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他没有一点积蓄吗?换了任何一个注意自身安全的人,都不会选这种地方居住的。
再想到林川每天都尽可能多地待在剧组,三餐都靠盒饭解决,谢停洲深刻地意识到,林川大概是真的很缺钱。
可按照他之前的工作量,他起码应该有了一笔积蓄。
难道……他真的欠债了?
这边谢停洲的思路已经跑到了林川可能背着高利贷,那边司机看到谢停洲始终没有让自己离开,疑惑地和副驾驶的娜娜对视了一眼,不明白自己老板在看什么。
娜娜也有点惊讶,她以为那个粉丝既然都有追到酒店的能力,起码经济上应该是很宽裕的,可是亲眼看到他住在这种地方,娜娜才知道自己的判断错了。
明明没什么钱,还要去追谢停洲的线下活动,看得出来这个粉丝真的很喜欢谢停洲了。
“……哥,”娜娜小声提醒了一句,“我们回酒店吗?”
明天还有一堆通告,再不走就太晚了。
谢停洲冷着脸靠回了座椅上:“走。”
他的气场瞬间切换,变得生人勿近,娜娜顿时也不敢搭话,安静地坐在副驾驶上,时不时小心翼翼地瞥一眼谢停洲。
不知道为什么,谢停洲看起来似乎心情很不好。
不知道是不是白天思虑过多,当晚,谢停洲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他似乎置身于一个陌生的朝代,自己是个武功高强的侠客,却被人暗算,倒在了暗巷里,醒来时,有个眉眼漂亮的少年正手忙脚乱、结结巴巴地朝他摆手。
“你中了毒,我想、我想帮你把毒吸出来……上次是你救了我,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你呢……哎,你就要走了吗?好吧……那、有缘再见啊!”
少年似乎很不舍得他,却只能看着他离开。
再次见面时,是自己受了伤,藏在一堆药材里,有人小心翼翼地靠近,拨开自己头顶的那堆药材:“真的是你?别动手!我可是刚刚帮了你……”
“我听说你抢了林府的宝贝?……好吧好吧,我不问了。”
“他们回来了,藏这里!这里有个洞,很安全的,你快躲进去!”
他平生头一次藏在这样狼狈的墙洞里,听着少年被对方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在地上,下意识捏紧了手中的剑柄,却没有听到少年喊一句疼。
等那些人离开,他问少年想要什么谢礼,却没想到对方的回答是那样出人意料:“那……你能教我武功吗?我想学武。”
谢停洲听到自己立刻拒绝了他,少年却也没有气馁,像是早就知道答案,只是眉眼中带着些委屈,低着头沉默不语。
谢停洲突然有些心软,从怀里摸出三枚金叶,就那么鬼使神差地向少年许下了三个心愿的诺言。
再见到少年时,他用了第一枚金叶,却只是办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谢停洲觉得不可思议,没有人会对他的许诺无动于衷,可这个少年却只把那三枚金叶当普通的三枚铜钱使,仿佛并不在意那实际上代表了什么。
再后来自己要离开了,少年再次开口,用第二枚金叶求自己教他一些防身的招式。
少年很努力,一招一式都尽力模仿,起早贪黑地练习,无论多累都从不喊一声苦,短短十天,进步已然十分明显。
那时谢停洲其实已经动摇,少年虽然天资平平,但心性纯良、刻苦努力,也许假以时日,真的能有所成就也说不定。
但这不该是由自己去教,谢停洲深知自己仇家众多,和自己牵连太深……不是什么好事,何况十天后他就该走了。
离开东都城的那天,少年跑来送他,站在城门口看了他许久,眼眶通红。
谢停洲牵着马走的很慢,回头看少年的那一眼,他突然想,如果此刻少年动用最后一枚金叶求他教自己武功,他会答应。
但少年最终也只是安静地看着他走远,一句话都没有再说。
谢停洲垂下眼眸,回身上马,扬鞭启程,就此离开了东都。
谢停洲是被闹钟吵醒的,睁眼的瞬间,脑海里还残留着少年目送他走远时的眉眼。
他揉着额头坐起来,思绪有些恍惚。
这是什么样奇怪的梦?梦里的自己成了一名白衣大侠,而梦里那个眉眼清秀的少年,却在醒来后想不起对方的脸。
难道是拍《伏灵记》的后遗症,他入戏太深,就有了这样的梦?
坐了许久才清醒过来,谢停洲摇摇头,不再去想这些事情。
上午谢停洲来剧组的时候,没有看到林川。
玄山跑来跟他讲今天的戏,谢停洲听了一会儿,不动声色地问:“今天没有打戏?”
他已经看过了通告单,但他还是想确认一下。
“对啊,”玄山说,“你不是下午就要走嘛,这两天就不排打戏了。”
谢停洲:“所以演员也不用来?”
“啊?”玄山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谢停洲说的“演员”是指谁。
“哦!林川啊,他今天也有事,一大早就请假了。”
“……”谢停洲垂下了眼,“是吗。”
难道又去别的组接活了?
谢停洲突然有些焦躁,看着眼前的玄山也觉得不顺眼了起来。
玄山很快就察觉到谢停洲的目光,忍不住有些心虚地问道:“……怎么了谢老师?您对这里的剧情有什么想法吗?”
谢停洲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直看的玄山脑门冒冷汗,才开口道:“玄导,我们很缺经费吗?”
玄山瞬间诧异地睁大了眼:“啊?不、不缺啊?”
说着他又在心底打鼓,不知道谢停洲怎么突然提了这个问题。
合同明明已经签了,难道谢停洲想提价?
可《伏灵记》里大半的投资商都是冲着谢停洲来的,要是这个时候谢停洲提价,自己也没什么办法……
玄山越想越不妙,脸色有些发白,还没说话,就听到谢停洲继续说道:“你不觉得给林川的价格有点低了吗?”
玄山满脑子的想法被这一句话瞬间冲没了,他没想到谢停洲不满的竟然是武替的价格?
“这……”玄山想到林川低的过分的开价,尴尬地笑了笑,“毕竟是他自己开的价,我们……”
谢停洲冷淡地看了玄山一眼:“他开多少,你就给多少吗?如果是一天一万,你要他吗?”
“……”玄山顿时哑口无言,一天一万他当然不会要,正经有名的小演员也不过是这个价格了。
可林川一天三百,做的又都是高难度动作,还带给剧组武术指导,这价格的确低了……
林川开价那么低显然是有原因的,而原因……随便联想一下他指名要当谢停洲的武替,就能知道了。
本来林川是冲着谢停洲来的,自己趁机占了这个便宜,按理说是没什么问题的。
可问题就在于,谢停洲他知道了,并且很不满意。
比较一下谢停洲的片酬和林川的工资,玄山立刻开口:“的确低了,我会按照市场价给他的。”
谢停洲没有说话,依旧看着他。
玄山咽了下口水:“……之前的几天也会补,加上武术指导的钱。”
谢停洲这才移开一直看着玄山的目光,低头继续看向剧本。
叠加在身上的死亡注视消失后,玄山重重地松了口气,他还以为眼前这尊大佛要提价,甚至都想好了能接受的最高范围是多少,没想到谢停洲只是要给林川加钱,这要求简直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
同时玄山又忍不住有些疑惑:谢停洲和林川认识吗?他们不是才共事了两天吗?
还是自己已经周扒皮到了这种地步,需要让谢停洲这么一位影帝为了一个小替身的工资来跟自己抗议?
此刻,安忆市影视基地的购物街上,林川突然打了个喷嚏。
他有些莫名地揉了揉鼻子:感冒明明好了,又是大上午的,怎么突然打喷嚏了?
站着他身边的中年男人正笑眯眯地看着他:“小哥,刚才我说的价,你觉得怎么样?”
林川这才重新看向丧葬铺老板,这里是安忆市影视基地的购物一条街,又称为全国最大的影视道具批发地,各种古代现代未来科技道具一应俱全,连丧葬铺都挨着开了一排。
林川找到的这家叫“冥水”的丧葬铺,就是其中做工最精良、师傅手艺最好的一家。
但老板听完他的牌位订制要求后,也微微皱起了眉。
要最好的木材,最好的雕工,规格却不是按照通常的牌位规格来,听着这个人的形容,简直像是做了一个牌位形状的纪念牌。
老板问林川是哪个不差钱的剧组有这么奇怪的要求,林川却说是他私人要买来收藏。
……收藏牌位,这种人老板是真没见过。
但现成的生意不能不做,老板说自己可以去买一块最好的阴沉金丝楠木,再联系一个十分出名的雕刻大师朋友亲手给他做,但手工订做时间久,差不多需要两个月,价格自然也非常昂贵。
试探着说出八万五这个价格后,年轻人脸上果然闪过了一丝犹豫,老板叹了口气:“小哥,我说实话,我这店在这儿这么多年,信誉那是绝对没问题的,我开的这个价,同样的要求你去找别人,不可能比我说的低,只会更贵甚至翻倍。”
林川沉默了一会儿,开口:“我身上只有五千,先当定金给你,等做好了我再把剩下的钱结了,行吗?”
“我就在这个基地工作,挣钱很快的,两个月内一定给你。”
老板没想到他竟然答应了,瞬间大喜过望,但想了想他的条件,又说:“也行吧,就当交你这个朋友了!但你可能需要在我这儿押点东西。”
他怕林川多想,还又解释了一下:“之前有的剧组订了东西最后不要了,又不陪损失,订做的道具也没办法转卖,我们店里亏了一大笔,就定下了这条规矩,要是给不了钱,得拿东西抵押。”
林川眨眨眼,看向自己身上,他身上只有一部回来后匆忙购买的手机,价格还不到一千,别的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可我的确没什么能抵给你的。”
老板看着林川显然实在找不到抵押物,咬了咬牙:“身份证,身份证也行。”
“好。”林川毫不犹豫地把身份证掏了出来,拍在了桌子上,又把口袋里全部的现金拿出来给了老板。
原先他在影视基地工作时,跟每一个剧组签合同都需要身份证,但现在剧组的导演们很多都认识他了,身份证有没有都不重要,加上他又不出门,身份证押两个月也没什么。
老板见他给的这么爽快,还有些怀疑地拿起来对着林川的脸看了一眼,林川哭笑不得地打开手机里的电子身份证给老板看:“真的是我,没骗你。”
老板这才笑呵呵地收起了那张身份证:“好,小哥很爽快啊,以后你还需要什么牌位都来找我,我这里什么都能订做!”
“……”林川愣了一下,随后眨了眨眼,“应该是不会再需要了。”
老板又问:“对了,还没问名字呢,名字是?”
林川脸上的笑容收敛,沉默了几秒才开口:“谢停洲。”
老板正在开心数钱的动作瞬间就停住了,他有点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眼青年:“叫什么?——哪三个字?”
怕自己听错,他又拿来纸笔,让青年写上去。
林川低头将谢停洲的名字写在纸上,郑重地递给了老板:“他叫……谢停洲。”
老板的神情有些惊疑不定,他低头反复看着纸上的三个字,再抬头看看青年,最后还是没忍住:“跟……谢影帝同名?”
林川点点头,解释道:“碰巧同名而已。”
“……”老板还想说什么,但他看着青年发红的眼圈,直觉告诉他青年没有骗他,这两个人真的只是碰巧同名,又碰巧……其中一个是家喻户晓的大明星。
老板点点头,对上青年的目光时,又忍不住说了一句节哀。
林川很淡地笑了一下,记下老板的联系方式后,转身走向了影视基地。
他还需要八万,进《伏灵记》这个剧组不是为了赚钱,开的价格低,支撑不了他付尾款,他需要接更多的工作,最好是每一天都排满,才能勉强在两个月到期的时候凑齐八万。
好在《伏灵记》剩下的打戏不多,总共也只占他十天的时间,还有五十天,林川计算着天数和钱,走进了一个谍战剧组。
这个剧组已经邀请了他好几次,工资给的也很高,一天能有将近两千,但谍战片就少不了爆破戏,危险性极高,原本林川更偏向于拍武侠和仙侠风格的剧,但他现在缺钱,自然是哪里给的多就去哪里。
副导演吕进看到林川很兴奋,在听说林川还需要十天后才能正式进组,并且开价不低时,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只要你能来,什么都好说!”
比起反复磨合还要担惊受怕、生怕出现意外的普通替身演员,林川如果能上,效率绝对会提升一大截,加上他身材好,即使只是烟雾中的一个剪影也足够好看,到时候呈现出的画面一定不会让人失望。
林川想着今天谢停洲不在,干脆先来适应一下,就直接换了衣服进了剧组。
这是一场枪战,林川需要从几个掩护堆中不断变换位置,最后跳到定好的爆破点,再在爆破前离开。
从开拍开始,周围大大小小的爆破点就开始不断发出巨大的声响,林川快速移动着,弯腰正脸避开镜头,然后纵身一跃,跳到了爆破点。
倒计时三秒后,林川朝着旁边一扑,在地上滚了一圈,爆破点同时爆炸,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好!”副导演吕进看着一遍过的镜头,激动到恨不得下一秒就签合同,跑过来和林川握手,“非常漂亮!”
林川擦了一把脸上的灰尘,刚才有尘土进到他眼睛里了,一时间睁不开眼。
趁着剧组更换布景的间隙,林川溜到了卫生间,洗了把脸,随后看向眼前的镜头,微微一愣。
他的眼角似乎被什么东西划破了一点,正在朝外渗血,再回想拍摄地的情况,林川估摸着自己是不小心被飞溅着的石子打到了。
这并不影响他的行动,林川就只是简单擦了一下血迹,就重新往剧组走去。
与此同时,谢停洲提前结束了工作,坐上车要赶往机场。
商务车飞速朝着影视基地的出口驶去,在驶过一个民国布景地时,谢停洲却突然神色一愣,随后猛地开口:“停车!”
第12章 保重身体
林川穿着戏服,口袋里没有纸,在确认眼角不再流血后就不管了,起身往剧组走,走着走着,突然感觉身旁有个人正快速朝他走来。
林川下意识转头一看,瞬间愣住了。
谢停洲怎么会在这里?这个时间点,他不应该在拍戏吗?
但看向谢停洲的目光,发现对方正一脸不善地盯着自己身上的戏服时,林川又突然有种被当场抓包的心虚感。
有什么是比偷偷出来接私活却被现同事看到还要尴尬的事情?
但他转念想了想,他又不是演员、不能轧戏,只是多接了个活怎么了?
这么想着,林川挺直腰杆,重新底气十足地看向谢停洲。
谢停洲的目光从他身上十分合身的军装移到他的脸上,声音低沉有力:“你在这里干什么?”
“……”林川眨眨眼,看着谢停洲,气势顿时又下去了,“我……我打算接这个剧组的工作。”
谢停洲微微皱眉:“你不是在《伏灵记》吗?”
林川这才反应过来,谢停洲原来是怕自己耽误《伏灵记》的拍摄。
“你放心,我会等《伏灵记》拍完了再来,”林川说完还又保证了一句,“不会耽误《伏灵记》的,而且《伏灵记》后面的通告我看了,打戏没几天了。”
……打戏没几天了。
谢停洲这才明白过来林川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在找下一部接档的戏。
可林川为什么这么紧迫?明明《伏灵记》给的钱已经足够他休息一段时间了,何必一天不落地找别的工作。
甚至连自己请假的这一天,他也要抽空来别的剧组挣钱。
……林川这么缺钱吗?
这么想着,谢停洲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很缺钱?”
林川被这一句灵魂叩问打击的呆滞了三秒,但想想自己马上就要开始繁忙的两个月,他还是选择了如实相告。
“对。”
而且……都如实说了,谢停洲应该不会介意了吧?
毕竟自己是急着挣钱嘛,只要不耽误对方的进度,多接几个活……肯定没关系的吧。
谢停洲目光沉沉地看着他,刚转身要走,却突然察觉哪里不对,重新看向林川的脸。
他这简直要把人盯出个洞的气势看的林川十分不安,比在大黎面对师父时还要紧张,忍不住搓了搓手指,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谢停洲盯着他眼角的血迹,沉声问:“你脸怎么了?”
刚开始看到林川眼角有血,谢停洲并没有觉得不对,林川身上穿着剪裁得体的军装,一看就是在当哪个民国剧的主角替身,加上这军装腰间宽大的皮质腰带,更是衬得林川身姿挺拔,细腰长腿——虽然军装上满是灰尘,大概是在土里滚了好几个来回。
谢停洲甚至还觉得林川脸上的伤痕妆更配这一身衣服,看着十分有高级将领的飒爽气质。
可直到谢停洲突然反应过来林川只是个武替,根本不用露脸,更不用上妆,那他脸上的血……
谢停洲的脸色瞬间变了,而林川也适时地用着湿手一擦,血迹在眼角晕染开来,十分清晰地告诉谢停洲那不是化妆效果,而是真的在流血。
“这个啊,”林川满不在乎地说,“不小心伤到了。”
谢停洲倒吸了一口凉气,看着对面一脸不以为然的青年,再看着他越擦越多的血迹和那个不知道有没有消过毒的不安分的爪子,感觉自己的底线在被不断踩踏。
林川眼看谢停洲阴晴不定地看着自己,却什么也没说,低头看了看时间,有点着急:“那……没什么事的话,我继续去拍戏啦,下面还有两场呢。”
青年这句话无疑是在谢停洲快被踩踏到崩溃的底线边缘又炸了一下,谢停洲脸色一变,终于开口了:“站住。”
“嗯?”林川脸上的疑惑还没来得及问,就感觉自己的手突然被人抓住了,下一秒,一股大力拖着自己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诶?怎么了……等等!!”林川以为自己的力气已经很大了,没想到竟然没能从谢停洲手心里脱出来,直到被拽到谢停洲的商务车旁边,对上车里两张茫然混杂着震惊的脸,谢停洲才停下。
下一秒,谢停洲打开车的后备箱,拿出了那个医药箱。
林川这才明白谢停洲要干什么,松了口气,小声说:“其实没事的,过一会儿就……”
谢停洲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巨大的危机感袭来,林川迅速闭上了嘴,心里又有点叫苦:怎么眼前的谢停洲,和大黎的那个谢停洲突然这么像了。
尤其是在他受伤的时候,反应都是冷脸加怒气爆棚,眼前的人没什么别的反应,大黎的那位却能直接发疯到把对方的老巢都一把火烧个干净。
谢停洲低着头找棉签和创可贴,车上的司机和娜娜却是二脸震惊。
他们不是在赶飞机吗?为什么谢停洲突然下了车,然后拉来了这个叫林川的粉丝,甚至还要给他脸上的伤口上药?
司机的神情茫然不解,而娜娜则是看看那个小粉丝,再看看臭着脸显然心情很差的自家老板,目光左右横跳,十分八卦。
谢停洲将碘伏棉签拆开,递给林川,林川接过就要朝着自己眼角擦,又被谢停洲猛地拉住了。
青年显然不清楚到底哪儿破了,棉签都快蹭到太阳穴了。
谢停洲冷着脸开口:“我来,闭眼。”
林川却没敢这么做,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朝着这个奇怪的方向发展,刚想伸手表示自己可以,却被谢停洲直接拿过了棉签,然后按在了眼角。
“嘶……”
眼角措不及防传来微辣的痛感,林川猛地闭上眼,缓了几秒,又呲牙咧嘴地睁眼看向谢停洲,怀疑对方是不是故意的。
那双一贯温柔的眼睛终于有了生动的色彩,不满和诧异一闪而过,更多的却是疑惑和委屈。
谢停洲看着青年又忍疼又不敢抗议的神情,紧抿着的嘴角慢慢放松,将他脸上的血迹擦干净,又给他贴上创可贴,低头整理着药箱,轻声开口:
“做这一行,虽然受伤是家常便饭,但起码应该懂得保护好自己。”
“不要因为粗心大意受伤,不要因为满不在乎生病,更不要受了伤、生了病却还强撑着要继续。”
他每一句话都好像在讲道理,又莫名地每一句话都带着针对性。
林川越听越心虚,眼神也避开了对方:林川承认他的确有点不珍惜自己,回到现代以后心底巨大的茫然和失落始终让他紧绷着一口气,无法真正的放松,更无法去享受生活。
谢停洲说到最后一句话,目光里带了些严肃:“你的职业生涯还很长,不要在年轻的时候埋下病根,不然以后迟早会后悔。”
这句话说完,对面的青年脸色却瞬间变了。
谢停洲这句话,让林川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师父曾经说过的那句话——
“……我年少时自傲自满,爱出风头,旧伤太多,到了现在……早已是积重难返。”
“你不用太在意,这一点毒于我而言,也不过是再加一层伤而已,不会致命。”
不会致命,林川当时真的信了那句话。
他看着师父一切如常,云淡风轻,就慢慢放下戒备,以为这些都过去了,以为一切都可以恢复到从前。
直到断崖上那一战,鲜血染红谢停洲的白衣,凌厉惊艳的剑招尽数凋零。
林川那时才猛然明白过来,原来直到毒发的前一刻,谢停洲都还在骗他。
林川眼圈越来越红,看着眼前人的目光也逐渐渗出痛苦的神色。
为什么,明知道那是一条死路,为什么?
如果不救自己,谢停洲根本就不会死,那些旧伤也不会在顷刻间就如摧枯拉朽,夺去了谢停洲的全部生机。
他原本是可以好好活着的。
林川死死瞪着眼前的人,视线都开始模糊。
谢停洲陡然愣怔了。
他原本只是想说对方几句,改改林川这种对自己的身体毫不在乎的态度,可林川的反应超乎了他的想象,此刻对面的青年眼尾通红,眼神中满是怔忪和痛楚,眼看就要哭出来了。
……平时不是受伤也不皱一下眉头吗,现在只是说他两句,怎么反应会突然这么大?
几乎是下意识地,谢停洲放缓了语气,尽量柔和地说道:“……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提醒你一句,毕竟身体是你自己的,你不爱惜难道还指望别人爱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