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罗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但也似乎没打算离开。
阿诺与人话不投机半句多,见对方没其他表示,便当人不存在一般,径直走向他的那座雕像。
他的污染从很早就开始了,哪怕埃米特曾经想方设法为他延迟了一切,但只要回归他原本的身躯就拖不了太久,可倘若不回去,他的灵魂也会跟随时间的流逝而消散。
这是一个近乎无解的命题。循环权柄的回归能让他以全盛的姿态多撑一段时间,却也不会太久。
阿诺明白,这是埃米特的一场豪赌,在赌桌上被当成筹码的不止他自己,而包括如今所有的天之上的人。在他们对面的则是那场污染的源头,一个无法被敌对的敌人。
从一开始就是欲望成就了他们,蠕虫带来的则是一个无限接近歪曲的未来。
作者有话说:
阿诺以前并没有接近天水的打算。
他知道那是属于他可以窥探的某个过去, 可没有谁规定他必须这样去做。
比起所谓的“继承”他更愿意成为自己,他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方向。
只是现在他得寻找出路……或者说,他不得不寻回归到最开始, 去了解自己来自何处, 才能看清楚他面前到底是什么。
他回到了自己的躯体内, 原本寂静的雪原忽然狂风大作, 雪花黏连在一起,形成了巴掌大的雪片,其间夹杂着许多指甲大的雪子。
雪子在门罗身上晕开一块块斑驳的痕迹, 就像是纸上的文字遇到了水。
他目光紧紧锁在那座巨大的狼形身上, 风似乎快将他吹散成了纸张。
片刻后,他忽然抬起了左手, 食指与中指间夹着一支钢笔。
就在那一刻, 门罗似乎“翻动”了。世间的某个角落里,一本空白的本子也跟着翻开,仿佛在等待某人的书写记录。
可在这样的“动”之中, 那座雕像依旧寂静无声。
阿诺呆了许久, 猛然间意识到了些许不对。
他一开始以为是需要等待,就像是到达某个地区时所要行进的路途。可这份寂静的黑暗仿佛不会结束,他在一个瞬间意识到, 这或许就是天水最开始所经历的。
一切悄无声息地在流淌,黏稠地胶着在一起,什么都没有区分开。
而时间似乎也被无限拉长——直至它从未出现。
阿诺也不知道与这份寂静一同呆了多久。不知何时开始,他逐渐感觉到有些灰蒙蒙的东西出现在他的视野里。等他意识到这一点时, 他便在一片黑中看见了一个身影。
对方的头发很长, 略微卷曲, 垂落在地面。除了披散开来的头发以外, 他身上还有一件黑不溜秋的袍子。那人的手臂就从袍子里伸了出来,是和这片黑与灰完全不同的颜色,让人有一瞬的炫目。
阿诺看见对方伸出了手,试探似地去触摸礁石滩边的水。
他似乎是想将水捧起来,以见证这水是透明的,而非这礁石一般的黑。
可阿诺不知为何,却从天水那感受到了一种异常的情感。或许天水不清楚那是什么,阿诺却能理解那应当是一种近乎“害羞”的情绪。
天水有些回避这样的触碰,就仿佛是在回避他人触碰自己的内里。
凝滞在礁石滩边的水后退了些,以躲开这份触碰,但又在下一刻涌了回去,如同那些被短暂压抑的情绪爆发开来。
水漫过那人的脚踝,濡湿他的衣摆,阿诺却看见对方笑了起来。
“我还以为你会继续躲着我。”对方说着,抬起头看向无边无际的水域,“不过既然有意识,那么我们也许可以成为朋友?”
对方很健谈,他拥有这个“时代”所不存在的知识,了解一切未成型、未被命名的情绪,知晓各种文字,又擅长照顾它者的情感。
阿诺看着他同天水交流,引导着天水越来越不像是“天水”。
直至某个时刻,天水好像明白了什么。
阿诺捕捉到了对方的某个一闪而逝的想法,又或者是某个深思熟虑引出的念头……总之在那一刻,他也跟随着了解到了天水移交出“循环”的理由。
“我是流淌着的……不停歇的存在,可他却不是。”
天水不同于其他任何,祂的权柄中最重要的一个并非循环,而是“时间”。
时间用不停歇,时间一直在流淌,一如天水从天而降。在漫长的,毫无变数的时间里,这流淌着的时间就和那些凝滞的水柱相似。明明在不停变换,却从未变换。
当祂存在,“时间”这个概念就无法被释放,一切概念上的“时间”都不会向前去,而是永远在这漆黑的,漫不见天日的地方循环流淌。
而突然涉足于此……并不存在于他循环之中的埃米特。
那个“混沌”的存在,则是在时间内涌现出的诸多可能。
他是变数。
所以天水称他为“奇迹”。
他是天水循环里唯一一个不会陷入循环的存在,这也就意味着在任何时间任何时刻,他都会展现出不同的可能。正因有“混沌”,“时间”才得以在漫长的过程中展露出各种不同的姿态。
那样五彩缤纷的可能怎么会不让一个一成不变的存在不被诱惑?
天水释放了“时间”这个权柄,并将“循环”交到了埃米特的手中。
“我给你选择的权利。”
那份选择……并不是在无数循环之中选择最好的那个,而是……一份还能够选择“天水”的权利。
阿诺看着画面静止,又看着自己的对面……一个和他相似却又不同的男人就站在他的眼前。
对方的神情是那样温和,同阿诺面无表情的凛冽全然不同。
如果是那个人的话……他会更愿意选择对方吗?
“我在等待。”天水开口说道,接着他疑惑似地停顿了片刻,“你不高兴?”
阿诺嘴角下压,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高兴的必要。他没有同人叙旧的打算,更何况他们本就不认识。他只是张开了嘴,用那副“野兽”的姿态等待撕裂对方脖子的时机。
天水没有经历过这类事,在他的意识所存在的时代里,他并不需要同什么存在“厮杀”。他比任何存在都要了解,没有什么是会被完全“杀死”的,如此一来许多斗争都丧失了原本的意义。
“为什么?”他认真的问道,“你是我,你见我却不高兴。”
“我不是你。”阿诺发出的声音如同戒备,可天水却能读懂其中的含义,“我现在要杀死你,我要拿走那部分权柄……我要活下去。”
天水静静的看着阿诺,没有因此而产生多少反应。或许是对方习惯了漫长的时间,在阿诺按捺不住准备动手时,他才像是想到该说些什么一样。
“你杀死不了我,因为我死了就是你。”他忽然笑了起来,“你会取代我,所以你会是我,我也是你……”
“你以为你不是我,但只是‘我’变了而已。”
远古掌控了整个世界许久的存在所带来的压迫感远超阿诺的想象,仅仅是那几句话变听得他有些毛骨悚然。
不止是话中的含义,更多的则是源于对方的语气和态度。
天水…并没有因此恼怒,在笑却并没有笑的意味。对方的语气极为平淡,也没有居高临下的俯视……仅仅是在阐述一件事。
仿佛这件事在他阐述之后理所当然的就会成为现实。
阿诺防备地弓起了背,灰白的长毛也膨胀开来。
天水斟酌了一下又说:“我觉得这样的未来很好。”他没有在意阿诺的戒备,继续说道,“我之前想,我们不会变。”
他看着阿诺说道:“你想知道他的事情吗?”
不得不承认, 阿诺对天水所说的那句话心动了。
他纠结了片刻,还是决定等听完对方说的再杀了对方。
天水像是没感觉到阿诺的威胁一样,又或者就像他刚才所说的, 他认为阿诺并不构成威胁。
就在这样凝滞的时间里, 他沉吟了许久, 才慢吞吞的想起来自己该从哪里说起。
“这里有内外的区别。”天水开口说的第一句就让阿诺有些无法理解, “在时间‘不存在’之后,区别依旧存在。”
“他是外来者……我们是…原来的。但是变化只有外来者才会带来,我选择了他, 或者, 他选择了我。”
他的语言并不是特别熟练,有时候阿诺能明显感觉到他措辞的吃力。
“他也不是外来者, 因为他一直在‘内’的周围, 等待着进入,就像是等着回家。”天水看着阿诺说,“他要回家。”
阿诺抿起嘴, 沉默片刻问道:“什么意思?”
“虚无……不存在, 无法达成的未来之中诞生的东西,被抹去的未来,一开始就不在循环之中。”天水的解释让阿诺领会起来更加吃力, 天水却满不在意地又笑了下,“就是,他是还没有达到的‘未来’,只有把那份‘未来’出现的可能抹除掉, 他才会真正诞生……很好吧?”
阿诺暗自将这些话记下, 暂时不去思考, 他怕自己被绕进去, 转而做出别的什么傻事,例如放弃杀死天水。
“那蠕虫呢?”他又问道,“你知道吗?”
天水犹豫着点了点头:“敌人。我需要他们。”
是了,这就像是当初在他被限制,扑向埃米特时,对方在他身下垂死时所说的那番话一样。他的意识不够清醒,被权柄压制而做出“正确的事”,而埃米特那只冰冷的手和他的话语他却没有忘记过。
对方说:“阿诺,如果一切都会某个存在意志所左右,那么人会犯错,就是那个意志要他犯错。”
很长一段时间阿诺都认为埃米特那句话是在暗指,告诉自己他所做的一切“错误”都是身为老师的埃米特要他那样去做。
可如今在与天水对峙之时,他却忍不住想到更多。那也是埃米特的暗示之一:如果蠕虫要进来,要“污染”这里,那便也是能左右这项进程的某个意志要“它”这样做。
曾经他认为自己站得足够高,能够战胜足够多的事物,紧紧咬住胜利的权柄,一切都不足为惧。现在他面前的存在手无寸铁,他却总感到一阵阵寒意和心悸。
“为什么?”阿诺声音有些不自觉的发颤,“你知道它们……”
“嗯,我知道。”天水点头,目光一如既往,“但是变化本来就需要对抗。”
“如果输了呢?”阿诺问道。
天水想了想说道:“那样很好。”
他闭上眼,缓缓呼出一口气:“这里万物从不永生,而‘我’‘不死’。我会‘改变’,等待下一次‘奇迹’的来到。”
一切星辰都会复位,这片土地与土地之下的世界未尝不会。
就算一切凋零,一切都被蠕虫蚕食殆尽,最坏的结果也不过陷入当初天水所掌控的时间轮回之中。
阿诺忽然间就理解过来了,正因为理解,反倒让他在看向天水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怜悯。
“你改变了,所以你死了。”他身体微微下伏,“我承认你有比我更高的‘神性’,但对现在的世界没用。我会取代你。”
“可是你有的越多,你就越靠近我,也就越像我。”天水只是答道,“这不可能避免。我迟早会‘回来’。”
阿诺并不打算浪费口舌,它猛得一个前扑。
灰白的毛发与红眼睛在天水的瞳孔中越来越大,他没有任何闪躲的意思。
“群星复位。”他说,“我们还会再……”
他的话没能说完就淹没在了一阵骨头碎裂,皮肉被撕扯下来的声音里。
阿诺就像是所有狼群中的头狼一样,战胜前一位头狼,从而取得他所应有的荣誉和地位。
可他却并不感到高兴。
或许他得承认,他的确是害怕天水的,就算现在对方在他的爪子之下毫无反抗之力,他轻而易举地将其撕碎到完全无法辨认出原本的形状。但阿诺还是害怕,他怕他会开始变得不像原本的自己,也害怕所谓的“下一次再见”。
他匆匆忙忙吃掉上一任司星者,从而真正获取到权柄,涉足于世。
守在外面的门罗面前风雪越来越盛,却在某一个时刻全部静止凝固在了空中,甚至有那么一瞬,他感觉到那些飞雪似乎倒退了分毫。
很快,这遮天蔽日般的雪开始柔和下来,有人掀开了雪幕,从那之后走了出来。
门罗一直书写的手停在了空中,某本寓言故事也恰好收尾。
原本矗立雕像的位置早已空空荡荡,披着风雪而来的男人则似乎一如既往。
门罗的目光落在对方的身上,紧紧盯着,却一言不发。他本以为对方会立刻离去,或者立刻去找埃米特,可没想到的是,对方却在与他对视上后疾步来到了他跟前。
“你看什么?”阿诺语气有些不好,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找茬。
门罗收了笔,说道:“你。”
“我怎么了?”阿诺接着问。
好在门罗也不是多能感受他人敌意的存在,对于阿诺那不友善的话语没有任何不适。他仔细想了想说道:“变了些。”
阿诺几乎是立刻质问道:“什么变了?”
“感觉。”门罗仔细对比了一下他当初接住埃米特的笔所画的那副话,心中微微抽动,“你的神态。你很害怕,但你之前没有这么害怕。”
阿诺退后了几步,他回头往了眼边界的方向,而后整个身形如同雪花一般消散在门罗跟前。
他十分失礼的直接离开了。好在门罗跟他也是同样失礼的存在,对此并没有过多的想法。他只是细细地再次翻了一下那本寓言书,并在结尾补上了几句。
“徘徊于‘金枝’之下的祭司目光炯炯,他盯着一切的活物,一切可能是活物的存在。他开始恐惧未来,并时刻担忧着是否会有另一个奴隶藏身于某个地方,用‘金枝’刺穿他的心脏,将他取而代之……”
海涅跟随着枯萎藤走过了许多地方, 甚至包括一些天之上的居所。
她还来不及为自己所不熟悉的一切而感到惊讶,便迅速被迫接受起更新的事情来。
枯萎藤甚至带着她在一片漆黑中找到了一个古朴的纺轮。
“我要找他的脑袋。”枯萎藤一落地便直白地说道,“我知道你拿到过他的头, 你会有办法找到他。”
慢悠悠旋转的纺轮声音轻得像是空灵的女声:“我无法否认, 可你也知道那是镜中倒影, 祂想隐藏什么, 即便是我也没有办法。”
“如果再加一个呢?”枯萎藤将海涅推了出来,“加上她呢?”
“我?”海涅莫名其妙的指了指自己,“我都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织轮, 她和他接触过, 我是指灵魂的状态,就在最近, 加上这个呢?”枯萎藤打断她的话说道。
纺轮静止了片刻答非所问:“你该是带来春天的。”
“可我叫枯萎藤。”枯萎藤却很快接上了对方的话。
海涅拧眉问道:“我什么时候见过什么人的灵魂……你是指那个家伙?”她后面一句话咬牙切齿。
尽管织轮没有眼睛, 可在她话说完时,仍旧感觉有一道目光向自己投来。她有些不自然地摸了下自己的手臂,又很快认为自己不应当怂, 她如今也非比寻常!
海涅大方地直视向纺轮:“我说的总没错。”
“……是, 可还是不行。”织轮说道,“如今一瞬和当初一瞬就是不同的,更何况……你为什么想要那样东西?”祂问向枯萎藤。
“我想要。”枯萎藤说, “很早以前我就在等待这一刻了……”
“纱线绷得紧就容易断……枯萎藤,你不会喜欢永远枯萎的。”
“我就要。”枯萎藤立刻接到,她就像是一个无法得到自己想要的玩具的孩子一样,红着眼眶跺脚, “凭什么?凭什么不相信我?你们总是擅自为我做决定!”
“我想要的东西明明就很简单!”
纺轮慢悠悠地停了下来:“可有些东西简单, 也是无法给予的。”
“但不会太远……不会太远。”祂的声音越来越轻, 最后连带着原本的形态也如同抽丝一般消失在空气之中。
海涅看着枯萎藤歇斯底里, 又复而开始哭泣,到最后的大笑。她轻轻抚摸着自己第二颗头颅的脸颊,忽然想起了她所踏上的这条途径上的那个存在遗留给她的一些指引。
【我们总是看着,所以我们只能看着。我们做出努力,我们的努力都失败了。
越往上走越接近顶端,我就越是察觉到我们的无能。】
和屡屡碰壁的枯萎藤一行不同,得到镜中倒影“帮助”的格兰登和瑞恩两人则是很快就拿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为此格兰登甚至再次唤醒了对方,借着自己得到的眷顾,举行了一次仪式。
棱镜仪式帮助他们穿过了层层障碍,从一面残破的镜面抵达了宝库中的盔甲前。
瑞恩停留在跨过的盔甲跟前,有些怀疑地伸手碰了碰盔甲上的倒影,而一开始就将目光锁定在放在绒毯上物品的格兰登则是直奔其下。
这里还维持了基本的电力,照明设备也依旧在工作。它就被放置在整个仓库的正中央,却像是被所有人都忽视,周围没有任何灯光对准一个“宝物”。
格兰登几步来到它跟前,俯身仔细端详起来,瑞恩则迟他几步来到他身后。
那是一个坐在铺了红丝绒毯的椅子上的人形,他身形看上去纤细又高挑,长袍裹着的身躯干瘪到如同没有,也无力支撑他的头颅。因而他的颈部专门有另一块隔板,放置着他的脑袋。
身体部分像是为了这颗头颅而做出来的潦草衬托,他披散开来的长卷发同红丝绒交织,宛如泼洒在上面的酒液,令人感到片刻眩晕。而那张脸庞则是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格兰登感觉自己似乎见过这张脸,在他所见过的千千万万人之中,又感觉自己似乎从未见过这样的容貌,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但毋庸置疑,它确实是美的。甚至很可能在任何存在看来都是“美”的,如同一种意识的投射。
头颅并没有睁眼,格兰登毫不怀疑这双眼睛倘若睁开,能为这副容貌增添更多的魅力。
他见过某双眼睛有神的模样。
“真是奇怪。”他背后的瑞恩忽然说道。
格兰登回过神,跟着瑞恩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见微弱的灯光下,地上没有椅子也没有绒毯的影子,更没有头颅的影子,只有一个空荡荡、悬浮起来的冠冕的模样。
“无形冠冕……就是如此。”格兰登吁了口气说道,“…这样一来,这就是他…第十二章 司星者的头了。”
提到第十二章 司星者,瑞恩的目光这才落到那颗头颅上,他若有所思地说道:“黑纱之下的脸是这样吗……?”
格兰登耸肩:“我可不清楚。”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头颅从上面取了下来,“你有办法联系上那位吗?”
瑞恩摇头:“向来都是他联系我,我有别的途径……”
“但是我会有办法。”
有人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格兰登愣了下,却并未显得过于防备,而瑞恩则是立刻将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前。
“如果不是棱镜仪式我恐怕还发现不了你们。”那声音叹了口气,接着便从瑞恩的身后伸出手拍了拍瑞恩的肩膀。
瑞恩猛地回过身,却被原本伫立不动盔甲捏住了手腕,骨白的武器紧紧钻在他手里,黏稠的膜状物仿佛还从他的手里一直延伸到他腹内。
从格兰登的角度完全看不清情况,他笑了下说道:“抱歉,我们不是故意惊扰您的,这只是来取走别人的东西……当然,这的确是您吃了亏,您想要什么我们大可谈一谈。”
“我们的目的一致。”那人从瑞恩身后走了出来,黝黑的皮肤和矮小的个头让格兰登联想到了安多哈尔那些原住民,叮铃哐啷的金饰也并非叙洛的特色。
这似乎不是叙洛国家宝库的守卫。格兰登心下做了评判,面上笑容不减:“您是指第十二章 司星者的事?”
“你不用紧张。”对方扫了他一眼,又看向瑞恩,皱眉道,“第一章 的仪式少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瑞恩闷哼了一声,却并未反驳。
盔甲松开了手,回归原位,瑞恩攥着自己的肋骨,又与格兰登对视了一眼。格兰登朝他微微摇头,示意他先不要妄动,他也只是将肋骨放回了原位,手却依旧按在破溃口处。
“导师现在所在的地方我们都进不去……但是你们可以唤来雪,祈祷一个冬天。用寂静称赞他的胜利……快的话,他会马上找到你们。”
“这是第一章 的仪式。”格兰登却说道,他脸上带着笑意似乎在询问对方为何前后所说的不一致。
对方也只是看向他:“他不过也就那点用处了,如果连跑腿都做不好……”那人冷笑了声,“那可真是没用。”
没由来的,格兰登脑海里闪过了对方冲埃米特指责某位存在办事不力的情形,又忍不住笑容更深了些许。
“当然…当然,那是很好的!只是这个仪式该如何举行呢?”
那人抬起下巴指了指瑞恩:“第一章 的追奉之人,寒冷,绝对的寂静与沉默,但要求是在胜利之中……也就是战场上。”
瑞恩有些恼怒:“见鬼,我是第十二章 的追奉者,不认识第一章的东西。”
第225章
尽管嘴上那样说, 但瑞恩还是立刻跟格兰登一同出了宝库,并唤来随从,去寻找最近的行军战场。
路上艾达通过亲信向他传达了最新的战况。伊西斯境内的骚动几乎已经平定下来, 艾达行事的作风秉承了瑞恩母亲的传统, 干脆利落又充满着血腥气, 杀一儆百的效果比瑞恩想象中要好。
同时她还向瑞恩报告了他未曾想过的新消息, 这让听了一耳朵的格兰登差点乱了阵脚。
“第三章 的人几乎死完了?”他没忍住问了一句,声音刺耳地让周围警戒的侍卫纷纷看了过来。
瑞恩将他当做第十二章 的人,共同追随那位身披黑纱之人, 倒也没太生气。他反问道:“你有认识的人在第三章?”
“……不, 我不知道她算不算第三章 的。”格兰登脸色有些不太好看,“我的表妹曾经在法迪尔求学…您也知道, 那可是第三章的大本营。”
“她现在还在法迪尔吗?”瑞恩追问道。
“没有, 出了一些意外,在教主的帮助下我带她回了安多哈尔。”格兰登又问了一遍,“消息确切吗?我…我现在回不了安多哈尔, 不然无论如何我都要将她接到我身边。”
“没什么问题, 这次主要是在法迪尔境内出现的异状。”瑞恩沉吟片刻说道,“那个司星者手真黑……他不拒绝任何人,不设立门槛, 恐怕也是为了这种时候做他的活祭。”
“这种时候。”格兰登跟着低声重复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