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下心里的纷乱思绪,雷冥尊引导满月之光侵入白狐的身躯,引导他体内的妖丹运转。
九尾狐族的修炼法,若为天妖道,可以分天妖戮道和天妖善道,白九州乃是天妖戮道,朝歌可走天妖善道。
待得启明星升起,雷冥尊抚摸怀里的白狐,直接回转胡裴的寝室,待把他的魂体取出放入胡裴的凡人躯体,而后带上狐狸躯体,开启了九幽之门。
他要亲自去守着黄泉流浆,如此才能把曾经心里的负疚湮灭,才能再次面对那个“固执己见、死了都不肯转圜”的朝歌。
次日,胡裴醒来,不仅精神大震、容光焕发,连行动坐卧间都有一种轻灵感。
明泉端水来差点把盆给松了,木讷得听胡裴的指挥放下盆,待听他说“回神”才反应过来道,“少……爷……少……”话没说完,他的脸就先红了,一个大男子偏偏做出这“娇羞”的模样委实有碍瞻观。
胡裴蹙眉,阖目记起昨夜被妖丹驱使运转灵力的路径,转而在魂体上流转,收敛了妖族魂体自带的魅惑能力。
明泉好似被兜头浇盆水般激灵过来,喃喃道:“少少……爷,刚刚……”
“没事了,你去接下胡林吧。对了,最近黄仙不常在府里,她去干什么了?”胡裴问道。
明泉一愣,看向走来的胡林,忙道:“这个事情,少爷还是问胡林吧。他比我更清楚黄仙。”
待得胡林入内,行过礼后一一摆下餐食,胡裴又问了声。
胡林支吾不肯说,见胡裴皱了眉,才轻声道:“少爷知道,自从骰子事件后,后来黄仙就跟着七小姐玩。
大夫人也没说什么,随她去。
近来,大夫人给黄仙提了亲事的问题,黄仙说跟七小姐在学做生意,以后会养夫君管家。
最近她就没怎么回大夫人的院子。
大夫人跟三老爷的居衡夫人谈过一次,让拘着黄仙一些。
这几日,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胡裴颔首,点头道:“你去七小姐那带个话,帮我把她喊来,我有事找她。还有,用完饭后安排车子,我要带品年去街上。”
“哎。少爷。”胡林应了。
待得府外套好车,胡裴拜见过母亲,本来只带弟弟品年出去,结果季暮云也要跟两个儿子出门,便一起了。
胡裴和胡品年一左一右跟在胡大夫人的身边。
胡品年如个糯米团子白白胖胖,但是五官承袭胡大夫人的温柔,颇为讨喜。
他看向掩不住喜色的母亲,小小年纪,心里却门儿清:娘亲就是想跟哥哥亲近,才打着自己的名义邀请哥哥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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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穿过官门大街,向金都东市而去。
官门大街都是为官府邸,也有金都本地人租给外地道府进京当官的用。
马车的车厢内,胡夫人坐在正中的软垫上。她的身旁靠着品年,目光却一直慈爱含笑地望向镇定自如的大儿胡裴。
她摸了摸品年的小手,轻声道:“裴儿,过完年十七了,你在寮所应该年纪最小,但是同僚家的儿女与你差不多年纪吧。”
听话知音,胡裴扬眉,含笑望向胡大夫人,向胡品年招了招手。
“哥……”品年收回被娘亲搓摸的手,赶紧跑到胡裴的身边坐下,嘻嘻地笑着。
胡裴看向有点不自在的母亲,微垂头,含丝笑意:“母亲,我年纪还小,待官位稳定再说吧。”
胡大夫人一听,想起当年胡云深那句“儿子立志要当太宰”的话,不由紧张道:“若你真当上六卿之一,位高权重,到时候谁还敢把女儿嫁给你啊?”
胡品年奇怪道:“娘亲怎么会这么想?哥哥官位高了,不是大把人要把女儿嫁给哥哥?”
“你懂什么?那时候,你哥哥位置高,下官们若嫁亲女儿给他,抬头不是,低头也不是,这亲家走起来多尴尬。倒不如趁现在还是小宰,不上不下,定个情投意合的女子入门,回头即使你哥哥高位了,亲家间也都走熟了,这走起来也不尴尬。”胡大夫人的深谋远虑同男子就不是一路。
胡品年和胡裴都不太能理解,不过马车已经到东市,胡裴就先岔开话题,请母亲和品年下车。
闹市繁荣,行人比肩。
大周稳定二百多年,少有战事,人们安居乐业下,更多致力于经济、农商、文学等各方面的修养,以及向娱亲方向的发展。
胡品年看向令整条大街拐个弯儿的月牙大木雕花楼,再及它对面小人高的墙台后搭起的偌大金台,好奇道:“哥,那是什么?”
胡裴笑道,“金都百戏楼和梨花台,乃是不亚于南市鹤鸣台的地方。
若鹤鸣台偏达官贵人,那么梨花台就更趋近平民,唱得多是百姓中的悲欢离合。有一折《梨花落泪别新妆》的戏,十分有名,这梨花台的名字由此而来。”
胡夫人摆手道,“咱们先上百戏楼要个雅间,听一曲楼下的梨花戏,再看看百戏楼的把戏,如何?”
胡品年哪里有不应,胡裴就领母亲、弟弟进了百戏楼。
百戏楼十分大,有四层,且是月牙形楼阁。
二楼就是专门用来欣赏楼下小墙一隔的梨花台,而有钱人上百戏楼,没钱就在梨花台下不大的院子里坐露天桌。
今日个天气好,母子三人被百戏楼的店侍领上二楼的雅间。
所谓雅间也是前后开阔,向月牙窗外可见梨花台的戏,若是楼下的人声音不响,在楼上也能听得清楚。向百戏楼内那边,则可见百戏楼当中的百家戏。
梨花台若是文戏,百家戏就等同于杂耍一类把戏。
母子三人落了座,季暮云正见梨花台下有人嘱咐大家安静,准备开戏。她竖耳朵一听,一腔响亮却带丝柔软的声音传来,笑对身边的莲蓬道:“这一听音啊,就知道是个正角儿。”
莲蓬连连点头,应了她的话,两人是真得认认真真地听着戏。
胡品年则看向百戏楼内的杂耍把戏,顶碗、踢毽子类,声音也不是很大,对孩子来讲已是十分有趣。
胡裴见他越看越往楼下趴去,一把将人提溜回来,“注意些别掉下楼。”
“哥,我们去一楼看吧。”胡品年缠道。
今日个胡裴就下决心,一切都要满足这个弟弟为先,便同母亲说了声。
季暮云目光盯在对面的戏台,随意摆了摆手,胡裴就领了弟弟离开雅间。
两人一起站在一楼大堂,看着各式衣衫的人坐在桌前喝着茶、吃着点心,看着台中央的把戏。
精彩处,有人高喝一声“好”,百戏楼里就有人嘘了声,指了指对面的梨花台。
胡品年也是被胡裴捂了嘴,带哥哥松手后问道,“为什么不等杂耍停了才开戏啊?”
胡裴轻轻地敲了敲这个弟弟的脑袋瓜子,温和笑道,“那娘亲听戏这会,你可能在楼上等得?”
胡品年赶紧摇头,那戏文绉绉特不对味。
胡裴牵上弟弟的手,边道,“走吧,我带你出去走走,外头有趣得多。”
两兄弟领一个胡林直接出了百戏楼,上了街。
百戏楼和梨花台硬是让这东市笔直的大街拐了个弯,绕道护城河的分泾内河上,过了桥就是有名的季明大街。
三朝前,有一季氏家族突飞猛起,硬是凭自身财富买过一条街的铺子,把过河得这一段长街都改名为季氏大街,与沈天心所在的富贵家族并肩。
如今这季氏街的名字留下了,铺子的主人却都不一样了,而大半部分的铺子应该都在沈氏这天下首富的名头下。
胡品年看着什么都有趣,进铺子东瞧瞧西摸摸,连锅碗瓢盆都没放过,就是女子多的店铺也看着她们对镜试妆,觉得分外有意思。
不有趣得就属胡裴了,硬是被大、小姑娘,妇人、老少男子们指指点点,评头论足了一翻。
甚至,他还被一个女子接连撞了两次,第一次被塞了一手香帕,胡裴没反应。
女子大着胆子硬是来撞第二次,塞荷包。
胡裴扔了也不是,拿着也不是,尴尬到脸黑。
胡品年嘻嘻哈哈笑着,取过哥哥手里的东西,跑向那个站在街边掩袖笑的小姐姐:“姐姐姐姐,我哥哥已经定了人啦,不能对不起人家,这个还给你啊。等我长大了,姐姐若还没嫁人,我来娶姐姐啊,要不这些……我留着吧?”说着就要把香帕、荷包塞进怀里去。
美人小姐姐哪里听不出音儿,直接哼了声,一把抢过东西:“美得你个小不点儿。”说完,就赶紧带人走了。
“哎……姐姐……年年是认真的呀呀呀……”胡品年赶紧护住耳朵,怂道,“哥哥,放手。”
胡裴放开他的耳朵,抓了他的手,赶紧带人走了。
这么个弟弟当街说这么风流的话,真是特丢人了,回头父亲知道了一定会抽人。
这一幕被人耳闻乐道,一见这对样貌出众的兄弟就知道刚才发生的趣事是他们,就没姑娘那么疯狂了,但是评论几句还是有的。
胡裴带品年,目扫了一条街。
差不多后,胡裴才拿出三两银子,打趣道:“哥哥俸禄不多,这可是仅有的私房钱,你要买什么就买吧,买完了可就没了。”
“啊,谢谢哥哥。”胡品年也没抢过银子,拉胡裴的手走进一家舶来店。
店面极大,汇集各地道府的奇珍异货。
胡裴刚入店就被人拦了道儿。
这人弯身间目光盯在胡裴的脸上,没等胡裴蹙眉怒目,旁边的胡林已经喊道,“胡松?”
胡松嘻嘻一笑,朝胡林点头,又对蹙眉都十分好看的胡裴鞠躬:“少爷,我如今是这家店的小管事,改了名,叫高雪松。当年初见少爷那会,少爷就说雪松成林,给我摘取了松字。如今,我自己多加了个字,还改回母家姓氏。”
胡裴不太喜欢地点了头。八年未见,高雪松如今给人的感觉太过复杂、油腻,面上多了丝奸猾色。
高雪松也不多套近乎,跟胡品年打过招呼后领三人入了奇珍阁。
“哇……这是什么?”胡品年要去撩晶石缸里的玩意,被高雪松挡下。
他笑道:“十少爷,这是燕北道府送来的十目鱼,十分珍贵,每月都要从燕北运来海水养着它们。”
“我可以买吗?”胡品年新奇道。
“当然了。十少爷出得起五十银就可以,每月我们还会给你送上新鲜的海水,只需提供十两银子就可以。”高雪松勾起唇角含笑道。
他见胡品年已经缩回爪子,心里越发得意。这胡府少爷都穷成什么样儿,哪里还有钱买这些个外地货。
胡裴暗吸口气,拉了拉胡品年:“走吧。咱们长长见识也就罢了。”
“嗯。”胡品年没有闹起来,没搞那种撒播打滚一定要买的架势,而是乖乖地跟上胡裴走了。
高雪松眯眸,看向三人走出奇珍阁,哼了声,随即喊了个伙计过来耳语一翻。
胡裴带胡品年走在大街上,也在思考。
胡府真得算是金都官场上的另类。改日若胡府真买得起奇珍阁里的东西,那一定是胡家的路到头了。
“三两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在金都的百姓中,也是一家四口半年的嚼用。”胡裴淡淡道。
胡品年点头:“娘亲给我合计过,阿爹也叫我要节俭,北盛道府、燕北道府听起来珍品不少,但地处偏远,更多是穷乡僻壤,很需要内地道府的帮助。”
胡裴点头,摸了摸胡品年的小脑袋,欣慰道:“你也到了上小学的年纪,可有想过要拜先生?”
胡品年摇头道:“不急,待摸清性子,再择师不迟。”
胡裴被他这一句话说得差点破功笑出声。
三两银子买不起贵的东西,但贩夫走卒的生姜糖却可以买好几筐。
他把银子给胡品年买了大块的糖,还有店里的糖霜红果,再及各式糕点,摞了一大包给胡林拿着,又带他路过一家竹制乐器铺时,心思作怪,一人挑选一支竹乐。
胡裴原想要长箫,却被胡品年换了去,就改成了长笛。
两人也没想着给长箫、长笛加上坠饰,觉得这般清爽就挺好。
时间逛得差不多了,想必梨花台的戏该落幕,该回去了。
这时候胡品年突然想要解手,胡裴就问店家借了地方,带他去了店铺后院。
待得胡裴在外面等了一会,也没见胡品年出来,便亲自进去帮他。
结果只见解手的小房里,侧边窗户大开,而胡品年不在里面。
胡裴放下捂鼻的手,眸光发利,转身出了茅厕就吩咐抱一堆东西的胡林先回母亲那报平安:“你跟母亲说,我自己会带品年回去,让母亲先回去。”
“哎,少爷,可是,回头我怎么找你?”胡林不解道。
“我自己会租车,你先走吧。”待胡林离去,胡裴招手就唤来了附近的云雀,一问之下,依着接二连三出现的云雀离开这家店铺的后院,从巷道里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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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裴跟着云雀鸟儿一路追去,直到城墙附近的暗道旮旯,不曾想遇上得竟然是高雪松等在暗道的尽头。
这人不在胡裴关注的名单上,小鸟也不关心此人,遂在领路的过程中没有说个清楚。
高雪松看向靠墙昏过去的胡品年,再见背光走来如神祇般的胡裴,上前就跪在胡裴的脚边,令人一惊一乍般爆哭道:“少爷,我错了,你让我回到你的身边吧。少爷,胡松朝思暮想至今未成亲,想得都是少爷啊……呜呜……”
惊过的胡裴很快镇定下来,绕过他,指示小云雀去查胡品年的情况,却被守在品年旁边的另一男子挥手打开。
他知道这事没这么容易,顿住脚,转向身后互换位置站起来的高雪松,神色清冷又淡定道:“你想要什么?”
高雪松呵呵一笑,一恭二惧三倨的前后变化十分自然。
他昂起略尖的脑袋,背着光,笑得极为怪诞:“少爷,当年我就看着你十分喜欢,如今你出落得越发我见犹怜。”
胡裴拿手抵在唇边,嚅动几下后,再抬头看向逼近而来的人,镇定地道,“你想要我?”
“啊……是啊,少爷,不只是我,金都的地下势力里多得是有人要你,男女老少都有。果然是我聪明伶俐的少爷呢。”高雪松立在胡裴的身前,几与他平视,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又缩回去,兴奋地连声音都在颤抖,“少爷,市井里流传你是八皇子的入柜之宾,还说你与新晋轩辕校尉晁错有染……他们说得是真吗?你知道有人出高价吗?整整千两金子呢。”
胡裴后昂,耳朵微动,听到密密麻麻的鸟叫声正纷至而来。
他露齿一笑,迷得对面一心专注前的高雪松两眼发直。
目光穿过高雪松,他直接看向人后面铺天盖地的小鸟群:“胡松,你跟在我身边有三年吧,知道我怪,却不知道我怪在哪里,现在就让你见见……”
他最后的声音已经被密密麻麻叽叽喳喳的鸟叫声淹没。
高雪松连回神都没有就被从天而降的鸟群淹没,守在胡品年身边贼眉鼠目的男人已经惊惧的大叫:“啊……”吓得就往后退去,抵在暗道尽头的墙壁上。
胡裴避开大量叽喳的小鸟翅膀,耳闻高雪松的惨绝叫声,无视他拼命的挥舞动作,直接退去胡品年的身边。
他摸了摸品年的周身,进而把他抱起来揽在胸前:幸好小家伙只是昏过去,但是后脖子处红肿,看得出来下手的人力道不轻。
胡裴唇齿轻动,目若寒夜滑流星:“直接啄瞎他们二人的眼睛,戳聋了耳朵,便是那舌头也别留了。”
他说完,抱着胡品年从密密麻麻叽叽喳喳的鸟群中侧身通过被它们露出来的巷道间隙,直接穿过窄道,走至墙根外。
而他刚走两步就看到一身银铠的晁错跳下马,跨步而来。
“胡裴?我刚看到一大群铺天盖地的鸟从竹林上空飞过,往这边来……这声音……那边,你……这是你家小十?”晁错扎着极紧的发髻因快马跑动,调皮地跑出些许,正要穿过胡裴绕去他的后面一探究竟。
胡裴凝目在他的银铠上,侧身与他擦过时,轻声道:“我劝你最好别过去。”
晁错脚步一顿,看向抱着胡品年的清朗身影迈步而去,急得一甩手,不管身后那巷子里渐弱的叫声和越发响亮的叽喳声,跟上胡裴:“发生什么事?这已经是靠近东城墙根,少有人来。”
“你又怎么会来?这里距离你南郊的铁甲兵营完全是两个方向。”胡裴避开他来抱胡品年的手,淡声问道。
“这个……我直说了吧,铁甲军原先的将领是太保兼大司马大将军轩辕凯,他死后又归属三皇子,圣上拿到虎符却不放心兵将全听三皇子令,遂而给我一道谕旨,各拖西营和南营半数人整合一队,去东郊建营。上头是打算把铁甲军重新整合汇编。”晁错快口说完,又去抢抱胡品年,“你这弱不禁风的身板,还是我来吧。”
“不了。”胡裴再次避开他,看向他一身银铠衬得肤色发黑,笑道,“这一身很适合你。少年将军,既然你有任务在身,我就不打扰你了。”
晁错恼了,直接上手拉过胡品年。
在争夺中,小少年摸着后脖子醒了过来,迷迷糊糊道,“哥?”
胡裴见这处远离墙角,目光扫见鸟群冲天而起,向东城外飞去。心下略安,他也怕被品年看到并不是那么好的哥哥。
晁错也被那蜂窝似的振翅声吓了一跳,反倒是胡品年好奇地看向大群鸟密密麻麻飞走,还新奇道,“我就上个茅厕,怎么能见到这番盛况?嘻嘻,我得去看看……”
胡裴放他下地,暗瞪了晁错,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胡品年胖乎乎的脸迷瞪了下,摸了摸后脖子:“后面有点儿疼。”
“那我们先去东市寻个医馆给你看看。”胡裴当下做了决定。
晁错见机会来了,赶紧道:“出了城门过去的竹山道下就是我的地盘,里面有军医,对这种被……伤最有数。”
“你谁啊,这身铠甲真漂亮啊。”胡品年嬉笑地拉了拉晁错的银铠。
胡裴见弟弟无恙,也凝目在晁错的铠甲上,点头道:“好。”
“哎,你们上马,我牵你们过去。”晁错心里激跳,先把兴奋的胡品年送上马背,待胡裴要上马,那马直接打响鼻哼唧。
“呼噜噜……”你别来,上次也没让我主人给我换毛刷,看我屁股后面毛都掉光了……
胡裴耳听晁错在安慰黑电,绕去马屁股后面,勾起唇角,笑道,“晁错,你马的屁股都掉毛了,不知道换把软刷子?”
“哎……”晁错闻言赶紧过去,对着圆润的马屁股,摸了摸下巴,嘿嘿笑道,“它长了马癣才掉毛,正给它药浴呢。”
“……或许是因为你的刷子太硬,擦破了它的臀皮,才会令它长癣……”胡裴扶额头说完,听胡品年不耐的催促,就道,“你好好牵着马走吧,我与你一起步行。”
“好啊。”晁错心里一个高兴,激动得差点拉紧了缰绳,赶紧朝马上的胡品年道,“小弟坐稳了呀。别掉下马来,你不乱动的话,黑电很温柔的。”
“知道了,晁错哥。”胡品年乖巧道。
“咿,你怎么知道我叫晁错?”晁错拉着马缰,同胡裴一道向大街走去。
“我娘说了,哥哥没什么朋友,只有个中官司士家的公子算是朋友。你肯定就是那个斗鸡输给我哥,还脱光了跨马游街的……”胡品年说得高兴就接收到两道一硬一尴尬的视线,嘿嘿笑着,单手捂住嘴巴,示意不说了。
晁错转眸撞见胡裴软软的眼神里,尴尬地笑了声,“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当年那千金马都长这么壮实了。”
胡裴随他出了窄道,入了人声鼎沸的大街,仿佛从一个世界进入了另外一个人间。
他感受到阳光的温度,与晁错一起出了东门,又是那条茂林修竹的夹道。
“你怎么知道要跟着鸟群去?”胡裴好奇道。
“嘿,之前在你的玉芝院里看到一大群鸟儿落在雪松上,我都怀疑你是鸟神转世。”晁错边走边道,“这……刚才……”
“没什么大事,我带品年出来玩,被宵小盯上了,遂招了鸟群教训了翻。没死人,也不是我动的手。”胡裴淡定地说完,便等着晁错的反应。
“那他们一定会胡说八道吧,若是说你招来的鸟群,岂不是……”晁错暗暗记下这事。
胡裴扬手就架在晁错的宽肩,感受肩膀上铠甲的冰冷透过薄衫传来,微笑道:
“放心。我做事,岂会留下把柄。”
晁错近距离面向他的脸,一时间只记得点头点头,待胡裴的手离去,还有些不舍得,希望他再架过来一次,好好闻闻他身上的味儿。
说起味儿,晁错重重的嗅了下:咳,臭死了,一股子的汗臭味儿。
胡裴察觉到他拉马缰离去几步,打趣道:“军伍生活辛苦,是不是不习惯?”
“没有。我觉得很自在,就是……”本来想着忘记你,但是怎么都忘记不了,尤其在那片竹林里怎么都忘记不了你喝酒呛喉的样子,斯文又大口的温润样子。
晁错想着念着,埋头赶路。
上了竹林道,过了百丈左右,山竹环绕下出现大批白色军账和栅栏。
胡裴居高看下,挑眉道:“你把营地扎在下面,不怕被人端了?”
“大周近年的战事就是发生在长墙外的宣袁乱军一役,加之打退摩尔人一战,再无大事发生。”晁错状似讥诮道。言下之意就是“又无战事,何须在意布帐在哪里?”
胡裴心知他话里有话,更像是模仿了别人说了这番话。
摇着头随晁错下山,到了栅道口,被检问过后就入了军营。
耳闻操练声确实是像模像样,但晁错这样子应该是难以服众。
俩人送胡品年进入军账,随军大夫检查过后,道:“没事,就是这几天后脖子落枕疼,舒经络活一翻就可以。老夫先给你推推。”
胡品年不要推拿,却被胡裴压制了。
晁错为哄小孩,连军纪都不顾了:“等你推完,我让人带你去军营里转一圈,如何?”
胡品年耳闻外头的嘿哈操练声,心里痒痒就答应下来。
晁错派个人守着品年,完事后带去军营里走一圈过过目,他则拉胡裴去了自己的军帐。
军帐里布置简单,一张樟木桌案,一块白布屏,上面挂着金都东城外的山川地理图,后面应该就是卧榻。
晁错指向白布屏上的地图,抱胸笑道:“你刚才的神色应该是不满意我的布置?那你来给我说说。”
胡裴逡巡一翻帐内,配合一路走来的情况,再及眼下的地图,敛眉道:“以大周的为官机制、以你的资历,不可能就这么让你担任东营校尉,我没听到圣上令司士大人辅助你,这是机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