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雕竹马开窍了—— by磕粮土嗨汪

作者:磕粮土嗨汪  录入:06-25

“挤怎么了?我巴不得能跟你挤在一块。”顾烆揽紧沈筱,一副神采飞扬的样子,“筱筱,咱俩要是能一直这样在一起就好了。”
沈筱顿了顿,明知道顾烆就是个爱跟好哥们肉麻兮兮闹着玩的,意思应该也只是很表层的意思,但他还是有些思绪飘飞。
沈筱透过楼道玻璃看了眼外面灰蒙蒙的天空。
其实能和顾烆像这样朋友一样呆在一起,他也已经很满足了。
只是,顾烆以后总会有娶妻成家的那一天,他以后也会去很远的地方。
沈筱垂着眼睫,压下心里的杂念,“话真多,好好看路。”
“班长,可,可以等一下吗?”
沈筱扶着顾烆走出教学楼没多久,身后突然传来女生的呼唤声。
他和顾烆一起回头,看向从拐角处追上来的人。
暮色中,少女脸颊绯红,马尾辫被风吹得有点乱。
是田诗瑶。
两人停住了。
田诗瑶看着两人,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从书包里拿出个粉色的信封,向沈筱递过去。
沈筱看了眼一旁的顾烆。
田诗瑶是要给顾烆送情书吗?
可,顾烆就在这儿,怎么不直接把信给他?
“班长,我,我是给你的。”田诗瑶看沈筱望向顾烆的方向,立即解释,“我一直,一直都只喜欢你。”
田诗瑶涨红脸,举着信低下头:“我没想过这么早递信给你,我知道我应该再等等,可你平时看起来太高冷,难接近了,我们好不容易才有一点交集,我好不容易才有了一点勇气。我怕过段时间,我又说不出口了。”
沈筱怔了下,这才反应过来田诗瑶之前的种种举动,包括给顾烆送东西,居然其实是在向他示好。
沈筱从很早以前就追求者多不胜数,但向来不会处理这些感情,能不收的情书就直接不收了。
沈筱没有伸手去接,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田诗瑶红透了脸,手指捏紧了信封边角,眼里有些潮湿了。
沈筱面上还是没什么表情,薄薄镜片后的眼底却稍有些无措,僵立在原地。
顾烆见状,和以前安慰那些被沈筱拒绝的女生一样,揽着沈筱在一旁安慰了田诗瑶一句:“哎,田大美女别这么沮丧嘛,你可是校花,以后好好的,肯定能找到属于你的白马王子的。”
田诗瑶尽力笑了下,“嗯,我会的。谢谢。”
她又看了眼沈筱,“班长,打扰你了,你别有什么负担。我,我其实知道被接受的可能性很低的。我只是想给自己一个交代。”
“你可能不记得了,我刚转来学校时什么都不懂,抱错作业时是你给我提示,坐考场忘带橡皮也是你借我,还有那次巷子里偷看你被尤艳拦了,是你护住我……你这么好,以后一定会有特别好的人和你幸福地在一起的。”
田诗瑶说到最后时,才欣然笑笑,垂下手,带着没送出的情书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沈筱发现顾烆心情挺好,吹着口哨,瘸着条腿都好像要跳起来。
要不是他知道顾烆不喜欢田诗瑶,他都要怀疑,顾烆在因为自己有机会而高兴了。
沈筱看着顾烆,微眯起眼,回想最近顾烆的种种表现,总觉得顾烆对田诗瑶就像是……对情敌似的。
沈筱心中一跳,压下了这个想法。
怎么可能呢?
顾烆那种粗神经,连他都没看出田诗瑶真正喜欢谁,顾烆怎么可能看出?
顾烆走出一段后,似乎意识到自己太得意忘形了,咳了声,淡定了点。
“筱筱。”顾烆唤他。
“嗯?”
“田诗瑶这么好,你都不稍微考虑下?”
“现在不是该思考这种事的时候。”
顾烆话头卡住了会儿,好像对他的这个回答有些不满,高兴劲淡了点,“哦”了声,抱起胳膊问:“那你以后还给她讲题吗?”
“不了。以后,我会和她保持距离。”
顾烆笑起来,“这还差不多。”
“我不该给她讲题的。”沈筱说到这个,低低吁了口气,“是我之前迟钝了,误以为她喜欢你。以后减少和她的交集,她会忘掉的。”
顾烆歪头,看了会儿沈筱:“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什么这样想?”
“为什么觉得离远点就能忘掉啊?”顾烆叹,“如果,一直一直都没有忘呢?”
沈筱不以为意,淡淡地回:“有谁会傻到喜欢一个人那么久?”
顾烆不说话了,低着头盯了沈筱很久,眸色在夜幕下显得深了几分。
沈筱有些莫名,正想问顾烆怎么了,顾烆突然抬手揉了把他的头。
沈筱懵住了。
顾烆以前再黏着他,再爱给自己抬辈,其实还是会因为他大几个月,性格也更早熟稳重,敬着他一点的,从来没对他做过这种像是关爱小孩一样的动作。
就连眼神,都好像因为这个动作透出股前所未有的温柔宠溺。
“你,干什么?”沈筱微凝起眉,僵着喉咙问。
顾烆可能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举动出格,抬起手,作投降状,笑了笑:“就是突然觉得,你的头发很软。”
沈筱理了下自己被揉得微乱的头发,连带着身上的蓝白校服领口都顺便理了下,尽力面无表情地说:“别有下次。”
顾烆自从来的第一天晚上想让沈筱试试自己的腹肌被踹了一脚之后,就规矩了很多。
但今晚,顾烆又开始闹腾起来了。
虽然也没多过分,只是笑着不停盯着他看,以及时不时借着臂展长,抬手勾下他的睡衣衣角……好像在偷偷撸一只假寐的猫一样。
沈筱正看着书,被这货几不可察的小动作弄得没法集中注意力,有些不耐烦地轻声斥他:“又抽什么风?”
顾烆把手缩了回去,躺好了。
沈筱以为顾烆这货消停了。
他看过书,关了灯,闭着眼睛准备睡觉。
挺久之后,他感觉到一旁传来动静,僵住了。
顾烆居然躺了上来,还挨近了他,只是大概知道他睡觉浅,没碰他。
沈筱将眼睛微睁开一条缝,往顾烆的方向睨过去。
黑暗中,看不清顾烆的表情,但能看出顾烆是用朝着他方向的姿势侧卧着的。
沈筱想让顾烆下去,但顾烆躺在一旁抬手给他理了下被子。
沈筱眼睫轻轻颤动了下,明明知道不该这样,还是任由顾烆躺在一边,继续装睡了。

第16章
沈筱以为顾烆过会儿会和小时候一样钻进被窝,浑身有些紧绷,但顾烆躺了一会儿就默默下去睡地铺了。
沈筱睁开眼,看着天花板,放了会儿空。
不知为什么,他想起青春期到来后的某天晚上,他因为那个盛夏相拥的燥热的梦第一次推开又想把他往床上带的顾烆,拒绝以后再和顾烆一起睡。
顾烆不服气,缠上来又被他推开,不断缠上不断被推开,最后少年坐在床边露出失望委屈的表情,像是被丢弃的大狗……
现在的顾烆其实基本不会怎么闹了,但他却莫名觉得自己更加难以推开他了。
沈筱周五中午和顾烆一起吃过午饭回学校时,校门口出现了个人。
一个中年男人,戴着口罩,穿着风衣,衣着打扮很低调,躬着背低着头生怕被人注意到似的。
但出众的眉眼和高挑优越的身形会让他哪怕戴个口罩都能在人群里一眼就被看到。
路过的学生都频频看过去。
沈筱微眯起眼,装作没看见。
顾烆看了眼校门口的方向,应该是也注意到了那人,揽住了沈筱的肩膀,护着他往学校走。
两人一起进学校时,中年男人还是一眼看到了人群中同样十分吸睛的沈筱,大步跟了过来。
顾烆把拐杖一挪,调换位置隔开了那人,眼神透着点压迫感盯过去。
顾烆明明还瘸着条腿,但个头太高,一对眉眼也太过锋锐富有攻击性,那人对上顾烆的视线就停住了,隔了一点距离,讪笑着冲沈筱唤了声。
“筱筱。”
沈筱冷着脸,一个眼神都没给他,示意顾烆继续走。
两人走出一段后,那人咬了咬牙,终于忍不住在众目睽睽下颤声喊:“我可是你爸!三好学生不认我这个爸了?”
沈筱终于停下脚步,他斜睨向沈涟。
沈涟对上沈筱毫无温度的目光,有些慌乱,头垂下去了些。
“筱筱,爸,爸就是想和你单独聊聊。”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聊的。”沈筱语气淡漠,仿佛他就只是一个陌生人。
沈涟眼见着沈筱又要和顾烆离开,他带着哭腔喊了声,“我实在没办法了,筱筱!”
他稍微走近了点,压低声音,“筱筱!我只能找你了,我病了,是,是……”
沈涟没能把病的名称说出来,只是红着眼懊悔至极地说,“我他妈真的不该一时鬼迷心窍!”
沈筱停住了。
他微眯起眼审视着沈涟,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沈筱轻推开顾烆:“你先回去。”
顾烆没有动,深深盯着沈筱。
“回去。”沈筱重复了一遍,“我刚看到鲍弘健了,你让他扶你。”
顾烆看着沈筱强作淡定时眼底隐忍着的浓烈的情绪,最终说:“那你小心点。我回去帮你给老马说一声。”
校门口的学生议论纷纷,被顾校霸一个眼神慑得没人敢多看了。
沈筱带着沈涟去了距离学校远一些的巷子里。
沈涟和他隔着一段距离,蹲在地上,颤巍巍打开烟盒摸出了根烟。
沈筱皱起眉。
沈涟看了眼沈筱的表情,没抽了,把烟塞回烟盒里攥着,低头抹了把泪,“筱筱,我知道你还是关心我的。”
沈筱面无表情,看向别处。
“筱筱,你看看我,你一定要帮我。”沈涟摘下口罩,红着眼睛死死盯着沈筱。
“我只有你了。你一直是最懂事的,帮我求求你妈。我,我知道我不配当一个父亲,可我在你小的时候起码对你还不错的吧?不然你那时候怎么还会偷偷跑来看我?”
沈筱没什么反应,直截了当地问:“你生得什么病?”
沈涟低下头,犹豫了好一会儿,都没吭声。
“说话。”沈筱语气少有地在顾烆以外的人面前起伏起来,染了一丝薄戾。
沈涟头低得更低,终于在沈筱冷厉的逼问下嗫嚅着交代,“是,是……艾滋。”
他把声音压得几乎听不见。
沈筱沉默很久,垂下眼睫,看着沈涟。
中年男人整张脸惨白,两颊凹陷,下颚露出一丁点红色的斑疮,领口处从上俯视过去也能隐约看到一点。
像是一尊从内里锈蚀的玉石雕塑,完美的表皮终于逐渐掉漆剥落。
沈涟说出病名后眼中更加绝望,涌出大颗大颗悔恨的泪,当着沈筱的面直接抱着头哭了起来。
巷子外有人路过,有些奇怪。
巷子里的人长得很像,像是对父子,但看起来穿着校服冷冷立在墙边的那个少年神态更像父亲,而这个抱头痛哭的父亲则更像个孩子一样。
沈涟的幼稚和顾烆的幼稚是很不同的。
顾烆的幼稚只是少年人大都有的中二,而沈涟却完全可以说是巨婴一样的存在。
沈涟年轻时看起来是很有迷惑性的那种人,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很会撩人的高富帅,对沈雅箐展开攻势后很快让沈雅箐沦陷了。
只是沈涟根本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表面上是个好丈夫好父亲,实际上就是个风流极了的纨绔,花心滥情,男女通吃,玩法多种多样,婚后偷偷包养的模特小明星健身教练数不胜数……
他游手好闲,窝囊好色,没有丝毫的责任心,除了一张过分出众的皮囊,和过硬的投胎技术,本人没有任何优点。
沈雅箐恨透了沈涟,恨到从遥远的南城搬来北城,恨到因为落魄的沈涟缠上来找来了这里,又决定带着沈筱出国。
她曾经是那么骄傲的女人,她以为自己嫁给了一个同样优秀的男人,而实际上只是嫁给了一个衣冠楚楚的花心窝囊废。
沈涟确实对沈筱还不错,但沈筱只在童年时才这样认为。
沈涟不会和沈雅箐一样严厉地管着他,而是会带他去海边,公园,游乐场玩……
后来,沈筱就知道了,虽然沈涟有时确实是看他被管的太严厉了想带他出去玩,但更多时候其实也是沈涟为了给自己幽会小情人打掩护。
沈筱坐在沈涟身边,时常看着沈涟心不在焉地打电话聊天,然后没一会儿就去哪里接过来个样貌出挑的男人或女人。
最后总是沈筱一个人在那里呆着。
沈涟把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带进他看不清的犄角旮旯里,让他们发出怪异的五花八门的动静,然后一脸餍足的回来请沈筱吃一顿大餐。
大油大辣的餐桌上,沈涟温柔地揉着年幼的沈筱的头表扬他很乖,叮嘱他不要和沈雅箐讲,下次还带他出来玩。
沈筱童年时更期待和父亲呆在一起,直到很多年后,慢慢明白那些怪异的动静是什么,才知道那些期待有多可笑,有多可恶……
沈涟被沈筱用冷到极点的目光盯着,瑟缩了下,不敢再哭了,抽着鼻子道:“我知道你恶心我,所有人现在躲我都像躲苍蝇一样。我也知道我活该,可,起码给我一条活路。”
“我前妻生得孩子根本就不是我的,暴露后一离婚就跟姘头跑了,你爷爷奶奶走得早,公司在我手里没几年就被坑破产了,以前那些人走的走散的散,我手头还欠了一堆债,根本看不了病。”
“筱筱,我不想死,我不想,只要能活下去,我以后一定改过自新让我做什么弥补我犯的错都行。只有你能救我了,看在我养你的那七年对你还不错的份上,你就帮我求求你妈,她那么有钱我这一点医药费根本不算什么……”
沈筱深吸了口气,看向了远天。
学校附近的这条巷子太窄,低矮拥挤的楼房将天空切割成扭曲逼仄的形状,空中铅灰色的云翻涌,让人透不过气来。
“筱筱。”课间,顾烆突然唤了沈筱一声。
“嗯?”沈筱淡淡看向他。
“给你看个有意思的。”
“什么?”
天色昏沉,教室里开了灯,顾烆把手对着灯比出个影子,来回摆动,“你看,像不像一只小小鸟,飞飞飞~”
沈筱:“……”
顾烆小时候就对他做过这类动作逗他,不过他现在的手已经很大了,哪里是什么“小小鸟”?
沈筱现在没什么心思纠正他。
顾烆放下手,“筱筱,今天周五,晚上你回公寓么?”
沈筱沉吟片刻,低声说:“我要回家一趟。”
“那我也回去。”
沈筱顿了下,“你姐不是没在家?”
“没在家也可以找你啊。”
沈筱微微凝眉,“我没空。”
顾烆看了会儿沈筱,笑笑,“你是不是想让我去公寓那儿?”
沈筱没说话。
“啧啧,你不说话我当你默认了?原来你这么喜欢我去那儿?”顾烆托着下巴,神态显出一点戏谑,逗得沈筱有点恼后,咳了声,正经了些:“那,你有你那公寓钥匙没啊?”
沈筱犹豫了下,把小公寓的钥匙从书包上卸下来给顾烆。
顾烆拿着钥匙,心满意足放在手里。
放学后,顾烆是和罗小螃他们一块走的,走前问沈筱,“筱筱,你不喜欢小鸟吗?”
沈筱收拾着东西,以为顾烆在因为课间没能逗笑他失落,表情缓和了点,“没有。”
“那我回头买个小鸟钥匙扣送你吧。”
“不需要。”
“你不要我就自己用。”
“随便你。”
“你说的?”顾烆把钥匙在手里抛了抛,笑着和罗小螃出门了。
沈筱等顾烆走后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顾烆家里的门密码和指纹都能进,除了去他那间小公寓,根本就用不着钥匙。
顾烆这是,想配他那间小公寓的钥匙?
他想叫住顾烆问一下,顾烆已经和罗小螃他们走远了。
沈筱现在也没什么心情多去管别的,给李叔打了个电话。

沈筱等沈雅箐洗过澡吹着头发时才对她开了口,“妈。”
“嗯?筱筱?”沈雅箐换上了件丝绸睡裙,打理着头发,表情因为放松下来比起刚进门时稍微缓和了一些,“怎么还没去睡?”
“我最近想用一笔钱。”
沈雅箐停住了。
她吃穿用度极为讲究,从不会吝啬给自己儿子花钱,沈筱平时的生活费根本用不完。
沈筱也从来不会主动向她索要什么。
“怎么突然要用到钱了?”
沈筱半垂下眼帘,有些僵硬地回:“同学家属生了重病,我想先借给他用用,以后,他会还的。”
沈雅箐盯着沈筱,脸色逐渐难看起来。
沈家虽然不比从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一场重病用到的钱对于沈雅箐来说九牛一毛,沈雅箐不至于因为这个有情绪。
沈筱知道沈雅箐已经看出来了他是在帮谁借钱,他向来不擅长撒谎。
沈雅箐把吹风机放下来,端坐在沙发上,漆黑的眼中透出审视,锐利了很多,“你今天是不是见沈涟了?”
沈筱沉默了。
沈雅箐的呼吸开始有些不稳,“筱筱,你都会跟妈撒谎了是吗?”
沈筱手指僵直,低声说:“妈,他是做错了很多。但他病得快死……”
“那不是他活该吗?他该死!”沈雅箐像是被刺到了一样,声音拔高了些,显得有些尖利。
“你以为他没来公司找过我吗?你以为我为什么想带你出国?”沈雅箐双眼发红,“你知道我这些年怎么过来的吗?我做梦都是那个烂人在外面滥交时恶心的样子,以及那些人表面阿谀奉承背后怎么嘲笑议论我!沈筱!你现在还要帮着那个烂人来烦我吗?”
沈筱望着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从下午就一直发紧的心脏一时间绞紧到了极致。
沈雅箐离婚的那段时间郁郁寡欢,沈筱为了取悦她,拼命读书考第一,参加各种比赛拿奖,从小他就活成了沈雅箐最满意骄傲的样子,这是他第一次被母亲这样疾言厉色地指责。
一种沉重的负罪感使他几乎喘不开气来。
但这个年纪的少年终究做不到看到一条人命消失,他声音变得极低:“妈,只有这一次,我保证……”
“行了!别再提这件事!”沈雅箐高声喊了声,她捏着眉心,检查了下四周窗户,似乎担心自己一时激动喊出的话传出去。
“给妈把安眠药拿过来。”
沈筱给沈雅箐找到了药,倒了杯水。
他听着沈雅箐吞咽着药时有些紊乱的鼻息,呼吸也隐隐跟着乱了几分,喉咙沉重得一时几乎动不了。
沈雅箐把药服下了,按着太阳穴,平静了会儿,才看了眼沈筱。
“好了,筱筱,你一直都很懂事的,别管这件事了,早点休息吧。”
沈筱在一旁静静站了很久。
他想起沈涟用那张生着斑疮的脸痛哭流涕看过来时的表情,岸上濒死的鱼一样。
他和沈雅箐一样憎恶对方,但他还是做不到眼睁睁看着那个曾经养育他七年的活生生的人就那么死去。
沈涟确实做错了很多,但真的至于以死谢罪吗?
沈筱喉结无意识地颤动了几下,终究还是看向沈雅箐,哑声地开口:“妈,你能不能就当是,借我的。”
沈雅箐把杯子摔到了地上。
“滚出去。”
沈筱没躲,任由玻璃杯砸在脚前,碎片和水迸溅到脚踝上。
他躬身,把地上的玻璃收拾好,出了门。
沈筱僵立在门外。
裤子湿了大片,手上不知什么时候流血了,伤口有些深,血顺着指尖滴滴坠落,应该是刚刚收拾地上的碎玻璃的时候导致的。
沈筱深吸了口气,尽力站正,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习惯性往顾烆家的方向看了眼,黑压压的一片。
他想起今天那里根本就没人。
沈筱说不上是庆幸,还是别的什么感觉。
沈筱不是第一次被沈雅箐赶出家门。
小时候他不明白沈雅箐为什么离婚时,每次只要和沈雅箐说想见爸爸,就会被沈雅箐撵出家门。
后来,他就不说了,只是搬来北城过的第一个生日许愿时说了一回。
他还是被撵出去到外面站着了。
那一天顾烆在家门口看到他,很兴奋,找了外套和围巾来,将他裹得严严实实。
顾烆问他是不是终于忍不住也想出来打雪仗了?但也穿得太少了。
顾烆对他说生日快乐,问他生日许了什么愿望。
顾烆拍着胸脯说自己可是很厉害的,总是能帮小弟们实现愿望……
外面下的雨很大,沈筱站在门外,想起自己现在已经有了个小公寓,可以去那里。
顾烆还在那里,顾烆会给他开门,然后,他也许可以找顾烆借。
沈筱走出几步后,停下了。
明明以后就要和那人天各一方不再联系,最近却比以前还要依赖对方了。
他应该可以,一个人解决这件事的。
沈筱低下头。
雨水把他本就湿了的衣服浇得更湿,眼镜上满是雾气和水珠,几乎看不清前路……
沈筱胡思乱想着,头上的雨却忽然停了。
沈筱抬起眼,对上了来人。
顾烆正撑着一把透明的大伞站在雨中。
路灯透过顾烆头顶布满雨珠的伞面打过来,满目晶莹的光亮。
沈筱湿漉漉的眼睫微微颤了下,他有些庆幸这场雨掩盖了他身上溅到的那些玻璃渣和水渍。
“你,怎么来了?”
顾烆笑得神秘兮兮:“心灵感应。”
沈筱没想到顾烆会来到这里。
虽然沈涟当时在校门口说了生病的事,但他下午表现的很平静,顾烆本该不会想到沈涟会病得那么重,还落魄到让他去求沈雅箐。
顾烆低头,用额头抵了下他湿漉漉的额头,动作很轻,像大狗在轻嗅被暴雨淋湿的小猫。
沈筱不自在地向后避开些,微凝起眉,“干什么?”
“怕你发烧了。”
顾烆说完,顺势靠到了沈筱肩膀上,在沈筱又要退开时揽紧了他,打趣:“看在瘸腿人士千里迢迢找你特别辛苦的路上,能让我靠一会儿么?”
沈筱没再推顾烆。
但顾烆与其说是靠着,那更像一个拥抱。
沈筱莫名想起,后来,顾烆真的实现了他的愿望,带他去南城找了沈涟。
他扑到很久没见过的沈涟的腿上喊着“爸爸”,第一次在顾烆面前像每个会想家的小孩一样几乎喜极而泣,沈涟却没有再和以前一样笑着热情地给出任何回应,只是稍有些歉意地尴尬地看着他。
沈涟的旁边已经有了新的妻子,年轻美艳,挺着隆起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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