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不公之事千千万万,数都数不过来。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委屈,傅云峥是个足够冷静的功利主义者,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难过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更消灭不了不公平。
这个世界就这么大,利益就这么多,有人占便宜就注定有人吃亏。
不想当吃亏就得一直地往上走。
难过是没有用的,不会有任何人因为你难过而同情你,只有站在足够高的地方,成为规则的制定者,才能一定程度上减少落在自己身上的不公。
这是一个胜利者的世界。
傅云峥从没有因为他早就觉得黄少航有问题,余鹤却很信任黄少航这件事而感到委屈。
傅云峥始终很清醒,他知道这不是余鹤的错。
虽然余鹤被人当了枪使,但余鹤什么也不知道,他不会怪余鹤。
对傅云峥而言,这场棋局中,黄少航不过执黑先行,占了上风,而自己棋差一着,破局无门,只能处处掣肘。
在这场棋下完前,谁输谁赢尚未定论。
傅云峥不相信自己会一直输。
他会赢的。
所以在戳穿黄少航身份前,傅云峥都不觉得委屈,这会儿余鹤终于也勘破迷障,重新和他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傅云峥更不该觉得委屈了。
他赢了。
他转败为胜,终于揭下了黄少航的伪装,从这一刻起,他和黄少航攻守位置互换,再度掌握主动权,这是他该享受胜利的喜悦的时候。
只是不知为何,当余鹤抱紧他、跟他说对不起的那一秒,傅云峥却忽然觉得很委屈。
密密麻麻的酸涩从心头汹涌而上,沿着气管哽咽到喉咙,再酸到鼻子,沾热眼眶。
呼吸带动着胸口的绞痛,喉咙中好像被塞了一把沙子,说不出话也透不过气。
傅云峥揽着余鹤的脖颈,散落的额发遮在眼前,挡住通红的眼尾。
他将头埋在余鹤颈窝,悄悄落了一滴泪。
不过片刻, 傅云峥便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
不仅没有说出任何责怪余鹤的话,反而拍了拍余鹤的后背安慰:“没事的,小鹤。”
余鹤看到傅云峥微红的眼尾, 心疼得无以复加。
余鹤说:“都是我不好,是我太笨了。”
傅云峥安慰道:“你不笨,你只是被骗了。”
余鹤还是没寻思明白:“他骗我干嘛呢?都这么多年没见了, 我有什么值得他这样算计的。”
傅云峥轻抚余鹤脸颊,望着余鹤异常端丽的面容,叹道:“小鹤啊,你什么时候能开窍啊。”
余鹤疑惑歪头, 小狗似的眼神湿漉漉、亮晶晶的:“怎么了,你就不能直接说吗?”
看着这样的余鹤,谁能忍住不欺负呢?
傅云峥探身,在余鹤耳边轻声说:“因为他喜欢你,所以想方设法赶走我,独占你。”
余鹤一双桃花眼慢慢瞪圆, 微微张开嘴,愣在原地。
心钟微撞, 仿佛有只清心铃在余鹤耳边要摇响。
傅云峥一句话挑开层层叠叠的迷障,所有矛盾之处都就此化解, 整个计划的脉络瞬间清晰。
所有人都以为这场局是老马为了傅云峥而设, 于是他们从错误的立脚点去寻找一个并不存在的人, 无论如何也得不到正确答案。
这是分明是一场针对余鹤的围剿。
捕猎者正是经常帮助余鹤的黄少航。
余鹤和傅云峥感情甚笃, 黄少航如此大费周章,就是想把傅云峥支回国, 而把余鹤留在缅北。
一时间,全部的蛛丝马迹被一条更加清晰明了的线索串联。
黄少航的欲言又止, 傅云峥的语焉不详,二人之间似有似无的针锋相对,一切的一切都有了解释。
所有难以理解的行为都有了明确答案。
黄少航想要的,自始至终就是余鹤。
即便这个消息非常难以置信,但确确实实是最符合基础逻辑。
余鹤动了动唇:“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傅云峥回答:“望海楼外,看到他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他对你心思非同寻常。”
什么?傅云峥那么早就看出来了!
自己这个当事人居然不知道?
余鹤大受打击,握着傅云峥的肩膀晃了晃:“那你怎么不早说!!!”
傅云峥弯起狐狸眼,目光狡黠深沉:“替情敌表白吗?我才没那么好心。”
余鹤又去晃傅云峥的肩膀:“那你现在怎么又肯说了?”
傅云峥被晃得头晕,他按住余鹤的手,就像按住一只炸毛的鹤:“现在不说来不及了。”
余鹤问:“什么来不及了?”
傅云峥眸光收效,锋芒暗藏:“国内项目资金链出了问题,我得尽快回去接受调查。傅氏出了内鬼,我得回去搞清楚到底是谁在这个时候向我放冷箭,和黄少航联合起来逼我回国。”
“接受调查?这么严重?”余鹤站起身,急得在屋里转圈:“这种调查可大可小,你得尽快回去主持大局,免得有人在背后捣鬼。”
傅云峥自然知道这回不比寻常,但越是慌乱是越要不动如山,生意场上最忌讳明明没有把柄却乱中出错。
他安慰余鹤:“不会有事的。”
余鹤跨坐在傅云峥腿上,说:“你最好不要有事,要是你被警察抓走,可不要指望我在外面等你。”
傅云峥失笑调侃:“怎么,你还要改嫁吗?”
余鹤胆大包天,捏着傅云峥的鼻子轻轻晃动:“怎么能叫改嫁呢,要是总见不着你,我就停妻再娶,娶十个!”
“好了不起。”傅云峥也去捏余鹤的鼻子:“余少爷可豪气冲天,志向远大。”
余鹤趴在傅云峥肩头:“什么公司也禁不住挑刺似的查,你赶紧回国,别让人钻了空子。”
事实确实如此,知道了背后神神秘秘的老马是黄少航,傅云峥对余鹤的安危倒是不再担心:“我知道,明天下午的飞机。”
余鹤满意了,不由笑道:“早听我的早回去就对了,以后是不是还是得听你老公的?”
傅云峥瞥了余鹤一眼,淡淡道:“你身边有人这样觊觎你,我怎么敢回去?”
余鹤蹲在沙发上,没着没臊地拉过傅云峥的手放在心口:“你放心,老公心在你这儿呢,不信你摸摸。”
往常余鹤这样不正经,傅云峥早拿话揶揄他了,今天傅云峥竟然没有说什么逗弄余鹤的话,
只见傅云峥微微颔首:“我知道。”
这话说完,傅云峥似是有些难为情,指尖不自觉一蜷,猫爪似的抓得余鹤心痒。
余鹤攥紧傅云峥指尖,哑声问:“你知道什么?”
傅云峥微微偏开头,回避余鹤灼热的视线,轻声答:“知道你心在我这儿。”
傅云峥鲜少露出羞怯又乖顺地模样。
闪避的目光、微红的耳根、窃窃的情话,恰到好处的暧昧直把余鹤迷得头晕目眩。
余鹤放沉呼吸:“你怎么知道的?”
傅云峥侧眸看了余鹤一眼,眼神如蜻蜓点水,明明温柔得不像话,却扰乱了余鹤一池心波。
余鹤催促道:“你快说啊!”
傅云峥慢声回答:“小鹤,你对我的信任远超我预计,这是是我有生以来误差最大的计算。”
余鹤不明所以,不自觉地歪了歪头。
傅云峥不记得自己有没有说过,余鹤每次似懂非懂歪头的时候都很像一只小奶狗,特别可爱。
他握着余鹤的手放在唇边,近乎皮诚地吻在余鹤指尖:“小鹤,能遇见你,我真是此生无憾。”
温热的吐息打在余鹤手背上,余鹤喉结上下轻滑:“我也是。”
傅云峥却摇摇头:“我配不上你的纯粹,我总是担心你会受人煽惑,不再相信我,可我真的没有想到,你对我的信任无边无界,甚至不需要任何理由。”
原来总是在傅云峥羽翼下的余鹤,也能给他带来如此强大的安全感,他只要一句话,就可以轻易推翻黄少航所有的布置。
不需要理由。
他说了,余鹤就信了。
在今天之前,即便傅云峥对自己和余鹤的感情有所笃信,但终究怕人心经不起考验。
在谗言蜚语的挑拨之下,父子兄弟都可反目,况乎爱人?
傅云峥太在乎余鹤,他过分小心,生怕自己对黄少航的怀疑会动摇他和余鹤的感情,因而囿于困境,就算早就知道黄少航有问题,却也不敢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贸然点明。
可余鹤......根本没有找他要证据。
从傅云峥回到房间揭穿黄少航身份开始,直到此刻,他都未曾提及消息来源自何处。
余鹤没有问,也没有要找黄少航核实确认,自然而然地接受了傅云峥的结论。
黄少航这样周密的迷魂计使下来,最终还是没能达到分化余鹤和傅云峥的目的。
余鹤还是那么相信傅云峥。
他对傅云峥的信任盲目而纯粹,不掺任何杂质。
余鹤信任傅云峥甚至超过信任自己,他会在心底推翻自己对黄少航的猜疑,但却不会怀疑傅云峥的判断。
这过分的偏听偏信,简直没有任何道理。
余鹤很认真地凝视着傅云峥:“傅老板,我呢,确实总是被人骗。你比我经历得多、比我聪明、比我沉稳,我知道自己好骗,所以我只信你。”
傅云峥心跳加速,瞳孔微微放大:“只信我?”
余鹤环住傅云峥的脖颈:“傅云峥,我说永远爱你、永远相信你,这不是情话,这是我的规则。”
余鹤的规则是对的,只要彼此足够信任,任何诡计就都没了用武之地。黄少航布局能成,正是利用了傅云峥的谨慎。
坦诚是破局的快刀,阴谋注定要死在阳光下。
傅云峥沉声道:“这次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余鹤在傅云峥鼻尖上亲了一下:“那要诚恳一些,这次口头检讨。”
“好,我检讨,”傅云峥抵着余鹤额头,温声说:“我怕你不相信我,归根到底还是我不够相信你,这是我的问题,我会努力改正,请余少爷给我一机会,以观后效。”
余鹤又去亲傅云峥的唇:“叫余少爷可不够诚恳,你得求我原谅你,再叫声好听的。”
傅云峥闭了闭眼,他知道余鹤想听什么。
这话余鹤想听了好几年了,可那些话说出来太臊人,从前傅云峥面皮薄,从未讲出口过。
巨大的羞耻心之下,傅云峥鸦青色的眼睫蝶翼似的抖,连声音都在微微发颤:“求你原谅我,老公,我错了。”
傅云峥面容冷峻,即便是略显耳根烫如火烧,脸上也不显半点红晕,依旧沉静淡然,恰似千年不化的寒玉,反倒是脖颈上一片嫣红。
余鹤瞧得眼热,喉间一阵干渴。
他一低头,整个含住了傅云峥的脖颈。
傅云峥全身一个激灵,禁不住刺激轻轻抽气:“轻点。”
余鹤叼着傅云峥的皮肉抬起头,眼含桃花,眸光潋滟更胜春江水暖,比满池菡萏更摄人心魄。
傅云峥瞬间被余鹤的眼神所蛊惑,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二人虽未多生嫌隙,但也算共同经历一番考验,彼此间信任更加深厚,仿佛在灵魂深处镌刻了不可磨灭的牵绊。
此时意暖情深,心中情谊更浓,纵然还有好些话来不及交代,仍忍不住温存片刻。
轻啄细吻,唇齿相依,腻在一块儿厮磨片刻,两个人呼吸乱成一片,又不免因接吻时间过长而缺氧头晕,不得不暂时分开各自平复。
少顷,眼神撞到一处,仿佛带着电般引起阵阵酥麻,也不知谁先勾谁,又滚做一团吻了起来。
这次的拥吻较之上次更加激烈。
两个人无比强悍的雄性气息对撞在一起,浓烈的占有欲铺展开来。
巨大的双人床上,偶尔是余鹤拥着傅云峥亲,偶尔是傅云峥按着余鹤亲,更多时候二人躲在羽绒被之下。
白色羽绒被时而翻涌,时而耸动。
不多时,一只布满吻痕牙印的手臂探出来,很快又被另一只手臂捉了回去。
余鹤的声音隐约从被子传出。
他说:“别跑。”
傅云峥拨了拨余鹤湿漉漉的额发——
别看余鹤干什么都懒洋洋地提不起精神,做这事儿是真卖力。
傅云峥感慨道:“谁家老公每回完事都往人肩头一趴,刚才生龙活虎的劲儿全没了, 像条小死狗。”
余鹤动也不动:“我累了嘛。”
傅云峥眼角眉梢染满暖色,他推了推余鹤:“一身汗,洗澡去了。”
余鹤动了动手指:“没劲儿。”
傅云峥从床上坐起来, 玩笑道:“那我抱你去?”
一个敢说一个就敢做,余鹤当即伸出手臂要傅云峥抱他。
傅云峥也惯着他,起身一弯腰,还真把余鹤抱了起来。
余鹤长手长脚, 强行把自己往傅云峥怀里一塞:“傅老板果然神威无比,在下五体投地。”
傅云峥站直了身子才觉得腰疼,反正离浴室也没几步远,索性咬牙把余鹤抱了过去。
余鹤坐在洗手台上,身后是一面巨大的梳妆镜,余鹤双手撑在身后, 问:“还来吗?”
傅云峥打开花洒:“滚蛋,骨头都让你撞散了。”
听到这样的评价, 恐怕哪个男人都免不了洋洋自得,余鹤当然也很得意, 晃荡两条长腿踢水花。
傅云峥先冲干净身上的汗, 背过身洗到身后, 忽然觉得后背热辣辣地发烫, 可扭脸一看,余鹤正对着镜子摆弄头发, 并没有看他。
余鹤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傅云峥, 通过镜子看到傅云峥一直看自己,还很诧异地皱起眉,用表情询问怎么了?
傅云峥:???
怎么回事?难道是错觉?
不对劲。
傅云峥长眸微转,没作声,又转身清洗。
他做了个取沐浴乳的假动作,同时转过头,这一下猝不及防,把偷窥的余鹤逮个正着。
只见余鹤极认真地盯着傅云峥清洗,眼睛明亮如星,泛着恶狼似的绿光,脖子抻得老长,都快贴他后背上了!
他就知道!
“滚!”傅云峥心中羞恼,撩水去扬余鹤:“别盯着我,看什么呢你?”
余鹤闭眼躲了躲,没敢说自己看什么。
他转身拆开一次性牙具,挤了牙膏,假模三道地把牙刷塞进嘴里,表面对着镜子刷牙,实则通过镜面暗中观察。
傅云峥浑然不知,见余鹤背了过去,侧身继续洗澡。
总之,傅云峥的澡洗了多久,余鹤的牙就刷了多久。
等洗完澡从浴室出来,余鹤口腔里的嫩肉都被牙膏灼得微微起皱,短暂地失去了味觉。
那也值。
和傅云峥并肩躺回床上,余鹤终于想起来问了一句:“你是怎么知道黄少航是老马的?”
傅云峥侧过身,和余鹤面对面躺着:“我听得懂缅语。”
刹那间,还有点犯困的余鹤一下子清醒了。
“你能听懂缅语?”余鹤瞪大了眼睛:“我怎么不知道?”
傅云峥低声说:“上回在缅北就吃了不懂缅语的亏,后来回国专门学过一阵,没有跟任何人说。”
黄少航以为傅云峥和余鹤都听不懂缅语,这里的人在用缅语和人交流时,从没有谁刻意避开傅云峥。
傅云峥不动声色,默默收集所有人的信息。
余鹤万分震惊,心说还能这样?
这不一下子成了开卷考试吗?
余鹤简直惊呆了,喃喃道:“你可真是老奸巨猾。”
傅云峥在被里轻轻踹了余鹤一脚:“说什么呢?”
余鹤抱着被子偷笑:“哦,现在不能说傅老板老了,傅老板会生气。”
“你学弟年轻。”傅云峥翻了个身,背对着余鹤:“我还没有怪你成日里招蜂引蝶,惹下这么桩情债。”
余鹤撑着手臂坐起身,追过去说:“什么叫情债,我始终把他当学弟,那再说会儿上学时候还小呢,也没瞧出来他有这心思啊。”
傅云峥勾了勾唇,脸上忍不住笑意,声音却是淡淡的:“你能看出什么?你现在大了,就瞧出来他有这心思了?”
余鹤无言以对。
他在感情上真是迟钝的厉害,最快的一次开窍就是对着傅云峥。
“反正,反正就是同学,我高中朋友多了去了......”
余鹤不知道傅云峥在逗他,还以为傅云峥在吃醋,心中有点着急说清,又有点隐秘的欣然,傅云峥那么大气的一个人,居然为了这点小事计较,显得他在傅云峥心里特别重要。
当然,不用显余鹤也知道,他在傅云峥心里有多重要,但他还是很喜欢傅云峥为自己吃醋的样子。
余鹤凑过去问:“傅老板,你是吃醋了吗?”
傅云峥阖上眼,避而不谈:“云苏菜口味清淡,不怎么放醋。”
欲盖弥彰。
余鹤心里高兴,耍贫的话张嘴就开:“还都说云苏人温柔呢,你也不温柔啊。”
傅云峥转过身,声音寒如坚冰:“我不温柔?”
“温柔温柔,”余鹤耳根一痒。伸手揉了揉自己耳朵:“你最温柔,温柔死了。”
傅云峥撩开余鹤耳边碎发:“耳朵怎么了,起疹子了?”
余鹤摇摇头:“没有,我就是摸摸我耳根硬不硬。”
傅云峥问:“那你耳根硬吗?”
“硬啊,”余鹤拨弄着自己耳根:“所以说不应该啊。”
“不应该什么?”
余鹤第六感极强,忽然间心生胆怵,又不敢说了,他换了个话题,和傅云峥商量着后面的事情。
余鹤说:“等你回国,我也找个机会跑了。”
黄少航从没限制过余鹤的人身自由,余鹤要是走,机会多得是。
傅云峥评价道:“你这样说,听起来有些像负心汉。”
余鹤有些无奈,说:“负心就负心吧,我就一个人一颗心,既然已经许了你,就再给不了别人了。”
第二天清晨,余鹤早早就醒了。
生物钟向来准时的傅云峥还在睡,反常地未能按时醒来。
傅云峥眉宇间还藏不住昨夜放纵后疲惫,他侧头躺在枕头上,剑眉微皱,羽绒丝被之下,锁骨处暧昧吻痕若隐若现。
余鹤枕着手臂,用目光将熟睡中的傅云峥吻了一遍又一遍。
他真的好喜欢傅云峥,一分一秒都不想和傅云峥分开。
傅云峥想必也是如此,所以才会一次次纵容余鹤推迟归期,直到公司出现必须他回去处理的大事才肯回国,能让傅云峥亲自回去解决的问题肯定很严重,然而许是傅云峥不想让余鹤担心的缘故,这么大的事情也只是几语带过。
等傅云峥离开,余鹤也想找个机会哪天趁黄少航不注意也赶紧回国。
他原本还担心黄少航被拐子三欺负,结果黄少航用另一层身份把所有人玩得团团转,不仅算计了余鹤傅云峥,还顺手设计拐子三欠下巨额赌债,只差一步就能将这个对手彻底赶出缅北。
实心汤圆变成了芝麻汤圆,这事儿谁能想到。
黄少航在缅北风生水起,余鹤再也没有什么可担忧的,他有点生气黄少航这样算计自己,被人这样暗算余鹤也很难心平气和,可一想到曾经单纯无害的小少爷如今手段诡谲难测,又不免感慨人生无常。
人总要是在风雨摧折中成长。
余鹤也曾因为一些经历而心态变化,说是更加成熟也好、更加是稳重也好、更加现实也好,总归是更接近人们普遍对于‘长大’的定义。
说实话,那感觉并不太好。
很多人都说,缅北是个吃人的地方。能在这种地方爬到金字塔尖,黄少航摒弃了所有曾经软弱性格,在旁人无从得知的雷劫中浴火飞升。
余鹤很高兴他曾经的朋友能成为强者,又很难过他的朋友经历的痛苦。
这种改变很难简单的用‘好’或者‘不好’来定义。
这个世界的复杂程度难以言表,人在红尘俗世中滚过一圈,活下来的遍体鳞伤、脱胎换骨,天真和弱者一起消亡。
也有极少数的,譬如余鹤,才落尽红尘,还没咂么出疼,就让傅云峥给捞了起来。
傅云峥是余鹤命中注定的爱人,也是余鹤命中的贵人。
可并非所有人都那么好运,能在最适合的时间点与贵人相遇。
余鹤没有任何资格指责黄少航的改变。
十六七岁的少年是不会伪装的,余鹤知道黄少航是什么样的人,如果不是被逼到绝境绝不会这样。
余鹤自己也曾在绝境中挣扎过,他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抬起手,余鹤指尖落在傅云峥眉心。
是傅云峥把他带了出来。
傅云峥眉梢微动,抖了抖眼皮睁开了眼。
“干嘛呢?”傅云峥开口,嗓子哑得不像话。
余鹤伸手探了探傅云峥额头:“嗓子怎么这样哑?哪里不舒服?”
傅云峥哪里都不舒服。
身体好像被塞进洗衣机里滚了三圈,睁开眼就头晕目眩,全身的骨头散了虚弱,轻轻一动,腰腿间的肌肉就酸痛得厉害。
撑着手臂坐起身,手臂因受力微微颤抖,疲惫程度不亚于从岩壁攀岩回来。
这也怪不得他身体承受不住,昨天确实......放纵了些。
一想到要这个状态坐几个小时汽车飞机,傅云峥就眼前一黑。
傅云峥揉捏着鼻梁说:“以后出门前你稍微收敛些。”
“我收敛着呢,”余鹤掀开傅云峥身上的羽绒被:“来,我给你按腰。”
“没有收敛。”傅云峥面无表情地指出:“你虽然年轻,一天四次难道就吃得消?”
余鹤指尖一拨,解下傅云峥身上的睡衣,露出下面布满吻痕牙印的身体,不由一阵心虚:“我这不是向您表忠心吗?”
傅云峥趴在床上,回头斜睨了余鹤一眼:“你的忠心就是从鹤变成狗了是吧,哪儿学的咬人的毛病?”
余鹤毫不遮掩地说:“不知道,反正看见你身上有我留下的痕迹,我心里就爽。”
“嗯,不错,”傅云峥随口应道:“小狗撒尿圈地盘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余鹤在傅云峥颈后轻轻一吻:“你是更喜欢小狗吗?”
傅云峥闭上眼:“都行,你是什么我就喜欢什么。”
余鹤高兴了,心情比在傅云峥身上留下吻痕还要愉悦:“那我到底是小狗还是小鹤?”
傅云峥沉默片刻,幽幽提出疑问:“你就不能是个人吗?”
余鹤总对一些奇怪的问题特别执着,非要傅云峥给出一个答案:“是你说我像小狗的,我也觉得小狗挺好,小狗狗最忠诚了,唉?你说有没有一种动物又是狗又是鹤?”
傅云峥突发奇想,附和道:“那不就是你吗?狗鹤。”
余鹤双手合十, 相互摩擦着搓热手掌,把掌心按在傅云峥腰上,顺着穴位一推。
拉伤的肌肉被推擀着舒缓, 傅云峥舒服得闷哼一声。
就这一声,傅云峥又感觉到了什么东西抵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