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小姑娘完全没有意识到她师父的异常,依然得意洋洋地讲述着陆峙当年的创业史,而季瑾却慢慢把挤了一手的洗手液小心翼翼地送回瓶里,动作有些迟缓地把手送到水龙头下面清洗。
他觉得脑袋像是突然“嗡”了一声,然后就宕机了。
三年里,他缩在这小小的一方蛋糕店里,以为从此以后就可以隔绝掉关于陆峙的一切消息。
他也从没想过,仅一个早晨,这个人就这样强势且毫无预兆地闯进了自己的生活。
季瑾冲去了手上的最后一点泡沫,片刻后神情依然变得平静。
他抬起头,似乎是笑了笑:“是吗?”
“那肯定啊!”
温云云看季瑾感兴趣,恨不能把陆峙是怎么在短短几年内是怎么把式微的陆氏建造成如今的商业帝国的故事说个一遍。
但季瑾只是轻轻看了她一眼,温云云就瞬间乖乖地低下头,把手机扔到一边,一溜烟钻进了换衣室换衣服。
温云云自己也不明白,明明季瑾只是个普通的beta,怎么身上那股气场比alpha还强大。
虽然只是静静地、甚至可以说是温柔地看着你,但是就是会下意识地就选择服从。
温云云吐着舌头跑进操作间,看见季瑾正垂着眸子,专注地打着蛋糕胚子,动作娴熟顺畅,堪称完美无瑕。
她来这里做学徒的时候,一开始听说是季瑾带自己还隐隐有些不服气,毕竟做什么都要看资历,温云云可是听说,眼前这个人接触这一行业的时间居然和自己差不多。
她一开始总是明里暗里地不服,季瑾让她做的事,让她练的基本功,温云云就是拐着弯地不做。
季瑾只默默地看着,并在那一天把一个订单给了温云云,让她独立去做。
温云云一开始是雀跃着的,但她很快就发现自己疏于练习的手居然连蛋糕胚子都无法抹匀。
她慌了神躲在厕所里哭,想靠躲避来解决事实的时候,季瑾却拿着外套,在外面轻轻敲响了门。
“没关系的,都搞定了。”
温云云这时候才突然恍觉,眼前的人是那样的可靠。
青年是beta,身形却好像比娇弱的omega还要瘦弱。但是当他蹲下身,轻轻摸上自己的脑袋时,温云云却觉得好像天塌了他都会帮自己顶着。
从那之后,温云云就恍然间变了个人,从一开始的不服气变成了季瑾后面怎么都甩不掉的小尾巴。
季瑾低头认真地操作着,温云云把自己份内的事做好后,总是忍不住想和他说话,便跑到他身边,小声地咬耳朵:“师父,你听说有个大人物来咱们这了吗?”
季瑾想起今早刚碰上的大婶,心思一凛,神情不动:“什么大人物?”
“我也不知道,不过听说是个痴情种子。”
温云云见他没听说这件事,立刻两眼放光地凑上来讲八卦,“听说老婆死得早,要找个续弦,但是又是拿着他亡妻的画像找的,你说是不是挺有意思的。”
季瑾操作的手顿了一顿,又平静地说道:“你的意思是,这个人是在找替身吗?”
“是这样没错。”
温云云耸耸肩膀,“据说还有专门的一队人四处打探,给街坊的大爷大婶塞传单,说是能找到长得像又愿意去的人,能给一大笔钱呢。”
“是吗。”
温云云看着季瑾平静地把蛋糕一点一点切开,他把小蛋糕装进盒子,整齐地码好在托盘里,抬头看了自己一眼。
温云云愣住了。
那双淡色的眼睛在操作间冷色的光下显现出更为浅淡的茶褐色,剔透的眼睛近似于无机质的琉璃。
他眸色是冷的。
“我觉得所有找替身的人,都非常可悲。”
温云云愣住了。
她一瞬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总觉得气氛突然凝固住了。
正当温云云试图转移话题缓解一下气氛时,就看见季瑾又低下头继续摆弄那个蛋糕了。
温云云愣了一会儿,但也没想的太多。
她又是她师父的死忠,也没察觉出从来不关心这些事的季瑾在这件事上的反常,只是连连点头赞同,举着托盘便出去摆盘了。
季瑾微微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嘴角挂上了一个略显嘲讽的笑,走进了换衣间。
他的工作没有完成,恰恰相反,季瑾的任务才刚刚开始。
蛋糕店的店长新婚燕尔,妻子是个身材娇小的Omega,两人婚姻甜蜜幸福,度蜜月出去玩是几个月,刚从小海岛飞回来就发现妻子有了身孕,孕吐反应得厉害,又因为迫切地渴望自己alpha的信息素,店长就实在抽不开身。
于是他只能回家看顾,店里的生意也就交给季瑾,让他帮忙了。
店长结婚的时候还笑着打趣季瑾:“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不考虑也结婚安定下来?你条件这么好,隔壁几条街不说beta,就连好多alpha和omega都喜欢你,悄悄跑来找我要你联系方式呢。”
季瑾不太明白店长说的自己的条件好是指哪里好,但是也只是礼貌一笑,敷衍了过去。
他其实很茫然,因为他觉得婚姻似乎并不是人生中必须要做的一件事。
alpha和Omega迫于信息素交合,对于他们的一生来说,结婚是一件必须的事情。
可自己是个beta,他不需要别人的信息素来抚慰自己,也没有能力帮助别人度过信期。
最重要的是,季瑾觉得现在这样一个人也挺好的。
婚姻并不是他生活的必需品。
正走神的时候,温云云从外面拎着一个订单过来,满脸古怪:“师父,这人神经病吧。”
“怎么了?”
季瑾此时收拾得差不多了,便走出屋里。
温云云一边把那订单递给季瑾看,一边断定道:“这是来找茬的吧,感觉年龄不大,师父咱们别管了。”
季瑾此时正盯着上面的要求看。
要做一个用水果装饰的巧克力蛋糕,但是不能有水果也不能有巧克力,否则差评。
“真无聊。”
温云云嘴角抽搐,“你不知道刚才进来的那个人拽的哟,嚯,现在还在外面坐着呢。”
季瑾顺着温云云的视线看去,一个打扮得非常时尚甚至堪称非主流子的少年坐在店门口的高脚椅上,顶着一头彩毛,似乎正对着一只皮球骂骂咧咧。
温云云眉头一挑,呵呵笑了两声:“你看是吧,确实年龄不大。”
那少年似乎是感受到了有人在盯着自己或者正议论自己,眯了眯眼睛从椅子上下来,推开门便气势汹汹地进来:“喂,接不接?”
季瑾这时候才看见这少年似乎酷爱往自己身上打各种孔洞,耳钉是一排排亮晶晶的金属排扣,耳骨上也被同样的金属物装饰着,此时离得更近,又看见少年开口说话,他才看见居然舌头也有个钉子。
温云云皱着眉头:“你是来找茬的吗?老实告诉你,我打架可不在怕的。”
“哟,你一个omega能打个屁?”
这少年上前一步就开始拿信息素压,季瑾看见温云云表情痛苦身子立刻要软下去的时候,沉声上前,“把你的信息素收收。”
“我偏不。”
那小少年哼了一声,过了一会又看着季瑾皱眉头,“怎么回事,你不是omega?”
季瑾扶着温云云走进里屋,此时正冷冷地盯着他。
那小少年不甘示弱地想瞪回去,没想到季瑾走上前便抓住了他的手腕,毫不犹豫地下了逐客令:“这里不欢迎你,请你出去。”
“嚯,你也不是alpah。”
小少年非但没有感受到受挫,反而眼睛都亮了,“你这么好看,我还以为你是omega呢。”
季瑾没有再搭理他,径直拽着人向外走,小少年却不复刚才的嚣张,乐呵呵道:“你叫什么名字啊,我觉得咱俩还挺有缘分的,要不要认识一下?”
季瑾终于肯定温云云说的没错。
这人岂止是年龄不大,现在看来,好像脑子也不太好使。
小少年被推出门外之后也不恼,大大咧咧扫了个单车晃晃悠悠地走了。
屋里温云云还在骂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一个alpha是好东西时,那小少年却骑着破破烂烂的单车在一处观光酒店门口停下了。
几个保安警惕地上前,以为是小混混来找茬的,结果那小少年嘟囔了半天,说怎么这里也还不上车,烦死了。
保安队面面相觑,正想着怎么处理这件事,让这个小混混远离这家已经被贵客包下的观光酒店时,一个人却出来了。
几个保安都认识眼前这个老管家,知道自己开罪不起,连忙低头问好。
没想到老管家却走到那小混混面前,沉声道:“表少爷,你这是又去哪里了。”
“我去哪关你什么事?”
陆知熙烦躁地揉了一把自己的彩毛,把那车子丢下,“你家大少爷选的好地方,这个破地连个还车点都没有。”
老管家皱着眉头把车子扶了起来,叹了口气,拿出手机替陆知熙付了调度费,把破烂的和这个观光酒店调性完全不合的共享单车停放在一边,看着陆知熙一头彩毛,满脸的欲言又止。
“怎么了,我爹都不管我,你管我啊??”
陆知熙像是故意气他一样,专门揉了一把自己彩色的炸毛,“我哥住几楼啊,我房间在哪啊,大老远我飞来了,他总得表示表示吧。”
老管家对此并不想说话。
陆知熙更是大摇大摆走进酒店,又恍然大悟地拍了一下脑袋瓜:“瞧我这记性,我爹早死了。你说说,我是不是能把他气活啊。”
陆峙看见自己这位表弟顶着与上次见面又焕然一新的彩色头发,出现在自己眼前时,只觉得脑袋都要炸了:“陆知熙,你这是在干什么。”
“我刚才路过一家蛋糕店,记得你媳妇好像爱吃小甜点,本想给你买点来着,结果被赶出来了。”
陆知熙答非所问道,片刻后欣赏着陆峙逐渐阴沉下来的脸,又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哎哟,我怎么忘了,你媳妇三年前就死了!”
陆峙捏了捏自己的眉头,冷冷地看向他:“陆知熙,伯父跳楼绝不是我授意。你到底还要我说多少次?”
陆知熙已经拿出了自己背包里的游戏机,盘腿坐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二话不说就开始玩起游戏,此时听见陆峙这话,不由得也跟着冷笑起来:“你心里没点数吗?姓陆的,你别欺人太甚了。”
他思考了一会,又短促地笑了一声,“我又忘了,你最擅长做的就是欺人太甚,你连你老婆都能逼死,我当然是自愧不如。”
旁边的老管家半天不敢说话,浑身汗淋淋地站在一旁。
谁不知道陆峙那死去的妻子是他连提都不提的逆鳞,所有人都在赞美现在的陆总是如何的成熟稳重,如何的喜怒不形于色,却没有人知道,陆峙的阴骘偏执更甚从前,如果说之前还能察言观色有迹可循,现在的他却是一把已经收敛锋芒但仍让人不敢逼视的利剑。
从前说怕陆峙,多多少少是因为有季副总镇场子,可现在,没有人敢违抗他的命令,没有人不畏惧他。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季瑾的死让陆峙成为了一颗不知道什么就会被引爆的定时炸弹。
没有人想去触这个霉头。
而现在这位突然从雪山飞来的表少爷,显然是个异类。
他丝毫不觉得自己现在说的简直就是在陆峙的雷点上疯狂蹦迪,而是安然自若地继续打着游戏,还不忘抬头给他一个挑衅的眼神。
陆峙最终没说话。
他神情有种难以言喻的痛苦,虽然被抑制住了,但外露的信息素让打着游戏的陆知熙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你是不是快到易感期了?我之前不是听说你老爱和那个omega……叫什么名字来着,噢时柯,你不是经常和他混在一起吗,怎么出来游山玩水,你没带上他?”
老管家瞬间真的想要冲上前去捂住陆知熙的嘴。
陆峙的脸色已经不能再难看了,但他还是冷冷地说道:“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这话你自己相信吗?”
陆知熙大咧咧地露出一个笑来,“你不是经常带人回去么,你是一个alpha,他是一个omega,避嫌这种事总该懂得吧?”
陆峙没说话,只静静地看着他。
信息素外露的威压越来越严重,老管家是beta察觉不出,陆知熙终于放下手里的游戏机,从床上下来,扭头看向老管家:“你还愣着干什么啊,他易感期到了。”
但他很快就发现老管家只是躬身离开,并没有去拿抑制剂或是去拿其他的任何东西。
陆知熙无法理解:“不是,你们家不至于穷到连抑制剂都买不起吧?还愣着干什么啊,去拿抑制剂啊!”
老管家只得开口解释:“表少爷有所不知,陆总他对抑制剂过敏。”
“哈???”
陆知熙这下是真的傻了,游戏结束的失败字样在屏幕上亮起,但他完全不在意,说着就抓起那件全是铆钉的金属外套,转身就走。
“表少爷,你这是要去干什么?”
“去干什么?”
陆知熙勃然大怒,“你说我去干什么?我去给这个连自己易感期都不知道什么会来的傻哔找omega去啊,你要看着他就这么硬抗下去吗?!会死人的!”
“……死不了。”
陆峙的嗓音已经因为易感期的缘故而变得非常沙哑,但这并没有让他的声音变得难听,反而更给他添了一种无法言喻的性感,“不是第一次了。”
说完他平静地看向老管家,吩咐道:“你先带他出去吧。”
“喂!”
陆知熙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被老管家就这么拽着离开了酒店的房间。
屋里被反锁上门,陆知熙看着对此早就习惯了的老管家,露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表情:“陆峙疯了吗?”
老管家没有说话,但是想到刚才这位表少爷频繁地在陆峙雷点上疯狂蹦迪后,他还是忧心忡忡地想开口劝劝陆知熙,但他还没来得及组织好语言,对方就已经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完全抛到了脑后,把背包扔给自己,大声道:“我出去了,你随便给我找个地就行!”
老管家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
等陆知熙的人影已经快要消失在自己视野里了,老管家才反应过来,忙追上去:“表少爷,你要去哪里啊!”
陆知熙想起那个在蛋糕店里那个捏住自己手腕、神情冷清的beta,不由得眉开眼笑,头也不回地摆摆手:“哎呀别问!过两天你就知道了!”
老管家一脸莫名其妙。
过两天就知道什么了?
陆知熙哼着歌消失在尽头。
温云云已经骂了上午那个彩毛一天了。
季瑾觉得耳朵都快长茧子了,她依然在痛斥为什么现在的alpah都不讲武德,一会就又开始可恨自己为什么是个Omega。
季瑾笑着看向她:“omega其实也挺好的呀,虽然我闻不到你的信息素,但听你说是阳光下的柑橘香气,肯定很好闻。”
温云云果然眉开眼笑,但又不太高兴地撑起下巴:“可是香水也可以呀,每次发情期我都要提前预购抑制剂,这可是好大一笔开销呢。再说了真的很麻烦,不仅我自己会感到麻烦,而且还有可能会麻烦到其他的人,每次想起来就很有负罪感。”
季瑾慢腾腾地拿了一包花茶,小心翼翼地剪开袋子,将吊耳的茶包放进清澈的泉水里。
他们这是旅游城市,山泉水就藏在随处可见的青石板下,店长专门引了水源到店里,这样便能时时刻刻都能取到甘甜的山泉水。
他冲泡开来,被絮状的网袋盛着的玫瑰花散发出令人无法拒绝的甜香,屋里烤炉“叮”的一声,是刚才就在烤的玫瑰甜饼。
季瑾失笑:“没办法,这不是我们能选择的事。”
“怎么没有办法?”
温云云挑起眉头,戴好厚厚的手套,迫不及待地跑到屋里把新鲜出炉的玫瑰甜饼端出来,“现在不是已经有腺体手术了吗。”
季瑾愣了一下,有些迟疑:“你是说——”
“把腺体割掉啊。”
温云云好像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只是非常轻描淡写的语气,“只不过我听说割掉腺体的手术风险很大,经常有人死在信息素暴乱里。”
“是挺危险的。”
季瑾看着温云云一边把玫瑰甜饼放在好看的瓷碟里,一边拿出手机来摆拍,“信息素和人的精神状态稳定有很大关系,手术一旦不顺利,有很大风险会……”
“会抑郁、自闭、或者精神失常?”
温云云明显不相信这套说辞,“师父你太天真了,影响精神的可能才多大点呢,我听说好像才不到0.004%,怎么可能有人真的会因为这个而精神失常啊。”
“……是真的。”
季瑾抬头看着她,他这样安静而平和地看过来,让温云云不由联想起自己家中养的猫咪,也是这样微抬着下巴,剔透的眸子里无机质的流转像是酝酿的深情,让人恍惚这双眼睛的主人也是这样专注地爱着你,“实际上现在为了鼓励beta,这个概率还暗中调整了。”
“鼓励beta移植腺体吗?”
温云云瞪大了眼睛,“我从来没听说过,这是什么时候有的新科技?”
季瑾默然不语。
这种只流传于上层社会、秘而不宣的腺体移植手术,手术费高昂不说,风险也高得要命。
omega有专门的保护协会,但是beta没有。所以对于一些癖好口味独特的人来说,豢养一些beta宠物正是他们所热衷的。
但beta不是omega,他们无法接受alpha的巨大,也无法安抚alpha们的易感期,于是不少人就会去专门找医生,私下里进行这项手术。
陆峙曾经也想带他去。
他用那种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自己,最后又皱起眉头:“季瑾,如果我父亲活着,他一定不会同意我娶一个beta的。”
季瑾微微有些愣神,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有些难堪。
是的,他也时常在想自己为什么不是一个omega。
可这并不是他能所决定的。
所以当陆峙带他来到这家私人医院时,并告知想要带他安装一个腺体时,季瑾没说什么。
医生先是在看到他的脸时,脸上露出了惊艳的神色,但很快就又变成了同情和惋惜。
季瑾不想深究医生在惋惜和同情什么,只是抢在陆峙前面说道:“我打算移植腺体。”
医生把两份术前通知书分别交给他们,然后又十分和蔼地领着他们去挑选那些不想拥有或者因为疾病无法在拥有腺体的omega们割掉的腺体。
适配了一下午,在陆峙询问自己想要什么气味时,坐在医院走廊里发呆的季瑾说了句随便。
直到他上车后,陆峙把那些从医院拿到的厚厚传单随意扔给自己时,季瑾才知道这个手术的死亡率到底有多高。
上面鲜红的警告刺得他眼睛发疼,季瑾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微微有些发抖,但还是装作若无其事,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陆峙说道:“信息素的味道你选好没有?”
季瑾摇了摇头。
他的眼前只有那个鲜红的警告,那张术前通知书上,像血一样浓稠鲜红的粗体警告。
陆峙又说了些什么他已经听不清了,只是当他再次询问自己愿不愿意的时候,他点了点头。
“好啊,我愿意。”
因为那些omega腺体的信息素气味陆峙都不喜欢。
有勇气选择割掉腺体的omega毕竟还是少数,所以可供选择的腺体数量本来也就很少。
大少爷的性子挑剔,什么都似乎是一时热情,于是说不做就不做了。
季瑾很想问问他。
就真的这么讨厌beta吗?
他们做过寥寥数次,每一次他都好像不能让陆峙满意。
最糟糕的那次是陆峙分化那天。
季瑾从没经历过信息素狂暴,因为他是beta,他天然地对这些信息素免疫,于是在陆峙开始不对劲时也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被陆峙攥住了手腕,双眼赤红地压到了墙上。
季瑾茫然地盯着陆峙的眼睛看。
他完全是把陆峙当小孩子看的,一个浑身是刺但很可爱的小团子。
可这个小团子现在已经长得比自己还高了,样貌也完全长开了。
不再是可爱稚气的面孔,相反alpha的信息素给他带来的是挺拔夺目的英俊。
他像竹子一样抽节生长,力气变得前所未有的大,让季瑾甚至无法挣脱。
陆峙在他的耳边低声地喘,难以抑制的信息素疯狂外露。
他小声道:“瑾哥,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季瑾艰难地把目光向下移去,瞬间红了耳朵。
他不太自在地移开头,去推陆峙的手:“……把手挪开。”
处在信息素濒临爆发的陆峙居然真的忍受住狂暴紊乱的身体反应,强忍着痛苦一步步离开季瑾。
他蜷缩在床上,呜咽而又无助地看向季瑾:“瑾哥……”
“你能不能帮帮我?”
这是真正的蛊惑。
季瑾不知道自己的感情究竟是何时变了质,但在这一刻,他觉得如果再向前走一步,会发生让人后悔的事。
于是他望着那一双盯着自己的炽热双眼,一字一顿说道:“你会后悔的。”
“不……”
陆峙小声呢喃道,“如果是瑾哥,我一辈子都不后悔。”
那次是陆峙第一次开荤,理所当然地发了疯。
饶是季瑾在被他抱住之前做好了心理准备,也从未想过自己真的会硬生生被做晕过去。
但很显然,身处信息素狂暴的陆峙并没有得到满足。
于是全身酸软无力的季瑾在清醒之后,还是强撑着又陪他进行了下去。
季瑾不知道陆峙是怎么想的,但是看着他沉默不语的样子,季瑾知道他对于这一切并不满意。
后面几次易感期也是这样度过的。
季瑾做好了一个急救铃,上面的按钮只要一按,就会自动拨打电话给陆家的私人医生。
其他人都以为他在开玩笑,哪里会有伴侣在床上还这样不解风情,如此不怜香惜玉的?
只有季瑾真实地明白。
在陆峙那样狂暴而又危险的易感期,他真的有可能会被玩死在床上。
但很显然他的忍耐并没有得到陆峙的认可。
因为再后来他度过易感期,已经不会再来找自己了。
那些季瑾从来没见过的、面孔像花朵一样的omega,不拘男女地出现在他和陆峙的别墅里,一个一个衣着清凉,打扮得花枝招展。
季瑾想,挺好的。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温云云的声音在这时候将他拉出回忆的思绪。
她好像有点奇怪季瑾的突然发愣:“师父,你没事吧,最近是不是太累了?怎么说着话呢,你就突然愣起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