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心真重。”他嘟囔了一句,手抄在兜里迅速离开了这。
刚才那一幕绝对有人注意到,这里也不再是他能躲着的地方,眼下他去哪都一样,可回安多哈尔肯定更好……
只是他还没能走几步,便被一行面露凶光的男人堵住了。
格兰登隐约听到镜中倒影笑了两声,他也跟着笑了两声,非常识相地将自己口袋里的几块巧克力都交了出去。
在人依旧紧盯不放的目光中,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接着打了个响指。
暮色的遮掩下,断壁残垣后出现了好几个人的身影,同时,格兰登也抬起了自己的左手,不知何时早已握住了一柄巴掌大的手l枪。
“我枪法不算准。”他有些抱歉地说道,“所以如果没有一招毙命,给你们平添了痛苦,就先说一声抱歉了,还请各位海涵。”
第215章
远在叙洛的一处小房子里, 海涅撕开左手手臂上的衣物,却对着床上的另一具躯体不知从何下手。
卧倒在旁侧的少女打了个呵欠,又眯了眯眼, 她戏谑着问道:“你在害羞?”
“我跟你可不一样。”海涅手中还攥着把匕首, 对向床上的人迟迟没有动作, 片刻后她再度转头看向少女, “你说的可行?”
“我可能不聪明,但也不至于无知到那种地步……你在害怕什么呢,又或者, 你觉得我骗你有什么好处?”枯萎藤说着笑了两声, 哪怕是海涅也能感受到对方那种高高在上的不屑,过去的她很熟悉他者这副模样。
她扬起了手, 刺下之时却将匕首翻了个花, 插回大腿上的刀鞘里,转身看向枯萎藤。
“当然有好处,你缺合作者。”海涅答道。
“所以我才会为你好。”枯萎藤撑着下巴看向她, “为什么你不相信?”
海涅靠在床边, 手撑在床上看着对方。她并没有回答对方的提问,而是突然转向另一个话题:“我没见过你。”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至少我对天之下有所感应……”
“我不是你那条途径的,而且……”海涅打断枯萎藤的话说道, “你才刚刚醒过来,我没说错吧?”
枯萎藤手在脸颊上点了点,少女模样的祂做这副动作显得娇俏又漫不经心:“你想说什么?”
“一个人在刚清醒过来的时候,首先是要确定自己的情况, 接着是时间, 再然后他大概率会做的是去找对他来说重要的存在。至少对人来说是这样。”海涅顿了顿, 想起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 深吸了口气才继续说道,“你不是来找我的,你是来找他的。”
枯萎藤的手指停在了脸颊上,祂从藤蔓上坐起,就像那些贵族小姐们端庄地坐在软椅上,和海涅那混迹底层的模样仿佛一种对比。祂遮掩住嘴唇轻声笑了两下:“是,但哪有怎么样呢?他现如今的情况如何,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吗?”
“就因为我清楚,所以我才觉得有问题。埃米特对你而言重要,你却对他的死亡丝毫不在意,甚至提议让我以他的身体做擢升的手段。”海涅盯着枯萎藤,“为什么?”
“你说的帮助我擢升至司星者又是为什么?你为什么认识他?你们之前是什么关系?”
海涅的几个问题让枯萎藤脸上笑容不减反增,祂似乎特别喜欢这样的问题,以至于祂从藤蔓上跳了下来,围着房间走了一圈又一圈,像是怀春的少女。
“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什么关系呢……说是夫妻…他肯定不会承认,那我该说什么?爱人?还是嗯……得让他不生气肯定是……是这样,我是他的妹妹,我们是兄妹关系。”说到最后,祂笑了起来,拎起裙摆向海涅行了个礼,优雅得仿佛一个贵族,“您好,我是……洛娜。”
海涅却并不将她说的话当真,相反她只认为枯萎藤是个疯子在发疯罢了。先前她的确调查到有过一个叫洛娜的少女在书店呆过,对方死于非命,可就算那也是枯萎藤,祂也不可能和埃米特这样一个普通人是兄妹。
更何况她前面的话也问题大得很。
枯萎藤对她的沉默却表示谅解,祂微微扬起下巴说道:“我不可能告诉你,让我再多一个竞争者有什么好处?”
“那恕不奉……”
“不过你难道不想要吗?一个会眨眼,会模拟呼吸,和你平分一切的存在。”枯萎藤打断她的话说道,“无论如何,这一点我可以保证…我不会害你。”
海涅动摇了一瞬,又很快强压下来问道:“那你之后要我做什么?”
“去水之下。”枯萎藤说道,“现在可没人守在那,我要你帮我取回某个存在的骸骨。”
“你可以自己去。我都不知道你说的那是什么。”海涅说道。
“我没时间,而且我还得去弄回他的头。”枯萎藤的回答并没有留下漏洞,“镜中倒影藏起来的东西你更找不到。”
“为什么赶这个时间?”海涅又问道。
枯萎藤盯着她看了好一会说道:“春天不能离开太久,你知道吗?”
答非所问,海涅无法理解过来枯萎藤的意思,可她也无法带着埃米特从枯萎藤手中全身而退。
而且……她心里也有个微弱的声音在不停地催促着她同意。
她想见的,至少现在她一闭上眼,她就想到了枯萎藤所描述的场景。
海涅回过头,伸出手轻轻放在躯体还完好的部分上,低声喃喃道:“希望他不会因此而恨我。”
“不会……不会的。”枯萎藤笑起来,“我保证……”
而在伊西斯的皇宫之中,瑞恩已经整装待发。
失去双眼的艾达将收到的消息交到他手中,又为他系上披风。
“线人传回消息,第九章 的一切已成定局,取代塔的似乎是一本书,至于书名还没有探查到。有幕僚推测,祂可能可以通过任何书写文字书籍等方式穿梭,至于光芒还未确定。仪式上他们认为很可能与书写有关。”艾达低声说道。
瑞恩将手上的信件一目十行地看完,接着又问道:“‘舞者’的事情呢?现在有别的进展了吗?”
艾达沉默了会,犹豫着答道:“我不清楚,似乎……祂似乎消失了,可天上目前星辰并没有什么大的动向。”
瑞恩“嗯”了声,在艾达为他整理好披风时忽然说道:“不在天之上,是不是在别的地方?”
他的形容不算非常准确,但艾达却显然理解过来他的意思,她沉吟片刻说道:“我没办法给您一个准确的答案,陛下。”
她的双眼是因冒犯对方而被夺走,这将意味着她在没有擢升的情况下,永远无法准确地捕捉到与对方有关的信息。
瑞恩却想到了些别的东西。叙洛的一切都断开了,他当初被引入门的第十二章 似乎再也找不到其他进入的方法。而他学习的那个仪式比起第十二章也更接近第一章。
由第一章 与第十二章的争端中他也思考了许多,如果说两者真的是敌对,为何第十二章的存在会教他第一章的东西?两条途径本应无法同时涉足。
要么两者并非敌对,要么第十二章 不受此限制,要么两者皆有。
片刻后,瑞恩拂开披风说道:“先平内乱,召集人马,借稳固人心的理由分两路。艾达,你代我走内线绕向伊西斯稳控,等我抵达边界时再宣布向叙洛开战。”
在第三重门后, 对峙也依旧在继续。
埃米特不再说话,可肖姆却因为他的沉默而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天水一直庇护着这片土地,但他却还是放了你进来。”肖姆说道, “他一定没想到, 你引了我们来这。”
“他想到了。”埃米特却反驳道, 他故意勾起嘴角, 像是嘲弄的表情,“你可别忘记了,循环是他交给我的。”
“你猜那么多次里, 他有没有试过循环?”
只是话一说出口, 埃米特心里也忽然间对某些事情有了答案。
是……循环是天水给他选择的权利,那么天水本身很可能就已经践行了某种循环。而将循环交给他则是他在无数次之后选择的最为恰当的一种……或许是这一种。
肖姆沉寂了片刻才说道:“是吗?那既然他已经知道了这些, 那就是他要我们来的, 他让你帮我们的。正因如此,你才更应当……同我站在一侧。”
埃米特摇头:“我也有过循环,所以我才知道我无法同你站在一侧。你的目的……是蚕食这整个世界。”
那只是他的一个猜测, 无法肯定, 可眼下许多事情就算只是猜测也足够了。埃米特只想赶快解决完这些事情,他还有要见的人,那件事也足够紧迫。
“第六章 曾经以‘取替’作为权柄, 但到现在这份权柄应该也落到了你手里。你的取替和他完全不一样,你要……更自私。”他说道。
肖姆摇了摇头,他的身形溃散开,一条条蠕虫隐没入海里, 就像是水滴滴入水中, 在他融入其中后, 声音反倒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了。
“这是文明的更高级, 曾经也短暂地出现过,你忘了吗?光本纪那时候所创造的辉煌并不比现在差。”
埃米特却迅速抓住了另一个点:“光本纪那时也是你。”
瓶中湖笑了声,像是有无数笑声同时传来,无数男女老少的声音融在一起:“是我。盘的覆灭也与我有关。”
“你大可将一切权柄的‘膨胀’同我挂上勾,毕竟那就是‘瓶中湖的湖水’。是你我他欲l望的集合。你们大多集中凝视其中一两种,而我们来之不拒而已。一切都会发生,我们只是加速了这个过程。”
埃米特瞬间想到了许多,从他先前所读过的那些模棱两可的书,秘而不宣的某些知识,到眼下瓶中湖欣然承认的那些事物,最后同瓶中湖相似地笑笑。
“膨胀一切欲望,使一切在自身的欲望之中毁灭,而后‘你们’再带着‘你们’前往下一个地点,重复如此……”埃米特叹了口气说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和你是同类呢?就因为我也是‘外来者’?”
“你迷失了方向。”瓶中湖肯定的说道。
埃米特闭上眼,并未回答他的这句话,反而问道:“所以第一章 是你准备的屠戮一切的刀,司星者是你首先要铲除的存在,让权柄分散或处于游离的状态就是最大的时机……例如现在。”
“你知晓一切答案,不用向我寻求肯定。”瓶中湖却说,“你大可放心,你的猜测都是对的……”
“包括你通过蠕虫的方式杀的那些人,也只不过是想让我这条途径更好地消失不为人知,是吗?”埃米特打断他的话说道,“如果不是我留下了阿列克切,那从我身上诞生却隶属于天水的浮羽,我就将因为消亡的‘历史’而被失去‘认知’,彻底在你的掌控中成为你手里的一条‘蠕虫’,是吗?”
瓶中湖又笑了出来:“是。”
他说:“我们是同类。”
“我们从来不是同类,你搞错了。”埃米特也跟着勾起嘴角,“你们都搞错了。不觉得奇怪吗?”
“我所掌控的权柄并不多,抛弃那些交换来的和交付于我的,我所拥有的根源难道不是‘混沌’和‘无尽’吗?”他语气有些急切的反问道,“在天水还未完全掌握交流的方式之前我就已经拥有漫长的时间和无从推断及考据的记忆,我没有别的能力,但我却可以用脚踩遍每一片土地,我拥有的时间也足够漫长,赋予我的头衔最初的两个字是‘混沌’。”
“……你们猜的都不对,知道答案的却只有我。”埃米特停顿了片刻,睁开了自己的双眼。他心里无声地说道,只剩下曾经的‘他’知晓真正的情况。
而他已经大致猜到了全部。
狭小的房间在他眼前展露,白炽灯让整个房间在整片黑暗中仿佛一个小小的,被剖开的空间。那片空间里有一张不大的床,床边还有一张地毯,上面堆着刚换下来的衣服。
另一侧则有一台对这个时代而言太过超前的电脑,屏幕停留在仿佛是‘桌面’的画面当中。
他对这个房间很熟悉,或者说,这就是他曾经的房间。
但现在,那个房间之中却不是空无一人的。他眼睛都不敢眨地盯着电脑前的座椅,一个棕卷发小脑袋的人坐在那似乎很快就要睡着。
埃米特深吸了一口气,跨步进到了那个仿佛‘仅存在于他想象中’的空间。
莫约是听到了声响,小人打了个哆嗦惊醒过来。他一抬头就看见了埃米特,先是露出了警惕的表情,接着是疑惑,而后像是发现什么似地,却有不敢询问。
他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奇怪的陶罐,那陶罐差不多有他躯干那么大,让他抱得很吃力。但他却不敢撒手,就好像一旦撒手就会又将什么事情给搞砸了。
埃米特在看见那个罐子的时候就有了答案,可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诺伯特会在这。
他没有立刻上前,而是站在原地,友好地冲诺伯特笑了下,问道:“你认出我是谁了吗?”
诺伯特试探着问道:“……店主先生?”
埃米特笑着点点头:“是我,虽然我现在好像和之前长得不太一样。”
诺伯特“唔”了声说道:“您确实和之前……很不一样。但是我能认出来您!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埃米特不好跟他讲水之上的事情,而是打量了下周围后问道:“你怎么在这?”
诺伯特想了想说道:“有人说让我帮您……我就来了。他让我到这里来拿一个罐子,但是这个罐子好大,我抱着就下不来了,而且……而且下面好多蛇。”
这和埃米特眼里所见的景象完全不同,他沉吟片刻,上前了两步,来到诺伯特跟前:“我帮你拿吧。”
诺伯特眼神一亮:“您好厉害!一下子就爬上来了!”
埃米特没说话,只是笑了笑。他从人手中结果陶罐,晃荡了两下,便听到里面传来某些湿濡的肉块与黏液碰撞出的滑腻声音。
他没有打开看,却已经知道了里面是什么。
埃米特朝着诺伯特伸出另一只手说道:“我扶你下来吧,不用害怕。”
诺伯特却看着他,困顿地眨了下眼,摇头说道:“我好像…在做梦……嗯,我好困啊,我不想下去了。”
没等埃米特有所反应,他便趴在椅背上睡了过去,就像是只为了等待此刻。
埃米特抱着罐子,低声喊了下诺伯特的名字,见人没有反应,他伸出了手,轻轻拍在诺伯特肩膀上。
明明力道不重,可他拍下去却像是拍在放置了百年的枯骨身上,尘土扬起,而手下的触感也轻飘飘的。似乎就在那样一小会里,诺伯特就在这里独自度过了许多年。
埃米特低下了脑袋,看着诺伯特仿佛酣睡的模样,缓缓吐出了一口气。
“抱歉。”他低声说道,“我来晚了。”
只是他也知道,在诺伯特涉足于此时就已然注定了这个命运。
第四扇门后的世界是建立于认知之上的世界,而同时,也是他的根源的投射。
第217章
埃米特并没有过多言语, 他也没有将诺伯特从中带出,眼下他需要从第三扇门后回到第二扇门后,还需要和瓶中湖交锋, 无论如何带上对方都不是件好事。
可以等之后, 处理完一切, 他再来解决这些。
他轻柔地摸了摸诺伯特的头发, 接着打开了那个罐子。
封罐人亲手做的陶罐似乎和他之前所见过的罐子并没有多大区别,虽然依旧充斥着某种原始的粗粒感,可能看出来对方十分用心。
陶罐或许在很久以前有过精心绘制的图案, 但现在却几乎不剩下什么, 他隐约能看到上面围绕了一圈长条的东西在最低层,在其下则是暗示漆黑一片的色彩。
陶罐方一打开, 埃米特便忍不住皱起了眉。这味道实在是不好闻, 他一瞬间联想到很多东西,例如羊水、血液、油脂、泥土……碾压过的青苔,还有水的腥臭。仿佛是某个生物还未开化的年代留下的产物。
可他也知道, 这是混沌之蛇的内脏。他躯体的脏器。
如果他想要真正“复活”, 那么他必须将完整的自己“拼凑”起来。
他从陶罐中拾起那部分脏器,就好像拾起了自己的过往。
再度扫视了一圈这个狭小的房间,埃米特退后了一步, 轻轻闭上了眼。
睁开时,他又回到了蠕虫之海上。
瓶中湖依旧在他脚底,或者无处不在。对方已然察觉到他的改变和刚才逃避而去的地方:“真可惜,那个孩子还是太胆小了。”
“他比你想象中要有勇气得多。”埃米特说道。
“无所谓, 如果拿不到也没办法, 毕竟那里也不是谁都能去。”瓶中湖笑了笑, “但是……我倒是好奇, 你刚才所说的那些是什么意思。”
“你的权柄……”
“你的权柄又是什么?”埃米特反问祂。
瓶中湖并不害怕回答这些,又或者在祂看来埃米特迟早还是会和自己站在一起:“没有。”
“我们和那些司星者存在和运作的方式本来就不同,为什么要按照他们的规则来限制自己?当然,如果需要我也可以编。”
埃米特点了点头,他退后一步说:“没关系。”
在瓶中湖还未理解过来他的意思前,他又笑了下,重复了一遍:“没关系,接下来是我发起进攻了。”
“但在此之前我必须要重申一件事……你并不算是我引进来的,严格意义来说,是天水一旦消散,你的到来是必然……这是一切循环中的一环而已。”
“我理解到这件事情时已经晚了,但好在……也不算太晚。”
埃米特扬起了手臂,宽大的袖泡像是一块拉开的幕布,隐约露出其胸腔中血肉脏器的颜色,黑纱从他指间滑落,淹没进蠕虫里。
他笑着说道:“别给我留太多时间,否则我也很难保证我们是否还会有下次对话。”
“这是你特意等待的时间,未尝不是我所特意拖延得到的时机。”
平静得仿佛死水的蠕虫之海忽然间沸腾了起来,浪花从中间涌动,又像是整个“海洋”的逃难。
就和埃米特所想的一样,瓶中湖并非一个集体意识,和趋于一致的枯萎藤完全不同。它分散又组合,能小到为不可见,融合在一起时也能如同打翻一切船只的汹涌波涛。
就像是一场逃窜,它们向着四面八方逃难离开。
埃米特就站在先前的蠕虫之海所处的地带,仿佛摩西分海,又透露出某种漫不经心。
他缓缓向着土地走去,在那里拾起了骨头,好让自己似乎有所支撑。
到第一片海域前时,他却停了下来,看着脚下的涟漪,和涟漪之下的无数死物。
他看了许久,最后跪坐下来,伸手轻轻触碰到水面。
“过去的我有没有说过,你词不达意的毛病应该改改?”
没有存在能回答他,哪怕这整片海域都是天水的遗躯。
而在另一侧,另一处交界附近,奥西终于将阿诺从水中拖了出来。
自己的对手就像是落汤狗一样,奥西气喘吁吁地想,可他又忽然想起来自己眼下或许没比对方好到哪里去。
那个该死的竞争者刚从倒影的世界里脱身,立刻头也不回地打算走,一点道谢的意思都没有。
真该让他死了。
奥西忍不住开了口:“我看你比我傲慢得多。”
阿诺停了脚步,回头看向他,却一如既往的一言不发,就用眼神传达他那点不耐烦的意思。
奥西张了张嘴,阴阳怪气的词涌到了喉咙处,一句也没说出来。他是生气,可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
“我帮了你,道谢我就不指望你了,但至少你得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情况。”他说道,“眼下你若坚持不下去了,导师可就我一个学生了。”
阿诺扯了扯嘴角,露出的冷笑让奥西恨不得跟很早前一样,上去跟他扭打成一团。
“听说过星辰复位吗?”阿诺问道。
奥西对这一点都不陌生,他点了点头,迅速联系起什么却不敢确定。
阿诺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每过一段时间,星辰归复原位,司星者更替,混乱的时期。”
“复位时间本应更迟,蠕虫动乱,秩序提前被打破。他交换我承担被分裂的意向,也借此找其他办法。”他停顿了一下说,“我知道这些,也知道他会回来。”
“那为什么又要消除记忆?”奥西问道,他还是记不起来更多,尽管仅剩的那些足够让他帮助阿诺。
阿诺看着他,眼神深沉到可怕:“司星者没有秘密。”
就算是镜中倒影也无法做到隐瞒所有,他们的记忆与知识会在人们瞬息的灵感之中跃迁,在梦境中重现,一切的虚构都可能是现实。而他们的踪迹也因黑夜无所遁形。
“最后一个问题。”奥西说道,“蠕虫是什么?”
阿诺沉默了下来,片刻后说道:“是……欲l望的具现化。”
有欲望的存在即可能为蠕虫,哪怕只是所谓的求生欲。
似乎是认为自己回答完了问题,算是支出了足够的报酬,阿诺又回过身,准备立刻前往水之下找埃米特会合。
奥西再度叫住了他:“所以你对司星者的狩猎,就是为了使我们虚弱,权柄不稳,而后降低欲l望的影响?”
“随你怎么想。”阿诺头也没回,只留下一地飞雪。
第218章
守在雪山之下的门罗手中还拿着羽毛, 他脸上没什么神情,可眼神中却充斥着一种不解。就好像他对迄今为止所经历的一切有种困惑,他翻遍所有的书与记录也找不到答案。
忽然一阵奇妙的感觉向他袭来, 他似乎看见了铺面而来的海洋, 又好像是无数张充满牙齿的口腔。
但他并没有多大反应, 这呼啸而过的存在似乎也忽略了他, 绕开他的方向逃窜而去。
门罗正准备回头再看一眼,却见到远处一道身影缓慢地向他所在的位置靠近。
风吹得那道身影像是矗立的竹竿,纱衣撕扯着, 却又无法从竹竿上脱去随风远飞。在与“海洋”交锋之时, 对方的步履却突然改变了。
那是一种独特的节拍,四肢上系好了铃铛, 以让他的每一个顿足, 每一次扬手都伴随着节奏。他恰到好处的踩在每一个节点上,而也是因为他的动作才能得以奏响。
音乐与舞蹈相辅相成,似乎天生如此。
门罗对这种舞蹈有印象, 他将羽毛夹进书里, 转身看向对方。
一个舞者,或者,一种舞蹈……
轻薄飘逸的纱衣如同不见天日的屏障, 将“海洋”网在了一起。
一声一声的节拍中,对方就像是“消化”一样,分解着这些东西来到了他跟前。
直到走到这里时,那纱衣之后的人影才分明了些许。
对方其实并没有在脸上做任何遮掩, 只是舞蹈本身夺取了他人的注意力, 肢体的动作让他的面容也变得不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