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栩:“哦,那我就是和平雁,和平鹤,和平鹅。”
翻译放弃给他翻,差点儿没忍住朝他翻白眼。
听卢栩说苏合找他定过一个猛虎下山的大屏风,那名穿着最阔气的蛮人让翻译帮他问问,定制是怎么定制的。
卢栩:“简单,你们想定什么,告诉我,我估价,收一部分定金,剩下的钱等做好交给你们,再付给我就行了。”
阔气蛮人:“我也想定刺绣,绣到布上,我要挂到营帐里。”
不用翻译卢栩大概也能听懂,“装饰布画对吧?也要屏风吗?”
阔气蛮人:“不,我要挂着,或者披着。”
卢栩:“行,你要绣什么?老虎,狼,熊,鹰,雕,大雁,白鹤,天鹅?”
只见阔气蛮人从怀里摸出一本书,还是大岐的书,他将书递给卢栩:“我要绣这个。”
卢栩疑惑接过已经磨破角的书,心道这书都翻成这样了,这人怎么一句大岐话不会呢?
直到他掀开看,看清内容。
卢栩:“……”
离谱,他从观阳到京城都没见过的东西,竟然在关外看到了。
他啪一声合上,“这个,不绣!”
是哪个黑商人跋山涉水往外卖这玩意儿的?!
对方:“我出十两黄金。”
卢栩:“…………不绣就是不绣!”
果然天下纨绔都一个鸟样。
作者有话要说:
卢栩:我这种正经人,哼!
商定好了时间地点,就要准备货物了。
卢栩拿着单子回去,按记录拆箱子清点整理货物,将集市要用的东西收拾装好。
到了正式准备做生意的时候,颜君齐要和他算账了。
从入城到如今,熬汤、做羊毛被子、县衙的吃喝用度,全是卢栩垫的。
卢栩不是正经的大岐官员,没义务替县衙出钱。
即便他是大岐的官员,也没有叫任职的官员出钱的道理。
长此以往下去,公私不分,对卢栩、对县衙都不利。
颜君齐与他商议,算一下花了多少钱,算作是北庭县衙找他借的。
卢栩想了想,也对。
要是什么都是他花钱,那官差们也好,城中百姓们也好,会忽视县衙权威的。
要是以后百姓们有钱了,一个个有样学样,县衙说什么还能算话吗?
以后要是来了更有钱的,那该听谁的?
的确不能这样。
他只想开心开心抱着君齐大腿,大岐大腿,狐假虎威,当个自由自在带大家安居乐业的小霸王,又不想拉拢人心,跟大岐官府掰手腕。
等万一哪天别人告京城去,弘安帝一个不爽,还不让虎贲军给他按趴了。
什么北庭县只知卢老板不知县衙不知皇帝的事坚决不能干!!
卢栩庆幸,多亏他一直披着县尉的马甲。
想清楚了,卢栩大方道:“以后再算借吧,先前的算我捐给北庭县啦。”
等他的贸易开始了,给县衙交税,北庭县衙就能名正言顺的想怎么花钱就怎么花钱了,即便有人告去京城,也告不到官商勾结,受贿贪墨这些事上。
“哦对!”卢栩将他挑选出来的几匹一模一样的布料拿给颜君齐,“再捐最后一笔,这些给衙门的官差做制服怎么样?他们现在穿得乱七八糟的,一点儿都不威严,一点儿都没气势!”
颜君齐莞尔,想了想,重新挑选了更便宜的一档布。
卢栩:“这个布更好。”
颜君齐:“以后还要招人,穿坏了还要换新的,我们县衙可没钱总买这么好的。”
卢栩闻言,噗一声笑起来:“那我争取多赚钱,多交税,早日让县衙富起来。”
颜君齐选的布质量也不算差,以棉为主,混纺着麻,而且布料厚实耐磨,冬天穿尤其合适。
北庭县位置靠北,即便夏天也不会太热,说不定夏天穿都合适。
颜色上,他选的还是最常见的蓝色。
卢栩嫌没辨识度,不够帅,不够显眼,和颜君齐一起画了设计图,给制服再另外加了亮红色的腰带,白色的领口袖口,款式上,也统一给袖子设计了扣子。
骑马赶路的时候,把扣子解开,能将手缩到袖子里,能在袖子里藏个烧饼或者热水袋,干活的时候,又能将袖子像卷雨伞那样卷起来,将阔口袖变窄袖,方便干活。
卢栩:“做出来试试,要是扣子扣不结实,再在里面封条带子,到时候绕一绕,捆一捆,关键时候还能解下来当绷带。”
颜君齐已经习惯他不知从哪儿蹦出来的点子,将图尽可能画明白,交给做被褥的女工们。
因为卢栩想在集市前做出来,她们停下被褥,先给官差们量体裁衣。
第一身做出来,卢栩又去提要求调整了一次,赶在集市前两天,所有官差都换上了新衣服。
连衙门的伙夫都有。
他们高兴坏了,还以为没自己的呢,最后被叫去量尺寸,走路都是飘的,给百姓们舀汤时候,更是逢人就说,惹得城中小孩都喊着长大要当官差。
另外,卢栩准备集市当天多做点儿活动,开始在县城招募短工。
考虑到城中百姓都怕蛮人,他开了一天五斤粮食两斤肉的薪酬。
不想,一天不到,就招超了。
除了干活的,卢栩也鼓励胆子大的可以去。他想把集市变成两族百姓能交流的地方,真正的附近百姓都会去、都敢去的集市,而不是他自己和蛮人交换物资的一个地点。
安全上,颜君齐已经向附近的军马营借兵。
军马营位于登云山麓,是虎贲军最靠北的营地。
登云山是曾经蛮族皇族的三大圣山之一,也是两条大河的发源地,从前就专门给蛮族皇族养军马。
蛮族原本是各种各样的小部落,五百多年前才有人将各个部落联合成一个松散的联盟,统领的大王一脉就成了他们的皇族,可惜繁荣了没多久,皇族几乎全死于一场瘟疫,仅剩的公主苦苦支撑十来年,联盟还是土崩瓦解。
随后蛮族各部陷入长达百年的混战,分裂融合,融合分裂,直到大岐建国前,他们才逐渐稳定成如今的几大部落。
皇族灭亡,圣山成了争抢地,骁勇善战的黑川部从众多部落中脱颖而出,霸占了登云山两百多年,直到蛮族战败,范孝率领精锐龙虎营将黑川部赶走,登云山成了大岐的军马营,也成了虎贲军在关外最大的营地和补给点。
登云山先前是镇北县和镇安县的分界线,山脚下有一个小镇,也是曾经的镇北县硕果仅存唯一的小镇。
颜君齐到之前,赵县令就在小镇上住着,总算没让镇北县名存实亡,一直挺到镇北县和镇安县合并。
军马营距离县城有三天距离,颜君齐派了五个骑术最好的官差去送信。
从县城到军马营是比较安全的一段路,驻扎的虎贲军不时会在路上巡逻,从前去镇北县的军户走的就是这段路,后来他们南撤,走的还是这条路。
这五个官差有三个先前就是跟着赵县令的,对路况很熟悉。
他们到达时,驻扎在军马营的虎贲军也刚刚收到军报。
负责监督附近几大部落和刺头部落的队伍纷纷派回传令兵。
有异动!
建巴部有异动!
木图部有异动!
棘苍部有异动!
连老实巴交的弩垛部和藏头露尾逮不住的黑川部都有异动!
驻守军马营的田副将人要麻了,“他们是要去北边支援白峰部?”
“不,大人,他们全在往南动。”
“什么?!难不成他们想趁将军不在,偷袭卧虎关?!”
“呃,瞧着也不大像……他们好像是往镇安县城方向去了。”
“嗯?”
想去卧虎关,是要经过镇安县,不过相比去县城,往正南才更近啊。
田副将:“各部有多少人,带兵的是谁?马上给镇安县发消息,叫他们关紧城门,等候援军。”
亲兵:“各部约有近百人,全带了武器和辎重,不过他们这次带的辎重有点儿多,不像蛮人打仗的风格。”
另一名亲兵:“大人,镇安,不是,北庭县新上任的县令派了官差来,说奉命向咱们借五十个身手好的兵。”
田副将:???
“北庭县新县令,借兵?”
难不成北庭县已经知道蛮族将至?他们怎么知道的?
田副将:“你说他们要借多少?”
亲兵:“五十人。”
田副将:“……”
五十人,过家家吗?
田副将:“去把人叫来!”
“是!”
待官差将颜君齐信函呈上,解释清楚前因后果,他们才知道原来惊动了各路斥候,让他们拼命往回送信的原因,是这群部落要去赶集。
军马营众人:“……”
田副将看着兵符,将一肚子脏话按下,一巴掌重重拍在带头解释的官差肩膀上,咬牙切齿,气急败坏:“我说过多少次,叫你们不要接近蛮人,不要接近蛮人,不要接近蛮人!你们新县令不知道,你也不不知道?!”
带头来找他的官差被他一巴掌拍得一趔趄。
他从前也是龙虎营的兵,不过他和他哥哥都在龙虎营,仗打完,兄弟俩商量过,他退伍回家接亲眷当军户,他哥哥留在龙虎营赚军饷。
赵县令选官差,选上了他,他们就住在登云山脚下,和军马营抬头不见低头见,也算熟,田副将习惯性将他们当自己的兵,每次见到都三令五申要他们要保护县令安全,有危险马上求援,不要接近蛮人。
这次又是这样,他还没来及解释什么呢,田副将又发飙了:“你们县令去和蛮人谈贸易,你们不知道拦着点儿?他要是出了什么三长两短,你们不要脑袋了?你们不要,老子还要呢!”
朝廷刚派来一个县令,还握着兵符,死在他们地盘,他和魏定山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这县令是吃什么长大的,浑身都是胆啊!
官差缩着脑袋,无辜道:“去的不是我们县令,是县尉。”
田副将:“县尉?你小子不就是县尉吗?!”
卫二委屈道:“大人,镇北县都没了,我是哪儿的县尉啊?”
田副将一怔,差点儿忘了。
镇安县的县尉他也认识,怒道:“那是熊昆胆子肥了?”
卫二:“也不是熊昆,是和我们县令大人一起来的卢大人。”
田副将冷哼一声:“胆子挺肥?”
一提这个,卫二来精神了:“可不是!有钱,人好,胆子大,还会说蛮语,可厉害了!”
田副将:???
他是在夸他们吗?!
他问清了到底怎么回事,想了想,也没敢真只给颜君齐派五十个兵。
据他的情报,起码有五六个部落会去,还有刺头黑川部,他们人数不能差太多。
龙虎营被魏定山带走了,和黑川族交手,又没有地形优势,只能靠人数取胜。
田副将想了想,一口气给颜君齐派了五百人。
全是他们军马营的精锐。
等他们赶到,卢栩也培训好要在集市摆摊的人了。
什么东西多少钱,用蛮语怎么说,听不懂了怎么说,遇到突发情况怎么办,万一乱起来怎么跑等等。
为了不乱,卢栩还安排他们在县中演练一遍,他和刚跟他突击学了几天蛮语的卢舟、颜君齐带着官差们扮演来交换东西的蛮人,要去摆摊的百姓们在主街上摆着摊。
他们演练,附近还有一群看热闹的百姓,弄不懂这是在干什么的小孩子更是到处乱跑,自从他们到了这儿,可再也没见过这么多小摊子了!
上午磕磕巴巴,下午重复多了情况好转不少,田副将亲自带着精锐进城时,卢栩正在教好奇的小孩们说蛮语。
田副将瞧见主街这么热闹,傻了。
卢栩瞧见他带来这么多兵,也傻了。
借人他是打算管饭的,可混饭的来的也太多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田副将:让我看看那个作死能手在哪儿呢?
卢栩:经费不足,人数超标,愁!
由于吃白饭的人数远超预期,厨房准备严重不足,伙食直接降级。
杂面馒头和饼子变成野菜包子,只有野菜,没有肉,卢栩带来的面比野菜贵,俩伙夫哐哐哐剁馅,力求皮薄馅大,木耳、蘑菇、野菜通通加。
原本为五十人准备的羊肉,也变成了羊肉汤。
不够请自行涮菜。
要是菜都没了,那就等明天集市和蛮人换了物资再做吧。
五百兵,把县衙都占满了,前院、后院门全打开,屋子、院子全是人,才勉强挤下。
桌椅板凳那是不够,自己找个背风的位置蹲着吧。
别说桌椅,他们连碗筷都不够。
卢栩干不出来卖别人二手碗筷的事,只好叫他们分批吃,还从县城百姓家借了些碗筷。
看着一院子吃饭的、等着吃饭,卢栩忽然懂了大岐朝堂和户部的忧愁,养这么多兵吃饭,愁啊!怎么可能不愁!
虎贲军们却是非常高兴的。
他们可头一次遇到没干活先吃饭的好事,北庭县衙准备的主食竟然掺了不少白面,汤还都是肉汤,不够了还能自己涮菜!
奢侈啊!
他们军营百户千户也不敢这么敞开了吃!
眼见近半人还没吃,汤都快舀光了,卢栩又一边肉疼,一边叫人去搬了面粉让伙夫擀面煮面条。
卢栩:“前面的嘴下留情,后面的吃不上了!要不再炖一锅?”
他和带队的千户商量。
千户:“再炖?”
卢栩:“就是要炖挺久的。”
炖汤主要用骨头,他倒是不心疼,今天用光了,明天还能换回来不少呢,大老远辛苦人家跑一趟,晚上睡觉都要自己搭帐篷,他也挺不好意思。主要吧,他比较心疼柴。
他们没有蛮人牧民那样收集牛粪烧牛粪的习惯,主要是靠柴和秋天收的干草。
县衙存的原本是给衙门这些人过冬的,可现在他们每天都要熬汤,柴房存的柴眼看要空,总不能烧干草吧?又不耐烧。
卢栩还有点发愁。
县衙附近倒是有树林,再消耗下去,他就得组织人手去树林里爬树砍树枝,给树木剪枝减肥了。
卢栩:“你们不介意熬夜的话,我们就炖上。”
那哪能介意?!
士兵们:“不介意!”
“行吧。”卢栩挠头叫伙夫去搬骨头。
只要他们不嫌晚,那炖吧,反正一大早也要给城中百姓炖,可以通宵了。
趁着他们热火朝天,情绪高亢,卢栩问道:“你们营地柴火多吗?”
登云山可是横贯东西的大山脉,从北庭县中部一直向西绵延到边界,天气好时在县城都能看到山影,可想而知那里绝不缺树。
卢栩忙着打听军马营的库存,田副将也正忙着劝颜君齐取消集市。
他说了一堆关外有多危险,蛮人有多桀骜不驯不服管教,又委婉批评了颜君齐不该不和虎贲军商量就自行去和蛮人接触。
“互市乃是大事,等魏将军平定了白峰部叛乱,西北局势稳定后,颜县令再奏请朝中,申请互市吧。”
颜君齐:“田副将的意思是,等北庭县百姓都饿死后再与蛮人接触?”
田副将:“……”
他怒道:“什么叫百姓都饿死?我这是为你们好!为百姓安危着想!”
颜君齐:“让百姓衣不裹体食不果腹也是为他们着想?”
田副将:“你这是什么意思?”
颜君齐:“百姓出关,是响应号召,是为谋求生计,朝廷许诺了出关的百姓,男子分田十亩,女子分田五亩,他们兴高采烈出关,结果呢?他们被从朝廷分给他们的土地上赶出来了,没吃、没喝、没积蓄,不与蛮人贸易,你要他们吃什么、喝什么、穿什么?”
“本县到任前,整个镇北县仅剩一个小镇仍处于大岐控制之下,其他地区军户们的土地悉数被蛮族重新占去!田副将,陛下命虎贲军统管西北,蛮人却占领了本该给军户们的土地,是否是虎贲军的失职?”
田副将脸色马上冷下了,“颜大人这是在指责虎贲军的不对了?”
颜君齐:“本官只是陈述事实。”
田副将压着火气道:“大人初到西北,不了解西北之事,我不与你计较,有何不满,大可写奏折去朝中参我,若大人为了政绩不顾百姓死活,非要让百姓北上,非要让百姓与蛮人接触,我也有权参你!”
颜君齐笑道:“随意。”
田副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和你一起来的那小子是个商人,你让一个小商人担任县尉,凭这一点我便能参你让你革职!”
颜君齐:“随意!”
田副将被他那油盐不进的态度气炸毛,一拍椅子站起来:“好,我这就去写折子!告你任商籍做官吏,不顾百姓安危,以权谋私,为商人谋利!”
说罢他抬脚就往外走。
颜君齐:“慢着。”
田副将脚步一顿,以为颜君齐害怕了:“怎么,颜大人想明白了?你做你的官,我当我的差,魏将军现在还在北边冒着风雪和白峰部打仗,大家不都是为了百姓和西北安稳?”
颜君齐听笑了,“兵部给我发兵符,你可知是何意?”
田副将:“自然是保护大人安危。”
颜君齐:“你就是靠违抗军令来保护本官安危的?”
田副将脸色再次冷下来,“颜大人,你不要命,别人还要命,我劝你不要一意孤行。”
颜君齐:“兵符在此,本官有权调令军马营所有虎贲军,田副将要违抗军令吗?!”
田副将脸色变来变去,朝颜君齐一拱手,冷笑道:“不敢!”
说罢,他踹开房门,大步走到院中:“虎贲军集合!”
正吃饭的士兵们一怔,连忙放下碗筷站队集合。
卢栩莫名其妙,心说这人有病吗?又没什么紧急军情,没见别人正吃饭呢。
田副将冷声道:“众将听令!今日全凭颜大人调遣。”
士兵们茫然。
颜君齐从房中不紧不慢走出来,将兵符举起,四下示意给所有士兵看,“今日与明日,诸位需听颜某调遣,令行禁止。”
四下一片寂静。
田副将:“聋了还是哑了,说话!”
士兵们齐声肃然:“是!”
颜君齐没搭理田副将的阴阳怪气,语气如常,下了第一道令:“继续吃饭。”
士兵:“……?”
他们懵逼地看田副将,谁也不敢动。
田副将:“看我干什么,吃啊!”
“是!”
士兵们更懵逼的坐回去,继续吃。
可有田副将在那儿,气氛已经不像先前那般轻松愉快了。
卢栩见状,笑吟吟走过去:“田大人要吃饭吗?我们新煮了面条。”
田副将:“不必!”
说罢,他一甩袍子,扭头走了。
卢栩热脸贴了冷屁股,还差点儿被他袍子甩脸上,气道:“有病吧,我惹你了?!爱吃不吃!”
他哼一声,转头去找颜君齐,“他怎么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颜君齐:“没什么,只是我突然明白兵部为何要给我兵符了。”
卢栩:???
他们关起门,颜君齐说完经过,卢栩都听呆了。
“你这么戳人家肺管子了?”
颜君齐:“……”
他被卢栩噎了一下,鼓着脸气道:“若是他们能恪尽职守,让蛮族各部在自己的营地待着,百姓们何至于全要南下?他们千里迢迢来,又要担惊受怕的往南跑,这和逃难有什么区别?!他们变卖了所有家产到关外,不就是想要过好一些吗?!”
卢栩连忙拍他后背给他顺气,“不气了,不气了。”
他知道君齐这些天挨家挨户走访城中百姓,见多了百姓的痛苦,每天袖子衣服都被哭诉的百姓泪水沾湿,又有幼年逃荒的经历,特别同情这种颠沛流离的苦。
他又是个要强的性格,职责内的事一定会做好,将心比心,他认为虎贲军没管好西北,就是失职失责,心中早就对虎贲军不满了。
田副将还这么恐吓,君齐没当场揍他就不错了。
卢栩拍拍他,又忍不住替虎贲军说话,“蛮人吧,其实各部都不一样,谁有谁的逆骨,叛逆的五花八门,西北这么大,虎贲军也缺衣少食的,要管这么多蛮人也挺难的。”
颜君齐叹气:“我知道。”
卢栩:“是吧,是吧。”
颜君齐:“士兵的辛苦,也与将领的无能脱不开关系。”
卢栩:“……”
卢栩看看颜君齐,然后十分赞同地鼓起掌,怂恿道:“说得好!参他!参他!”
颜君齐:“……”
即便天天同床共枕,他有时候依旧跟不上卢栩这飘忽的思路和立场。
卢栩怂恿不停:“我看他也要参你,咱们先下手为强!虎贲军还是精锐呢,人家北境军都能管好,凭什么他们不行,参他!”
颜君齐哭笑不得。
即便他再讨厌虎贲军,也不得不承认,西北比北境难管。
颜君齐叹气:“你说的对,西北情况复杂。”
卢栩:“其实吧,我觉得最大的问题,不是虎贲军或者北境军的问题,也不是西北和北境的问题,是大家太习惯把对方当敌人了。”
颜君齐猛地看他。
卢栩有点儿心虚,“是吧?”
他来了这边儿,已经琢磨挺久了,为什么西北比北境对立感更强,这边似乎比北境更紧张。
刚刚和虎贲军们聊天,一提起蛮人他们下意识紧绷和警惕的反应,让卢栩突然顿悟。
“你看,在北境想找个懂蛮语的,其实不太难,还有专门做这个营生的。无论是百姓,还是北境军的将士,都能找到懂一点儿蛮语,能日常交流的。但这边不一样,咱们县衙,懂蛮语的只会骂人,我刚刚问了虎贲军,他们也差不多。”
不管从前怎么样,大岐已经收服蛮人好几年了,设郡县都三年多了,现在还不会蛮语,蛮人也不怎么会大岐语,只能说明他们这几年根本就没什么交流。
这是不正常的。
像北境那样,相互会说点儿对方的简单对话才比较正常。
卢栩:“你说,是不是因为虎贲军一直是主力,他们见到蛮人条件反射就是打,仇恨值拉得特别满,特别强?北境军不一样,他们不是主力,朝廷拨的补给少,又要天天在关外晃,李修将军缺吃缺喝,被迫和蛮族打交道,所以他比虎贲军更了解蛮族?”
所以北境那些小部落们,相比虎贲军,其实更畏惧李修。
他们也不是蛮族的主力,对他们而言,虎贲军是传说中的,是遥远的,北境军才是悬在头顶十几年的尖刀。
但李修最难能可贵在,打赢了,他就真停手了。
不管是爱惜自己的部下,打仗打烦了,还是觉得不划算,或者对蛮人的仇恨值比较轻,他对北境各个蛮人部落,还算得上比较怀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