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米特心放了下来,他微微颔首:“那很不错,我很高兴你有这样的分寸。”
两句话的功夫,他们便来到了最顶层的饭店,刚一踏出门,便有侍者迎了上来,带他们去往已经定好的包间。
埃米特走在最后,借没人能看见自己,扫视了一圈这个餐厅。
除包间外,这里还有一些大厅里的餐位。或许是价格高昂,加上时间太早,现在这里人并不多。就在他收回目光准备跟着进房间时,却忽然注意到在角落里坐着一个略显邋遢的身影。
是那个他换到《不凋花》书籍的摊主。
他一头卷发仿佛没有清洗,神情阴暗地与对面人交谈着什么,忽然抬起眼,朝着埃米特看了一眼。
作者有话说:
这意味着, 对方至少得是代行者实力以上的人。
如果是之前,埃米特可能还会惊慌一下,或是完全不知所措。但现在他已经不会为此而太过担忧, 他与门罗对话过, 也和某个还未见到真身就被他“交换”走生命的代行者交过手。
只是一个看得见自己的人而已, 世界这样大, 这样的人在天之下有也正常。只是不知道这样一位是哪一途径的人。他从容地对着对方点了点头,接着便跟着费舍尔进了房间。
这里的两人间也足够宽敞,天还未黑, 桌上的蜡烛已经点上。费舍尔将花放在桌上, 挥手让侍者先出了房间。
他去拉上了窗帘,又坐到埃米特对面:“真希望您能同我一同进餐……我特意询问过店长该如何配餐, 您真的不试一试吗?”
埃米特摇头, 他不是很饿。再者,灵魂状态的他如果吃了什么,那东西是吃去了哪?他不太想深思这件事。
费舍尔有些低落, 他将花又向埃米特的方向推了推:“那至少, 请您要收下花。”
“费舍尔。”埃米特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费舍尔是对他抱有好感, 想要为他做些什么。只是这些事他的确都不需要。
“你要知道,我不方便收下它。”在人更加失望之前,他又补充道,“但是, 我很高兴。我无法收下全部, 却可以取走其中的一支, 而剩下的, 我则需要拜托它们,让它们代替我留在你身边。”
埃米特站起身,从中拿走了正中心的白色郁金香:“我来见过你,而这一束被取走了一支花的花束就是证明。”
这刚好是费舍尔所在意的点,他渴望确认眼前的一切是真的,也渴望能够确定教主就是对他也特殊。
他看着埃米特手里的那只花,就像渴望着被握在手里的是他一样。
“这是会凋谢的花……”他半晌后才哑声说道,提及的话和埃米特刚才所说的似乎毫无关联。
“就是因为凋谢,所以才能作为往后再见的证明。”埃米特接着说道,“以‘不凋花’凋谢来作为时间的记录,那要久得多。”
费舍尔低下头,将手按在胸口,轻声笑了笑:“您真是……”
他手下的跳动似乎都慢了下来,急切的感观渐渐被抚平。这是分别之后的第二次见面,而之后还会有更多的机会……更多次的再见。
费舍尔想,这只会让他越来越无法离开对方。他就是教主手中的风筝,可他喜欢这样的比喻,也渴望一直能由对方牵引自己的心弦。
埃米特将花放在自己的膝上,隔着桌子看着费舍尔,忍不住微微笑起来。
费舍尔坐了会后,起身去门外低声同人说了几句什么。很快,侍者将餐点端了进来。尽管先前埃米特拒绝了,但费舍尔依旧是点的两份食物,因此在埃米特面前的桌上也都摆上了前餐。
“您是一个人来到南姆市的吗?”费舍尔等人都出去之后,忍不住小声问道,他说那话的时候甚至只是看着面前的浓汤。
埃米特心里有些猜测,他心里感觉有些好笑,说道:“我的确是只身前来…你的信埃米特有妥善地交给我。我提过,费舍尔,你不用对他太过防备。”
“但是他能陪在您身边……”费舍尔忍不住说道。
“并不是,我刚刚从阿塔纳卡回来,我的事情也很多,不可能总是留在某一个地方。”埃米特半真半假地说道,“我与他见面的时间恐怕还没你长。”
费舍尔嘴角扬起,无法遏制地表露出某种高兴:“我很高兴您更愿意见我。”
也不是这个意思……埃米特心想,可这件事没必要同费舍尔说明。
由于只有一个人吃,加上晚上有演出,费舍尔吃的比较节制也比较迅速。剩下的餐点按照他的嘱托,都上得很快。
埃米特注意到,对方吃的大多是热量较高但并不是很占肚子的东西,主食也吃的较少。动作上没有贵族那种优雅,却有某种随性的美感。这还是得得益于……对方的外貌。
贵族……说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和贵族一起吃过饭吗?
埃米特扶住额头晃了下脑袋,按住了手,没直接将本子拿出来翻看过往的记忆。
然而费舍尔却几乎立刻抬头看向他:“您不舒服吗?”
“不…不是,只是忽然想起来一些事。”埃米特答道,他想了想还是给自己的小信徒打个预防针,“近来我的记性不是很好,似乎总容易忘记一些事。”
费舍尔放下了刀叉,抽出手帕擦掉嘴唇上方的奶油,认真问道:“您是忘了什么吗?不介意的话可以同我说,我如果知道也可以帮您回忆……”
埃米特忍不住笑出声:“就是因为忘了,所以才不知道该怎么去找回那些……但是,你提醒了我费舍尔。”
他想到什么,忽然语气也严肃了些许:“我希望你尽可能地记住你知道的,与我有关的事情。”
“你对我的记忆,对我的认知,构成了一部分的我。就是因为有你的记忆,你的感知,我才算存在……”
如果一个人没有任何人能察觉到他,没有任何人有与之有关的记忆。那么这个人的存在又该以怎样的方式去证明呢?
埃米特忽然感觉手脚有些发冷,他不知道自己是在为了什么感到心寒。
只是这样的感觉一晃而过,他深吸了一口气,再次重复了一遍:“我要你一直记得我。”
费舍尔不了解事情发展的全貌,但他明白,他的教主陷入了某种困境。这样的困境让他也会害怕……或许这份害怕中也有那么一点是“害怕失去自己”。
他站起身,绕开桌子,来到埃米特面前,和往日一样,侧坐于埃米特身边,将手搭在对方膝上的手背上。纯白的郁金香同时被他们两人握在手中。
如同喃喃自语,费舍尔闭上眼,靠在他腿侧答道:“我会记得您。”
“我记得您,您构成了我,我无法与您分割。如果忘了您,那我也不应当存在了。”
他们的命运应当是纠缠的。他的教主如此说了,那么一切他都可以舍去,唯有这一点他一定会守住。
对方的手抚在他的发顶,轻柔地就像是一个吻。
“起身吧,费舍尔。”
对方如此说道:“你该去准备你的演出了,我的舞者。”
“取悦我,以你的承诺。”
作者有话说:
第123章
两人从餐厅离开时, 埃米特注意了一下刚才摊主所在的位置,那里已经空无一人。本来也只是萍水相逢,他也没有在意更多。
不过这一遭遇下来, 他倒是感觉对方那个书摊上的书都可以想办法换来研究一下了。
等费舍尔的舞蹈结束, 他回去试试看能不能返回身体……希望一切顺利。埃米特在心里祈祷着, 不论是今晚的演出, 还是他自己的试验。
费舍尔出来与埃米特见这一面时间也有些赶,他们直接奔赴了剧院。走员工通道进去后,费舍尔将怀里的花束放在了他为埃米特预留的那个座位旁边, 以示这里有人。
他临走前还同埃米特低声说了两句话, 以求得鼓励,而后才转身去的后台。
此时场内除了工作人员以外也没有其他人。能看到有类似导演的角色正在带着几个演员再熟悉一遍走位, 乐池中也稀稀拉拉坐了几位乐手, 在为乐器调音或是放缓幅度地练习。
正是因此,整个剧场内显得有些嘈杂。
埃米特靠在他自己的那个座位上,这里不是最好的位置, 两边旁侧小露台处的位置都已经被分配出去了, 他的位置靠中间,但也稍微靠后。
等了许久,他也没等到费舍尔跟那群舞者在台上走过场, 倒是瞅见了雅格正站在台下抱手仰头看着舞台。
他已经换上了演出的服装,脸上的妆还没有化,神情十分认真。
这是费舍尔的竞争对手,但埃米特却有些遗憾, 在他看来, 雅格的舞蹈水平也不算差, 被费舍尔一个新人挤下来确实有些不应当……特别是在他原本应该是饰演男主角的情况下。
如果可以, 他会更希望费舍尔能够与这一位同台演出,那或许能展现出更让人惊喜的情形。
雅格在那站了一会,忽然有另一个身形高挑的男人走到了他身侧,对他低声耳语了几句。雅格忽然皱眉,转头又对对方说了什么。
无事可做,埃米特忍不住缓步走了过去,仗着没人看见自己,光明正大地开始偷听。
还未靠近,他便听见了雅格压不下去的有些愤怒的声音:“我不缺这一次演出机会。”
另一个男人埃米特也隐约有些印象,当时他跟着人去见费舍尔时,这人是除了费舍尔以外第二个站起身来的。他看不见自己,所以他应当是第一个起身去迎接歌舞团负责人的人。
男人耸了下肩:“我不是指这个,我的意思是,我更喜欢和你搭档。那个费舍尔毕竟是新人,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来什么‘临场发挥’。我想保险一些而已。”
“总会有这种时候,我认为你这样的想法是多余的。他既然现在在歌舞团,日后同台演出的次数不会低。”雅格清了下嗓子,又将声音压低,“不用想了,跳好你自己的。”
“好吧。”男人放弃似地说道,“我只是想我们的合作会更完美。”
“费舍尔也会是的。”雅格含蓄地说道。
等人走了之后,他长长地吁出口气,靠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但这位雅格在歌舞团的人气似乎不低,在那个男人走后不久,另一个和刚才那个打扮近似的男人又走了过来,如果不是因为两人的神情完全不同,埃米特差点就将他们当成了一个人。
那人一来便锤了一下雅格的肩膀,半笑着说道:“怎么样?坐冷板凳的感觉?”
雅格揉了下肩膀,苦笑着摇头:“我早就有这种准备了,在看见费舍尔的时候……我不介意这一点,是我还不够好。”
“我可不这么认为。”那人摇着头,看了眼刚才男人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指地问道,“他又来找你?”
“……嗯。”雅格点头,“我以为我说的很清楚了。”
“那你也清楚,他只是想要博得他人的喜欢而已。”那人吹了个口哨,“例如公爵夫人的青睐——”
“嘿,雅格,你知道吗,他之前同几位女士领队提到过,他认为你不如他帅气,如果是你们同时登台,他就理应是‘主角’。”
雅格沉默了会答道:“我知道,他总觉得靠外貌就能取胜……但不是这样的。”
“我也认同。”那人抱手点了点头,忽然靠近同雅格低语了一声,“所以我觉得这件事有必要证明,但证明的人不应该是他。如果不是负责人非要插手,那么你们才应该是交出答卷的两位‘辩手’。完美的舞剧应该由完美的饰演者进行。”
雅格愣了下,刚想说些什么,就见那人挥着手一路走远。
埃米特听完全程,对一前一后两人身份也大致有了猜想。
这两位应该就是饰演公爵的AB角朗斯代尔和哈林顿,不过看上去朗斯代尔有自己的小算盘,哈林顿倒是一个有趣的人。
或许哈林顿会做些什么?
埃米特猜测着,又借着这较近的距离打量了一下雅格。就像其他人所说的,雅格的外表相较于普通人来说确实还算不错,但对于整个歌舞团的人而言,又显得有些普通。他没有化妆时看着也更加年长一些……至少相比于“学生”那个角色,他确实更适合公爵一些。
就在他观察的时候,他注意到雅格看着舞台方向忽然皱起了眉。
埃米特顺着他目光看去,只见费舍尔正站在舞台前方,他换了演出的服装,也还没有化妆,也没有在台上跳舞,而是就站在那直直地盯着雅格。
那目光一瞬间让埃米特有些不寒而栗。
似乎注意到他也看了过来,费舍尔立刻换上了另一幅神情,乖巧又无害地笑了笑,转身去跟着导演去走过场。
……虽然是自己带出来的人,但埃米特还是有些微妙的不适,总归…太爱吃醋也不是事。
但出了这一茬,他也还是先回了自己的位置。眼下不是去找人谈心的时候,雅格也不是什么坏人,他不打算给一个陌生人带来麻烦,特别是他还是一个普通人的情况下。
刚才的事…等舞剧结束之后再警告就行了。
就在他坐下后不久,后场似乎喧闹了起来,有人高喊着医生,交谈的声音毫不掩饰,却因为七嘴八舌听不明白。很快,有几个身强力壮的杂工搬着两个人从后台绕去了侧门,又从侧门离开。
埃米特眼尖地注意到,那两个人正是朗斯代尔和哈林顿。
作者有话说:
第124章
高瘦的负责人用手帕擦着汗, 来到了舞台下方的雅格身边。两人交谈了几句便一同去往后台。
埃米特忍不住笑出了声。他是猜测哈林顿可能会做些什么,倒是没想到人会这么干脆地直接把自己都放倒。但既然他自己也跟着晕倒,恐怕朗斯代尔也不会是受什么严重的影响。
这倒是一个有趣的人。
看起来费舍尔在洛厄尔歌舞团过的日子应当也挺有趣……前提是对方愿意同这些人打交道, 或许费舍尔在他们眼中也算是一个有趣的人?埃米特猜测着。
过了一会, 刚才还在台下的雅格换上了哈林顿他们那套服装, 从幕布后走到台上来。不同于其他人只是走过场, 他还跳了几个片段,似乎是在重拾过往的舞步。
埃米特看着台上的排演,不得不承认, 在这样较远的情形下, 雅格的张力多是以他的表演呈现出来。几个动作便能将公爵的仪态揉进舞蹈之中,而不显得轻浮。
很快, 所有人都已经走了一遍过场, 而雅格也跟着进了幕布后。
陆陆续续有人进了剧院内,人们低声耳语,在这样的场合里也不自觉压低了声音。前方舞台下方的乐池的乐手也纷纷入场, 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开始翻看乐谱, 或是小声演奏着片段。
又等了一段时间,观众们多已入座,埃米特注意到小露台上也有了人影。
到了时间, 场内的灯光减弱,只余下几个地灯方便人们行走,场内人们低语的声音也渐渐消失。
优柔轻缓音乐渐起,飘忽的声音之中, 舞台渐渐拉开了帷幕。
就像埃米特看过的书中所写的内容一样, 开场便是一个其乐融融的景象。女主角与几位少女嬉闹着回到家, 在门口与母亲拥抱了一下后, 便见到了从幕后出来的男二号。
费舍尔此时已经化完了妆,就在他走出来迎向女主角时,剧院中所有人的呼吸似乎都轻了些许。直到一声有些沉闷的金属隔着衣物落在地面的声音在音乐中突兀的响起。埃米特抽空扫了一眼那边,却见小露台上的一位女士正弯腰去拾起小望远镜。
他并没有多留意,继续看着舞台上的发展。
费舍尔所扮演的“学生”腼腆而柔和,在与女主角每一个互动中都显得有几分拘谨,他轻巧地在边缘起舞,又在拢向女主角时卑谦地低下了头,就像一直鹿等人抚摸自己的角。那就像是一种因爱而生的克制,举手投足中都让人无法挪开眼,只感觉满心柔情。连女主角的扮演者都沉浸其中,将花交给对方时流露出了不应当有的依依不舍。
直至费舍尔从舞台上离开,她才缓缓收回了目光。
随着后面故事的深入,女主角救起落水的伯爵,与对方相伴又逐渐相恋。
埃米特注意到剧情上略有改动,但大部分还是与原文相差无几,雅格饰演的公爵守礼且文雅,着装和普通农夫相似,却又有着显而易见的差距。
只是因为没有费舍尔,埃米特难免有些分心,他侧头看了眼附近的观众,又回头看向后方。大概是因为洛厄尔歌舞团名声在外,这又是第一场在南姆市的演出,场内观众倒是挺满,几乎都在全神贯注地观看着场内的演出。很可能这就是今后一段时间内他们的谈资。
埃米特又扫了眼两侧的露台。露台上也都坐好了观众,几乎都是一位男士带一位女士,同时,他也注意到刚才发出了些许动静的那个小露台上的夫人似乎身体不怎么好,正用手帕掩着口鼻轻轻咳嗽。
或许这就是那位公爵夫人……不过这样一部剧,又刚好被称呼为“公爵夫人”,埃米特总感觉是有故事在内。
他收回目光,正准备继续看舞台时,那令人不适的红色逐渐褪去,他眼前的一切景象恢复了正常。
埃米特立刻看向“研究”方块,果然和他估计的差不多,就在《不凋花》的舞剧途中它就会结束研究。他看了眼舞台上,确认目前的剧情和费舍尔出场还有一段距离,而后便认真看了看研究的结果。
关于《不凋花》这本书本身旁边多了些小字:【这本书描述的是一场从诞生时就蕴含着结束的恋情,似乎暗示了某位天之上的存在一段无疾而终又悲痛的爱恋。】
除此以外,还有两张卡片。
其中一张和之前“生命的震颤”相同,另一张上则是画者半边昆虫的翅膀。
“覆膜仪式”:【生命的存在是否只是一场幻觉?既然如此,生命存在的模样是否能任意更改?
想象褪去人形,想象你最细微的可能,我们重塑我们的□□,与任何混为一体,与任何形影不离。
以灼热的呼吸呼唤封罐人之名,交付一位歌颂疾病的助手,怀抱所有想象,换取一次封存于罐的机会。】
这份仪式要求的代价至少是一条人命,但埃米特感觉肯定不止于此。但他却有些意外,这样一份通俗小说为何会引出这样一份仪式。或许中间有些细微的地方他漏过了……或许下次再“研究”前还是要更认真地进行阅读,毕竟他现在可没办法保证这个方块会不会消失。
将卡片收回旁边,埃米特将目光投向舞台上,刚好与正出场的费舍尔对上了目光。
这一次费舍尔并没有在他身上过多停留,只是轻飘飘地扫了一眼,而后便迅速与舞台上的女主角相交。
埃米特坐直了一些,抬头看向对方在舞台上的发挥。
和之前他所见到的完全不同。费舍尔的舞步沉重了起来,他每一下都踩在最重的鼓点上,在注视着公爵和女主角的时候呈现出一种近乎撕裂的痛苦。
他的步伐不再是心脏的跃动,而是踩进了刀刃之中。他注视着女主角的眼神中依旧有着极为浓烈的爱意和心痛,可他看向公爵的目光却充斥着强烈的憎恶以及零星的忧虑。
这其实和原书中的描写并不相同,但这样的情绪显然更能感染到观众。
在短暂的独舞后,费舍尔便迎向了女主角,他追在女主角身后辩解着,女主角充耳不闻,直至无法忍受,回头向他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
他一瞬间犹如遭受重击,被挚爱所背叛。在女主角立场后便陷入了某种疯狂,他重复着约定的那一晚,他去摘下林间的小花送给对方,又接过对方的花朵置于自己胸口,就好像是沉溺于某种过去不愿醒来。
这是先前雅格所表演过的片段,费舍尔的演出让埃米特也感到了惊艳,但同样,他能感觉到费舍尔在这个角色中似乎投射了某种自身的情感……例如某些嫉恨和某些疯狂。
他屏住了呼吸,舞台上也迎接来下一个场景。
女主角高兴地准备着婚礼,所有人喜气洋洋,男女主角两人也柔情蜜意。
只不过埃米特却忽然注意到,在帷幕侧方正站着一个身影。
毫无疑问,那是费舍尔,他脸上的神情是埃米特从未见过的阴郁,一种接近病态的敌意,手里拿着作为道具的假花,可有某一瞬间,埃米特感觉那就算是假花,他也可以用那手刃掉某人。
埃米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他所看着的方向正是舞台上的公爵。可他的目光也并不聚焦,更像是透过了公爵在看向另外的人。
费舍尔身上没有杀意,却比拥有杀意更让人感到恐惧。
很快,费舍尔入场了。
埃米特忍不住跟着站起了身,盯着舞台的方向。
费舍尔的舞步沉闷而苦痛,他踩下了一步,似乎就牵引了一下某样事物。接着,他在埃米特的目光之中很快踏出了第二步第三步第四步……
不再是他顺应节拍,而是节拍在顺应他。不再是他在顺应心脏的搏动,而是心脏的搏动在顺应他。
他在起舞,而舞台不是舞台,整个剧场都成了舞台,他踏在了所有人之上。
这也不是舞蹈,而是一场“祭礼”。
他要取悦唯一的那个存在。
作者有话说:
那绝对不是舞剧中安排的舞步!
在费舍尔踏出的舞步之中, 埃米特感受到了某种微妙的畸形变化,除了费舍尔以外,所有人都僵硬地动作着, 就好像被人摆弄的人偶。
他与费舍尔对视着, 绕开旁边的人, 迅速朝舞台上跑去。
而就在他过去的路上, 他忽然间感受到了某种温热的东西溅到了自己后背,而后再进入耳朵的是一种熟悉的声音。
皮和肉在被分离,一种油脂和铁锈腥味令人作呕。
有人在一层一层地“解开”自己, 并且这样的情况不是一个。
埃米特没有回头, 他目光死死地钉在费舍尔身上,加快了速度。在他跃上舞台的一瞬间, 整个舞台之上“绽放”出了一朵极为绚烂的“花”, 鲜红的颜色将原本辛苦做的布景染红了一大半,所有白色的“不凋花”都成了红色。
他深吸了一口气,嘴唇有些发颤, 但与此同时, 他也感受到自己现在的状态变得更加轻盈和“完整”。
埃米特没有将目光投向其他人,而是在费舍尔从他身前跃过时,猛然伸手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逼迫对方停了下来。
费舍尔摇晃了两下,站稳在他跟前,脸上的神情迷恋,眼神却依旧飘忽不定, 像是陷入了某种痴迷。
呵斥的话在埃米特口中囫囵了个遍, 他一面惊讶于费舍尔的能力竟然已经足以做成这样的事, 一面又有种不受控制带来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