事儿已经办完了。”
  那便来当值吧。
  进了马军司,见此处破败凋敝,谢怀御才想起来,大郑无马,这里压根就是个没有事做的闲职衙门!
  难怪朝臣百官都收敛了许多,少见的没有当着面指手画脚,只藏在背后当个茶余饭后的谈资。敢情他们是以为谢怀御惹了萧寻章不快,给他明升暗降夺了权,自己还是趁早躲到边上当鹌鹑,惟恐无辜遭了牵连,成了摄政王清理门户前的绊脚石!
  谢怀御揉揉眉心,并非如众人所以为般强颜欢笑。他太清楚萧寻章的打算了,无人在意的阴暗衙院,有名无实的打压,以及真正攥在谢怀御手中的马场,这是在教他灯下黑呢。
  谢怀御甘之如饴。
  鲜少有人来马军司的院落来打扰谢怀御,事实么,大郑如今根本就没有马,又要怎么习训马术?习了也无用。隶属此处的兵士都收归步军司一道训练,偶尔回趟院落活像是初来乍到的远亲,拘谨得很,匆匆取了东西就走,去了步军司反倒轻车熟路,熟稔得像归了家。
  谢怀御不稀得理会他们,给自己安排了间冬暖夏凉的房,整日窝在里面忙活自己的事,也免了与他们碰上,还得硬着头皮聊上一阵。
  近日来心力不够,还是省着些用。
  某日,谢怀御突然听到外院传来器物碰撞的声音,伴随着慌乱的斥骂与埋怨,似乎是来了位贵客。
  谢怀御拉上窗,隔绝了吵闹的声响,继续安排自己的事物。
  凭他什么贵人,谢怀御可懒得去作表面功夫,真要来就请自便吧。
  枢密院实在也是难得风声鹤唳,任谁都知道他们背靠的大人物是谁,能让他们战战兢兢的,除了突然驾临的萧寻章,全大郑上哪找第二个去。
  枢密院与萧寻章的关系其实也很微妙,一方面,自萧寻章临朝摄政后,他枢密使的职司便被划去了,一切指令下达到枢密院,都得绕上一个弯,或是由枢密副使转达,或是干脆说给了相关的指挥使,而另一方面,枢密院中身居高位的将领对萧寻章死心塌地,并没有像萧成棠临终前所预料的那样因得权乍喜演变成最后反噬其主,反而随着萧寻章权势的壮大,愈发成了铁板一块。
  只是不知是出于避嫌还是诸如此类的缘故,萧寻章在台面上并不与枢密院表现得过于亲厚,至少是远不及太后与皇城司的推心置腹。他隐在幕后给枢密院当了七载的太上皇,自谢怀御入了枢密院后便几乎不再亲身造访,后进的一批人与他没有旧年的同袍情谊,只有师长耳濡目染下的仰慕与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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