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不是吗?326710238。”门罗低声说道, “你可以成为一行不错的注脚, 用以解释第三章 。”
乔尔咬紧了牙, 把那阵恶寒忍了下去。这不是他第一次从门罗这里听到类似的话,在更早,早到他们第一次接触的时候,门罗比他还要矮也还要无知时,对方就曾经说过这个编号。
那时候门罗一副现在的模样,对大部分事情不感兴趣,只在那里琢磨自己的事情。偶尔的几次交流也让乔尔无所适从。
对方会将一切东西细分,然后再细分。
例如一条狗,那在乔尔看来能精细到是一条幼年,莫约三个月零两天的马阿特猎犬,但门罗却会称其为7123-336。在门罗那里,一切都会被赋予不同的编号来用以区分,无数的细节对他来说都分毫毕现,也因此,就算外表看上去一致,年龄分毫未差,他都会以不同的编号进行命名……甚至编号本身都会有不同命名方式。
理解到这一点时,乔尔也明白了为什么幻方会对这样一个人投之与更多注视。
门罗退后了一步,又看了一眼远方的火光:“离开吧,趁我目前还没有读取你的打算。”
乔尔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又哼了声:“我会为自己设计更高的加密,门罗,等我找到关键,我会比你更先完成课题。”
门罗并没有理会对方,在确认对方离开,而那火光还未来到能照见这片地方的存在之前,他的身形忽然消失了。
紧接着,风沙与雨水的痕迹迅速在余存的建筑上蔓延开来,就好像在短短的一瞬间,这里的一切就已经经历了百年千年。
好似坚不可摧的痕迹也会败于时间的侵蚀,人类所留下的文明也最终将走向如此绝路。
痕迹愈演愈烈,整个环形石壁被腐蚀侵吞,在石壁上的字迹被彻底磨灭消耗殆尽时,忽然有一只手轻轻按在了那文字之上。
侵蚀的痕迹陡然被遏制住,带着象形意味的文字被这只轻柔无力的手拂开,又被刻下了更深的印记。
环形的遗迹内仿佛发生了某种特殊的震动,石壁轻轻嗡鸣,带来细微的疑惑。
“是你?”
手的主人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将收回的手握在了一根比他还要高的弧形骨头上,接着他便转过身,显然是准备直接离开这里。
门罗不再试探,再度展现身形拦在了对方面前。
“我见过你。”
那人比他矮上不少,他与其对话时要低下一些脑袋,即便他低下头,对方却依旧有种莫名的,需要他去仰视的孤高感。他的打扮门罗从未见过,所展现出来的能力也有些特殊,他特意出现,特意做出这种事仿佛也说明和第十二章 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可门罗第一时间想到的并非这件事,他想到了某些久远的,在他还是人类时的一些古老的记忆。
他见过这个人。
对方抬起头,从黑色兜帽下露出小半个下巴,没有开口。
门罗沉吟片刻,问道:“你是第十二章 的执笔者?”
这次对方轻轻点了下头,没有开口,想传达的意思却直接书写在了他的脑海里:“你很强大,第三章 的执笔者,如果你想,你应该有机会擢升至更高。但不论是司星者还是执笔者,肆意抹去其他执笔者留下的痕迹都是冒犯和不敬,我可以理解为这是你对我的挑衅与宣战吗?”
门罗绕开了这个话题:“我们见过。”
对方没有任何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门罗执拗地说道:“我见过你,在一次梦里,我很确信……”
“你的确信是错的。”对方无法忍受一般打断了他的话,文字出现的速度几乎不是书写,而是直接呈现,“一个人一辈子只会见到我两次,一次是出生,一次是死亡,你不可能在梦中见到我。”
“第三章 的执笔者,接下来,我将对你进行攻击。”
“……我很确信,编号00002。”门罗无动于衷,“我的确是在那时候见到了你。”
“那时候在你身边的人是谁?”
门罗的思维过于跳跃,让那人感觉到某些不适,但他所提及的画面又让对方忍不住去联想。
长久以来,他一直都是一个人守在那,守候着门,就像带领他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个存在一般,与广阔无垠的寂寞为伴。
有时候会有匆匆掠影从他身边出现又离开,那一般则意味着一颗心脏开始跳动,或者是一颗心脏结束跳动。
他在那里守了很久,久到他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某些事。
是的,在那位存在离开之后他一直都是独自待在那,除了有一个存在曾找了过来。
那也是他第一次握住了手中这份遗留之物,第一次开始“书写”。
他再一次握紧了手里的弧形长骨,黝黑与腐烂从那相接触的地面迅速逸散,就像是一只无形的手,猛然朝着拦在他前方的人形抓去。
门罗没有立刻躲闪,他特意放缓了动作,见到那腐坏的气息染上他的袖角,瞬间便将他半边麻布服装揉成一团烂泥。
这是门罗没有见过的攻击方式,这也是他没有见过的途径的存在。
按照第三章 的行事准则,此时他应该……读取对方,进而获得对方的一切记忆和经历。
门罗眼神深了下去,他只是想知道答案,至于这个答案是对方告诉他还是他自己去拿都可以,就算是从未见过的第十二章 执笔者,他也可以通过进食的模式将那些都保存下来。
他相信自己的记忆能力。
就在他准备反击的瞬间,某种特殊的震动忽然传到了他耳底。
门罗立刻停下了行动,凝神看向远方。同时抬手示意道:“等下,我有笔友在找我。”
作者有话说:
第110章
在明显氛围紧张的情况下以这种方式停止打斗是件离谱的事, 如果乔尔在这,恐怕早就嚷嚷着门罗过分嚣张。
但门罗这根搭错的弦却似乎恰好能和另一个人对上,对方真的停下了动作, 等待门罗和埃米特联系结束。
埃米特按照约定, 在他那个笔记本上留下了可供交流的空白, 此时在那空白上方正写着一串文字, 这份文字的内容则与刚才石壁上差点被抹除的那段含义不谋而合。
在末尾,埃米特留下了一个疑惑等待他解答。
“你有看过类似文字的书籍吗?如果有,请告诉我。”
这还真是凑巧, 门罗心想, 他就在刚才读了这段话,还想要读到更多, 所以才采取了某些必要的行动, 惊动了第十二章 的执笔者。
他隔着遥远的空间,在埃米特眼前的本子上留下一段缓缓浮现的文字。
“安多哈尔的普拉塔东岸,这里有一些密集的村落, 村落围绕着一座环形的石壁遗迹, 遗迹上书写了类似的话语。”门罗停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与第十二章 有关。”
埃米特没有回答他任何, 也没在余下的空白离留下只言片语。门罗等待了片刻便收回自己的目光,进而看向自己前方乖乖被动“守约”的身影。
对方还是很警惕,却也在看着他刚才所看的方向。
第十二章 的执笔者,他听闻过应当有这样的存在, 可第十二章遗留下来的书籍实在是太少, 提及的也少之又少, 比第十章无形冠冕有关的更加隐蔽。
第十二章 被人隐藏, 又被人遗忘,一切都像是一场预谋已久的……
门罗细致地推敲了一遍,最后确定下自己的用词——谋杀。
一整章的消失,要将其从十二个分离的章节中彻底撕去而进行的“谋杀”。
甚至这一位……他面前的这位,按理来说也应当被“抹除”的,如果这位还存在,这场“谋杀”似乎就无法形成闭环。可如果这位存在是为了维护这种被“抹除”的闭环,那他刚才也不应该阻止自己的“进食”。
不是这种的话…也就是说,为了维持被“谋杀”的假象,这位执笔者必须存在,也必须维持一些应有的记载吗?
门罗并不害怕对战,只不过按照他的理解,一般存在也不会管他刚才那句“等一下”,而会直接进行攻击,但现在看来,对方很可能还有其他顾及。
他再度跟随对方的目光,看向遥远的彼岸:“你认识他?”
对方收回了目光,投向门罗,依旧是无需开口就自动呈现的字符:“每一颗心脏的主人我都见过。”
门罗并不在意气氛的好坏,他只知道现在似乎可以继续询问:“所以那时候你身侧的那位是第十二章 的司星者?”
对方摇头,没有和他继续聊这的打算:“离开吧,第三章 的执笔者,你确实可能很强,但你无法赢过我。”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出手?”门罗追问道,“我有事情想要调查,你能告诉我答案当然最好。我想知道第十二章 和第一章在文明诞生早期所爆发的那场斗争是谁赢了?抑或是输了几个?”
黑袍的人态度略有松动,但门罗能感觉到,那不是一种好表现的倾向,对方似乎有着一种负面的、浅淡的情绪浮了上来:“我没有回答你问题的义务,不敬者。”
文字深深地烙进门罗的意识里,阵痛突然从脊椎处袭击上了头颅,但门罗只是微微皱眉,看着对方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自己眼前。
第十二章 的执笔者不是一个好交流的对象,他的脾气算不上好。门罗评定着,并未反思自己有什么问题。就在他再度准备“读取”这堆遗留的遗迹时,不远处的草丛附近传来了些许声响。
举着火把的人拨开了长草,来到了这片迅速被侵蚀的遗迹之前。
他举着手上的火,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这些变化。黑暗中唯一的火光却是让门罗不得不退后,深深看了这里一眼,进而离去。
辉光在漆黑的天空中掠过,而点着火把的人却来到了石壁遗迹中间的一处圆形的凹槽处,将火把放了下去。赤橙的火光上很快笼上一层黑烟,这烟裹挟着火焰,使之不再向上,而是以一种如水一般的姿态留入了凹槽。
那个人在低声细语,在祈祷谁的怜悯,也在聆听谁的回应。
这里不再适合被他所读取了,门罗清楚过来,这也正是他刚才所担忧的一点。
知识不拒绝任何人,他也不会拒绝任何人类的学习与使用。这里现在牵扯太多,或许他可以借助他那个笔友的手来了解清楚具体的事情,而他自己则可以去其他地方找寻有关的痕迹。
马阿特河流域的确是一个有趣的地方,这里相较于法迪尔之类的国家原始又盲目,却似乎能找到所有司星者麾下的教团的痕迹,不管是消失的第十二章 还是应当在寒冷地带的第一章。
而远在火车之上的埃米特则是对着本子上的话发了会呆。他的询问多是出于试探意味,并没有指望对方能给自己一个详细的回答。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门罗不止回应了他,还十分精确地给出了答案。
第十二章 ……有人曾经对他说过,第十二章所代表或者说所掌控的某部分规律与法则是“混沌、无尽、循环和不应当存在的平衡”。这和他所写下的这句话是有部分相似,但在他看来,这句话的指向比起第十二章应该更接近第三章。
第十二章 和第三章之间应该也有些许交集,或者说每一章之间都应该有些交集,只是大部分他现在没有找到。
埃米特思索了良久,最后将自己的一些想法草草地写在了另一面,而后继续自己应当进行的记录工作。
他不能在这件事情上耗时太久,他还有很多要记的事情,不止是人,他还需要记下一些事,一些梦里的话语。
好不容易得知的东西,他可不能就在下一次梦境之中就遗失了。
一直写到第二天,在列车快进站时,埃米特对着本子上基本理顺的人名感到了一丝安心,不管怎么说,在面对费舍尔时他应该不会出现问题。或者说,他其实本就不会出现问题,这些大部分都只是他的想象,他被一种不安定感吓到了。
接下来找一个离得近的旅馆,他就可以继续写自己的梦。
埃米特决定从镜中倒影有关的梦境开始写起,对方和他的接触越多,他暴露的弱点也就越多。这不该是镜中倒影一方的出击,而应该是一场博弈。
哪怕他什么都不记得,什么能力也没有。
第111章
在埃米特先前所做的一个梦里, 他记得镜中倒影提及过他可以取走那些记忆,但不会是永远,那些被隐瞒的东西反而会以另一种方式重现。
尽管镜中倒影所持有的权柄中具有“欺瞒”, 埃米特却并不认为对方会在“自己”面前说谎。
至少这件事上不会。
在本子上潦草的记下一笔之后, 他先下了列车。离开前, 他看到和他交流过的伦洛特先生还坐在房间里, 就维持着昨天他离开时的姿势,像一具雕像。
埃米特不知道对方一夜里思考了什么,又获得了什么。他只是背好了自己的包, 带着本子和笔, 出了车站。
他就近买了新本子和钢笔及墨水,并把这支能以特殊方式储存的钢笔变回卡片, 塞进他视野边缘。
这样做的时候, 他又忽然反应过来什么,将自己用来记录的本子也尝试性地塞了进去,十分顺利的是, 这个由他自己进行书写的普通笔记本也变成了一样“特殊物品”。
它的卡片模样就是本子的模样, 而名字则是“未完成的作品”。
下面有一行小字,写着:“我常常在思考,记忆是什么?”
埃米特也跟着缄默了下来, 记忆是什么?
上一次,他回答了镜中倒影的提问,梦境是他对于过去记忆的整理与再现,而这一次, 面对这个“记忆是什么”的问题, 他却再一次感受到了迷茫。
卡片的小字常常会是一句若有所指的话, 但那话大多蕴含着一种方式独特的提示。只有在经历过某些事情、理解到某些事情之后, 他才能在某一瞬间顿悟过来,原来当时卡片所指的竟然是某种含义。
这一次卡片是想提示他关于记忆的思考吗?
埃米特一时间无法给出答案,也好在这份答案要的并不紧急。
他按照票的地址一路找到剧院附近,顺路又买了一份果仁面包和一杯咖啡,在一家并不便宜的旅馆办理好入住手续就窝进了房间。
现在状态还不错,他感觉自己还能继续多写一会。
直到夜色完全沉了下去,第二个清晨又要到来时,他对着几乎整理完善的手稿长长地舒了口气。
接着,埃米特还没站起来,便陡然失去了意识。
这场昏睡来得就像是一场疾病,他迅速在混乱中从现实一般的梦中醒来。
天与地都是昏暗的,分不清上与下,也分不清明与暗。
但在这样的混沌之中,他却能很清晰地听到水声,犹如海浪一般,波涛汹涌。
然而就在他如此想的时候,他却好像又听到了一个人在提问。
“什么是海浪?”
埃米特愣了一下,一瞬间以为那是某个能看透他的存在在和他进行对话,但他很快意识到并不是这样,因为有另一个声音回答了他。
“就是海水打在岸边时翻卷起来的浪花,伴随着水撞击地面时的声音。”
提问的人陷入了沉默,过了许久,对方才继续说道:“我没有见过那样的东西。”
“我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了。”“自己”的回答却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些许笑意。
埃米特意识到,这恐怕是他所见证过的“过去”里最为久远的一段。“自己”的情绪和语气都更年轻,也更稚嫩。
“你见过……很多东西。”那个声音提问时非常缓慢,充斥着一种语言的不熟练感,那种语言不是单词,而是独立的,每一个音就对应着一个字符一般。让埃米特有种亲切地熟悉感。
“在这里,你会,不喜欢吗?”
“自己”安静了片刻,摇了摇头:“我倒是感觉还好,虽然一开始是有些不习惯,但现在想想就这样看着一切好像也没什么不好。不如说,如果没有我在,你一定会寂寞吧?”
“……寂寞,是什么意思?”
“就是孤零零的,没有人能和你对话,没有聊天的对象,连时间有没有过去,过去了多久都没办法知道。”
“……没关系,我,不懂寂寞的意思。”
这句话就好像是对方在笨拙地表示着“他不理解寂寞的含义,所以他不会害怕寂寞”。埃米特忍不住有些想笑,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自己”也笑了出来。
“的确,你是不懂,不过我懂,所以你应该听我的。”他以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我觉得这就是我在这里的意义。一切都会有一个见证者,或者说一个记录者。”
对方好像没有听懂他这句话。
“我的故乡有一个传说,在万物诞生之始,天地一片混沌,没有天也没有地,在里面沉睡着一个巨人。后来有一天,巨人用一把斧头劈开了天地,将天地撑开,而后就有了天地之分。”“自己”似乎组织了一下语言,而后才继续说道,“那在过去被称呼为神话,是一种充满了奇幻色彩的想象,但现在来看,说不定正是有那样一个现实,就那样发生了,而后被人用某种方式记录了下来。”
对方没有任何表示,这样的交流对于“他”来说似乎已经非常常见,他们在这样毫无可以度量的空间里交谈着,没有时间的概念,也就无所谓等待的时间。
可能过一会就得到回答,也可能要等待很久,或者直接忘记这个话题。
埃米特却对那个故事感到异样的熟悉,他甚至能说出“巨人”的名字。
梦境就在这样的混沌与海浪声中持续下去,好像他在下一秒就会在现实醒过来,失去一段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记忆,这个梦也陷入无疾而终的结局。
但忽然,浪涛的声音变得极响,从一种不确定变为了确定,一种概念上的相似成了实物的相同。
他站在了一片沙地上,有水扑在他的腿上,没过他的脚背,又在离开时带走他脚下沙地的沙。水拍打着海岸,拍打着礁石,溅射的水花落在他的衣摆上,又落在他脸颊上。
他有一瞬间的愣神,紧接着意识到什么,转头看向了海的方向。
天地呈现着与现实不同的颠倒,但相同的是,天与地终于分隔开了。尽管一切依旧都充斥着一种昏暗,一种暧昧不清的色泽。
“你喜欢吗?”他听见那个声音问他,“你喜欢海浪吗?”
第112章
不喜欢, 但也不讨厌。埃米特想,只是在那样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没有的地方, 如果有一些海浪说不定会增添一些趣味, 这不是一个应该被问出的问题。
而“自己”似乎也陷入了同样的情绪, 他“唔”了声才说道:“这个问题不应该问我, 你呢,你喜欢这样的东西吗?”
“我…不知道。”对方回答他,“我, 不太能理解。但你能理解, 所以,应该你来决定。”
因为你明白, 所以, 这里的一切应该由拥有这些情绪的你来决定。
从对方不算熟练的语言之中,埃米特却感受到了一种笨拙的,近乎一种原始的情绪。这不是生物之间的情绪, 而是一种意识上的, 一种别样的坦诚。不需要为了生存而虚张声势来表现自己的强大或者渊博,而是直白地表明自己的局限,以及自己的无知。
埃米特有一瞬间的触动, 但几乎是立刻,他也反应过来,这种看重,或者说钟情, 只是他的想象。他自顾自地将自己的情绪投射到了对方身上, 事实上对方根本都不理解。
他安静了好一会, 接着在沙滩上往前走了一段距离, 在一块礁石上坐了下来。
远方天空被水淹没,又被水所吐出,一切都在受着一种特殊的牵引,与潮汐接近,却又比潮汐迅猛。
“我只是一个观测者。”他说,“我不会决定任何事物,选择权不在我。”
“你看,不论我怎么认为,这个世界不会因为我的想法而产生改变,但是就算你没有自己的想法和情绪,但只要你有所想,你就可以将它实现。”
“我想,想你所想。”对方说道。
埃米特哑然,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心里复杂的情绪。“自己”先一步所说的话似乎就在印证着他眼下的状态,只能“看着”,在记忆的裂缝里看着这些过去,却无法干涉,只是一个“观测者”。
而对方的这样一番话,却似乎又在通过这份过去指向他,告诉他还有其他可能。
“他”答不出来,他也答不出来。
一个离奇的,好像完全是幻想的梦就这样将他推了出来。
埃米特从睡眠中睁开了眼,他揉了揉眼睛,感觉愈发疲惫。
很累,就像是许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一样的累。
但是还不能休息。
他迅速拿起笔,就着前一天还没吃完的果仁面包,把刚才梦中的一切都记录了下来。
就这次的梦而言,埃米特能明显感觉到和目前的自己的重合。与之前不同,先前梦里的“自己”大多数时候难以明白或者说理解“自己”的一些行为。这让他有种捉摸不透带来的割裂感。
这一次,他当时所展现的想法和念头却往往是与之重合的。甚至说的那些话,他也能找到对应的名称。
那样一个世界在埃米特看来就好像是“世界的起源”,在一切生命诞生之前的世界,逐渐开始了演变。但这也带来了疑惑,起源之初“自己”就已经存在,且用词来看…确实应该是“另一个世界”来的吗?
如果就是他自己,那到底是经历了什么……让他变成之后的模样的?
埃米特记录完,放下了笔,确定自己不至于饿死,又躺进了被子里,决定再让身体睡一会。
他切换成了灵魂状态,带好自己的本子和笔,以及门罗那个小碗,打算先去见费舍尔一面。
相比于人类的身体,以这样的方式出行更加方便,还能在返回后确保自己陷入那样的梦境。
从旅店离开后,埃米特却忽然陷入了茫然,费舍尔的不凋花将在三天后上演,这段时间里他并不会待在那个剧院内,而是在他们自己的地方居住,甚至很可能都不在剧场内排演。
这时候要去剧场找人只能碰运气。
埃米特犹豫了一下,发现自己也没什么被的地方可去,就干脆仗着一般人看不见自己,直接到了剧场那,并光明正大地溜了进去。
南姆市比莫卡大不少,相对于阿塔纳卡则要小一些。这里没有阿塔纳卡那随处可见的方块和数字,更多的则是一种中世纪末期常有的老旧色泽感。
这个城市的一切似乎都放慢了。行人步履缓慢,马车也不急不缓。笼纱女性的雕像伫立在入场大厅正中,就好像是刚刚被人雕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