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言秋抖动得厉害,剧烈挣扎起来,却换来更重的撞击。
肉体相撞的声音在卧室里响荡,交合处早已泥泞不堪,余晏低沉的喘息混着粘腻的水声一起刺激着江言秋的耳膜,他在情潮里起起伏伏,像一叶被打翻的小船。
余晏常年健身的优势在这时候显现出来,他好像有用不完的体力,攻势越来越猛烈,江言秋原先还紧咬着唇不肯发出过于放浪的声音,到最后实在承受不住,他干脆咬着被角呜呜咽咽地抽泣。
生理性的泪水争先恐后冒出来,他颤抖着去攀住余晏强壮有力的手臂,声音被撞得破碎:“慢、慢一点……”
大概是他哭得过于可怜,余晏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不缓不急地摩擦着温热的肠肉。
“怎么哭了?”他伸手擦去江言秋眼角的泪水,温声问,“不是你说要的吗?这就受不了了?”
江言秋哽咽着摇头,眼泪掉得更汹涌了。这样的余晏太陌生了,认识这么久以来,他从来没见过余晏的这一面。从前在床事上余晏也是处处顾着他,温柔得恰到好处,从没做得像今天这样凶狠。
他将手搭在余晏的背上,止不住地委屈:“你亲亲我……亲亲我好不好?”
江言秋压着余晏的身体往下,终于如愿交换了一个潮湿的吻。
余晏吮咬着他的舌尖,浅尝辄止,又转而吻去他眼角的泪痕,在江言秋颤动的眼皮上落下一个个轻如落花的吻。
等人平静下来了,余晏才敛起眼底化不开的浓墨,双手从他腋下穿过又倒扣住他的肩膀,借力挺动腰身冲刺,重新破开那条紧致的甬道,深深地一贯到底。
江言秋仰起后颈,两节白净的小腿缠上余晏后背,又因为大力的抽插而滑下来,身体好似有电流击过,他被顶得阵阵痉挛,感觉像飘上了云端,坠落在云层之上,在头昏眼黑的爽感中再次哼叫着达到高潮。
后穴不断紧缩绞合,穴肉涌上来包裹着体内的器物,余晏被夹得头皮发麻,粗喘着气借着余韵用力顶弄了数下,才终于跟着一起射了出来。
一场情事结束,江言秋累得完全不想动弹,身体瘫软得一点力气也没有。
余晏在他身侧躺下,江言秋钻进他怀里,双手搂住他的腰,将脑袋埋在他颈侧蹭了蹭,强撑着困倦说:“喜欢,喜欢你。”
他的声音带着哭过后的粘稠,落在余晏心间却发出了清脆的敲击声,撞碎了他那些本就摇摇欲坠的冷硬外壳。
第24章
晨间的碎阳透过未遮严的窗帘缝钻进卧室,给私密的空间洒上一层暖黄的光,营造出一室温馨。
江言秋悠悠醒来,他这一觉睡得很沉,原以为睡了许久,揉着眼睛去看手机的时候却发现时间还早。
一动作就牵扯到了身后的部位,难以言喻的异样感从那处开始蔓延,浑身跟散架了一样酸麻。
江言秋缓了好一会儿才敢确定昨晚的事是真实发生的,那些混乱缠绵的画面在他脑海里回放了一遍,羞耻感后知后觉回笼,江言秋脸上泛上了一丝薄红。
余晏就躺在他身侧,江言秋枕着他的手臂,往他怀里缩了几分,将两人间的最后一点距离也抹去。
他抬头用目光描摹着余晏熟睡中的脸,内心一点点被欣喜填满,情不自禁凑上前贴在余晏的唇上偷了一个吻。
一触即离,江言秋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又牵过余晏放在一侧的手搭在自己的腰上,才心满意足地抱着他继续睡去。
再次醒来时身旁的位置已经空了,江言秋揉着酸痛的腰肢慢吞吞起身。
他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安稳过了,昨晚一结束就累得昏睡过去,醒来却没有黏腻感,想来是余晏帮他清洗过了。
他身上也套上了宽松的睡衣,是余晏的码数,他穿着不太合身,却能得到心理上的满足。
洗漱完出去没有看到余晏的身影,江言秋在几个房间晃了一圈,确定他是真的不在,有些失落。转而想到两人的关系,又觉得没理由要求余晏事后还陪着他。
厨房里温了粥,江言秋体力消耗太大,早就饿得不行,勉强打起精神坐下来喝了点,掏出手机准备给余晏发消息。
门口在这时传来一阵清脆的钥匙碰撞的声音,江言秋抬起头看见余晏打开门走进来,手里提着一个白色塑料袋。
他瞬间展颜笑开:“你去哪里啦?”
“出去买了点东西。”余晏把袋子放到电视柜上,向江言秋走近,“身上有哪里不舒服吗?”
江言秋脸上一热,低下头舀了几勺粥送进嘴里掩饰不自在:“没。”
“昨晚看了下,后面有点红肿了,待会儿吃完涂点药。”
江言秋嘴里还没咽下的粥差点呛出来,涨红了脸喊:“你怎么还看的啊!”
余晏对他时厚时薄的脸皮感到新奇,斜睨着眼问:“现在知道害羞了?昨晚看得还少吗?”
无言以对。
江言秋羞得无地自容,饭也吃不下去了,扔了勺子起身就走,被余晏一把拽住。
“把剩下的吃完再走。”
挖苦完他还能这么装得这么若无其事。江言秋恼得后脖子都红了,却不敢真的撒气,硬气了没三秒就重新坐回去,“那你不许再说了!”
接下来如他所说,两人相对无言,各自做自己的事。余晏真的不说话了江言秋又别扭起来,忍受不了过于安静沉默的氛围,草草几口扒拉完了碗里的粥。
饭后休息了会儿,余晏把江言秋拉进房间,江言秋起初还有些莫名,等看清楚他从塑料袋里拿出来的东西时简直想转身逃跑。
“……我自己来吧。”江言秋双手绞着裤腿上的布料,眼睛不知道该往哪放,整个人显得有些无措。
“也行,自己看不见,方便吗?”余晏还在问,仿佛看不见他的窘迫。
江言秋一把推着他的背把人赶到门外,火速关了门,脸上的温度才降下来点。
其实这不是余晏第一次提出要帮他上药。
三年前的第一次过后余晏也很关切地照顾他,只是那时江言秋没皮没脸,激烈的一晚过后格外贪恋睡眠,在床上赖着怎么叫都不愿醒,余晏是在他半梦半醒时涂的药。
睡梦中跟清醒时完全是两回事,更何况现在的心境也不似当初,江言秋还做不到那么坦然。
他走到床边拆了那管药膏,挤了一点到手指上,触感很凉,江言秋只在穴口周围涂抹了一圈应付了事,提上裤子出门时看也不看余晏,走得很干脆。
现在的余晏变得让他招架不住,他怕再待下去不知又要被拿什么话调侃。
害羞这种情绪在江言秋的字典里是按需出现的,来得快去得也快,他只用了不到半天时间就调整好了,再次见到余晏时又恢复了那副嬉皮笑脸的状态。
他连着几天心情都很好,挑了个下午去理发店把过长的刘海修剪了下,顺便把那一头栗色的头发也染黑了。
余晏猝然看见他这样时还有点适应不过来。
柔顺的黑发搭在他前额,敛去了先前的张扬,看上去更加干净利落,也多了些低调乖巧的气质。
注意到余晏看他,江言秋漆黑水润的眸子立刻巴巴地寻过来,征询他的意见:“我把头发染黑了,你觉得怎么样?”
“还行,挺适合你的。”
说这话的时候余晏正坐在书桌后埋头看手里的文件,江言秋不满意,走过去掰过他的脑袋对视,话语很急切,带了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撒娇意味:“你认真看一眼。”
余晏从他手底下挣脱,“没敷衍,真挺好看的。”
江言秋闻言抿抿唇笑了,眼眸弯起来,熠熠发亮。
他拉过椅子在余晏身边坐下,轻声商量:“那你不要去找他了好不好?”
余晏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这个“他”指的是谁,直到江言秋接着说:“不要跟文熙试。”
这都什么跟什么。
余晏不明白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
“我什么时候说要跟他试了?”
“他让你考虑的时候你都没拒绝。”江言秋说得有理有据。
“那是因为他说完就走了。”余晏长叹一口气,“你没必要因为别人改变自己。”
“我不是因为他,”江言秋固执地纠正,“我是为了你才染回原来的发色的,你难道不喜欢我现在这样吗?”
这个问题余晏没法回答,他一直觉得黑发更符合江言秋的长相和气质,偏偏这人从前便喜欢染各种奇奇怪怪的发色,穿着打扮张扬艳丽,有种故作张牙舞爪的感觉,像处于青春期里的叛逆小孩,企图通过外形来证明和掩饰些什么。
即便如此,余晏也不希望他因为自己而被迫改变。
他该有自己的喜好自由。
时间如流沙,轮转过了几个朝暮就到了十月的末尾,江言秋的生日也随之将至。
在生日前的某一天,江言秋请了假没去上班,回了一趟过去二十来年里居住的别墅。
这栋房子是舒榆留下的,里面的一切装饰都是按照舒榆的喜好设计的,这么多年来一直保留着她曾经留下的生活痕迹。
在遇见余晏前江言秋从未想过搬离这里。这座房子就像是一个牢笼,锁着他从儿时至今的全部回忆,也禁锢了他对别处的畅想。
是余晏把他从这里拉了出来。
搬走之后江言秋每个月都有定时找人过来清扫,房子还维持着有人居住时的样子,没有落灰。他在里面待了一下午,重新整理了舒榆留下的一些遗物。
傍晚的时候江言秋才离开,去花店买了束鲜艳的香槟玫瑰,而后打车到附近的一座墓园。
他在车上时思绪就已经飘散,这条路他每年都会来,每次来不可避免地想起八岁那年发生的一切,陷入低迷的情绪中迟迟走不出来。
但是这次来,他想尝试迈出那道过不去的坎。
到达墓园时他还在出神,以至于都没发现余晏就在不远处,从他下车起就一直在看他。
余晏今天在这附近见一个客户,没想到结束后会遇见江言秋,但对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任凭他注视了很久都没发现。江言秋手里还捧了一束花,但余晏回想着他下车时那副失魂落魄的神情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这个时间点太过巧合,他依稀记得三年前江言秋在过生日前的反常状态,那时的他也跟今天一样。
皱着眉思索了半晌,余晏还是决定抬步跟上去。
他知道这附近有座墓园,如果没猜错的话,江言秋要去的应该是这里。
舒榆的墓碑在最边沿的角落里,她生前喜静,走后也无人问津,这么个日子里,除了江言秋,能想起来的人寥寥无几。
“妈妈,我来看你了。”江言秋把花放在碑前,找了个位置坐下,用手指轻轻描摹着碑的边缘,照旧讲起自己的近况,“我最近过得很好,不用担心我。”
事实上他从舒榆那里能汲取到的母爱其实很有限,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的精神都很恍惚,对江言秋的态度时好时坏,甚至大多数时候都算不上关心,但也正因为有限才显得更加珍贵,在他对整个世界还懵懂新奇的年纪,只有舒榆给过他陪伴。
因此即使他心里明白舒榆就算还在也不见得会对他表露出一个正常母亲该有的关爱,但有些事只要有一天没被挑明,他就还可以继续麻痹自己是有母亲疼爱的小孩。
江言秋絮絮叨叨,想到什么讲什么,说他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彻底切断了和江立行一家的联系,又说他最近新染黑的头发,最后说到了余晏。
“我这次来,想跟你分享一件事。”他放缓了声音,就像全天下所有的小孩像自己妈妈分享秘密时那样,“我遇见了一个人,他对我很好,可是我很不好,不小心把他弄丢了。”
“现在他回来了,我想和他重新开始。我本来以为没有开始就不会有结束,可是我后悔了,我不舍得跟他就这么蹉跎错过,我既要跟他有开始,也要跟他有结局……妈妈,你可以祝福我吗?”
过去他总受困于舒榆那段不幸福的婚姻,不敢轻言喜欢,也不将余晏的喜欢当回事,只把一颗真心作枯草,等余晏失望收回了他才幡然醒悟,再后悔也于事无补。
现在他有幸多得了一次机会,虽然还不算明晰,但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放弃。
日薄西山,江言秋站起身,掸掉裤子上的尘土跟舒榆告别:“今天不小心讲得有点多了,希望你愿意听。我走啦,祝你每天都快乐。”
他曾听过一个说法,离世后的人会化作一阵风,或是继续陪伴在所亲所爱之人身边,或是吹向更为辽阔的山川平原。他不知道舒榆现在到了哪里,是否追寻到了她想要的幸福,但无论去到哪儿,他都希望摆脱了所有痛苦枷锁的她能快乐。
从始至终,余晏就隐在江言秋身后不远的一小块墓碑之后,一字不落地听完了他的所有独白。
在江言秋转身前,他默默地离开了。
这是他第一次选择主动窥探江言秋的秘密,却不想这秘密背负的过往这么沉重。
夕阳从远山处落下,有什么复杂难言的情绪也在余晏心上沉沉落下,继而化作实质的铅灌入他双腿,让他每迈一步都觉得异常艰难。
生日这天江言秋照旧没有任何安排,也拒绝了齐沅要帮他过的提议。
这么久了,他早已从过去的执着中走出来。
徐澄等一干朋友都知道他不过生日的习惯,默契地在这一天不去打扰他,只是提前送了礼物。
江言秋原本打算就这么过去,下班回家路过蛋糕店时却还是没忍住驻足了片刻,他盯着橱窗里那款小巧的草莓蛋糕纠结了很久,最终还是叫来店员打包拎回家了。
蛋糕不大,看着不过四寸,两个人吃正好。
晚上十点,江言秋提前发消息确认了余晏有空后提着蛋糕去找他:“今天是我生日,还剩最后两个小时,你可以陪我吃个蛋糕吗?”
他在余晏眼里看到了明显的怔愣,以为他是忘了,失落感细细密密地泛上来,江言秋极力忽视,扯出一个很勉强的笑:“不记得了没关系。”
余晏当然没忘记,让他意外的是江言秋会主动找他过生日这件事。
他以为江言秋会像以前一样避而不谈,直到这一天平静地过去。
尤其是在知道了他不过生日的缘由后,余晏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每一次提起,都像是对他的伤害。
他没有想过江言秋会自己走出来。
江言秋很不擅长掩饰情绪,开心和不开心都长在脸上,余晏看着他那比哭还难看的笑,到底还是不忍心,边过去跟他一起解盒子上的丝带边解释:“没有忘,只是这么晚了有点意外。”
蛋糕是最简单的款式,没有做太多精巧的设计,最上面点缀了一圈草莓,江言秋把罩在外面的透明壳取下来,从袋子里找出小刀比划着要从哪里开始切。
余晏在他要动手时拦住了他:“不许个愿吗?”
江言秋的动作顿住,愣愣地抬头看他。大抵是余晏说这话时的神色过于温柔,江言秋一时沉沦,险些又要将眼前的画面和三年前重叠在一起。
余晏拿过他手里的刀放下,又找出几根蜡烛插在蛋糕上,点燃后示意他闭眼。
鼻尖泛上酸意,江言秋低头掩去眼眶里的湿热,闭上眼皮许下最虔诚的心愿。
他希望以后每年的生日余晏都愿意陪他一起过。
灯光下他浓密的睫毛根根分明,像不安颤动的蝶翼,在睁眼的一瞬间振翅飞走,露出一对水润晶亮的眸子。
“生日快乐。”余晏在一旁轻声说。
江言秋弯着眼睛笑了,重重地点头应下。他鼓起腮帮,吹灭了所有蜡烛,火苗裹着他的愿望一起散去,埋进他的心里。
他切了第一块蛋糕装盘递给余晏:“第一块给你吃。”
余晏在他殷切的注视下没有拒绝,刮了一勺送入口中。
“好吃吗?”江言秋马上问。
甜品糕点这类东西对余晏而言其实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江言秋似乎每次都很期待他的评价,看着那双亮亮的眼睛,余晏还是说了句:“好吃。”
“那我尝尝。”
“好——”余晏头点了一半就被江言秋揽住脖子封住了唇。
江言秋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长舌灵巧地钻进唇缝,肆意地刮蹭勾缠,卷着他的舌尖舔舐,淡淡的奶油香在彼此唇间蔓延开。
湿漉漉的吻占据了呼吸,江言秋心跳得很快,分离时还恋恋不舍地吮了下余晏的唇瓣,舔走上面残留的一点奶油。
“是甜的。”额头相抵,江言秋跨坐在余晏身上,还没喘匀的吐息跟余晏的交缠在一起,“今晚可以吗?”
“……”
这个生日过着过着就变了味,阵地也不知何时从客厅转移到了卧室。
江言秋躺在柔软的床上,浅灰色的床单将他的皮肤衬得更加雪白如玉,柔软的亲吻细细密密地落遍全身,唇瓣所触及之处像是有细微的电流击过一样,惹起一阵轻颤。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今晚的余晏格外地温柔有耐心,前戏做得很足很充分,江言秋完全迷失了自己,在他身下被带动着陷入情潮。
不同于上次狂风骤雨似的快感,这次余晏没有吝啬于给他亲吻和抚摸,每一个动作都能勾起最深处的颤栗,却又不至于超出他的承受范围。
江言秋觉得自己此刻像一叶孤舟,在欲望的深海里颠簸沉沦,最后溺进余晏给的温柔里。
快高潮时江言秋将手穿过余晏的指缝,跟他十指相扣,亲着他的唇角近乎恳求地说:“你可以不要叫我江言秋吗?”
余晏停住了动作。他知道江言秋这句无厘头的话是什么意思。
“就这一次,好不好?”江言秋缠着他的手轻晃,轻盈的泪水从眼角滑落,“就当是我过生日,满足我一下吧。”
余晏回应他的是一阵沉默,身下抽送的速度逐渐加快,暧昧的闷哼和喘息重新响起。
在江言秋等到几乎要放弃时,余晏突然俯身将他抱紧,交合处的顶弄越来越深,两颗有力跳动的心脏贴合在一起,低沉喑哑的声音透过胸腔砸进他心里:“小秋……小秋。”
江言秋如释重负地闭上了眼,双腿攀上他的后腰,主动摆着身子回应他的索求。
时隔这么久再次听到这个称呼,他像个在荒漠里独行许久的旅人,终于找到了解救他的水源。
不是冷冰冰的江言秋,也不是谁都可以替代的“你”、“他”之类的代词,是情动时亲昵喊出的“小秋”。
一切都结束时已经是凌晨,江言秋困得睁不开眼睛,在浴室里清洗的时候差点因为站不住而摔倒,沾上床了反倒不愿意睡了,刚躺下又强撑着爬起来,抓着余晏的胳膊不松手:“你忘了一件事。”
“什么?”
“今天我许愿的时候,你没有祝我一切如愿。”江言秋的声音里透着委屈和埋怨。
余晏把他按下躺好,拉过被子给两人盖上,伸出一只手覆在他的眼睛上,轻声说:“一切如愿。现在可以睡了吗?”
江言秋点头,迷迷糊糊睡着前还在想,要是不过生日的时候余晏也能对他这么温柔就好了。
余晏不知道他心里所想,在听到他的呼吸慢慢变得绵长时关了床头的灯也跟着躺下了。
睡到半夜江言秋不知梦见了什么,身子开始微微发起抖来,余晏被扰醒,听见他发出断断续续的呓语:“妈妈……不要……”
揽着江言秋肩膀的手陡然收紧,余晏另一只手绕过他的腰在后背上轻拍,想安抚他平静下来。
江言秋却在这时抖得更厉害了,双手在虚空中抓着什么,时而压抑地抽泣,时而低声呢喃。
余晏听得心焦,直起身子轻唤:“江言秋,醒醒。”
江言秋眉头紧锁,额角挂着冷汗,在一个哆嗦之后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粗粗地喘着气,盯着虚空缓了良久才从梦魇中走出来,转头对上了余晏焦急的面容。
“做噩梦了?”
“嗯。”江言秋点头,挪动着虚脱的身子埋进余晏怀里,“我梦见妈妈了。”
余晏侧过身和他面对面躺着,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痕,听到他有些沙哑的嗓音,问道:“要喝水吗?”
江言秋略微迟疑了下点点头,他在梦里哭得很压抑,现在嗓子有点发干发紧。
余晏于是起身出去给他倒了杯温水,回来的时候江言秋已经从被窝里爬起来,双手环膝坐在床上。
他接过余晏递过来的水抿了几口,拍拍身旁的位置让余晏坐上来:“你愿意听我说会儿话吗?”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敞开心扉讲自己的事,讲舒榆,讲他很早就支离破碎的家。
无非就是凤凰男攀高枝的故事。
江立行出身贫寒,凭借努力在大学时稍稍摆脱了原先的穷苦境地,也在这时遇见了对他一见倾心的舒榆,靠着花言巧语,江立行没过多久就把人追到了手,二人相处如胶似漆,是同学们眼中的一对模范情侣。
大学毕业后江立行开始创业,资金周转不过来,自小家境优越的舒榆毫无保留地给了他不少支持,可以说江立行如今的成就有一半是舒榆给的。
但舒家却并不看好江立行,二人的婚事遭到了舒榆父母的强烈反对,一心追求幸福的舒榆一意孤行,甚至为此和父母断了往来。
她名下有一处别墅,是舒家早就准备好送她的婚房。舒榆带着江立行住进了别墅里,开始了这段不被任何人看好的婚姻。
江立行的事业渐渐有起色,可曾经许下的承诺他一个也没信守。他的野心越张越大,脱离了舒家的舒榆能给他的帮助已经很有限,乏味的相处让江立行日渐生腻。最终,在舒榆怀上江言秋的那段日子里,他出轨了。
起初只是夜不归宿,后来被撞破了便干脆破罐子破摔,彻底对舒榆不管不顾,一心投入到了新的事业和家庭中去。
舒榆的精神状态也在这时出了问题。产后抑郁和被背叛的刺激让她丢失了往日的风采,连带着对江言秋也不理不睬,甚至更多时候都拿他出气,憎恨他的到来。
江立行偶尔也会良心发现过来看他们,可每次都以吵架收尾。时间久了他索性不来了,只每个月固定打钱到卡里给他们。
舒榆的精神状况很不稳定,偶尔正常的时候才会对江言秋表现出关爱,教他读书识字,陪他玩乐。
那是江言秋灰败的童年里不可多得的光亮。
可是这束光在他八岁那年舒榆一跃而下时彻底灭了。
“我有时候会想,是不是我拖住了她。不然她跳下去的时候怎么会那么决绝呢,她只回头看了我一眼,可是那眼里没有丝毫眷恋。”江言秋呆呆地盯着虚空的某处出神,声音轻到仿佛被风一吹就要散了,“她或许是真的恨过我,是我剥夺了她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