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笑非笑盯着萧怀舟:“老四可知道钓鱼的乐趣?”
萧怀舟不接话。
萧长翊就自顾自说下去。
“你想要钓上来一条鱼,获得那种美妙的感觉,就必须要亲自将这些鱼喂的一个个鲜甜肥美,等他们觉得自己日子过好了,然后再抛下钩子。”
“我就特别喜欢这种将人捧上云端再拽下来的感觉。”
“看着昔日你十分信任的人在背后捅了你一刀,这一刻你才会觉得很有意义,你才会觉得不负此生,才能参悟些什么。”
萧怀舟依旧站在亭子外。
和萧长翊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
萧长翊朝旁边挪了两步,一手拿起一个粗壮的钓竿,试探性的挂好鱼饵抛向水中。
刚才只吃了一半,没有吃尽兴的鱼儿闻到美食的味道,立刻蜂拥而上去争抢那个鱼饵。
可是鱼饵做得非常大,寻常体积的小鱼根本就没有办法咬得动。
只有一些身体庞大的鲤鱼,瞅准时机,一口咬下去。
萧长翊骤然提起杆子,庞大的鲤鱼一下子被勾住上颌,疯狂的甩动尾巴挣扎。
可这些都是徒劳无用的。
鲤鱼被稳稳的挂在钩子上,稳稳的脱离水面,飞向凉亭。
“你看,只有鱼饵够大,线足够长,你才能钓到大鱼。”
萧长翊面无表情的盯着那条被自己钓上来的大鲤鱼,唇齿之间都是薄凉。
“这便是放长线钓大鱼,今日二哥教你的,希望你到黄泉路上也能记得住。”
萧怀舟骤然睁开眼。
放长线,钓大鱼。
萧长翊现在分明才是砧板上待宰的鱼肉,为何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萧怀舟望自己周身看了一圈,确实没有发现什么有危险的东西。
莫非是萧长翊的缓兵之计,故意吓唬人。
“小时候我其实特别不喜欢你这个老四,所有人都要围着你转,每个人都夸你玉雪可爱,我努力背书赶不上太子,可你只要轻轻松松往地上一坐,随便哭两声就可以免去所有的课业。”
“那个时候我特别特别讨厌你,我觉得你凭什么,凭什么可以拥有那样多的东西,凭什么太子就只将你一个人当做弟弟,而我分明也是他的弟弟,他看我的眼神却好像看陌生人。”
萧长翊一点一点的收起鱼线,那条大鱼虽然在挣扎,可最终也没有办法逃掉被抓住的命运。
“然后父皇说要立太子,人选不是我。我倒觉得没什么,毕竟太子比我大。可是太傅之前教过,一个人想要得到什么,就一定会失去某样东西才能交换,我左思右想,太子他很快就要成为太子了,可是他失去了什么呢?他什么都没有失去,这不就打破了所谓的平衡吗?既然他没有失去,那我就应该做些什么让他失去。”
萧长翊终于将那条鱼给收了上了,体型庞大的红鲤鱼疲惫不堪的在凉亭青石砖上扑腾着,溅出了许多水渍。
“我去找我的母妃,我告诉她我的打算,应该是她十分支持我,她也觉得人应该活得公平。”
“就像我的母妃,她拥有父皇的宠爱,她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可是她却永远都没有办法和父皇并肩而立,因为她和父皇之间还差了一个人。那就是你的母后,当朝皇后。所以我的母妃她也拥有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像这样浅显的人生道理,一定要让太子明白才可以。”
“既然母妃也同意,那我放手去做了。身为皇后,她拥有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她的儿子也将成为未来的国君,她的人生如此完美会打破阴阳的平衡,所以只需要给她添上一抹不完美的一笔,这才不会扰乱平衡。”
见到萧长翊提到他的母后,萧怀舟忍不住捏紧了拳头。
什么狗屁平衡,什么拥有什么就要失去什么?
分明都是萧长翊自己见不得别人好,所以给自己找了一个伤害别人的借口。
萧长翊其人,同在太傅教育的时候,萧长翊就会经常顶撞太傅,他自己的思想永远和太傅不在一个频道上。
他经常抛出一些惊世骇俗的理论,可这些理论都是灭绝人性的。
比如前世的萧长翊,竟然能够残忍的做出杀掉故里祁这种事情来,甚至还会说出:反正目标是做这天下的主人,那么用什么手段由哪个国家统领这天下都没关系。
只要主人是他便可以。
所以他萧长翊会放任东夷的铁骑踏破自己的国家,烧杀抢掠自己的百姓,甚至手刃自己的亲兄弟。
萧怀舟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没有道德边界的人。
萧长翊甚至不配被称之为一个人。
“所以你就敢对我的母后动手?”萧怀舟冷笑。
当年那场长宁宫之变,萧怀舟虽然心里知道谁是凶手,可是因为萧帝的偏袒,又因为群臣关于去子留母的奏折。
所有的人都没有再去追究是谁伤害了皇后,又是谁敢在太子登基大典上做这样的事情。
一切悄无声息的发生,母后就那样悄然死在历史长河中,如同一滴不起眼的水花。
如今那个杀害母后的凶手竟然敢在自己面前坦白这件事。
若不是顾及着太子的名声,萧怀舟现在就想要一刀杀了萧长翊。
“一个皇后而已,死便死了,有什么了不起?”
萧长翊冷笑。
挡着他的路的人都得死,别说是一个皇后,就算是萧帝,他也不在乎。
他确实不在乎。
前世他攻入王都的时候,恰逢太子庆祝第一个孩子的出生。
看啊,那人坐拥万里江山,甚至没有任何波澜的就可以或者天下的主人。
还拥有了第一个孩子。
这可一点也不平衡。
萧长翊当时就借着给太子庆祝的由头进了王都,他绞杀那个孩子的时候,小小的婴儿连脸上的皱褶都没有能够展开。
要当太子之位,就应该失去一个孩子。
这才叫公平。
不过这些,萧长翊完完全全都不记得。
不过是一个皇后而已。
萧怀舟听到这句真的是很想掐死萧长翊。
人命在他心中如同草芥,萧怀舟忍不住去回想前世太子一家如何被挂在城门口的。
好歹也是同一血脉下的兄弟,萧长翊那是一点情面也没有留。
为了震慑大军,为了宣扬自己的功绩。
他竟然对一个刚出生不到三天的孩子下手。
还有其他王室的孩子,他们每一个都才只有五六岁的年纪,还没有开始的人生就这样戛然而止。
萧长翊完美的演绎了一把什么叫斩草除根。
所有萧氏王朝的孩子,一个都没有留下。
萧长翊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疯子。
萧怀舟从来都不知道,萧长翊的弱点是什么。
除了他这一池塘看的跟宝贝似的鱼,萧长翊似乎对任何东西都没有兴趣。
“我看二哥也只是一条普通人命而已,既然二哥觉得都不在乎,今日不如就将这条命给我,也好告慰我的母亲在天之灵。”
萧怀舟缓缓从背后抽出了一直藏着的弓弩。
他不是想要立刻击杀萧长翊。
他只是觉得气氛好像不太对,从进来到现在,谢春山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
谢春山站在他的身后,宛如一桩木头。
若换作是从前,谢春山至少会抓住他冰凉的手,安抚他的情绪。
尤其是在提到他母后的时候。
可谢春山并没有。
萧怀舟不得不去想,定然是谢春山发现了什么,所以才会不言不语站在那儿。
毕竟那头黑龙不是萧长翊一个人可以驱使得了的。
能够驱使黑龙,必须得有归云仙府的人。
而归云仙府之人,萧怀舟只见过两个。
一个是长屿老祖,另一个就是谢长行。
他们一个声名赫赫,但如果没有什么特殊情况,绝不会轻易下山。
而另一个一直喊着谢春山师兄,萧怀舟不了解谢长行,可他经历过一世之后,已经习惯性的不相信任何人,哪怕是自己周围的人。
所以谢春山不言不语,多半可能是发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
萧怀舟要先做好自保的打算。
萧怀舟仰头看向萧长翊,只看见他这位二哥站在一汪莲池中央,一举一动间其实都十分的优雅,就连喂鱼也如同一个贵妇一般,举手投足,礼数周全。
可那深深的池水之下,是否会藏着什么暗涌,又是否会有埋伏,都无人知晓。
毕竟萧长翊实在是太淡定了。
换做任何一个今日被围堵的人,都绝对不可能束手就擒,至少也会千方百计的逃掉。
可萧长翊并没有,他不仅打开大门放所有人进来,甚至还不紧不慢的喂了自己的鱼。
顺手钓了一条红鲤鱼上来。
这种闲情逸致哪是一个将死之人该做的?
萧怀舟捏好藏在背后的弓箭,悄然看了一眼谢春山。
“可有什么不对?”
谢春山偏过头,目光沉静的落在萧怀舟脸上。
似乎是有些茫然,有些认不出眼前人。
可那种平静的感觉,又与谢春山没有差别。
萧怀舟已经习惯了,他有时候说话有时候不说话的模样,也知道谢春山若是不说话,多半是对这件事还没有什么把握。
他只能选择静观其变。
亭子里萧长翊喂完了鱼,也钓完了鱼,却还没有药跟自己走的意思。
萧怀舟忍了又忍,还是开口道:“二哥就不要再做垂死挣扎了,还是快些把事情了结了。”
“这不是正在了结吗?”
萧长翊走到池塘边蹲下身,丝毫不在意身上的黑袍碰在水池中染湿了。
反倒是伸手舀了一捧水,将手掌反复搓洗干净。
“老四难道就不好奇,为什么我可以驱使的了外面那头畜生?”
但不是现在。
萧怀舟心里很清楚,继续与萧长翊纠缠下去的话,对自己绝对非常不利。
他就不应该进这个王府,应该直接让人绑了萧长翊,押送进皇宫里。
“你不好奇就算了,只是我看着天色,这时候父皇也应该起身了,你是不是觉得再过一刻钟圣旨就会下来,然后我就必须进皇宫去任你们宰割?”
萧长翊仰头看了一眼天色。
萧怀舟来的时候天色还是雾蒙蒙,一点儿阳光都没有,因为太阳还没有升起。
而这时候天色已经很亮了,一抹十分漂亮的彩霞落在天边。
这是大雨停了之后,王都终于迎来的天气。
每一道彩霞都象征新的希望。
萧怀舟确实也是在等圣旨,最好的事情就是不与萧长翊兵戎相向,而是等待太子入宫成功拿到萧帝的圣旨,名正言顺的押送萧长翊入宫。
所以拖延时间,对于萧怀舟或者萧长来说,似乎是萧怀舟更有利一点。
萧怀舟不说话。
他决定站在这儿,任凭萧长翊再怎么挑拨或者说拿往事来攻击他,他都不接萧长翊任何的话茬子。
跟萧长翊多费唇舌是没有意义的。
萧怀舟转身打了个响指,刚才停留在王府外面的顾亭安立刻带了一队精兵冲进来。
将整个水榭楼台团团围住。
“二哥是自己走,还是我请人架着你走?”
萧怀舟退后一步,像刚才萧长翊一样让开了一条道路。
黑压压的士兵围绕着本就并不算宽敞的水榭,无形之中给大家带来了非常大的压力。
顾亭安是个藏不住脾气的主:“按我说你跟他废话这么长时间,还不如直接给我下道命令,老子立刻就把他捆了丢到囚车里,跟那头黑龙作伴。”
“违令带兵进王都,当判斩立决。”萧长翊摇了摇头。
似乎是十分可惜的看向顾亭安:“原本还可以留你九族一命,可是还没来得及等我动手你倒自己先寻死了,顾亭安啊顾亭安,黄泉路上你可别走太快,免得我这位四弟跟不上你的脚步。”
萧怀舟想起来,前世也差不多是这段时间,萧长翊开始收集一些伪证对顾家军下手。
只是因为萧帝念及顾家军的功绩,前世只判了三族,还是给顾家留了一些族人的。
“死到临头,你怎么还有脸说我,怀舟下不去手,我可不会对你仁慈,来呀,兄弟们,给我把这位二皇子好好押下去,让他也享受享受当囚徒的滋味。”
天潢贵胄,不过如此。
那些个士兵都出生草莽,跃跃欲试的提着刀要上前。
萧长翊摊开肩膀,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几个黑甲士兵立刻提着手臂那么粗的缭铐走上前,将沉重的东西甩在萧长翊肩头。
萧长翊也不反抗,任凭士兵给他戴上手铐脚链一步一步拖着承重的东西往亭子外面走。
萧长翊越不反抗,萧怀舟就越觉得不对。
这就束手就擒了,这不是他这位二哥的风格呀。
可是所有的黑甲军都围在自己身边,连谢春山也站在自己身后。
萧长翊到底还能翻出什么花来?
除非是皇宫那边。
萧怀舟陷入沉思。
萧长翊拖着狭长的镣铐一步一步路过萧怀舟身侧。
就在即将擦肩而过的时候。
萧长翊忽然一笑。
“谢春山,怎么还不动手?”
萧怀舟:“?”
顾亭安:“???”
一直站在那悄无声息的谢春山,忽然眸色中多了几分狠厉。
无人看见他是怎么出剑的,又或许是王都城中不许用法术。
那柄曾经为萧怀舟大杀四方,逆天而行,于群臣眼中捅破天光逼停大雨的本命剑,悄无声息的刺进了萧怀舟的腹部。
一切快的十分惊人,又十分质朴。
没有一丝花俏,也没有一丝法术。
萧怀舟以为,这一世谢春山不会再对他刀剑相向。
可谢春山,眉眼漠然的一手握着剑柄,一手又往里扎了一下。
丝毫不见任何的怜惜之情。
谢春山整个人冷冰冰的站在那,血顺着他的剑柄一滴一滴滴落,落在黑色的道袍上,落在灰白的青石砖上。
“你疯了吗?谢春山??”顾亭安想要一把扯开谢春山,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他担心现在拔出剑会伤了萧怀舟,可是谢春山刺入的部位,几乎可以说是一剑毙命。
萧怀舟流了很多血,奇怪的是那些血迹在滴落之后,开始诡异的蜿蜒成一条线,然后缓缓往上升。
顺着谢春山的剑身一路往上,像一条蛇一样游进谢春山的袖口。
确切的说,是袖口之下手腕的皮肤。
那些血迹一点一点流入谢春山的皮肤之下。
不知是为何原因。
顾亭安上去也不是,不上去也不是,满脸怒火的瞪着萧长翊:“是不是你在搞鬼!”
可谢春山是谁呀,那样一个谪仙般的人物,怎么可能会听萧长翊的话。
但刚才明明,明明谢春山真的对萧怀舟出了手。
顾亭安正犹豫之间,谢春山忽然抽了力道,将手中本命长剑一把抽出来。
绵长的血柱瞬间呲了出来,萧怀舟浑身上下失了力,软绵绵的跌在青石砖上。
要不是顾亭安一把扶住,萧怀舟可能这会儿已经摔了。
顾亭安气不过,想要让黑甲军围的谢春山。
可萧怀舟却拦住了他发号施令的手,用尽最后的力气道。
“他不是谢春山……”
作者有话说:
萧怀舟:你居然敢捅我???(震惊脸)这才过情人节你就捅我???
谢春山(手足无措)(一脸懵逼)(我是谁我在哪):老婆,我说不是我你信么?
下本开那个病弱世子的,是本甜文甜文!
站在自己眼前的那个,顶着谢春山的脸,用着谢春山的本命剑,甚至想要杀了自己的人。
绝不是谢春山。
绝不可能是谢春山。
一直以来,萧怀舟以为谢春山进入王府之后一直不说话,是因为发现了王府里暗藏的杀机,又或者说是因为小心谨慎。
可是他再仔细回想一下才发现,原来早就从一开始,从他们从幻境里离开的时候,谢春山那具身体里似乎就换了一个人。
萧怀舟曾经感慨过,为什么从幻境里出来之后谢春山忽然就变得有些暴躁了。
要知道从前的谢春山,不管任何事情崩塌于他眼前,他都是一脸平静,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可那一日在钱塘镇的谢春山,在斩杀黑龙的时候,暴躁无比,剑气凌厉磅礴。
并不像昔日谢春山的行为。
那个时候,萧怀舟只是怀疑谢春山被幻境给刺激了,调动起了前世不想回忆的东西所以才会如此疯癫。
可现在仔细一想,怕是那个时候谢春山就已经受制于人。
或者说,是他们修仙者所说的神魂受制于人。
顾亭安大吃一惊:“他不是谢春山?那他是谁?”
可萧怀舟并没有来得及给他回答。
他实在是失血太多了,整个人陷入沉沉的灰暗中。
萧王府外面的树叶因为人频繁的走动簌簌而落。
已经空了数个月的萧王府,这会儿灯火通明。
下人来来往往,进进出出,手里端着一盆又一盆的清水。
一会儿再出来的时候,那盆清水已然变成了深红色。
几乎王都的医师都被叫来了萧王府,一个一个接着跪在府门前等待进去。
而之前进去的每一个都是被踹出来的。
大家心里跪在那儿都知道可能出了事,身体颤颤巍巍的也不敢抬头看。
众所周知,萧怀舟萧四公子是当今太子最疼爱的那个胞弟。
可是萧四公子一回到王都就被人重伤,听说被一剑穿胸性命不保,流了好多的血。
太子震怒,匆匆从皇宫中赶出来,一直站在萧王府的庭院内不肯挪步。
别说是王都城的医师了,就算是皇宫内所有的太医也都被太子请了过来。
可惜连太医都束手无策。
眼见着一捧捧血被端出,太子原来温文尔雅的神情逐渐变得暴躁。
若是世界上能有一个人会让太子失态,那遍只有萧怀舟了。
太子想了半天,看见诸位太医还是束手无策,他面色犹豫。
最终还是让下人拿来了一支令箭。
那只令箭被保存的很好,封在盒子里,甚至用了漆蜡,一看就是封存它的人永远都不想要打开。
可今日不知为何,太子取来了这只令箭。
那是一只树枝模样的令箭,你说他是树枝吧,它偏偏能从太子手中飞向半空,在空中点燃。
你说他是令箭吧,可那明晃晃是一跟枯树枝。
无人知道太子放飞那跟树枝的心情,只能看见太子送出那枚令箭之后,好像有一点释然,又好像有一点难过。
当朝太子,有什么是值得他难过的吗?
萧怀舟昏迷的时候梦到了很多东西。
他梦到了长宁宫的树,还有母后派人给他做的甜点。
小时候他不喜欢吃甜的,总是爱挑一些酸的或者辣的吃,但那些东西太伤脾胃所以萧帝和母后总是不允许。
萧怀舟就会闹脾气,后来母后总是趁着萧帝上朝的时候偷偷命宫人给他做,稍微少放一些辣,吃的酸爽可口。
而那个时候太子和萧长翊其实也很好这一口,但是太子端庄自持。父皇不允许这个事情,他绝对不会去做。
所以每次太子只是默默的看着他偷吃,露出羡慕的眼神,然后被发现之后又会端庄的坐起来目不斜视。
萧长翊就不一样了。
萧长翊会偷偷派人往他吃的东西里面加辣椒。
本来萧怀舟就嫌弃不太辣,萧长翊派人给他辣椒,他虽然发现了反而欢天喜地的,每一次都吃了个够本。
结果等父皇下朝回来的时候,一眼就瞧见了他因为辣椒吃多了而肿胀的双唇。
每到这种时候萧怀舟就会被大骂一顿,说他孺子不可教。
可这话。
萧怀舟从小到大听了无数次,都快在耳朵里形成老茧了,自然是毫不在意的。
萧长翊也乐此不彼的继续陷害他。
不仅仅是萧长翊,还有明贵妃,总是打着喜欢他看他可爱的名义,将那些玩乐的东西带给他。
说到底还是想要误人子弟。
萧怀舟都全盘接收了,可是他当时天资太好,再加上还有太子的敦敦教诲,所以萧怀舟每日在这种攻势之下竟然也没有长歪,倒也是一件神奇的事。
他还梦见了谢春山。
他梦见谢春山提着一把染血的剑,满脸愧疚的站在他的床前。
那种心疼都要溢出来的模样,让萧怀舟胸口闷痛的很。
他知道那人不是谢春山。
谢春山是无论如何不可能伤他的。
他只是不知道那人是何时变成了谢春山的模样。
又或者说是他们修仙之人所说的,夺舍。
这期间迷雾重重,萧怀舟感觉自己正走进一个看不见的大网里。
可这道看不见的大网,无形之中困住了他。
让他无法脱身。
最可怕的是,萧怀舟梦见持剑的谢春山换了一张脸。
换成了长屿老祖的脸。
长屿老祖站在他的面前,拿手指着他,控诉他,说他毁了谢春山的无情道。
说他本该为谢春山证道。
萧怀舟低头一看,自己的一双手一双脚不知何时变小了,变成了只有五六岁的模样。
可他周围全都是滔天的洪水,他手足无措的坐在洪水中央。
他听见了长屿老祖的声音一刻不停的在自己耳边呼喊。
“为他证无情道,是你从出生到现在的天命。”
“你早就该去死,只要你死了,谢春山就可以有千秋万载的寿命,谢春山就可以拯救天下苍生。”
“以你一人之命,换一个三界太平,你该感谢自己的牺牲。”
证无情道,为何要用旁人的性命去证!
萧怀舟不理解,也不想明白这种恶毒的事情。
他想要辩解想要据理力争,他想要告诉长屿老祖,这件事情是不对的。
可是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长屿老祖面目狰狞的朝他伸出手,像是摄住了他的神魂。
“去吧,去投胎去下一世吧,去下一世再为他证道!”
一股很大的推力将萧怀舟推了出去。
在洪水之中忽然生出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宛如无底洞一样将吸进去。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萧怀舟睁开了迷茫的双眼。
他看见有人抱着他喜极而泣:“皇后,恭喜皇后是个小皇子,又是个小皇子。”
萧怀舟见到了他许久未见的母后,那时候的母后还十分的年轻,脸上还未爬上皱纹,带着笑意将自己抱过来。
“以后就叫你舟儿好不好,萧怀舟,舟儿。本宫只希望你岁岁平安,身如不系之舟,自由自在。”
那些属于母后对他美好前景的祝愿,一声一声回荡在雕梁画栋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