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心里有数,陆译忱也跟着放下心了然地点了点头。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又聊了点别的,临出门的时候陆译忱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脚步突然顿住,折返到傅温礼跟前俯身看着他:“论起正事,我消息的来源渠道可能还真没你的广。但要是聊起小道八卦……”
陆译忱说着顿了顿,勾起唇角:“我敢保证,还有一件事你绝对不知道。”
见对方说得这么肯定,傅温礼这会儿倒是来了兴致,遂停下手头的事物抬眼望向他。
“容向哲跟那孙老板合作谈到一半中途搁置了,其实是有原因的。”陆译忱说着渐渐眯起了眼:“你没发现他最近在圈子里已经很少露面了吗?连拍卖会和酒会那种拓展交际圈的活动有时候都不出席了。”
“发现了。”傅温礼不紧不慢站起身,走到矮桌旁给自己倒了杯茶:“所以是因为什么?还请陆总赐教。”
陆译忱嘴上说着是八卦,但现在真聊起来,脸上的表情倒显得有些凝重了。
他抿着唇思索了一下,眉头紧皱着,须臾之后,才缓缓看向傅温礼道:“我不知道这事儿你们家容凡听说了没,但容向哲他……”
寒假开学后,容凡在学校里度过了忙忙碌碌又倍感充实的前两周。
新学期新气象,学校力求突破与变革,今年针对酒店管理系的学生又开设了一门极具实践意义的特色教学课程。
系领导在动员大会上把增设这门课程的意义说得天花乱坠,大家坐在礼堂里大睁着两眼听了半天,最后才搞明白。
这事儿说通俗点,其实就是把戏里的学生打散分配到各个星级酒店进行为期一个月的短期实习,在实践的过程中结合课本上所学到的内容,刷新对这个行业片面化的认知,提升自我的专业素养。
对口实习的酒店是系里之前就给学生们联系好的,容凡碍着有傅温礼这一层关系在,自然就被分配去了Carlton酒店。而宋淮则是因为沾了容凡室友这个光,第一次享受到“关系户”的待遇,也跟着他去了傅温礼的酒店实习。
从辅导员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容凡和宋淮慢了其他人一大截,走在队伍的最后面。
没过多久,走廊里就传来了几名同学抱怨的声音。
“老师这种分配方式也太不公平了吧,谁不知道容凡的叔叔是Carlton酒店的总裁啊……”
“就是。”另一个人跟着附和:“同样是实习,人家去了什么活都不用干,天天躺在屋子里睡大觉,最后鉴定报告上照样可以拿个A。咱们就不同了,在酒店里黑白颠倒累个半死不说,还得整天看客人脸色,那都不是一个‘惨’字能形容的了。”
“果然,怨天尤人没有用,投胎也是个技术活啊……”
那几人说话的声音不算太大,但也没有刻意收着,更像是为发泄心中的不满而故意说给容凡听的那般,毫不避讳会不会由此引发争端。
容凡承认有傅温礼罩着自己的工作可能会相对轻松一点,可自己这次原本就没打算偷懒,叫这些人三言两语随意一揣测,之后无论他有多么地努力认真,放在外人眼里就都变成了不劳而获。
容凡一边这么想着,一边不由自主加快了脚下的速度,欲上前跟那些人好好理论理论。
猝不及防地,却被宋淮一把拽住了胳膊停了下来。
宋淮眯着眼冲他摇摇头,见他眼中仍有疑惑,才轻叹一声开口劝阻道:“你现在冲上去有什么用?闹个面红耳赤不欢而散的,到最后那些人在背地里还是会说各种话来内涵你,有可能还会给你再加一条仗势欺人的罪名。”
宋淮说着拍了拍他的肩:“做好份内的工作就可以了,别人怎么说是他们的事,你堵不上所有人的嘴,却可以捂住自己的耳朵。”
有了这个小插曲,容凡的心里本来就泛膈应。结果傅温礼知道他和宋淮要来Carlton酒店实习的事情后,趁着晚饭的时间竟也主动开口询问起来,说是可以让助理给下面的人交待一下,给他们安排一个尽量不用熬夜的部门,没那么辛苦。
容凡听见这话当时就有些炸毛,撂下筷子气鼓鼓看向傅温礼问他:“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实习就是为了做做样子,随便混一混就能拿个A了?”
傅温礼原本也是好意,可对方这小情绪来得莫名其妙,让他一时反应不及,最后皱着眉仔细琢磨了一下,才了然道:“什么叫做‘也觉得’?有谁在背后说你了?”
“没。”容凡哭丧着脸,拾起筷子在米饭上戳了几个洞。
今天在学校里听到的那些话虽然挺让人生气,但说白了,其实就是一些没有实质性伤害的闲言碎语。人家背后议论议论,一不违法、二不犯罪的,自己在这儿逮着不放、给傅温礼告状也没什么意思。
思及此处,容凡平复了一下心绪,很快又换上了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对着傅温礼交待道:“不许给我特殊关照,在公司即使碰到了也不许说认识我!”
傅温礼因着他这话愣了愣,片刻之后,失笑点点头答应道:“好。”
而容凡则是低下头暗暗咬了咬牙,心道:就当是磨练意志体验生活了。
这次不管被分配到多么辛苦的工作,一定要坚持住,凭自己的本事拿到A,才能堵上那些人说三道四的嘴。
一周之后,容凡和宋淮拿着学校开具的介绍信,去往Carlton酒店的人事部报道。
说来还有些不可思议,跟傅温礼一同生活了五年,这还是容凡第一次踏足对方工作的场所。
傅温礼的办公室在行政楼的最顶层,与酒店的营业大厅完全是隔离开的两个区域。
最基层的员工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总裁办,没有见过傅温礼办公室书架上放的那张照片,自然也就不会联想到今天来报道的实习生,其实昨晚跟他们傅总睡的是同一张床、钻的同一个被窝、甚至夜里睡熟了的时候,还在梦里无意识地扇了傅总一巴掌。
两人在人事部先是分别填了张表格,后来又被复印了身份证,等手续全部办妥以后,就被安排在会议室外的长廊里等着。
即使是实习生,酒店也会为他们配备统一的工服与工牌。而这些物件申领和制作都需要一些过程,容凡实在等得无聊,就从兜里拿出了手机,刚想给傅温礼发个信息问问他在干什么,就在这时,身后却飘来了一个熟悉的男音,隔着几米距离轻声唤了他的名字。
容凡循着这声音转头,一抬眼,便看见陆译忱身后跟着秘书,穿着一身灰色西装、手里拿着几份文件向自己走了过来。
许久未见,容凡冲来人礼貌点了点头,那一声“陆叔叔”眼看着已经到了嘴边,倏然反应过来现在是在工作场合,于是顿了顿,最后还是跟着别人叫了他一声“陆总”。
陆译忱勾着唇角冲他“嗯”了一声,细挑着眉眼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片刻之后,缓缓开口道:“我就说看着像你,还以为自己认错了。”
容凡怕被人察觉他和酒店的领导认识,特意抿着唇偷偷观察了一下四周,发现无人注意到他们,这才松了口气小声道:“学校安排我和同学来实习,今天是报道的第一天。”
“这样啊……”陆译忱拖长了尾音一副了然的神情,片刻之后,目光竟是不自觉落在了他身边那个身材瘦高长相帅气的男生身上。
反应过来自己身旁还有人,容凡张了张嘴,赶紧给陆译忱介绍道:“这是我室友,宋淮。”
陆译忱勾起一边唇冲人扬了扬下巴:“我见过你,年前演出那次,你是台上弹吉他那个。”
宋淮收回停留在陆译忱身上的目光,微微一笑默认,随后主动向对方伸出了手:“陆总您好,第二次见面了,没想到您还记得我。”
陆译忱的视线垂下,落在对方修长的指节上顿了顿,须臾之后抬手跟他礼节性地握了握,一触即分。
随后又将话题转回到了容凡身上:“小容凡,人事部把你发配到哪了?”
容凡瘪瘪嘴呼出一口气,看上去有点沮丧:“还不知道呢,我们俩在这里等挺久的了。”
陆译忱将手里的文件递给秘书:“阿礼也够可以的,你要来实习他也不跟我说一声。”
之后换上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打趣般问道:“要不要来我这儿啊?之前给我跑腿的小助理请长假了,你顶替他。”
容凡狐疑着眨眨眼:“啊……?”
这时只见陆译忱弯下身子往过凑了凑,目光与他平视小声道:“陆叔叔办公室宽敞,可比去其他部门舒服多了。”
容凡拿不准这人到底是不是在逗自己,但他本身也不想在这次实习中跟酒店任何领导层的人扯上关系,于是顿了顿,结结巴巴拒绝道:“不……不了吧。”
陆译忱眯眼盯着他:“你、确、定?”
他这三个字话音刚刚落地,这时一旁却突然响起了另外一个人说话的声音。
“陆总,容凡不愿意的话,您看我行吗?”
陆译忱因着这话愣了愣,须臾之后,直起身子望向面前这个比自己还高了小半头的男生。
“你?”陆译忱皱皱眉看向宋淮,犹豫了一下,跟人解释道:“行倒是行,但我话可提前说好啊,助理的活挺杂的,不但要收发文件安排会议饭局,平常给我跑腿取个衣服、买个咖啡都是很常有的事。”
陆译忱说着不禁“啧”了一声摇摇头:“我这人可难伺候了,你到时候可千万别喊累。”
副总助理这份差事原本就不是他们这种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能胜任的,陆译忱之前就是拿容凡寻个开心,没想当真。
他能对宋淮这么说,多少也带点夸张的成分,本意是想把人劝退。
可谁知宋淮听后不但没退缩,反而很轻松地对他笑了笑:“不会。”
“我乐于接受有挑战性的工作。”宋淮这么说着,眼底也随之染上了一层意味不明的墨色。
须臾之后,缓缓道:“迎难而‘上’,光是想想就觉得很有趣呢。”
宋淮如此自信的态度让陆译忱很是欣赏。
但不知为何,隐约间,他似乎感觉到对方向自己投来的目光中,总是带着几分令人难以捉摸的侵略性,亦或是说征服感。
在与一个同性晚辈的对视中被施以这种程度的压制,这种体验是陆译忱之前从未经历过的。这让他自心底不禁对面前这个男生产生了一丝好奇,不知怎么的,竟然开始有些期待从他身上能挖掘到更多有趣的事情。
陆译忱垂下眸子勾勾唇角,之后转身对着一旁的秘书交待道:给人事部打个招呼,宋淮我就先带走了。
说完之后又看向了容凡:“阿礼平常要处理的事情很多,回信息不一定及时。你这边要是有什么搞不定的,过来找我也可以。”
容凡现在还处于一个比较懵的状态,原想着能和宋淮去一个部门相互有个照应的,他怎么突然之间就和陆译忱搭上话了,而且两人看上去相处得还挺融洽。
撅着嘴“哦”了一声点点头,容凡目送面前的三人离开。站在走廊里也没等多久,人事部的通知就下来了。
宋淮果然当上了副总助理,而自己则被安排到了最辛苦劳碌的客房部, 成为了一名需要24小时轮班待命的苦逼服务生。
傅温礼今早在办公室召集法务部开了个短会,针对下一步的酒店收购计划,对合同上的部分条款做了相关修改。
散会后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刚好和迎面走来的陆译忱对上,傅温礼先是将手中的文件递给陆译忱,一句话未说,之后默默将目光定格在了他身后站着的男生身上。
宋淮因着“容凡室友”的这层关系,跟傅温礼之前也打过交道,也不算完完全全的陌生人。今天既然在此处碰上了,对方不仅是长辈,还是自己的上司,思及此处,他嘴上卡着微笑,对着傅温礼微微弯了弯腰。
容凡今天来报道的事情傅温礼是知道的,现在看宋淮跟在陆译忱身边、却独独不见容凡的身影,他冲人淡淡“嗯”了一声,之后将陆译忱单独叫到了办公室里。
“你怎么和那小子在一起?”
陆译忱手插着兜,站在原地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傅温礼口中的“那小子”说的是宋淮。
“他们不是来实习的吗?”陆译忱说着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漫不经心道:“我让他给我当助理了。”
傅温礼看着他皱了皱眉:“容凡呢?他去哪了?”
“我怎么知道。”陆译忱哼了一声眨眨眼:“不过酒店横竖就这么大点地方,像他这种初出茅庐什么都不懂的大学生,应该也做不了技术难度太大的工作,估计就是去客房部或者前台先多学学经验吧。”
容凡之前在家里交待过不让给他特殊照顾,所以傅温礼原本对于他这次实习的事情是不打算干预的。
可现在临到眼前了,一想到他在接下来一个月的生活中,需要日夜颠倒着值班、要应对工作中各种预料不及的突发状况、有可能还要面对来自难缠客人的刁难,傅温礼这边顿时就有些坐不住了。
“你以你的名义,跟下面人打声招呼。”傅温礼想了想,最后还是对着陆译忱叮嘱道:“就说容凡是你家里的一个亲戚,让他们平日里多照顾着点,别给他太大压力,也别总是训他。”
“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陆译忱坐到沙发上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他不让我插手。”傅温礼淡淡道。
前头这些年,傅温礼事事都给容凡安排得妥妥当当的,现在猛地一下让他放开不管,想想也着实有些难度。
陆译忱看他这副瞻前顾后的模样,忍不住无奈轻叹了一声,挥挥手:“那你就别管了呗,让他自生自灭吧。”
看傅温礼眯着眼不知在想什么,面上的神色犹犹豫豫的,陆译忱失笑,拽着他的袖子把人也拉到了沙发上坐下。
“真不是我说啊,他一个快二十岁的大小伙子,也该出来经历一下社会的捶打见见世面了。”
陆译忱说着扯扯嘴角“嗤”了一声:“你整日里把人跟个花骨朵一样在温室里护着,他什么时候才能独当一面、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陆译忱虽然平日里看上去总是一副不太靠谱的样子,但这次说的这几句话,却都实实在在戳到了傅温礼的心窝子上。
容凡已经是个有独立思考能力的成年人了,不可能一辈子躲在自己的羽翼之下,总要出去与社会的大环境接触,经历挫折和打击都是在所难免的。
虽然想想有些不忍,但若是没有这些磨练,他便永远都无法成长。思及此处,傅温礼暗暗叹了一口气,靠到了沙发背上疲惫地揉了揉额角。
是了,是自己过度紧张了。
他正这么想着,陆译忱恰好又凑过来在他肩上拍了拍:“就只是学校给安排的一次实习而已,人还在你眼皮子底下,缺不了胳膊少不了腿的,你把心放肚子里,快省点力气吧。”
“真不是我说。”陆译忱说着兀自笑了笑,摇起了头:“你也太夸张了,那养鸡场里的老母鸡护小鸡崽子,也不是你这么个护法。”
自从让陆译忱小小“教育”过一番之后,傅温礼这几日刻意没有多去关注容凡的状况。
而容凡这边,刚刚走上实习岗位,最开始的这两天其实不是特别忙。
跟着师父熟悉了酒店的环境、客房部的日常工作内容、到了第三天的时候就正式上手开始独立处理一些简单的事宜。
像Carlton这种星级酒店,因为其价格设置有一定门槛的原因,其实已经在无形中对接待的客人有了一个筛选。所以工作一旦真正开展起来,也没容凡预想中那样,会遇到多少不可理喻的刁难。
大部分客人跟酒店的服务生不会正面接触,其中倒是没什么人能给他留下太深刻的印象。
如果一定要从中选出一位让容凡觉得应付不来的,那10楼1002客房近期入住的一位女士,倒真是个让他一想起来就不禁开始犯头疼的角色。
这位女士先前订房的时候并没有提前告知酒店她个人的一些饮食禁忌,直到那天轮到容凡值班,他将早餐给客人一一送至房间后猛地被叫住,才从对方的口中得知原来她对鸡蛋过敏。
这事按理来说也不完全算是酒店的过错,但秉着不得罪客人的原则,容凡还是两手放置在身前朝对方鞠了一躬,紧跟着承诺会尽快换上一盘没有鸡蛋的早餐过来。
见容凡走上前来撤盘子,对方扬着眼尾微微一笑,抬手按住了他的胳膊。
“我刚才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吃过几口了,现在可能需要服用一些预防过敏的药物,不知道小哥哥可不可以帮我这个忙呢?”
之前培训的时候主管经理还特意强调过,在工作的过程中要避免与客人产生任何程度的肢体接触。
容凡不着痕迹地把自己的胳膊从对方手中抽了出来,往后退了两步刻意拉开些距离,才礼貌告知对方:酒店无权向客人提供或代买各类药品,如果实在有需要,可以为她指路距离此处最近的医院、或者帮助客人拨打120都是可以的。
那女士听过容凡的解释,用手支住下巴叹了口气,眼神中略带失望道:“那好吧,那我就自己跑一趟吧。”
说完站起身走到容凡跟前,歪头看着他:“不过就麻烦你一会儿重新给我换份早餐过来吧。谢谢啦!”
从1002客房出来之后,容凡紧绷着的神经总算松了一口气。
不知是不是自己情绪太敏感的原因,1002房里的那位女士总给人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好像与他人相处的边界感很弱,虽谈不上冒犯,但总归让容凡与她同处一个空间的时候,着实捏了一把汗。
再给那女士换餐的时候,容凡刚好有别的事情要忙,这项工作便落到了其他同事的手上。
本以为这个小插曲会这么无声无息地过去,毕竟等容凡下次再值早班的时候,这位客人可能已经退房了,大家也没有什么机会能再接触上。
没成想第二天轮到容凡值夜班的时候,那位女士竟然指定了酒店的一项服务,这差事自认而然又落到了他头上──开夜床。
“开夜床”是每家三星级以上酒店都必须具备的专项服务,时间一般在8至9点这个区间。
服务生需要进入房间对窗帘及灯光进行调试、补充饮用水清洗杯具、整理床铺摆放拖鞋等,旨在为客人提供更舒适的入睡环境,优化入住体验。
1002号房的门铃响过之后,门边的把手应声而动。
片刻之后,容凡的眼前又出现了昨日那张熟悉的面孔。
对方身上穿着一件丝质睡袍,卷发自然垂落在胸口,盯着着容凡左胸的工牌瞟了一眼,微笑着把他迎了进来。
容凡的视线有意回避着,进屋后只专注在自己手头整理的工作上。
那女士站在桌边自顾自倒了一杯红酒,捏着杯梗在手里晃了晃,须臾之后突然转头看了过来,开口问道:“你叫容凡是吧,家是安成本地的吗?”
容凡如实“嗯”了一声,没有抬头,手心里却开始不自觉冒起了汗。
“你今年多大年纪啊?”对方一边说着,一边扭着步子朝他走了过来,手里端着红酒歪头打量他:“既然能出来上班,总归是成年了吧?”
“成……成年了。”
对方身上的香水味自空气中飘散而来,容凡忍住想要打喷嚏的冲动,有些结巴地回了一声。
看他目光闪躲,那女士莞尔一笑,撩了撩头发。
“你别这么紧张呀,我又不吃人。”说罢一眨眼的功夫,不知从何处掏了五张百元纸币出来,递了过来:“谢谢你的开夜床服务,虽然你们酒店我瞧着不怎么样,但我对你还是挺满意的。”
对于从客人处收取小费这一问题,每家酒店的规定都不太一样。培训的时候上级主管并没有告诉容凡遇到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处理,但其实在那五张红色钞票明晃晃摆在眼前的一瞬间,他的心中已经响起了警铃。
不能接,这女人的钱跟她这个人一样,都很危险。
容凡向后退了两步,低头婉拒:“这是我份内的工作,您不必这么客气。”
对方拿着钞票的手停在半空中顿了顿,片刻之后,嘴角扯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转身走向桌边:“好吧,随你。”
她这边话音落地,容凡于无人察觉处暗中松了一口气。
可谁知就在他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脱身的时候,一抬头,便看见那女士修长的两根手指间,夹着一张白色的卡片:“既然小费不要,那这个总能收下吧。”
对方一边说着一边朝容凡走了过来,在距离他一米处停下,眉眼勾着笑,缓缓将卡片放到了容凡的工服口袋里。
紧接着,一道的娇媚声音自耳边响起。
“姐姐最喜欢像你这种长得漂亮、性格乖乖奶奶的小男生了,交个朋友而已,不要这么拘谨。”
第36章 “今晚不能陪你”
自实习开始之后,容凡的生活节奏一直随着上下班的时间变化在做调整。
有时候一忙起来吃不上饭只是其次,值夜班的时候回不了家、或者是下班以后回去得晚了,还要连累着傅温礼和司机也跟着他一起等。
容凡其实有考虑过实在不行的话,自己就搬到员工宿舍去住。但那里的条件虽说还不错,跟湖湾别墅一比起来,肯定还是差得远的。
这种作息混乱黑白颠倒的日子持续了不到一周,容凡感觉自己的睡眠受到了很大影响,再加上近来总是时不时会出现腹部隐痛的症状,整个人的精神状态看上去比之前明显要差了许多。
傅温礼知道他心里暗暗憋着一股劲,想要靠自己的努力在实习中拿个好成绩。但他这模样看多了实在叫人心疼,于是仔细考虑了一下,最后自己干脆也不回家了,直接住在了办公室里。
傅温礼办公室的里间设有大床、衣柜还有专用浴室,所有日常生活所需的用品一应俱全。
这样一来,容凡不轮班的时候可以直接过来休息,不但能安安静静睡个好觉,自己还能盯着他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
最近中餐厅那边换了个主厨,做的菜还都挺合容凡的胃口,奈何他有的时候真的是太累了,常常一进门要么就瘫倒在皮沙发上,要么就趴在办公桌上像只没骨头的章鱼一样。话没跟傅温礼说上几句,没一会儿就眯着眼睛睡着了。
傅温礼揽着他的肩头和腿窝把人抱到里间的床上,刚没走两步就觉察出怀里人这些日子体重是轻了不少。
将人放在枕头上,傅温礼坐在床边盯着他沉静的睡颜出神,心下微动,不由自主地就将拇指覆在了他浓密的睫毛上,轻轻摩挲了两下。
容凡大约是累急了,傅温礼这么动他,他也不醒,翻身的时候手边无意识一拽,傅温礼的胳膊就这样被他锁在了胸前紧紧地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