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第二天开始，蒙斌开始自己设计书房了，他弄了图纸，买了一堆材料，平日没事就关着门自己鼓捣，弄得“吱哇”乱响。
庄晏被吵得不行，躲去外头咖啡店看电影喝下午茶，到得傍晚，蒙斌发消息过来，让他打包吃的回去。
庄晏：“……”
“我好好的假期。”庄晏将外卖口袋往桌上一放，不爽道，“都被你毁了！”
“速战速决。”蒙斌道，“我用最快速度弄完，你就不用烦了。”
“……”
吃过外卖，蒙斌收拾了餐桌，两人去散步。
围着公寓楼附近转了一圈，实在无聊，两人打车去附近的夜市瞎逛。
“这边我还没来过。”庄晏一边乱看，一边道，“看起来还可以啊？”
“早知道就不吃晚饭了。”
“哎！我想吃那个，你吃吗？”
“那个？”蒙斌双手插兜，撑了下裤子，话语里满是暗示，“哪个？”
庄晏警告地瞪他一眼。
“算了。”蒙斌还是很克制，“我的八块腹肌不能没了。”
“……”
蒙斌跟在庄晏身后慢慢的晃，庄晏则到处买买买，手里提了一堆夜宵，浑身散发着市井烟火的味道。
庄晏踩着拖鞋，一身宽松睡衣，戴着眼镜，看起来跟“老师”丝毫不沾边。蒙斌看着他，有些走神，想起了和夏茂初遇时的场景。
夏茂比自己小很多，当时也是这般活力朝气，刚实习的毕业生，穿着一身运动服背着包，站在走廊里朝路过的自己问路。
明明是他爸的公司，他却像是第一次来。
“结婚就是这样吗？”庄晏出声，将蒙斌的注意力拉回来。
“什么？”
“柴米油盐。”庄晏道，“乏善可陈。”
蒙斌没说话，面无表情的站在夜市喧闹的灯火下，却又像是离喧闹很远。
两个孤独的灵魂不抱希望的纠缠在一起，以为能摆脱什么，然而事实上并不是如此。
“如果是和爱的人在一起，应该每天都是闪闪发光吧？”庄晏吃着面筋，一嘴的红辣子，嘶嘶哈气，“我俩更像是合租关系，跟以前一个人时也没什么区别。”
“嗯。”
“唯一的优势也就是合法啪啪啪了。”
然而并不是每天都热情似火，那些新奇感陡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两人之间暴露出巨大的空隙和隔阂，拥有一片荒漠的人遇到另一个拥有荒漠的人，并不能兑换出一点绿洲，只会变成更大的荒漠。
蒙斌道：“回去吧。”
庄晏意兴阑珊：“嗯。”
回去路上，发现一家新开的公共浴场，庄晏又起了好奇心，拉着蒙斌进去。庄晏一路上吃的小肚子都出来了，打着嗝，跟蒙斌去洗过澡然后去浴池里泡着。
夜里，泡澡的人却还很多，庄晏在其中显得格外白且高挑，蒙斌陪着他，坐在浴池里，蒸腾的水汽模糊了二人面容。
他们各想各的，蒙斌的手却还搭在庄晏肩膀上，无意识地摩挲。
“后悔了？”蒙斌问。
“没有。”
“想什么呢？”
“想……怎么样可以让生活不无聊。这样下去不行。”
“等弄好书房。”蒙斌道，“带你去短途游。”
“生活里总得有点什么。”庄晏靠在蒙斌肩膀上，道，“不如我们学学，人家新婚都是怎么过的？”
“好。”
泡完澡，在按摩房按摩。技师的手艺很好，按得庄晏昏昏欲睡。
技师一边按一边问：“先生熬夜吗？”
“啊？”
“看您脸色不好，您看，肩膀、手臂、小腿也有点水肿，这是湿气重……”
蒙斌打断对方的热情推销，拿着手机从隔壁伸过来，给庄晏看：“如何保持新婚般的热恋感，注意这十点，有效避免七年之痒……”
庄晏接过来学习，一脸认真。
技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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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持婚姻热情的方法，第一步：时不时搞一点惊喜。
蒙斌回家时路过花店，顿了顿，买了一大捧玫瑰，到家开门，门口突然“砰”的一下，炸出无数礼花，庄晏穿着兔女郎的衣服冲了出来，满面通红，手里捧了个小蛋糕。
“Surprise！！”
蒙斌：“……”
庄晏整个人从头红到脚，网状丝袜下是莹白双腿，修长笔直，又极具男性轮廓有力的特征。他紧紧夹着腿，很是不好意思，视线落在蒙斌的玫瑰上，又笑了起来：“哇！送我的吗？”
蒙斌挑起一边眉头，上下打量他，将玫瑰放在玄关鞋柜上，走过来接了蛋糕：“这是给我的？”
话是这么说，却没看蛋糕一眼。
“我自己做的，学生给的食谱。”庄晏道，“第一次做，不好吃就别……哎？？”
话到一半，庄晏整个人被蒙斌扛了起来，蒙斌一手拉松衣领，大步流星进了卧室，闻到庄晏身上有干净的沐浴液味道：“洗过澡了？专程等我？提前做好准备了吗？”
庄晏：“……”
蒙斌笑起来，将庄晏压进被褥里：“那我就开动啦。”
“蛋、蛋糕……唔……”
“一会儿再吃，过来点。”
一小时后，蒙斌哼着歌，把庄晏和自己洗干净了。庄晏被他背到餐厅，手脚都累的不想动弹，看了眼玄关的花，心里还挺高兴的，问：“这算是成功了吗？”
“嗯？”
“保持婚姻的方法，第一步。”
蒙斌哭笑不得，将庄晏放在椅子上，顺手揉了下他的头，进厨房去弄晚饭：“你坐着，我给你开电视。”
保持婚姻热情的方法，第二步：多夸赞彼此。
“你真的特别棒。”庄晏躺在床上，双手合十在胸，真诚道，“我很满意。”
蒙斌昏昏欲睡，配合：“谢谢，你也很棒。”
庄晏好奇，转头看他：“哪方面棒？”
“你看我哪方面棒，我就看你哪方面棒。”
庄晏拉开被子往下看，挤在蒙斌怀里：“你又没被我上过……”
蒙斌一把揽住人，将庄晏整张脸扣进自己胸口，堵住了他的嘴：“睡吧，明天还早起。”
“你今天怎么不加班？”
“有老婆在，加班是什么东西？”
“……”
庄晏觉得很神奇，感觉两个人在“扮演”婚后角色，不过从过程来看，目前还能接受。仿佛相亲、相识、相恋也就是这么一个过程，需要时间，需要共同的经历，再将共同的经历变成共同的回忆，然后形成某种羁绊。
同感情先出发时不一样，不是去主动“喜欢”上谁，然后因为荷尔蒙分泌造成看不见对方的一切缺点，自动给对方带上滤镜，然后陷入混乱的感情纠葛。他们的“扮演”更加理智而冷静，彼此配合，彼此协调，仿佛验证着某种实验结果。
还挺有趣的。
某日，庄晏下班，蒙斌在楼下等他。两人约了出去吃，餐厅都订好了。
庄晏想起“多夸赞彼此”，到了蒙斌面前，就道：“你好贴心，专程来等我，你也太好了吧！”
蒙斌：“……”
楼梯上还有不少学生下楼，好奇的打量二人，蒙斌攀住庄晏的肩膀，小声道：“别给我丢人现眼。”
庄晏：“……”
庄晏立刻道：“欧巴，你好霸气侧漏哦，我好喜欢。”
蒙斌：“……”
蒙斌终于没憋住，噗的一下笑开了，他捏捏庄晏的脸：“庄老师，不要装嫩。”
“我本来就很嫩，怎么说话呢？”
蒙斌提醒：“哎，不要凶，第二步怎么说的？哎！不要踹我！这对感情发展不利……”
两人打打闹闹，上了公交车，到了餐厅庄晏被领着朝订好的包间走，面无表情道：“哇，这家餐厅看起来好好哦，欧巴，我好喜欢。”
服务生：“……”
蒙斌掐庄晏的后腰，庄晏往侧边一躲，撞上个人，忙道：“对不起对不起！”
抬头，却见是熟人。
夏茂正和几个朋友从包间出来，他背着双肩包，穿一身白T牛仔裤，混迹在人群里看起来像刚毕业的大学生，青春活泼。
蒙斌愣了下，视线落到夏茂身边一个长发女孩儿身上，对方紧靠着夏茂，正跟朋友说笑。
夏茂脸色有些尴尬，却没推开女孩儿，大方道：“蒙哥。”
几人都朝他们看来，夏茂跟朋友介绍：“这是公司一直带我的蒙哥，我跟你们说过的，以前他做的程序拿了大奖……”
“蒙哥！”
朋友们热情招呼，和夏茂一样，都是外向又热情的性子，还很有点自来熟。
“蒙哥好帅啊！”
“对啊，跟我印象里的程序员完全不一样。”
蒙斌收起笑容，点点头，双手插兜：“我跟朋友出来吃饭。”
庄晏看了蒙斌一眼，伸手和夏茂握手：“你好，我是庄晏。”
“你好……”夏茂似乎看出了点什么，眼神狐疑地打量，“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之前自助餐厅。”庄晏笑笑，摇身一变又成了端庄儒雅的庄老师，“我和同事聚餐，碰见过你和蒙斌。”
“哦哦对！”夏茂想起来了，视线不住在庄晏和蒙斌之间打量，“那……你们慢慢吃，我们先走了。”
夏茂露出苦笑的表情，冲蒙斌道：“晚上还要加班。”
蒙斌点头：“辛苦了。”
一行人跟蒙斌打过招呼，又浩浩荡荡离开了，说笑声远远传来，靠在夏茂身边的女孩儿对同伴道：“我敢牵啊！我为什么不敢牵？！”
说罢，牵住了夏茂的手。
蒙斌站在原地，目送一行人离开，仿佛灵魂都跟着消失了，面无表情，浑身气压低沉。
庄晏暗暗叫苦，试探问：“这饭……还吃吗？”
“吃。”
蒙斌转头，大步朝前，跟着服务生进了包间。
一顿饭吃的不是滋味，蒙斌从头到尾不吭声，只喝酒，庄晏自己吃了会儿，也觉得没意思，拿出手机看了会儿消息。
“哇，我一直关注的吃播UP主，居然带假货。”
蒙斌一口干了酒。
“去年的杀人案判了……啧啧，这些人怎么这么狠，过不下去就不过啊，为什么要杀人？”
“你看这个狗狗视频，哈哈哈哈——”
蒙斌已经要把一瓶酒干完了。
“哦对，家里咖啡要没了，我囤点吧，刚好搞活动。”
“……”
蒙斌出门，让服务生拿酒，又去洗手间洗了脸，头发尖带着湿气，一身戾气的回来了。他拉开椅子坐下，长出口气，闭眼休息。
庄晏下完单，又看到一个很适合蒙斌的工作包，可以带他的电脑和一堆杂七杂八的玩意儿。干他们这行的，好像都喜欢背个双肩包……
庄晏买了包，又买了可爱的挂饰，准备到时候给蒙斌挂在包上，免得看起来阴沉沉的，没精神。
他自娱自乐了一会儿，酒送来了，庄晏看了蒙斌一眼，拿了碗给他装了些菜：“吃点东西吧，空着肚子喝酒对身体不好。”
“……”
“我们现在是夫夫，你当着我的面想别人，合适吗？”
蒙斌没看他：“你不是知道这一点，才跟我结婚的吗？”
“你自己说要放弃了，现在又这幅模样，给谁看啊？”
“谁爱看谁看。”
“知道你不好受。”庄晏一副陪兄弟的架势，“那也得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你喝你的，我不管，但得吃点东西。来。”
蒙斌沉默了一会儿，接过碗，慢慢吃起来。
庄晏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边喝边吃：“那女孩儿，你认识吗？”
“见过一次。”
“那时候你俩分了吗？”庄晏道，“你懂我意思，那时候他们有这方面意思没有？”
“没分。”蒙斌道，“那姑娘是合作方那边的，也是实习生吧好像，跟夏茂一个学校的，估计以前就认识。之前没觉得他们有那方面意思。”
“以前没有，可能现在有了。”
“……”
“别难过，不一定走到一起去呢，谈恋爱分分合合，再正常不过了。”
蒙斌深吸口气：“不提了，吃饱了吗？再叫点菜？”
“够了够了。”
两人吃完饭，蒙斌倒是没再喝酒了，出了餐厅，蒙斌提议不回家了，去附近开房。
庄晏无所谓，跟着蒙斌找了家酒店，刚进门，就又看见夏茂了。
那个说要加班的夏茂。
夏茂身边还是那个女孩儿，女孩儿提着一堆衣服，夏茂站在前台边，拿了身份证跟她说什么。蒙斌整个人如被揍懵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夏茂察觉到什么，抬头，两人隔着明亮的大厅，遥遥对视。
庄晏只觉得无比尴尬，挠了挠脑袋，主动过去打招呼，拿了身份证办入住。
“他喝多了。”庄晏帮蒙斌找理由，尬笑，“晕得不行，带他过来休息一下。”
夏茂心不在焉，扫了庄晏的身份证一眼：“嗯。”
庄晏办好入住，夏茂打发女孩儿先回房间，女孩儿拿走了房卡，脸侧红红的，夏茂则朝蒙斌走过来。
庄晏躲去另一头的休息区，坐在沙发上刷手机。
片刻后，“啪”的脆响声在身后响起，庄晏吃了一惊转头看去，就见蒙斌侧着脸，夏茂收回手，脸色涨红，难堪不已，转身往电梯去了。
蒙斌拳头握紧，高大的身体僵直片刻后，顶着发红的脸颊追了过去。庄晏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去劝和，茫然的起身，往蒙斌方向走了两步。
去吧……有点尴尬，蒙斌也未必希望自己搀和。
不去吧……也有点尴尬，万一出了什么事呢？蒙斌那性子，该不会把人强行拖去房间那啥吧？
庄晏越想越觉得不好，还是追了上去，在楼梯间，他往上冲了两步，听到了谈话声。
“蒙斌！你每次都这样！”夏茂的声音充满了怒气，“我跟谁在一起，跟谁做什么，接了谁的电话，你都要查都要问！我需要自己的空间！”
“我可以不问，但你也从不向我解释。”
“我在正常生活，需要跟你解释什么？！”夏茂道，“我就受不了你这点！我不是你的专属所有物！我是个正常男人，我也有尊严的！”
“哦，你的尊严就是不能被压，是吗？”
“你……你……”
“你老实跟我说，夏茂，你当初为什么答应我交往？可怜我？”
“……”
“你不想被压，为什么接受我？”
“我喜欢过你，蒙斌，喜欢过，但后来不一样了。”夏茂似乎很困扰，在灯光下走来走去，庄晏小心的把自己藏在楼梯下方，“我们现在分手了，我跟谁在一起是我的自由。”
“你跟她早就在一起了？”
“没有！不是！”夏茂火大道，“我没有劈腿！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找她来对质，我问清楚。”
“蒙斌！！”
不知道中间拉扯了什么，庄晏看不见，只听闷哼响起，脚步声纷乱。庄晏整个人都不好了，蒙斌强吻夏茂了吗？壁咚了？不是吧？他们结婚前可说好了，不能有别人，前任也不行！但现在自己该出去还是不出去？好尴尬啊！
不如偷偷溜走？当做不知道？
然而突然响起一阵翻滚声，夏茂惊叫，一只鞋落了下来，砸在庄晏面前。庄晏愣了愣，认出是蒙斌的鞋。
他终于忍不住，探出头去，却刚好和摔下来的蒙斌对上了眼。
蒙斌整个人横七竖八倒在楼道上，应该是从上层滚下来了，脑袋歪着，猝不及防同楼梯下方的庄晏对视。
庄晏：“……”
靠，好社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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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目前为止没有尝试过的题材和人设，自己写得挺开心的，希望大家喜欢。w
夜，十点。
庄晏陪着蒙斌从急诊出来，蒙斌脖颈到肩膀贴了膏药，左手臂则打了石膏，吊着。庄晏要去缴费拿外敷的药，让蒙斌坐在走廊椅子上等，急诊大门外，夏茂则在打电话，一脸焦头烂额的表情。
蒙斌面无表情，因为脖颈到肩膀处拉伤，他没法低头，只能平视对面的白色瓷砖，不知道在想什么。庄晏拿了药出来，低头看药盒上贴的注意事项，听到大门外夏茂正解释：“遇到熟人，临时出了点事，我送他来医院……”
“不是，我没有放你鸽子，可能要晚点过去……”
“行，我给你带夜宵吧。”
“真的没事，嗯……”
夏茂又拿手机，拍了一张自己和医院急诊室大门的合影，低头发送。
庄晏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心道：不喜欢被蒙斌管着，换个人不也一样？这时候又不嫌弃被管着了？
夏茂转头，看见了庄晏，神情尴尬。他将手机放进衣兜，慢慢走过来，又朝走廊那头的蒙斌看了眼，颇为小心翼翼：“没事吧？”
“肩颈扭伤，左手骨折了，脚踝也有点扭伤，开了外敷的药。”
夏茂：“……我转钱给你。”
“不用。”
夏茂低声道：“我真不是故意的，他突然靠过来，我以为他要揍我，我下意识就推了一把……”
庄晏看着他，声音很柔和，语气却很锐利：“他在你眼里是这样的人吗？”
“什么？”
“动不动就揍人？”
“不是……”
“他喜欢你，为什么会揍你？”庄晏道，“他以前干过这事？”
“不……没有。”
庄晏摇头，跟教育自己的学生一样：“你要么过去道个歉，要么这就走吧，别刺激他。那个女孩儿……你女朋友？”
“算是吧。”
“算是？你们不是去开房吗？”
夏茂反应过来，摆手：“不不，我只是帮她开个房间，不是要跟她……你误会了。她租的房子到期了，暂时住酒店，我只是帮个忙。”
“啊。”
“她跟我告白了，我还没答应，但……”
庄晏明白了：“你心里已经答应了，你拿她当女朋友看，否则也不会帮这个忙。”
夏茂承认了。
“我很好奇。”庄晏看着年轻的男孩儿，他甚至尚可以用“男孩儿”来形容对方，“你当初为什么接受蒙斌？你是双吗？”
夏茂只是沉默，走道那头，蒙斌慢慢过来了，他脖子不自然地僵直着，本来个头就高，这样看起来显得十分居高临下，仿佛拿鼻孔看人，很是凶悍。
夏茂缩了缩脖子，有些怕他。
庄晏对蒙斌道：“走吧，回去了，我叫了车。”
“嗯。”
“你明天上班怎么弄？请假吗？”
“不用。”蒙斌道，“小伤。”
夏茂一直没吭声，蒙斌跟庄晏说话，视线却一直落在夏茂身上。庄晏视线在二人之间转了转，打手势示意——要么我先出去等？你俩谈谈？
蒙斌却过来，让庄晏扶着自己，绕过夏茂离开。
夏茂转过身来，愧疚又难受，道：“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医药费我会给的。”
蒙斌没说话。
庄晏回头，夏茂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垂头丧气地站在原地，朝庄晏递了个求救般的神色。
庄晏只是耸肩，爱莫能助。
上了车，蒙斌很累似的，想靠车窗，肩颈却拉扯的疼，烦躁的“嘶”了声。庄晏安抚他：“明天可能会更疼，做好心理准备。”
蒙斌：“……”
庄晏道：“你说你，怎么就被推下来了？他那么瘦，你这么壮……”
“闭嘴。”
庄晏无声的“啧啧啧”。
蒙斌尴尬又社死，一脸“黑历史不要再提”的杀人神情：“我只是脚滑了没站稳！”
“好的好的。”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二人一眼，一脸八卦。
回了公寓，蒙斌大爷似的瘫在沙发上，双脚搁茶几上，让庄晏伺候。
洗脸洗手洗脚——庄晏接了水来，蒙斌自己洗。洗完，庄晏也洗漱好了，换了睡衣，头上束着发带，将额头碎发全弄了上去，露出饱满额头。他敷了面膜，一张脸惨白且滑稽，拿着外敷的药过来给蒙斌揉脚。
蒙斌：“……”
庄晏也不说话，面无表情，拿手机戳了个《育儿早教金选》歌单，第一首歌是《顶呱呱》，欢快的曲子刺激着深夜疲惫的神经，强行让你快乐起来。
——顶顶顶顶顶顶，顶呱呱！
——大西瓜、哈密瓜、甜甜的就是好瓜！
——爸爸顶呱呱、妈妈顶呱呱、宝宝顶呱呱！
蒙斌：“……”
庄晏忍不住跟着哼起来，扭着屁股，手心的温度贴在蒙斌脚踝上，慢慢将药油推进去。
蒙斌道：“好吵，关了。”
“哦。”
“为什么突然放歌？”
“缓解一下你的情绪。”庄晏又低头，继续擦药，认认真真的，“免得你尴尬。”
“……”
没有了音乐，整个客厅都陷入了安静，只窗外偶尔有车经过的声音。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杂音，蒙斌便无法抑制的陷入了“社死”无限循环：脑内不断重播从楼梯上滚落下来的瞬间，夏茂的震惊和无措，庄晏的诧异，一一从眼前闪过。
最尴尬的，还是在那一刻他居然爬不起来，手骨折了，肩颈拉伤，便以一个几乎倒立在楼梯拐角，紧贴墙的姿势，又疼又想死，被庄晏和夏茂手忙脚乱的努力扶起来。他个头高大，体重不轻，两人合力了好几次，不敢乱碰他的手臂，费力将他扶起来。
他忍着剧痛，冷汗连连，被夏茂抱着腰时，竟还想着只有这种时候，夏茂才愿意靠近他一下，碰他一下，于是感到了人世间巨大的恶意。
此后，帮他叫车，送他去医院，为他忙前忙后的人，全是庄晏。夏茂一直在急诊门外打电话。
庄晏：“不如我们聊聊你从楼梯上……”
蒙斌：“还是听歌吧。”
庄晏打开手机，继续听“顶呱呱”。
在翻来覆去的“大家都顶呱呱”里，蒙斌对庄晏道：“今天……谢谢了。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
“钱我一会儿转给你。”
“不急。”
于是又安静下来，彼此沉默。蒙斌仰头靠着沙发，闭上眼，脚踝的疼和肩颈的疼越来越明显，却始终压不过心里的痛。
他回忆着曾经的美好，那一年半里二人的甜蜜，又想起今日看见夏茂和女孩儿开房时的五雷轰顶。
庄晏的手离开了他的脚踝，他凑近过来，身上带了药油的味道，在他耳边轻道：“又哭啦？”
蒙斌：“……”
“让我看看？”庄晏仔细看他，又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听哪个？”
“好消息。”
“好消息是，夏茂说了，他没打算跟那女孩儿开房，只是帮她开房间。那女孩儿房子租期到了，还没找到新房，暂时住酒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