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种种如一场大梦,他推开门往杨胜的宿舍一看,门是锁的。
他的状态不是很好,可能身体还不太舒服,走起路来晕晕乎乎的。
这排知青宿舍还有几个人,奚容很少见过,一般见到也是天黑了。
这是第一次大白天的见到这些人,几个人的眼睛都看着他,奚容咬着牙低着头,仿佛这些人都听到了昨日杨胜他哥说的话,以为他是什么攀附权势的小人,他甚至觉得自己一丁点也抬不起脸。
还有人朝他走来了,仿佛是要说什么,奚容连忙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般的朝十里湾跑去。
好多天没出工了。
他在乡下的工作就是开荒,一直在床上病着像什么话。
他往前走了不多时,突然往前一看,竟然看见肖坤走在他前面。
走得不快,仿佛第一次见到他时带他走这条路一样,沉默的走着也不说话。
奚容知道,他在这里只能跟在肖坤干活的,只能在十里湾,村里没有人给他分配到别处,他不能走。
走了就是逃兵。
听说十里湾的活难做,没有人愿意来,不会有人和他调换。
他走了一会儿,听见肖坤终于说话了,“容容,要不我背你吧。”
他说话的时候停住了脚步。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奚容这个时候恰巧是有点累了。
他很少自己走完这段路,都是肖坤背着的。
这一次他生病还没好,走起来更加不舒服。
“不了。”奚容抿着唇,“我不累。”
肖坤没有说话,又继续走了,这会儿走得更慢了些。
虽然是慢,但奚容真的走路不太行,特别是这种上上下下的路,他的脚掌已经开始疼了。
但他知道的,以后这条路要走很多很多次,他是必须走的。
他咬着牙,感觉脚上一定又要起水泡了。
脚疼得要死,再回想起那无望的回家路途,心里涌起一片悲凉,只觉得自己这样不好的身体素质难以干下重活,他在这儿无依无靠也没有熟人,往后不知道该怎么办,还不如死了算了。
如此,也不怕脚上起什么水泡,大不了那双脚鲜血淋漓的,每日如此折腾就当是为国捐躯了。
他再往前走了两步,突然间身体腾空而且,肖坤已经将他搂了起来。
此时此刻他已经无所畏惧,根本不再怕肖坤了,他轻轻的挣扎了一下,又干脆放了手。
肖坤的力气大极了,轻而易举的就将他抱了起来,是面对面那样抱,像横抱一般,但又让奚容靠在他肩头上。
奚容茫然的靠在他身上,突然感觉到一只大手轻轻的摸了摸他的头,紧紧的将他搂在怀里。
“容容对不起,我那天把你吓着了是不是?我、你别怕,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我只想对你好,你不要走、不要讨厌我……”
奚容浑身冰冰凉凉的,那只大手手心温热至极,他仿佛被烫了一下似的,浑身颤了颤,突然大声哭了起来。
这儿不是知青宿舍,没有杨胜的哥哥和其他知识青年听着,大声哭了也不会被人说是趋炎附势不成气哭了之类的闲话。
荒山野岭的,只有他和肖坤两个人。
肖坤也不会笑话他。
肖坤以为是自己又惹他生气了,手忙脚乱的哄他,“你别哭、我是怕你的脚走坏了才抱你的……”
奚容哭起来是稀里哗啦,肖坤连忙快些走,像把人抱到屋子里好好的哄。
他知道奚容想离开。
昨日那杨胜叫了人来,带他离开了。
他在不远处一直盯着这边的动静。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最终奚容没有和他一起走。
奚容一边哽咽一边说:“他们说我坏、说我不是省油的灯呢!”
肖坤说:“不是的,是他们说错了,容容特别好,你别听他们的话。”
他大抵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了,一定是有人说了什么,说了奚容的坏话,奚容才这么难受。
他一边哄着一边说:“容容不要听他们的话,你不是那样的人,你要是不喜欢那边,就来我家里住吧。”
他说话间已经到了他家门口。
他将新做好的的椅子搬过来了点,把奚容放在上面。
那椅子平整又光滑,是悉心做出来的上好的椅子,晚秋的晨日白光莹,奚容身上仿佛被渡了一层光似的。
眼泪汹涌的落下,如同美丽的珍珠粒粒分明,流淌在漂亮的脸上,眼尾和鼻头都红红的,可怜得让人心疼坏了。
肖坤眼眸微动,他的眼睛在日光下是浅淡的棕色,成日里闷不吭声,但是眼睛看过来时是坚定又执着。
“你别哭了,往后我会对你很好很好,再也不会出现上次那样的事。”他认真的看着奚容,“我只想好好对你,你不愿意的事我一点也不做,容容就住这儿,以后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你看、看这个房间,就是给容容准备的,干干净净的全部是崭新的,容容不要嫌弃我,我会慢慢把屋子修整得更好的。”
那椅子并不高, 放在肖坤家大门口,匆匆把奚容放在上面。
奚容的脚是走得疼了,但还没疼到彻底就被肖坤抱了起来, 一路狂走放在椅子上坐着。
一路哭着没有止住眼泪,肖坤半跪在地上用手帕给奚容轻轻的擦。
那手帕是上回肖坤流鼻血, 奚容拿给他擦的,肖坤把手帕洗得干干净净, 本来是想还给奚容的,但又觉得东西被自己弄脏了,已经和奚容不太相配, 于是就好好收着。
洗了又洗,在山上采了香料放在,每日收在身上, 这时候恰巧能拿来用。
总是比他的手好。
他的手有着粗茧, 粗糙不堪, 虽然已经洗得干干净净了, 但要是碰上奚容那细嫩的脸。没准能把奚容的脸摸得起了红印子。
如此, 只拿手帕给奚容擦眼泪。
刚刚哭够了,这会儿奚容有点发愣,呆呆的坐在椅子上, 没有什么大反应只任由肖坤帮他擦眼泪,一会儿就擦得干干净净,只有眼眶里有些湿润。
肖坤说:“我给容容端碗水过来。”
从宿舍走过来, 奚容自己也走了挺久,少说也有三四公里路, 又哭了这么久, 像是水做的似的哗啦啦的掉眼泪, 肖坤觉得他应该口渴了。
碗是上回去集市新买的碗,这个碗不是一般的碗,还有两只喜鹊花纹,比一般的粗碗要贵一点,这是特意给奚容买的小碗,那白瓷洁白无暇,花纹画得极为漂亮,肖坤当下就买了这一个碗。
递过去的时候奚容就乖乖的接着,咕噜咕噜的把一碗水都喝了,肖坤见他真的是渴了,又去端了碗水过来。
奚容轻轻地摸了摸自己的脚踝,稍微有一点点疼,如果不是肖坤把他抱过来,这么长的路他肯定会走得脚掌起泡,刚才被肖坤一路抱着,出了身汗,现在身体舒服多了,没那么晕晕乎乎。
真的要住在这里吗?
他实在没脸回宿舍住了,他最怕的就是闲言碎语,肖坤这儿远离村落,他不用听见什么闲话,也不会抬不起头。
唯一的忧虑是肖坤,上回在北河边真的让他有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他当时是怎么了?
奚容隐约的感受到了一些东西,比如男人和男人之间的事情。
这些事情离他太遥远了,话本里的戏子,富家老爷院里的姨太太,全部是离他那么遥远,在他的认知里这是富贵老爷喜欢玩的把戏。
在这封闭的小山村里,肖坤也许连县城都没有去过,怎么会这些?
他是不是憋太久了,上回洗澡一时冲动?
奚容努力的为肖坤找起了理由,他不愿再发生那种吓人的事,仿佛自己是毫无反抗的猎物,是富商的姨太太,是被人指指点点的戏子,这种人不会是什么好名声,是被玩弄的对象。
在他的眼里这种关系是一种剥削,是强者对于弱者的压迫,没有任何关于爱情、喜欢、正常婚姻的观点,这是一种畸形关系。
他怎么着也会让自己落入这样的境地。
肖坤也不是那玩弄别人的人,他打心里坚定的认为是误会,但又是无比惧怕肖坤。
两个人的力量和体型差别太大了,要是真的发生什么事,奚容一点也不能反抗。
可是他现在是这么的温顺,像是被驯服了的家犬,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他还承诺了一切由他的意愿为主。
他说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说会对他好。
这完全是一个好人的发言。
奚容努力的回忆起两个人的点点滴滴,除了上回在北河的那一次,肖坤再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反而是自己欠了他很多很多。
现在,他又诚心邀请他住在他家里。
他也听说一些知青和当地的农民关系好的,会住在农民家里,农民家里方便得多了,至少能够生存下去,如果是在苦寒的冬日,在宿舍里会有人被冻死。
奚容的体质向来不好,黄土凹和十里湾这么远的路,他不是走路走死就是冻死。
肖坤背着他让他好受太多了。
奚容说:“那我每天把工分给你用,就当租房可以吗。”
肖坤还有什么不可以,连忙说:“可以可以!多亏了容容的工分,我都能多吃点了。”
他从前脑子没这么好,说不出这么机灵的话,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要好好哄着奚容,让他合情合理的住着。
他要是不收工分奚容肯定心里不安。
他说着已经是开了门,连忙收拾起了床铺。
奚容的脚踩在地上,现在好受多了。
他看见肖坤收拾的是那间布置得相当好的新房,忍不住说了一句,“不用这么好。”
下意识的不说某些字眼。
这房间布置得跟婚房似的。
肖坤说:“家里就两间房,我这边这间我住惯了,容容可以住这间新布置的房间吗?”
奚容闭了嘴,不再多问了。
肖坤的家里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开始越来越整洁,家里原本是没有什么椅子和凳子了,近段时间多了好几张,桌子也是,都做四四方方房饭菜的桌子了,如果是大冬天的在炕上看些书,别提多惬意。
奚容说:“今天回去我先把衣服和被子搬来吧,劳烦你了。”
又回到了原来客客气气的语气,两个人生疏了许多,肖坤也没多说什么,只沉默的应着。
但是奚容应了在他家里住着,总算是放了心。
他一点也不放心奚容回那个宿舍里住,周围是什么人都不知道,生了病或者是受了气他也不知道的,他远在十里之外,根本照顾不到奚容。
如果在家里就好多了。
他在心里默默的发誓,奚容好好的、开心就好,他再也不会像之前那样把奚容吓着了,他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脑子发昏了似的,做出了那种可怕的事。
他并没有经过人事,只是偶尔听村里的男人说过一些荤话,在遇见奚容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些。
更别说男人了。
他更不知道男人和男人是多么离经叛道的,他比不得一些人那么聪慧,做事多是遵从本心。
他只知道自己很喜欢很喜欢奚容,想要对他好,想要和他过一辈子。
两个人在屋子里歇了一会儿,奚容就说要去干活。
到了十里湾,奚容还愣了一下。
没想到自己生病这么多天,肖坤干了这么多活。
放眼望去的土地都被他翻了过来,看起来还浇过水过肥。
不仅如此,不远处那篇高粱地旁边还建起了一个小木屋。
那小木屋只占地三四平米,但是做的很好,木头和黄土堆砌的,像个正儿八经的房屋了。
不是一般的乘凉地,里面都是整整齐齐的,放了个干净的小床和小桌子,干活累了、中午大太阳天可以在这里睡上一觉。
肖坤说:“容容干活累了可以在这儿休息。”
奚容点了点头,开始挑选农具干活。
他从前是三心二意的,以为自己不久后要回去,从来没有好好干过活,现在不一样了,他不知道自己何年何月才能回去,也许永远会在这偏僻的小山村里开荒,他药好好学习干活的技能,才能立足的。
肖坤一点也不希望奚容干活,他希望奚容就在屋子里好好的休息,他在地里干活,一想到屋子里奚容在那里等他,心里就欢喜,还能多挖两块地。
甚至奚容还去拿那大锄头。
那么漂亮的一双手,拿着锄头一点也不搭,肖坤连忙说,“容容不用做这些,你在屋子里等我就好。”说完又觉得不妥,“容容可以浇水,我用锄头。”
锄头其实有两个,但是肖坤两个都拿了,不准奚容碰,奚容说:“我只浇水吗?”
肖坤想不出个所以然,他闷头闷脑的说:“我要想想,想一天。”
他不想让奚容干活,他看得出奚容不是这块料,干活会很累很难受,他得咬着牙干也只能干一丁点。
就像走哪上山下山的路,除非脚上磨出了茧子,要不然奚容的脚还是会疼的。
他不希望奚容的脚上、手上磨出了茧子,他想把奚容养得好好的,和来时一样的好,那样他就不会那么想回家了。
他一整天都在想这些事,心不在焉的,因此今天干活的进度要比昨天慢,稍微晚了许多。
晚上匆匆忙忙的去帮奚容搬行李,奚容也一块去。
收拾行李的时候,猛然看见窗户上捆着的那袋子药,奚容的心又抽了一下,不好的记忆袭来。
他把药放进房间的抽屉里,一点也没有动,自己的东西收拾得干干净净。
肖坤帮他搬了被子和一些重物,奚容提着行李箱正打算走。
同宿舍的几个青年围了过来,有个年轻男人忍不住和奚容搭话。
“奚、奚容?你搬哪里去?”
奚容回头一看,是早上跟着自己走了几步的一个青年,也许是干活累了,这会儿耳朵红得滴血。
奚容从容的说:“十里湾路远,也快冬天了,我搬去大坤哥家住,近点儿,也暖和。”
那人问:“来年春天你会回来吗?”
奚容说:“会的。”
他搬了东西就回去。
这路还是那么长,半路的时候肖坤就把奚容的行李箱一同扛了起来。
他走得很快,叫奚容走慢点,待会儿来接他。
这一次过去奚容走得从容,可能是掌握到了走路的方法,没有早上那么累。
走了五里路左右,肖坤竟然已经回去放好了东西折回来接他,还说要背他。
肖坤搬了那么多东西,奚容怎么可能要他背,于是两个人慢慢的走了回去。
回到家,肖坤帮助奚容一块收拾东西。
见奚容把钢笔和笔记本摆放整齐,他灵机一动,终于想到了不用奚容干活的法子。
肖坤说:“容容,我今年想盖房子,你是知识青年,能帮我画画房子怎么盖吗?”
奚容愣了一下。
他不是建筑学的,但是稍微有点基本功,他高中学数学的时候老师讲过一些结构原理,但远远不到能盖房子的地步。
不过设计漂亮的外形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结构方面可以实验推算几次。
但是,他是来开荒的,不是来学建筑的。
此时,又听见肖坤说:“我力气大,一个人能干几个人的活,十里湾太荒芜了,容容能来陪我开心得不得了,我在十里湾做的那个小木屋,往后容容可以在那儿帮我画画房子我来干所有的活,可以吗?”
奚容心里跃跃欲试,他干活确实没什么天赋,但是文人的事他很感兴趣,尝试了文学又开始研究理科,这是在上海也没有的体验,仿佛是找到了自己的一点价值,他心里很想应下,但又很是谦虚,“我的学识还不太够,但我、我可以试试。”
奚容又问了想在哪里建房子, 要建成什么样的等等。
肖坤说:“现在住的房子改建一下,外面要弄个小院子,还要在小兴安岭建个小木屋, 不忙的时候就去那儿打猎。”
小兴安岭的木材和野兽丰富,肖坤去年猎的野猪就是在小兴安岭猎的, 这个地方离十里湾有一百多公里,肖坤这种脚程也要走上一天一夜就到。
他要想法子赚点钱买匹马就好, 他可以走路,但是不能让奚容走。买匹马、买个大板车既能坐人又能办东西。
但是一匹马太贵了,办上板车行头至少要五十块钱。
肖坤掏空家底都没那么多钱, 他父亲母亲很节俭,他自己也是,攒起来的钱也只有十几块而已。
前段时间有二十几块的, 但是这段时间买东西、做家具等等都在用钱, 生产队每日的劳作都很幸苦, 他也赚不了什么钱的, 顶多的能保障两个人的日常用品富足。
抠抠搜搜一年能省下五块钱, 但是现在有了奚容,开销会大起来,他不能让人吃苦。
奚容不知道那么多门门道道, 他现在脑子全是怎么建筑房子。
肖坤说:“多亏了有容容在,要不然我一辈子也建不好房子。”
仿佛奚容已经帮了他大忙,他已经看到了未来的终点, 就是在奚容的帮助下建设了特别好的房子。
他其实多少会一点,也在村里帮过别人的忙, 知道一些基本结构建筑的知识, 只是如果没有奚容在, 他可能一辈子都不想动房子,也不会有什么多姿多彩的生活,这一生可能像头牛一样劳作到死。
奚容听了他的话倍感压力,更加坚定了要给肖坤设计出最好的房子的想法。
他见识比肖坤多多了,看过各种各样的房子,审美也相当不错。
当天夜里也不收拾房间了,已经是动起来笔。
肖坤怕他熬坏了眼睛,就说:“容容,油灯很贵,早点睡,明天一天可以画的。”
果然,肖坤这么一说,奚容就很怕浪费灯油了,他连忙洗漱赶紧睡觉。
本来以为第一天来肖坤家里睡觉,会辗转反侧,担忧这担忧那,但实际睡起来,居然是沾头就睡着了。
肖坤给他铺了厚厚的被子,垫着盖着都很舒服,这个房间的温度比肖坤那个房间更好一点,夜里凉爽,盖着被子特别舒服,又在干干净净崭新的环境。
他的脑子里全是盖房子,睡前还在叨念着,他心无旁骛、别无他想,一会儿就进入了深眠。
一觉睡到大天亮,精神百倍。
他也不用再走那么远的路了,肖坤更不用来回接他,他们离出工地点就那么一两里路。
奚容这天格外兴奋,肖坤刚起了锅煮饭奚容也跟着起来了,他洗漱完毕就在厨房里帮着烧火,肖坤怕他衣服弄脏了,连忙叫他去休息。
奚容烧了一会儿就不烧了,他其实不太会烧火,就放几根柴火而已,他来这儿主要是为了和肖坤搭话。
“想建多少间房?每间房做什么用?”
肖坤说:“除了厨房茅房还要五间房,一间是吃饭用,两间住人,一间放农具等杂物,还有一间做个书房,书房要光线正好,能看见外面的院子。”
“对了,院子要高一点的围墙,我们把这片地都圈起来,里面种点花花草草和小菜,后面要做个养牲畜的矮房,往后要养马养鸡养猪。”
奚容笑了起来,“哪有那么多时间养。”
肖坤说:“总会有时间的。”他有些宠溺的看着奚容,“改明儿我去集市上买只老母鸡下蛋,每天给容容煮鸡蛋。”
奚容有些不好意思,“我没那么喜欢吃鸡蛋,你多干活多吃点。”
肖坤弯着眼睛笑了笑,他有仔仔细细的煮起了饭。
早上吃的是腊肉饭玉米粒,放了点肖坤自己酿造的酱油,特别的香。
秋收时村里的大豆产量很高,家家户户分到一些,肖坤不爱吃大豆,就拿大豆酿制了好几桶酱油。
奚容有点惊讶,“你这酱油是自己酿的?”
他一直以为是买的,在上海也没有这么醇厚鲜美的酱油,难怪肖坤做饭都很好吃。
腊肉本来就有些咸,酱油稍微能提鲜,只放上一点点就够。
奚容早上一般是没什么胃口的,但也吃了一碗半的饭,剩下大半个锅的饭是留着中午吃的。
这种有肉菜的午餐在农村非常的难得,肖坤这段时间已经吃了家里的大半的肉菜,但是仍然觉得这饭菜不好,干巴巴的,虽然下饭,但水分不太足够,不能好好养奚容,他想,奚容在上海一定比这吃得个更好。
带上了两大壶烧开了的凉开水,提着饭锅上了路。
奚容是第一次这么早在十里湾这边,早晨的空气异常清新,他背着包,包里有一只钢笔一瓶墨水和一本作业本。
此前的郁闷一扫而心情好了不少。
一里半路程不多久就走到了,奚容往后一段时间大部分的任务就是在这纳凉的小屋子里好好给肖坤设计建筑房子。
肖坤今日心情也特别好,他把中午的吃食放在小屋子里,拿了农具就去干活,远远的回望了一眼,已经看见奚容拿出纸和笔开始写写画画。
他大字不识一个,只会写自己的名字,他没读过书,但莫名的知道奚容这样会开心一点,奚容是个读书人,他应该学以致用才对。
从昨天到今天他感觉奚容心情很好,不是以往那样沉闷,因此他是十分开心。
今天上午连挖地都快了不少,身上满满的干劲,临到中午他洗了个澡,换上早上带来的干净衣裳就去奚容的小屋子了。
特意从河里打来的大桶的干净的水放着,就是怕干了活一身汗臭味把奚容给熏坏了,所以又是洗澡又是换衣服的,希望奚容觉不要那么嫌弃他。
本也可以光着膀子干活的,但又怕被奚容看见,觉得他不文明。
或是想起上回那件事。
匆匆洗好澡就回去,他的心酥酥麻麻的,那种有盼头的感觉让他异常满足,像是有个人在等他似的,他的干活、劳累,全部变得有意义了。
好想快点见到奚容。
他仿佛的他人生中一个天大的赏赐,老天爷把他带到了他的身边,他这一辈子已经值了。
临到小木屋的时候脚步慢了下来,远远 的一看,木屋有半扇门没有关上,
能看见奚容露出一截漂亮的小足。
他脱了鞋子搁在床上,洁白无暇的小足玉似的,在日光的反照下像是在发光,不用看见人,就知道里面有一位美人。
肖坤的心脏快速的跳动起来,连忙喝了一大口水,快速的走了两步,再近点儿,就看见奚容整个人了。
奚容认认真真的写写画画,一下子居然没有发现他,就算没有凳子,坐在床上、把桌子放在身前这样坐,也是背脊笔直如竹如松柏一般的,穿着一件洁白的衬衫,垂眸认真的样子特别的好看。
说不出的漂亮。
冷冷清清的做自己的事,那是和任何人的不一样的,像不染指的神明一样,他在做他不懂的事情,走着自己的道路,看起来和他毫不相干,可他又被禁锢在这狭小的一方天地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