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苏问心中了然。
这贺彩衣竟然人傻了还不忘绣艺,怪不得贺家还能继续利用她,钱永荐所言非虚。
苏问把银子抛给店铺老板,转身就跟上不远处的贺彩衣。
贺彩衣这会好像累了,晃晃悠悠地往人少的地方走去,本来单手挎着的篮子也变成了双手提着,有些拿不动了。
“需要我帮忙吗?”苏问低声问道。
贺彩衣见到他,愣了一下,似乎在想这个人是谁,皱起眉头,又松开,又皱起眉头,不知道反复了多少次,终于放弃了思考,疯狂摆动脑袋,拒绝了苏问,然后自己一个人加快了脚步。
苏问还是挺好奇这贺彩衣会去哪里,这方向明显不是去贺府也不是去钱府。
很快,苏问就知道了。
江南绣局。
贺彩衣敲了敲砖红色的后门,过了很久才有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妇人打开了门。
苏问趁着这时上前,想跟这位妇人交谈,谁知这人见到自己大惊失色,拉着贺彩衣跪了下来,“翼王妃赎罪,小人眼拙,竟没有看到大人到来。”
“无事,快请起,我只是途径此处,想来看看这的绣品,不知道我可有这个机会?”苏问笑了笑,示意她们二人起身。
“是。”妇人犹豫地起身,贺彩衣好像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趴在地上爬了起来,不肯起来。
妇人脸色铁青,用力拽贺彩衣手臂,贺彩衣感觉到手痛了才肯起来。
“还望翼王妃不要跟她计较,她只是个……”
“无事,我知道。”苏问打断了她的话。
妇人见苏问没有怪罪意思,心里松了口气,领着苏问进了屋。
“今日没人当值吗?”苏问看这里都没人,偌大的绣坊看不到人太奇怪了。
妇人解释道,“他们都在前面忙着,这是后院,是我单独给绣合安排的。”
绣合?苏问愣了一下,想起来了,钱永荐说过,贺彩衣原名就是贺绣合。看这妇人这么照顾贺彩衣,莫不成是贺彩衣母亲?
“你是这位姑娘的母亲?”不然为什么这么照顾贺彩衣。
“不是,奴婢只是看这姑娘可怜,可惜她那一手好绣艺才给她专门安排了这小屋,如果翼王妃想看真正的皇家绣品,可以到前屋。”
妇人这会回过味来,猜到苏问估计是跟着贺彩衣找到这的,就不知道这翼王妃为什么突然对贺彩衣感兴趣了。
苏问不是笨人,听出来妇人已经猜到他的来意,也不遮掩了,“不用。钱永荐跟我说这姑娘以前我是认识的,一时遇到好奇,就跟了过来,希望不会给你们造成困扰。”
“翼王妃言重了。也亏得钱公子还记挂绣合。”妇人引着苏问到一桌前,“这就是绣合最近绣的,还没有完成,翼王妃随便看看就好。”
苏问一看。
好一副百花图。
每一朵花,每一片花瓣,每片叶子,都像真的一样,还能让人感受到画面中的流动感,像是有一阵风吹来,每朵花都在摇曳生香。
苏问惊呼,“这……绣得太好了。怎么我之前从未见过她的绣品?”
这么好的绣品,不是送进宫中,就应该挂在外面宣传,他之前怎么会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
妇人闻言叹了一口气,“翼王妃有所不知,这绣品是不会给别人知道了,也就是王妃来,奴婢才会领给你看。”
“贺府不定时就要求绣合交一副作品,否则就要抓着绣合去府上完成,才会放她走。之前绣合绣的,都已经被拿走了。而且绣合脑子不太好,一月能有一副已算不错了。”
苏问思忖,贺家没有什么关于这方面的传闻,贺家收绣品恐怕只有一个目的,想让贤妃讨好皇帝,但他从未看见过贤妃有拿出绣品来。
苏问心中一窒。
莫非贤妃拿到绣品,毁掉了。
苏问对于妇人的亲近有些疑惑,“你之前……见过我?”
“见过的。恐怕王妃你不记得了。以前我进过宫,给贵人量过衣服。”妇人眼里有些笑意,如若不是苏问,恐怕她早没命了。
苏问颔首,他对妇人真的没有印象。
估计是见过一两面。
“嗯,这姑娘以后怎么办,你可有想过?”苏问看贺彩衣趁着他们说话,已经坐在桌前绣了起来,真的让人难以想象一个傻子,竟然会有这么专注的眼神。
妇人苦笑,“朱县令对她已经很好了,如果没有他,这日子还要难过。朱县令是靠着贺家救济才考上科举,他想护着绣合,就得反对贺家,这贺家于他有救命之恩……到底人言可畏,这种事做不得。”
苏问沉默了。
真的太难了,他还以为这朱县令跟太子蛇鼠一窝,不过是个奸人……
他想差了。
皇宫,太央宫。
一宫女跪在地上,双手举着一包袱,恭敬地说道,“娘娘,这个月贺家又送来了东西,可要……”烧掉。
站在窗边给盆栽修剪枝条的贤妃淡淡地吐出一个字,“烧。”
紧接着她转过身来,娇媚的脸上满是不屑,“下次不用再问,全都给我毁掉,不要留下痕迹。”
“是……”宫女习以为常,拿着包袱走了下去。
贤妃补充道,“以后贺家不管送什么来,都这样处理,不用再拿来我面前。”
“是,娘娘。”
贤妃抚了抚自己的发鬓,她如果所料不错,她那愚蠢的父亲马上就要自食其果了。
真以为她是靠着那什么绣品在这宫中立身的吗?未免太天真了。
贤妃冷笑着,一剪刀剪下了正中间长得最茂密的一枝。
伴着枝条,层层叠叠泛黄的叶子也落到了地上。
一地残叶。
第28章 变化
苏问从贺彩衣那回来,心情有些沉重,他好几次想告诉那妇人,让贺彩衣不要再绣了,那些绣品多半早就被贤妃给毁了。
他最终也没能说出口。
不过想想,即使说出口又能改变什么呢?
贺彩衣仍然会绣下去,这是她的本能。
贺家仍然会逼迫贺彩衣绣。
苏问长叹了口气。
他也不是神仙,什么问题都能解决。
要是真这样,他自己也就没那么多烦恼了。
苏问回到客栈,楚涵渊还没回来。
看来那些官员还真的挺能说的,对着楚涵渊这样木头还能那么多话。
箫骐一直跟着苏问,见苏问愁眉苦脸,他心里暗道糟糕。
王妃心情不好,主子心情就不好。
主子心情不好,他就要遭殃。
“王妃可要用膳?”箫骐轻声问道。再难受也要先吃饭,等下主子回来发现王妃心情不好,还不按时吃饭,他就要加练了。
“嗯,随便拿点小菜就好,我没什么胃口。”
“是。”箫骐松了口气,不管吃多吃少,肯吃就好。
苏问刚吃过饭,坐在桌边准备给自己倒杯水,钱永荐就冲了进来,对着他哭道,
“苏问……我娘走了……”
苏问错愕,“啊?”
“我娘走了……就在今天下午……”钱永荐眼眶通红,没有眼泪流出。
苏问理解了一下钱永荐话里的意思。
今天下午,也就是他跟着贺彩衣的这段时间里,钱母去世了。
这不应该。苏问努力回想见钱母时钱母的样子,虽然气色不太好,但是人还是健朗的。
苏问的心沉了下去,“伯母因为什么去世的?”
“不知道就……突然就走了。苏问,我该怎么办,我不会打理家业,我做不好的,我会把家业都败光的,我害怕……”钱永荐怔怔的,像是不敢相信这个现实,双眼看着空中都涣散了。
“伯母尸体呢?你安顿好了吗?”苏问见他这个样子,顿时觉得头疼。
他虽然重情重义,看钱永荐是认识的人,多帮了他一把,但是他可没想给自己找个累赘。
钱永荐似乎想赖上他了。
苏问把视线从钱永荐身上移开,他觉得他是时候要离钱永荐远一些了,免得给他一些错觉。
钱永荐听见苏问问话,“怎么安顿?我不会,苏问,你肯定知道,苏问你帮帮我,我给你做牛做马,不,我给你做妾都可以!”
钱永荐直接扑向了苏问。
苏问听见他的话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个不察给他抱住了腰,挣脱不开。
“你这是干什么!松开!”苏问万万想不到,钱永荐会来这一套。
“我不!你答应我吧,只要你帮我,钱府送给你也行……翼王肯定不会好好待你的,你肯定需要给自己找后路,这就是个机会啊!你帮帮我……”钱永荐抱着苏问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死都不肯撒手。
苏问被他整得怒了,这人怎么这般无耻!
“你给我松手,不然我给你把手给剁了!”苏问觉得自己的腰被他抓得生疼,出声威胁道。
钱永荐却笑了起来,“你不会的,你不会这样对我的,你那么善良,肯定会帮我的对不对,你答应我,我就松开。”
苏问正准备唤箫骐,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楚涵渊大步走了进来,径直就把钱永荐的双手折断,扔出门去。
苏问只听见咔擦两声,身上一轻,就被楚涵渊搂住了。
楚涵渊手一碰到苏问的腰间,苏问就倒吸了一口气。
楚涵渊大怒,“这是怎么回事!”
苏问本来还挺生气,现在看楚涵渊比自己更生气,自己就委屈了,“谁知道钱永荐突然发什么疯,我疼。”
楚涵渊见苏问泪眼汪汪地看着他,心里叹了口气,起身出去对着箫骐吩咐了一些事情,回来的时候手里就多了一瓶药酒。
“趴床上,我给你擦。”楚涵渊轻声说着,带苏问走到床边。
“可是……”钱永荐怎么办,他刚刚看楚涵渊下手可不轻。
楚涵渊皱眉,“不用理他,我让箫骐去处理了。先把药擦了,不然明天更疼。”
“好。”苏问见楚涵渊坚持,也就到床边把外套脱了,撩起里衣,露出有些青的腰肢。
苏问这一看才发觉钱永荐下手真的狠,这根本就是往死里掐他才做得到了。
楚涵渊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他就知道那姓钱的不是什么好东西,谁一见面就搂搂抱抱,恐怕觊觎苏问已久。这会母亲去世,来苏问面前装可怜。
一时之间,楚涵渊眼里满是乌云,隐隐还能看见其中闪电,骇人得紧。
苏问不敢说话,这钱永荐是他自己惹来的祸患。
他还以为自己运气真好,一出京城,到江南第一天就遇到了故友。
如今看来还是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拥有一个强大的母亲,一个曾是泼皮的弱势父亲,钱永荐到底还是长成了一个无能的纨绔子弟。
时间过去那么久,他不应该再把以前的印象留到现在。
这种感觉很不好,就像是每个人都在往前走,而只有你一个人留在了过去,还对过去念念不忘。
苏问想着,眼里就有泪水。
他仰起头不想让泪水流出来,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因为这样的事情流泪。
他忍不住想得更多。
时过境迁,不是说笑的。
凉州还是那个凉州吗,还会是他想回去的那个凉州吗……
“啊!”突然腰间穿来一阵疼痛,苏问忍不住惊呼出声,眼眶里打转的眼泪也给激得流了出来。
苏问觉得这也太丢人了,擦个药也能哭出来,带着一丝哭腔道,“你轻点。”
楚涵渊皱着眉朝他看过去,他感觉没用多大力气啊。
结果看苏问竟然流泪了,以为自己真的用得太大劲了,轻声哄道,“这伤必须揉开,你忍一忍,我待会轻点。”
“嗯。”苏问几乎是用鼻音回答的。
楚涵渊本来有万般怒气要发,见苏问这副惨兮兮的花猫样,瞬间哑火了。
屋子里安静极了,有些刺鼻的药酒味在空气中蔓延。
苏问一时只能感受到楚涵渊的手沾着药酒在他腰间的炙热感,凉凉的药酒也去除不掉的炙热。
苏问突然脸有些红了,他觉得楚涵渊的手很大,骨节分明,他甚至觉得自己可以感觉到他每一根手指里藏着的脉搏跳动……
楚涵渊看着苏问白皙的背部多了几道伤痕,他满眼都是心疼。他不过是离开了一会,苏问怎么又受伤了。
哎,还是不能让苏问移开他的视线。
楚涵渊帮他擦完后面,手探到了他肚子上按了按,还往上探去……
“你干嘛?”苏问瞬间瞪圆了,撑起半边身子看向楚涵渊。
楚涵渊一脸坦荡,“看看你还有没有伤。”
“哦。”苏问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自己坐了起来,撩起上衣看了看,确定没有,又放了下去。
抬起头向楚涵渊看去,楚涵渊又恰好转过身把药酒重新盖好,拿到桌上放着。
苏问看他有些僵硬的身形,挑了挑眉。
看来也不是他一个人……
楚涵渊也不是无动于衷……
楚涵渊当然不是坐怀不乱,他只是心疼苏问的伤,克制着自己。
这会屋里还飘着药酒的味道,有些刺鼻又有些苦涩。
楚涵渊拿来件薄衫,走回床边给苏问披上,坐下说道,“钱家的事,我来查,你不要再插手了。”
苏问拢了拢薄衫,俯身窝进了楚涵渊的怀里,“嗯。”
楚涵渊自然地伸出手搂住他,小心地没有碰到他的腰,身子还往床里面坐了一些,免得苏问掉下去。
“你不要想太多,你和钱永荐那么久没见了,你没有想过他会这样待你是应该的。更何况你现在可是翼王妃,如今他的母亲去世,自己也没有本事,肯定是想来攀附你。你莫要被他扰了心神。”
苏问埋着头嗯了一声。
楚涵渊看不清他的神情,也不知道他自己说的妥不妥当,心里有些急,恨自己嘴怎么这么笨,没学点能哄人的。
“他不值当你如此难过,你就当他是个路人,路边的阿猫阿狗,你救过,就够了,你总不能救他一辈子。”
“别难过了,你还有我,我肯定是会保护你的。他这般伤害你,我定然不会放过他,等事情查清楚,我就把他剥了挂城墙上……”
“噗。”苏问忍不住笑出声来,以前都是他哄楚涵渊来着,这回倒过来,没想到楚涵渊还挺会说的。
苏问抬起头,冲着楚涵渊眨了眨眼睛,笑道,“拜托,这里是江南,又不是边塞,还能把他剥了挂城墙上吗。”
“你想,我就做。”楚涵渊嘴角含笑,温柔地看着苏问。
他们两现在的距离很近,近到苏问能从楚涵渊眼里看到自己笑着的模样。
“你就不怕……别人觉得你残暴?”
“不怕。”楚涵渊肯定回答道,转而又觉得不太合适,补充道,“只要你不觉得就好。”
苏问突然想使坏,“哦?那如果我觉得呢?”
楚涵渊没回答,在苏问额间落下一吻。
“那我也食之如饴。”
凡你所想,我万死不辞。
“你把钱永荐扔哪了?”苏问看着这空荡荡的钱府,有些意外。
“让箫骐看着他,免得他瞎跑出什么乱子。”楚涵渊语气不虞。那小子还是别给他们添乱的好。
“钱家以后怎么办?充公?”苏问唏嘘不已。
楚涵渊帮钱永荐把钱府都拿回来了,钱永荐自己根本保不住,交给钱永荐,真的没几天可能就要不被吞,要不被官府查封。
“唐旭婳在打理,她挺有兴趣的。”
如果唐旭婳在这里,肯定要反驳楚涵渊。她哪里有兴趣帮这小小钱家打理家产,她还想回九霄当她皇女。
苏问点点头,他觉得这样安排挺好的。
苏问跟着楚涵渊进了后院,又拐进了一间屋子。
这屋子帘子是深绿色的,系绳是红色的,一进门就可以看到两个雪白的瓷器放在两旁。
这应该就是钱母的房间。
这钱家,除了钱母没人能有这品味了。
床上放着的就是钱母的尸体。
苏问想上前查看,楚涵渊忙阻止,“还是不要靠近为好。”
楚涵渊本来不同意苏问来的,他想把事情办完再告诉苏问,可是他拧不过苏问,只好带着他来了。
“为何?”苏问隔着楚涵渊看了看钱母,没看出什么问题。
楚涵渊思忖一会,有些事情瞒不过苏问的,还是说了,“她可能是中蛊,毒性未明,贸然靠近太危险了。”
“你怎么知道?那我们也不能就这样干看着吧……”苏问明白楚涵渊的顾虑。
他从书上了解过蛊这种东西,苗疆特制的药虫,有奇效。虫能生肌肤,治骨疗伤,也能置人于死地,噬咬血肉,腐蚀物件。
苏问相信楚涵渊不是无的放矢的人。如果真是蛊,那又是哪里来的蛊,钱母又是什么时候沾上的。
“我之前见过一人跟这状况相似。此事不急,叶生朝快回来了,等他回来,我们再看。”楚涵渊实在不放心让苏问去碰钱母。
他之前近距离检查过王肖然的尸体,当时叶生朝在旁,现在叶生朝不在,他又不通医术,如果出了意外,那都是他不想看到的局面。
“……那我们来这干嘛?”苏问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既然早有打算,那还不快说。
楚涵渊接收到苏问的眼神,立马对身后跟着的小厮吩咐道,“把丫鬟叫来。”
“是。”
楚涵渊笑着对苏问解决道,“先问问看。”
“好。”苏问四周望了望,拉着楚涵渊在圆木桌子前坐下。
没一会,小厮就领着两个丫鬟来了。
“大人。这两位就是钱夫人的贴身丫鬟,春生,秋怡。”
苏问朝那四个丫鬟看过去,这两个丫鬟长相都一般,没什么特点,穿着一样的嫩绿裙子。
苏问一恍神,还以为她们都长一个样,仔细看才发现,这夏生看着很是腼腆,秋怡就大方很多。
“你们谁来说说,当天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谁第一个发现的?”苏问注意到,春生特别紧张,手里抓着块帕子,像是在害怕。
“是我……那天我当值。”春生怯怯地开口道,手里的帕子捏得更紧了,指尖都在发白。
“当时我就候在一旁,少爷拿了腕补汤来,恰好夫人午睡起来,就责骂了少爷两句,少爷和往常一样受着。结果,夫人突然就晕了过去,就,就……”春生说到这,泪水就流了出来,忙用帕子掩着眼擦拭。
苏问觉得有些奇怪,疑点太多了,一时之间又无从问起,想了一下,问起了另一件事,“钱夫人之前有得过大病吗?”
春生闻言愣住了,像是突然被惊动的林中鸟儿,紧张地好几次微张嘴想说话,张开嘴却没声,又闭了回去。
“有过一次,而且还病了很久,刚开始说是风寒,后面呕吐不止,吃不下东西,大概有小半年吧。”这会开口的是秋怡,她神情比春生自然多了,“也就是那半年,钱夫人和张赖皮和离了。”
“张赖皮是钱永荐父亲?他原来的名字就是这个?”苏问觉得这钱父的地位着实低下,连一个府中丫鬟都可以直接称呼为张赖皮。
“是。他是被镇上姓张的家人捡到养大的,但人家张家也不缺儿子,对他也不怎么上心,他还以为自己很厉害,整日在街上混。再后来他跟着朱县令混了几年学堂,认识了钱夫人,就成亲了。”
秋怡这张嘴叭叭叭就说了一通,苏问可以肯定,这是个会私下讨论主子的人。
苏问想到妄图蒙蔽他的店铺老板,现在不怎么相信秋怡的话,“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秋怡闻言笑了,“奴婢自小在这里长大,六岁就被卖给钱家当丫鬟,钱公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这里的事没奴婢不知道的,翼王妃尽管问。”
苏问看了眼楚涵渊,楚涵渊正在看着他,根本没听他们说话的样子,嘴角抽了抽,继续问道,“钱夫人怎么看上张赖皮的?”
“哎呦,这事就说来话长了。其实有说钱公子不是张赖皮的,是钱夫人跟……”秋怡说到这顿了顿,往床上望了望,权衡了下继续道,“别的男人的,让张赖皮入赘只是看他好掌控。当然,这也就是谣言,奴婢看来,根本没有这回事。而且钱公子也长得有几分像张赖皮。”
紧接着她还小声补充道,“性格也像。”
苏问觉得这秋怡有意思,竟然知道这么多。
丫鬟这类人如果背叛主子真的是最危险的存在。
“其实钱夫人应该是喜欢张赖皮的,当时张赖皮是好几条街的恶霸,谁见了不要跑,生怕被他讹上。偏生他运气好,是跟着朱县令到府上见到钱夫人的。夫人以为他是个书生,还是见解与别的书生不同那种,怕他郁郁不得志,就经常对他多加关照。”
“这一来二去,不就看对眼了吗。”秋怡说到这,语气不由地带上了讽刺,“张赖皮也是会装的,当时一面装着书生,对钱夫人百般温柔,出了这钱府大门就作恶,还真的以为我们这些人不知道了。”
苏问莫名觉得有些心梗,真的跟钱永荐有点像,“没有人提醒钱夫人吗?”
“提醒有什么用?那不是一头扎进去了,几十头牛可能都拉不回来。当年钱老爷子专门给张赖皮送了十二头牛,让他不要再来纠结钱夫人,谁知道他把牛收下了,还继续找夫人,根本没用。夫人还感动得非他不嫁了。”
“秋怡……你少说点……”春生似乎听不下去了,想让秋怡别说了。
秋怡见春生这副模样,露出了不屑的笑容,“别装了,我比你大那么多,现在钱府也要完了,你那点东西就不用再兜着了吧?”
“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攀上张赖皮,想着想做姨太太呢,真是不要脸。你就只能骗骗钱夫人和钱公子,你可骗不到我。”
春生红了脸,也不知道是气还是羞,不敢看人,低下了头。
“……”苏问惊了,他也没问什么吧,这秋怡一下子倒是解开了他很多疑惑。
“张赖皮,现在在何处?”苏问转头看向楚涵渊。事情是楚涵渊帮着解决的,他应该清楚。
“箫骐说被扭送官府,关了起来。朱一筳会看着办的。”楚涵渊对钱家的恩怨没有兴趣,他现在最想知道的还是,蛊是谁下的。
楚涵渊看向了秋怡,“钱夫人的病怎么治好的?”
秋怡被翼王的眼神吓得一愣,缓了一会才说道,“朱县令请来了个江湖郎中,说是特别灵,就给治好了。这……奴婢也看不懂,那人就让我们煎了几副安神的药,夫人就好了起来,想来高人总有些技艺不能示人。”
“你错了,那安神的药是朱县令让我们抓的,那郎中没喊我们抓。”春生抓到秋怡一个破绽,就立马反驳道。
秋怡想了下,确实是这样也不恼,“对,那郎中没喊我们抓,就跟夫人单独在离间待了一会,我们两那时在帘子外面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