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了好半响,姬元煦方才开口说道:“韩家封锁了津浦港,津浦港港口积压许多商船,调拨不便。韩家是苏城地头蛇,那些商船碍着韩家权势,隐忍不发。幸好小沽口的商船暂停未发,否则津浦港一旦堵塞,短时间内很难疏通。”
说到这里,他眉头一蹙:“虽暂时相安无事,但津浦港商船南来北往,大家互相不熟识,也互相防备,没有人出面牵头商讨对策,再这样下去,迟早要乱套。”
来人说道:“我家琰少爷对此事颇为重视,稍后我将苏城探得情况回禀少爷。”
姬元煦拱手:“有劳小哥了。”
正说着话,墨家小弟子急忙忙的跑上楼,喜道:“南屏山传来消息,韩伯城已死,赵家公子将韩伯城的尸体悬在山上至高处,南屏山私军见了尸体,当下溃逃。”
姬元煦猛地起身:“韩伯城在南屏山?!”
小弟子点头。
“那我家先生呢?”
小弟子道:“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只听说韩伯城死在骷髅塔,我家家主获救了。”
姬元煦心砰砰跳的厉害,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慢慢稳定心神,冷静下来将事情盘了一遍,猛然反应过来,韩伯城从一开始就不知道他们的部署!
韩家发响箭求援,只是因为城中突然生事,韩伯城不在府中,无人主事。管家韩吉想必得了韩伯城吩咐,预备示警。只是谁也想不到韩伯城死在骷髅塔,韩家群龙无首!
想通关窍,姬元煦当即露出喜色,紧忙吩咐下去:“将韩家人悉数拿下!”然后扭头对白家人说:“劳请小哥将城中事转告我弟弟,请他们回苏城相聚。”
姬元曜画了几道还魂符,用火盆烧了,取来灰烬收入瓶中交给赵珩,赵珩将符灰化水,小心给李玄度喂下。
“……大哥,药买回来了!”赵琰拎着药包匆匆上了楼,临到近前,不自觉放轻了脚步,伸着脖子瞅了眼:“咱先生还没醒么?”
心里却在腹诽,三两银子这么多年也没个长进,还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偏大哥被他吃的死死的!
当然,虽这么想着,赵琰对李玄度还是深感敬佩的。如果没有他,他们赵家早就家破人亡了,他哪还有和家人团聚的机会呢。也正因此,虽然这包药挺老贵的,他一点儿都不觉得心疼。
赵珩没抬眼皮,应了一声道:“去熬药吧。”
“我,我么?”赵琰指了指自己鼻子,嘴巴一噘,有些不大高兴:“我想跟大哥说说话呢。”
姬元曜听了笑着接过赵琰手里的药包,道:“我来就好。”
赵琰挠头一笑:“那多不好意思……”
“没什么,我是先生的弟子,这些本就是我应该做的。”
赵琰听了忽然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忙又找补一句:“我也是先生的弟子,打小儿跟着先生念书的。”
姬元曜点头表示知道,赵琮那大嘴巴恨不得把他家祖宗三代都讲给他听了。
赵琰把活儿甩出去了,舔着脸上前,拢手笑道:“大哥……”
赵珩替李玄度掖好被角,撂下帘子,指了指外面,道:“我们去外间说话,别吵先生睡觉。”
赵琰有些醋了:“大哥待李先生还真好。”他这亲弟弟都没这待遇呢!
赵珩心里一直惦记李玄度,可没听出来弟弟话里撒娇的意思:“你想跟我说什么?”
赵琰屁颠屁颠上前给赵珩倒了杯茶,狗腿笑道:“不知道呀,就是想大哥了,随便说点什么都行啊。许久不见大哥,大哥身体越来越好了。”
“多亏玄度尽心医治。”
“是是是,大姐和阿琮也不一样了。在小沽口和商户谈判的时候正经挺威风呢。”
赵珩笑道:“全赖玄度教导。”
赵琰笑意僵在脸上,得,三句话不离李玄度,这天儿没法聊了。
赵珩对弟弟妹妹自然是打心眼儿里关心疼爱的,知道赵琰安然无恙,这些年过的也很好,他真心替弟弟高兴。只是眼下他更担心玄度罢了。
“大哥,你们往后准备去哪儿?”
赵珩道:“先生的身体不宜远行,得寻一处安静地方让先生静养。我打算往嘉南城去,那是墨氏的地盘,总比苏城客栈条件要好。”
赵琰点点头:“说的也是。听说墨家的人还同白莲山驻军僵持着,苏城官府被元公子一举端了,眼下他正拉着我姐还有阿琮忙于苏城政务。幸好苏城暗地里已脱离朝廷掌控,苏城官府同大周朝廷没有过多往来牵扯,否则咱们可少不了被扣上一顶谋反的帽子,咱爹可还在南平关当大周的大都督呢!”
说到这儿赵琰嘬了下牙花子:“我说大哥你们胆子也真够大的,万一事情败露,咱赵家等着被诛九族吧。”
赵珩虽不管朝廷这些事儿,但事后想想,此举的确冒险。也因此,他对下定决心做这件事的姬元煦刮目相看。这位还是大周的皇长子呢!
好在结果尚在可控之中,姬元煦和芳唯他们外出办事儿打的也都是墨家旗号。如今江南几城都已收到风声,墨氏除掉韩伯城,占了苏城,苏城附近颇有名望的七贵族皆投墨氏麾下。
江南墨氏一家独大。
第71章
虽除掉了韩伯城,以最小的损失收拢苏城,但后续事宜也颇让人头疼。姬元煦整日奔忙,肉眼可见的憔悴不少。
姬元曜端了饭过来,见姬元煦半靠在椅子上,双手揉着太阳穴,忧愁都快溢出头皮了。
“大哥,事情总是做不完的,先吃饭吧。”
“没胃口,不吃了。”姬元煦摆了摆手。
“芳唯师姐做的……”
姬元煦绷的坐直了身体,正色道:“先生常说身体是一切的根本,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不能作践自己的身体,不吃饭是不对的,糟践粮食更是可耻的……”
姬元曜一时语塞,只好笑着把食盒放下,挪揄道:“平日倒不见大哥嘴皮子这么溜。”
姬元煦:……
“大哥在烦恼白莲山驻军的事儿?”
姬元煦端起饭碗点点头:“韩家倒了,白莲山驻军便等于断了供给。眼下山中或许还有粮草,但坚持不了多久。苏城一带几贵族皆投墨氏麾下,白莲山便沦为孤军,既无粮又无策应,要么投降要么死。”
“我们不费一兵一卒便可收服这支军队,难道不是好事么?”
姬元煦叹了口气:“眼下是好事,但长久来看就未必了。墨氏在江南做大,若再有这股私军助力,只要他们稍有心思,整个江南落入其手也不过是时间问题。且凭墨氏出神入化的机关术,几大门阀也未必是其对手。”
姬元曜眉头微微一蹙:“大哥担心墨氏拥兵自重,有逐鹿天下之心?可墨姑娘是坦率之人,她说过墨氏不会侵吞江南,何况又有先生这层关系在,大哥是不是有些多虑了?”
“我倒不是担心这个,墨氏的胸怀我自是信得过的,但……”姬元煦没吃几口便放下筷子,敛眉道:“树大招风。”
姬元曜咋了下舌,道:“大哥是说有人会忌惮墨氏,趁墨氏尚未站稳脚跟时动手,蚕食江南。”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姬元煦道:“相安无事自然好,可若当真有人心怀不轨,墨氏若想保住自身,就只能不断进取。”
姬元曜想了想,说道:“若我们计划不成,江南因韩伯城而生乱,几大门阀也会趁机侵吞江南。而眼下计划已成,门阀或许也会因忌惮墨氏,趁其羽翼未丰时折断翅膀,江南还是免不了被惦记。不管成与不成,门阀们总归是要盯着江南的。这并非因为江南之乱,而是因为富庶江南本身就遭人惦记。只不过我们所做的一切推进了事态的发展而已。或许,这就是先生所说的契机吧。”
说到此处,姬元曜豁然开朗,他微微倾身过去,目光灼灼道:“大哥,天下之势焦灼久矣,墨氏就像投入平静湖水中那颗石子,总要荡起几分涟漪的。”
姬元煦瞳孔微颤,藏于深处的锋芒乍现:“巨大的危险也伴随着难得的机遇,不过还是值得一试。”
赵珩虽然不大乐意掺和那些事,但近两日沪宁城的人频繁来返,敏感如赵珩心中已隐隐有所猜测。姬元煦这小子想打通沪宁城和墨氏的联系,他想要掌控整个江南。
“果然,人见得多了,心也大了。”赵珩喃喃自语,想着姬元煦这小子野心不小,他死乞白赖的拜了玄度为师,日后便同自家绑在一条船上了,凡事少不得要先生多操劳。
一想到这些,赵珩脸色就阴了下来,不等苏城事了便要启程出发,还将弟妹几个全都拐走了。
墨家叔侄俩伤势才见好转,正好也准备回嘉南城养伤,大家便一起出发。苏城只留下姬元煦和冯策。
赵琰左右闲来无事,干脆也不管手头的商船了,吩咐手底下的人把一船货贱价销出去,便屁颠屁颠跟自家人去嘉南城了。
小厮兀自咕哝一句:“这会儿倒不心疼银子了……”
嘉南城是墨氏的地盘,虽不如苏城繁华,不过胜在山清水秀,颇为宜人,正适合养病。
虽然李玄度还是没有醒转的迹象,但赵珩已隐隐能摸到丝丝缕缕的脉象了,这是好事。
这天赵珩同赵琰一起去街上药铺买药,半途赵琰拐到一旁布庄取了东西,赵珩拿药出来见他背个大包,忍不住问:“你买什么了?”
赵琰嘿嘿一笑:“没什么,就是给咱家人做了两套春衫,南方入春早,往后天气一日比一日热,我瞧大哥穿的衣服有些旧了……”
赵珩低头看了眼,并不十分在意:“干净就成,你也别乱花钱。对了……”他指了指赵琰的包裹问:“可有玄度的?”
“当然有!先生也是咱家人呢!”赵琰人精儿似的,知道大哥在乎先生,这么点儿小事他还是很妥帖的。
赵珩果然神色一松,又想到什么似的,边走边问赵琰:“听闻白氏是做瓷器起家,闻名天下,除此之外玉石生意也风生水起。阿琰在白氏手底下做事,应当对玉石颇有了解吧。”
“瓷器和玉石是白氏子弟的基本功,大哥想打问什么直说便是。”他微微抬了抬下巴,颇为自得道:“不是我自吹自擂,我是白氏家主唯一的嫡传弟子,得师父真传,又走南闯北这些年,在玉石方面我倒是十分自信的。”
这点赵珩不怀疑,阿琰天生聪慧,打小儿就为这家操着老大不小的心,老赵家的心眼子怕是都长他身上了。
他摸摸索索的从腰间掏出李玄度那支断裂的短笛,递给赵琰,道:“你瞧瞧这是什么玉,能否找到相同的。”
赵琰瞥了眼,陡然瞪圆了眼睛,“呀”的一声,道:“大哥这是打哪儿寻来的?这可不是一般的玉石呢。”
他怕自己看走眼,又仔细辨了辨,肃然道:“没错的!这玉石出自云梦,极珍贵,市面上可是寻不到的,我也只在师父的藏宝库中见过。师父将这玉石宝贝似的供着,要知道师父一向疼我,我要什么都有。偏这玉石,我摸一下师父都不许!!!师父说这玉石长于巫族之地,很少见,但极有灵性。只有地位尊崇的巫才有资格用它来打造灵器。”
赵珩没想到这短笛竟还有这般来头,不过玄度是巫,又是前任大巫的嫡传弟子,在巫族地位超然,有些好东西也不足为奇。
“……可惜这笛子断了,不然可以当传家宝呢……”赵琰心疼的直咧嘴,爱不释手的摩挲一会儿,又道:“不过就算做不了笛子,用这余下的边角料打对耳饰、玉扳指,或是镶嵌在头冠上,那也是顶顶精贵了……大哥,你什么时候偷偷暴富了?居然有这种好东西!”
“这不是我的……”
赵珩恍惚想起很多年前李玄度似乎说过,九江白氏的家主是他挚友……他斜了斜眼看向赵琰,问道:“你那天说,当年救了你的人是武威城中卖瓷器的摊贩?是他带你去的九江,也是他引荐你见了白家主?”
赵琰还在研究玉石,闻言眼皮都没抬的点了点头。
赵珩兀自琢磨一阵,难道白氏的人是因为玄度的关系才救了阿琰?九江白氏天下巨贾,生意遍布天下,手底下自然不乏能人。
纵然阿琰有几分聪明,一个从边陲小镇逃难去的半大孩子恐怕也很难接触到家主,更别说只见了一面便被家主收为亲传弟子了,还是唯一一个。
“如果你拿了你师父的玉石,他会怎么样?”赵珩收回思绪,把短笛拿回来收好。
赵琰眼珠子仿佛黏在上头了,眼巴巴看着赵珩把短笛收入口袋,方才不舍的收回视线,叹道:“怕是会追杀我到阴曹地府吧。”
赵珩:……
赵琰见他大哥陷入沉思,不由问道:“这短笛对大哥很重要么?如果大哥想要的话,我可以去云梦一带寻一寻,这玉石虽罕见,却也不是绝迹了。兴许我运气好呢!”
赵珩心想,可不是运气好呢!军户家的小子摇身一变成了天下巨贾白氏门人,这等运气不知道让多少人眼红呢。
“若方便的话,就劳阿琰帮大哥打听打听。”赵珩道。
“方便,当然方便。九江同云梦相隔不远,虽然我们不做那边的生意了,但偶尔也会去游逛游逛,云梦风光极美,说是人间仙境都不为过呢!”
赵珩听李玄度说过云梦,能养育李玄度这样的人,必是极为灵秀之地,他早就想看看了。不过……
他有些好奇:“白氏发迹于九江,按说他们的主要产业都遍布在九江附近,云梦、淮阳当是腹地,为何却不做那边的生意呢?”
赵琰就道:“具体为何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刚到白氏的时候还接触不到外面的生意,从我开始跟着师姐跑商后,白氏就几乎不再扩张本地生意了,反而更看重外地。外人不懂行的许是看不出,但我们白家的人心知肚明,师父把生意的重心向外倾斜,主要产业也都在慢慢向外迁移。”
“大哥知道,淮阳王是当世最大的门阀,财力雄厚,军马强盛。而九江隶属淮阳,白氏身为巨贾,难免不被淮阳王惦记。我怀疑师父是不想让白氏沦为淮阳王的钱袋子。师父常说,白氏做的是天下人的生意,生意人只谈生意,不掺和其他。”
“做天下人的生意……”赵珩笑道:“你师父口气倒是不小。”
自古官商便不是泾渭分明的,只谈生意未免天真了些。能操持白氏这么大家业,白氏家主想来也不是庸碌之辈。
赵珩想,所谓做天下人的生意不过是个托辞罢了,只是不知道这位白家主打的是什么主意……
第72章
日子过的飞快,转眼自苏城回来已过一月。墨玉和墨世宁叔侄俩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冯策那边也传来消息,苏城方面的部署已安排妥当,不日便可同姬元煦一道回嘉南城。
墨氏既搭上姬元煦这条线,族中少不得要通个气儿,图谋长久之计。于是墨青棠便打算待冯策归来后,召集族人商讨墨氏前途。
赵珩几人眼下在墨宅住着,这几位是墨青棠的救命恩人,便想着邀请几位一同赴宴。于是大清早墨青棠父女俩亲自拿着帖子,提前请人,以示隆重。
墨宅宅邸宽阔,赵珩几人被安排在主院附近,这院子虽不甚大,但胜在布置精巧,院中花草争奇,景色雅致。更重要的是假山后有座天然温泉池,养身健体,颇有益处。
当年老家主依着温泉给自己建了这个院子。那些年李玄度常往嘉南城来,老家主同他交情深,每次来访,老家主都把这院子让给李玄度小住,旁人可没这待遇。
“自你祖父故去后,这院子一直空置着。想不到十几年过去了,李小叔又回到这里。只可惜物是人非,你祖父却不在了。”墨青棠颇为感慨。
墨世宁道:“常人生老病死,不可避免,算算祖父已是高寿之人了。”
“是啊。人总有一死,不管生前多风光荣耀,死后都是一坯黄土。再多的金银也带不走,再好的房子也搬不去。”他背着手抬了抬下巴颏,道:“就说这院子,你祖父生前那么喜欢,就连我这个亲儿子都不许住呢。可你瞧,我现在还不是想来就来。”
墨世宁:“……祖父若听了,想必夜半会找爹聊天儿的。”
墨青棠:……
他摸了摸下巴一簇胡须,干巴巴笑道:“我这不是过过嘴瘾么,你看我什么时候来这院子住过?”说着长腿一迈进了院子。
这会儿时候尚早,还没开始摆早饭。师兄弟几个正排成一排在花园前头练功,赵琰也跟着凑了一把热闹,一排五人,阵仗还挺大。墨家父女俩没敢打扰,只站在一旁观望。
“世宁好武,读过不少武学典籍,几位小友所练的功夫你可曾见过?”
墨世宁摇摇头:“我习武多喜欢大开大合的套路,而几位所练招式极缓极柔,我只听过以柔克刚之法,但不曾见识过。听说李爷爷也是武学奇才,剑术、拳法样样精通,想必这招式也是李爷爷所创吧。”
父女两个说话功夫,赵珩回招收势,吐出一口浊气。睁眼见墨青棠正拢手笑着看他们,忙走上前拱手道:“墨家主何时来的?不曾听到有人来报,一时怠慢,失礼失礼。”
墨青棠摆摆手:“不妨事,我见你们师兄弟几个的功夫颇为稀罕,便瞧了一会儿,赵公子别嫌我偷师才是啊。”
赵珩无所谓道:“这并非什么招式,只是我们几个的早课罢了,日日不辍。”
“早课?”墨青棠更好奇了:“是李小叔布置的?”
赵珩点点头:“这套拳法虽柔,但对脉络筋骨都有好处,也有延年益寿之功效。”
墨青棠眼睛一瞪,将师兄弟几个上下打量一番,啧啧道:“你们才多大点儿年纪啊,竟开始想长寿之事儿了?”
赵珩道:“我惜命。”
赵琮抹了抹汗,凑过来笑嘻嘻道:“墨家主应当知道呀。我们先生是十足的长寿人,别看先生现在病着,但再活个百十来年不在话下。我们师兄弟几个虽眼下还年轻,但日子不经过呀。多说再有个五十年我们就土埋半截了。要是不好好爱护身体,难不成还等着先生伺候我们?还是让先生白发人送黑发……哦不对,白发人送白发人……嘶,也不对……”赵琮摸摸脑袋:“反正就这么个意思,我们得给先生养老送终呢。”
墨青棠就忍不住笑道:“那你们可要努力了。哦对了……”他递了请帖给赵珩,道:“三日后墨氏全族摆宴,今特来请赵公子几位赴宴,赵公子赏个脸可否?”
听说有好吃的,赵琮立马支楞起来了,眼巴巴的看着他大哥。
赵珩不是很习惯这种隆重的宴请,一时不知手往哪儿放。他也没接请帖,只是实事求是道:“承蒙墨家主抬爱,不过我们几个还是不去为好。一者我本就不喜欢凑热闹,二者,此次江南之事与谋反无异,说到底江南还是大周所辖。而我等身份又不好表露……当然并非信不过墨家人,只是为了避免麻烦,还是小心为上。”
虽然赵珩并未明说几人的身份,但从姬元煦在苏城的调度来看,这位出身非富即贵,甚至出身皇族也不是没有可能。
墨青棠捏着胡子点点头:“赵公子所言极是,是我欠考虑了。”
“墨家主是拿咱们当自家人,只是我们身份多有不便,倒是拂了墨家主好意了。”赵珩一来一回,话说的也漂亮。
姬元曜以拳抵唇轻咳一声,心说原来赵师兄也是会说人话的。
赵琰拿眼瞧他大哥,想到早些年大哥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如今同人打交道竟也这般能说会道了。虽然有些嫉妒先生得大哥的宠,但不得不说先生果然教的好。他轻舒口气,一脸欣慰的笑看着赵珩,仿佛抱窝下崽的老母鸡。
赵珩接人待物素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过墨家同李玄度交情不浅,他也敬佩墨家父女为人,因此交谈起来颇为客气。
墨青棠觉得眼前这位赵公子性子虽有些拧巴,但为人不差,尤其听世宁说他天赋极高,墨氏机关阵他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就能掌握精髓,这让墨青棠刮目相看。
他们住在墨家这段日子,墨青棠常与赵珩攀谈,一来二去的也熟络起来。知道赵珩是个有一说一的性子,没那些弯弯绕绕。因此对于赵珩的拒绝也没放在心上,随手把请帖往袖子里一塞,问道:“李小叔可有好转啦?”
赵珩点了点头:“墨氏有许多珍贵药材,玄度用其泡药浴效果甚佳,虽不曾醒转,但脉象已逐渐稳下来。我估摸着不出半月人便能醒了。”
墨青棠遂放下心来:“缺什么少什么尽管同管家提。”
“墨家主放心,这点我可是不会客气的。”
墨青棠笑着拿手指点了点他:“我就喜欢你这般坦诚之人。”他收回手,拢在身前,干咳两声,不是很好意思的开口道:“不知适才几位所练的招式能否外传……咳嗯,是,是我唐突了……”
赵珩眉梢一挑:“墨家主若想练这功夫,明日一早同我们师兄弟几个一起便是,招式并不繁琐,墨家主学会之后,每日清早打上一套便可。”
“那我也要学!”墨世宁爽快笑道:“他们常说我好冲动,这功法偏柔,想来可以磨一磨我的性情。”
“那可太好啦!”芳唯拍手道:“终于有女孩子和我一起练功啦!”
墨世宁用手指刮了刮芳唯鼻尖:“我都是当娘的人了,可不是女孩子了。好了,你们练了一早上都饿了吧,赶快叫厨房摆饭,吃了饭我们一起去逛街。”
赵琮舔着脸凑过来:“带我一个呗。”
芳唯傲娇的扬了扬下巴颏:“女孩子逛街你跟着做什么!”
“我可以帮你们拿东西呀!”
“才不要!你还是去找阿琰和元曜师弟吧!”
赵琮苦着脸道:“二哥整天跟在大哥屁股后头转,元曜师兄又整天窝在书房里看书画符,我叫他他也不理我呀!”
姬元曜抬手敲他一爆栗:“前些日子给先生画符,岂敢怠慢。如今倒不用那么麻烦了,你若想去街上闲逛,我陪你。”
赵琰屈指挠了挠腮,心知自己疏忽的弟弟,也赶紧找补道:“二哥也陪你去,你不是喜欢吃嘛,嘉南城应当有不少美食,二哥带你下馆子去!二哥有钱!”
赵琮差点儿泪奔:“……你们是良心发现了么!这突如其来的关爱,让我有点儿受宠若惊呀!”
墨青棠同赵珩落后一步,见师兄弟几个热热闹闹的,不由道:“你家几个孩子关系挺好。不过我瞧你弟妹们都是活泼性子,话也多,也爱热闹。倒是你,似乎更喜安静,相处久了,不会觉得他们闹腾么?”
赵珩笑道:“我生来就是这副性情,不过若我身边的人开开心心的,我心底也是欢喜的。他们外表热闹,我心里热闹,都是一样的。”
墨青棠捋着胡子笑了笑:“难怪了,我还纳闷李小叔那么活泼的性子,怎么同赵公子如此深交,原来都是一样的性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