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兰登那小子绝对骗了自己,他的身家恐怕不小, 至少绝不是什么普通的小厂。
对方嘴里的话也不知道有几句能相信……至少这一点来说, 他和他先前追奉了片刻的镜中倒影倒是相称。
埃米特在门口站了会,又将身上的薄纱拢了拢,迈步越过这些守在门口的黑衣人, 进到酒店内部。
格兰登已经将详细的地址告知给了他,也是预估到如果他前来会和往常一样,并不会提前同他说些什么。
埃米特顺着楼梯上到三楼,又在其中找到特定的房间号。在房门口他再次确认了一下应该没有找错, 便准备抬起手来敲门。
门却在他手刚碰触到时便自己打开了, 里面站着的正是格兰登本人。
两人都僵在了原地。
埃米特手放了下来, 他一言不发地看着这位“病重”的难以行动的“病人”, 而格兰登的神情却显得十分坦然。
他低头行了一个绅士礼,而后压低了声音说道:“您来了,请到另一边坐吧。”
埃米特嘴角下压了些许,微微颔首,他后退半步,让格兰登出来带上门。在门合上前,他透过缝隙清晰地看见那布置华美的房间内,柔软的床塌上正躺着一个身影。
格兰登动作轻柔地将门彻底关上,而后领着他打开隔壁一个房间的房门。和隔壁相似却又呈现出一种镜面对称感的房间显得十分干净,似乎都没有人在这里面住过。
他在埃米特进来后在门口挂上了“请勿打扰”的牌子,并将门好好锁上。
埃米特感觉有些好笑,被格兰登骗得团团转就算了,对方说真的有求于他,他便也如此急冲冲地跑过来,结果人却能走能动,丝毫看不出疾病的模样。
他心里有口气,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发作。
埃米特径直走到靠近落地窗旁的沙发前坐下,手搭在膝盖上看向窗外,一言不发。
格兰登端了杯红茶放到他面前,斟酌了一番后开口说道:“我很抱歉,先生。”
“原来您还会感到抱歉?”埃米特语气不算好,“我以为您只是快病死了。”
格兰登笑了下,脸上神情多了几分歉意:“我担心您不来……而且,我的确是无法离开法迪尔且有事情想要请求您。”
“在你如此隐瞒的情况下,你考虑过我不想帮你的可能吗?”埃米特问。
“我想过。”退去所有算计的想法,格兰登看上去比先前要沉稳很多,“我并不是完全欺骗于您,而且我可以发誓,一直以来我都没有任何一句假话,甚至于在到此地之前,我都认为有事的会是我。”
埃米特没有说话,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在黑纱的笼罩之下,格兰登无法看清对面人的神情,更对于对方此时的想法无法揣度。
这换谁都会生气,特别是这样有能力的人,他们生再大的气都是应当的。格兰登有这样的觉悟,或者说,他正是抱着自己原本所追求所想的都就此毁于一旦到想法,才做出这样蒙骗的事情。
没有什么是能一直欺骗下去的,只要撒了谎,那就势必有揭穿的一天。
格兰登缓缓吐出一口气,低声说道:“我向您隐瞒了一些事,同时,这段时间里我也一直在想,我是否要将这些都告知与您。”
“如果连基本的信任都没有,我想我们也没什么谈的必要。”埃米特答道,“我现在还坐在这里,你应该感到庆幸,我的脾气不像其他那样暴躁。”
格兰登再次低头,行了一礼:“我很抱歉,教主先生。”
“事实上就像我先前所说,我对您并没有欺骗您什么,只是有那么一些事情对您有所隐瞒……最开始时,我以为他们无足轻重……”
“你的意思是包括你所说的‘几家小厂’?”埃米特忍不住笑了出来,他第一次感觉到如此嘲讽,“你对我的‘隐瞒’可不止步于此。”
格兰登叹了口气,他垂下头,低声说道:“我不认为那部分是属于我的财产,事实上,只有那些看上去不重要的才是我们家的那一部分……其他的,则是我表妹家所拥有的。”
他语气低缓下来,缓缓讲述了关于他所不曾提及的一部分。
“事实上我们家并没有什么钱,很早前,我也只是贫民窟的一员。一切从十三年前母亲姐妹寄来的一封信改变了。她的姐妹…我也就是我的小姨,在那之前我从未见过她,而在那之后我也只见过她一面。那是一位风情万种的美人,她就好像闪光灯前的宝石,只是见一眼便感觉眼前再看不见其他……小姨她嫁给了一位安多哈尔的富豪,对方年迈却足够有钱…而我的小姨年轻貌美,但虚荣又愚昧。他们将要举行婚礼,便寄了信来,邀请她贫穷又可怜的亲戚来参加……还附上了一笔金额不小的路费。”
格兰登停顿了一下:“那便是我父亲最开始用来创业的资金来源。”
“我在婚礼上见过她一面后,便被殷勤巴结的父母趁机送进了安多哈尔的一所移民贵族学院,他们哄着小姨出了这笔钱。而我被送进了学校……再出来时,小姨便因为生表妹已经去世了。那位富豪毫无可取之处……但我想,他或许的确是爱着那位愚昧虚荣的美人。他仁慈地留下了我们一家,同时在去世之前委托我们照顾好我的表妹…米娅。”
第90章
埃米特心下的气已经消了不少, 他对于刚才那房间里的人也开始有了些许猜想,那应该就是格兰登所说的那位表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会在这里。
格兰登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他一下, 确定对方没有表现出不耐烦后才继续说道:“就像所有身处于金字塔尖的人那样, 他们家也有一些特殊的渠道, 认识一些……非同寻常的存在。在那之前, 他们一直有办法保护好自己的财产,只是在由我们接手之后,这部分始终无人能够承担起来。合作的女祭司对我们足够友好, 却拒绝过我们许多请求。”他苦笑了下, “的确,我们并不会是虔诚的信徒。”
“你没有动过她父亲留给她的遗产。”埃米特以陈述的语气问道。
“我不认为那是我的, 如果我想要金钱, 我会通过自己的方式来解决。”格兰登答道,“只是米娅她对这丝毫不感兴趣,相反的是, 她一直认为科学是一门足够美丽的艺术, 她想要迈步走上另一条道路。在事发之前,她便已经在法迪尔留学许久……我以为一切影响都不至于波及到她。”
埃米特沉思了起来。即便格兰登不说完,他此刻也差不多能猜到对方所隐瞒他的那部分事情导致的误解。
米娅不愿意接受这部分遗产, 而同时格兰登一家在代为管理,在外人看来恐怕这早就是一家了。所以在他们瞄准这部分资产而想要“狙击”这位“继承人”时,很可能出现了某些偏差。
出事的不是明面上的格兰登,而是被他所认为应当会继承更为庞大的家业的米娅。
格兰登的猜测并没有问题, 出现问题的是另一部分而已。
埃米特手指曲起撑在脸颊侧, 静静地审视着对方, 并没有给予任何反应。
格兰登叹了口气:“刚开始, 我的确是认为受到影响的是我,但很快,我意识到这仿佛是某种‘筛选’。它短暂地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紧接着立刻找向了它应该寻找的人。我在这里刚与米娅见过一面,她便害了病。”
“起初她并没有在意这份不适,到她找到我求助时,一切已经晚了太多……我深深的意识到我的误解已经酿成了更大的灾祸,而此时再在信中同您解释这一切,我想或许已经来不及了。”
“我蒙骗了您,并在蒙骗您之后,依旧恳求您能再次施以援手。”
“我没有帮你的必要。”埃米特冷漠的答道,“更何况依照你所说,这对你来说不是好事吗?”他有些嘲讽地说道,“事实上你并不相信我,所以你才选择了欺骗。”
格兰登无法否认,他低着头,在沉默了片刻后才低声说道:“我是不相信我自己。”
“教主先生,您可能很难理解,我对于教团的看法十分复杂。我既认为三翻四次的阻拦正是证明了教团的无能,可我又认为那或许是因为我的不虔诚,有时候我也会走投无路,去思考我到底能否从您……从你们手里得到任何怜悯的可能。”
“你当初说的话的确不够取信于我,我也确实对你的事情都持怀疑态度。”埃米特心里叹了口气,有些沉重。他们两个人之间都小心且谨慎,信任又不完全信任。
格兰登因为过往的经历始终在犹豫徘徊,甚至以欺骗的方式妄图得到信任,认为真正的自己难以取信。而他则因为现实对方的表现,让他无法对眼前人放下防备。
或许不能说他们中有谁做错了,有时候并不存在绝对的正确。
他低声说道:“我会帮你的,但只会帮你这一次。甚至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也无法告诉你这到底能不能救下什么人。”
能用的只有那几个手段,而他并不想为了一个被蒙骗的承诺付出过大的代价。
埃米特想试一试他刚刚拿到手的“复原术”,这也是和格兰登曾经使用过的某种秘术同源的仪式。
“你使用过镜中倒影的秘术,那么关于对方的事情,你应该了解。”他接着说道,“我会选择和他有关的某一仪式,到时候会需要你的帮助。你得当我的助手。”
一瞬的追忆和热切的期待都需要由格兰登进行,他作为局外人能提供的帮助仅止于此。
格兰登恍惚了一瞬,猛地抬起头来看他:“您愿意帮我?”
“我已经过来了。”埃米特强调,“而且,我不打算空手而归。你需要付出代价,并且是与此相称的代价。”
格兰登将手按在胸口前,再一次起身,隔着桌子在他对面单膝跪了下来:“谨遵您的话语,您想要任何我都会为您取来。”
没有必要。
尽管埃米特可以找他获取大笔的金钱,从此之后再无财务上的烦忧,也不会重演当初为阿诺购置衣服时的局促。可他却依旧不为所动,甚至他已经不太想和对方牵扯上什么关系。
到此为止就足够了,他应付不来这种人。他的确不再生气,可他也没有任何愉快的感觉。
但是如果任何要求都不提,那这无疑又很容易使人在日后得寸进尺,他不想被人纠缠。
埃米特思考了片刻,说道:“法迪尔里有两个非常有名的教团,他们分别隶属于第三章 和第六章,我希望你能为我收集到与他们有关的书籍,越多越好,只要你能找到的,都寄给我。至于地址……你寄到莫卡的商行,我会派人去领取。”
格兰登没有丝毫犹豫,点头应了下来:“我会为您去找,并且马上就会为您找到。”
“不需要这样的空话。”埃米特说着站起了身,“准备一块宝石,片状橄榄石,大小不受限制,但这是必需品。余下的,我会在下次来见你之后告诉你。”
格兰登抬头看向他,没有说话,而是再次深深地垂下了头。
埃米特不再停留,这一行开头便给了他极为糟糕的体验。他也不想再在这件事上纠缠下去,于是立刻回了自己身体所在的旅店。
他真应该听阿诺所说的,就不该来管这件事情。倘若是格兰登本人深受影响,那么他还能因为是对方本人的生命受了威胁,别无他法才来求助自己。可现在自己却好像成了什么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存在。
偏偏这件事情依旧是以人命作为道德绑架一般。
或许还是应该更加冷漠一些。埃米特心里对自己说着,他不该说服自己去完成什么约定,不完成也没什么,总之不会有人找到自己……
心烦意乱地回到旅店,没多久,他便再一次回归了身体,进而陷入了沉睡。
许久不用灵魂状态出行后,这一次的梦境却是让他恍惚之间回忆起了另一种不愉。
“过多的记忆会带来压力,它们会使一切都变得复杂,但一切本没那么复杂。”男性的声音听不出年龄,甚至连性别都显现地有些模糊。
他抬起了眼,却发现自己似乎在一片虚空之中,他坐在一面“镜子”前,镜面中则是另一个他的倒影……
不,他无法确定那就是他的倒影,他甚至在这泛着波澜的“镜子”中无法看清具体的模样是什么。
唯一值得肯定的是,正在发声的是那个倒影。
“我可以取走那些,我无法永远取走那些,遗忘是暂时的,它只是暂时被我‘蒙蔽’。”对方低声说道,“迟早有一天,它们还会回来,并且融化……将你我淹没。”
他没有说话。
对方却忽然笑了下:“看着我。”
“如果着真的是你所希望的,为什么在你一直不敢看我?为什么我在你眼里永远是一片模糊?”
“你在害怕。为什么?”
他看着涟漪的下方,又似乎在透过那看向更远的地方。
“不想回答就算了,不要在这种时候还用那副表情看我, 偶尔也对我稍微缓和点神色吧。”对方笑了声, 又接着说道, “我答应过你, 你的这些要求也不算过分,所以不用担心,我会帮你这个忙……但是, 你也得知道。”
“你还在的时候, 这些裂痕就会因为你的存在而被掩埋下去。但一旦你离开了,假象就会逐渐被剥离, 同时, 所有涉足于第十二章 的存在都能在缝隙之中窥见你的记忆。”
对方停顿了片刻,语中含笑:“越是想隐瞒,就越是无法隐瞒, 越是欺骗, 真相就反而越是袒露于所有人眼前。当然,要是你只是想欺骗自己的话……那或许会让你感到放松的。”
睡梦在对方低声细语中结束,以至于埃米特从梦中醒来时还有一种自己在做梦的错觉。
这不是他第一次做这样的梦, 但这是他第一次在梦中得知了他为什么会做梦。
一开始他也想过这是否是曾经某些被自己遗忘的过去,但现在他感觉很可能是梦中人所说的那样。只是因为涉足于同一条道路,他们就有可能去窥见某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这很可能就是那味已故第十二章 司星者所留下的一些记忆碎片。
让人疑惑的地方反而更多了。埃米特无法从这些片段中推测出更加具体的东西,他将这些片段的记忆都留存下来, 等待这一次能够将缺损的“拼图”放回原位的机会。
他从床上坐起来, 伸了个懒腰起床穿好自己的大衣。
这次他特意穿的阿诺给他的那件, 两人走在一起时显得倒像是阿诺占据主导, 甚至因为身高,仿佛阿诺是他的兄长。
埃米特推开门,正准备出门去敲阿诺的门,边见到走廊尽头正站着一个身影。
是阿诺。
对方侧着身体靠在窗框旁边,遥遥看着天边染黄的落日。莫卡下了很久雪,相对而言更南一点的阿塔纳卡的气温则稍高一些,晴空万里的模样在埃米特看来也很少见。
他放松下来,朝着对方所在的方向踱步过去,站在了阿诺身边。
“抱歉,我一过来就睡了这么长时间,你不无聊吧?”埃米特温声问道。
阿诺摇了摇头,他侧过头垂眼看埃米特:“我也有要做的事。”
“你到哪都有要做的事。”埃米特忍不住感觉好笑,阿诺手里的事就像是做不完一样,总是在到处跑,哪怕是换了个地方也是如此。
但考虑到对方有那样神秘的仪式,到处乱跑也不是不可能。
埃米特忍不住回忆起清晨时那段奇异的经历,以及曾经他见过的那风雪凝聚成的人形。
他忽然有种猜想,于是他握住了阿诺的手,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阿诺,如果你不想回答你可以不回答,我只是想问一下。”
“嗯。”阿诺从鼻子里发出了声回应。
“你现在的模样,不是你本身的模样,是吗?”埃米特问道。
阿诺沉默了下来,这份沉默立刻让埃米特领会到了对方的意思。
很可能不是,但是对方不想回答。
埃米特挪开视线,跟着看向阿塔纳卡这座城市,转移话题说道:“对了,这里似乎有很多方块形状的装饰,凑近看好像还在里面分了很多格,里面填写有不同的数字……这是做什么用的?”
阿诺自然而然地接上他后一个话题:“和第三章 有关。他们将这种东西当成了一种常规化的仪式。”
出来一趟倒是能看不少新鲜东西,埃米特追问道:“这也算仪式?不是只是一个物品吗?而且就这样大摇大摆地挂在各种地方,岂不是很容易就被模仿过去了吗?”
阿诺摇头:“不是每一个仪式、每一个人使用都有用,更何况,第三章 从未隐藏过他们途径如何进入,又如何逐步向上。只要有心有能力,飞升也不会是什么难事。也因此,他们的执笔者和代行者总是满员。”
和其他的的确有很大区别,埃米特稍稍思考了片刻,很快便意识到了第三章 的门槛是在哪。
他问道:“所以他们最大的问题就是‘竞争’以及‘天赋’吗?”
就像那些数理化的题目一样,如果不会那就是不会,如果无法理解过来,那么就总是差那么点。这种筛选的方式比起隐蔽性高一些的其他途径来说,确实……会让人心理压力更大一些。
有些事情没有明显的对比就不至于那么痛苦。
阿诺“嗯”了声,又补充了一句:“我不喜欢他们。”
埃米特忍不住笑出了声:“你有喜欢的吗?”
阿诺这次倒是十分迅速地接上了他的话:“有。”
“是哪个途径?”埃米特好奇地问道。
阿诺顿时憋住了口气,半晌他才说道:“我不告诉你。”
本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埃米特也没有逼人说这些的打算。他看人吃瘪也觉得有意思,笑了两声就干脆拉着人手下楼去解决温饱问题。
“我尊重你,所以,你现在应当尊重我,陪我去吃饭。”
先前的郁闷烦躁挥之一空,埃米特现在感觉心情很好。
就近吃过晚饭后,他便提议和阿诺一起在外面散散步,消消食。
阿诺对此倒是没什么异议,只是跟在他身侧,顺着河道那细碎的夕阳漫无目的地行走着。
一直以来,埃米特总感觉自己时间不够,走路时也总是行色匆匆。他有太多没有做完的事情,有太多想要解决的麻烦,鲜少的两次散步都是和他身侧的人。
有时候就是只是需要走走,对于要去哪,要做什么,或是抱有怎么目的的聊天都不用。
埃米特也感觉自己心沉静下来了许多。
“你心情不好。”他身侧的人忽然开口说道。
埃米特没觉得自己有隐瞒,但也没想过对方会这样轻而易举地察觉。事实上事情到了现在的地步,他想阿诺应该已经知道他的一部分事情了。如果不是对方在提及第十二章 时的回避,自己恐怕早就将自己的事情全盘托出。
他想了想说道:“被你发现了吗?”
“嗯。”阿诺轻轻握紧了些他的手,“你心情不好就会这样。”
“我并没有觉得有多明显?”埃米特眉宇间含笑地看向对方,“要不然请你为我解惑?”
阿诺握着他的手又收紧了些许,但很快就松开:“有不开心的事情和我说,我帮你解决。”
“能得到你的承诺就可以了。”埃米特笑了两声,又回握住对方,“你得相信我,就像你之前承诺的那样。我会有能力解决那些事情,如果我无法解决,我也会主动吩咐你去做相应的事。”
阿诺沉默了下去,没有继续说些什么。
埃米特不希望气氛太过僵硬,转而提及另一个他最近有些在意的话题:“你为什么不喜欢第三章 ?”
“蠢,烦人还不自知。”阿诺答道。
埃米特愣了下,进而忍不住笑出声。
第三章 先前在阿诺嘴里还是和智慧有关的途径,结果转头就成了“蠢”,这倒是让他感觉有些稀奇。
“怎么这么说?”他追问道。
阿诺兴致不高,脸上神情没什么大变化,但和他相处有一段时日的埃米特却几乎立刻察觉到了对方的厌恶:“他们喜欢抢人东西。”
这倒也正常,毕竟本身似乎就有竞争这样的含义在其中。
埃米特又问道:“他们抢走过你的东西吗?”
阿诺眼神顿时扬了起来,显得有几分得意:“没有,太蠢了,抢不过我,装可怜也不行。”
在外面逛了一圈后,两人便回到了旅店。
阿诺晚上有出门的习惯,他对这件事似乎也很抱歉:“我有些事情, 如果你有什么要做的可以等明天再去。夜里总容易有骚动。”
他这样说着, 帮埃米特将耳畔的头发往后捋了一下:“你有什么需要我带的吗?”
埃米特正打算晚上在外面逛几圈, 但不是以现在的模样:“没什么, 你去忙你自己的吧,我有需要会和你说。”
阿诺对他一向很放心,听到回答也没多想, 等人关好门之后立刻就离开了。
然而对方人一走, 埃米特就立刻切换了状态出门去找点别的东西。
好不容易来一趟,肯定得多打探点消息才行。更何况“埃米特”本人不是就在床上躺着吗?
考虑到阿诺所提及的第三章 的特性, 埃米特出门后便直接朝着书店的方向走去。他需要知道一些和第三章有关的情报, 这样一来在知识公开的书店,他可以得到不少情报。
一路上走过去,他注意到这些方格从3X3到9X9都有, 其间分布的数字完全看不出规律。但无论是哪一个被悬挂的方格装饰都擦得很干净。不管它们是否有效果, 给予这样一个“仪式”用品的尊重绝对不小。
埃米特猜测这东西恐怕没什么大用,就像阿诺说的那样,如果它们有用的话, 那恐怕早就已经推广出去了。
又拐过一条街,他正准备按照白天看到过的小巷抄个近道,却忽然感到一阵寒栗。
危险的感觉犹如针芒扎进他的脊骨,刺耳的嗡鸣声迅速从背后将他耳朵包裹。
埃米特想都没想, 几乎是立刻拐进了小巷极速奔跑起来。
他不敢回头, 他怕自己一回头就来不及。
嗡鸣声如影随形, 那声音十分尖锐, 像是钢琴琴键最高的音长按。持续性的刺激不消片刻便什么也听不清,也因此他很确定自己还在对方的攻击范围之内。
为什么突然发起攻击?
难道他无意之间冒犯了谁?
还是说他暴露了什么?
埃米特完全想不出来,他也感觉到以自己的速度完全躲不过对方的瞄准。
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尖,直至顶峰。
一瞬间,埃米特感觉一切都静音了,彻底失去听觉的感观。又在下一瞬,剧烈的疼痛从背后将他包裹进而侵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