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里正,另外心思活络的就是卢文了。
他和卢舟在田里摘瓜,边忙活边撺掇卢舟,“如今都要办县学了,你还不跟大哥说你想上?”
卢舟闷头道:“那本蒙书我还没背熟……”
卢文气:“就是不会才要学嘛,你都会了还学屁。”
卢舟幽幽看他,“那你更该去。”
卢文吃瘪。
不就比他学得快点,记得比他牢点儿么?卢舟这闷声棒槌,还学会拿话堵他了!
卢文把瓜搬上推车,气哼哼道:“我才不学呢!我看到字就头疼!”
他最近尽赔钱了!
“大哥不要脸,明明那些字他也不会写!”每次他写完,大哥还要拿着书一点点对,什么他写得不清晰啦,字太歪啦,呸,别以为他看不出来,根本就是他大哥不会写,不对着书看都不知道他写得对不对!
卢文:“反正是你想学,说不说是你自己的事,我不管。”
卢舟:“我自己会说。”
卢文:“爱说不说!”
卢舟:“不用你管。”
卢文:“我才不管!”
摘完瓜,将瓜放进柴房摆好,卢舟将剩饭拌麦糠、草籽,拿去喂鸡,将新下的鸡蛋捡进篮子,卢舟又打扫好鸡舍。
忙完家务,卢舟洗洗手,换了衣服,拿小树枝在地上算起账。
算法是从那本《算经》学来的,如何加减,如何打算盘,只是他没算盘。
卢舟将偷偷跑去镇上铺子问来的笔墨纸砚钱算了一遍又一遍,回屋翻出卢栩给他买的存钱罐,将他的私房钱倒出来数了一遍又一遍。
腊月见他又在数钱,拉着卢锐跑进来,仰头道,“哥哥,锐儿想吃糖稀。”
最近杂货铺进了糖稀,腊月隔三差五就想买点,爷爷不要她钱,腊月却记着要给钱,三文钱,五文钱,她的小金库渐渐变扁。
卢栩怕她吃坏牙,最近都没怎么给她零花钱。
大哥不给,还有二哥,腊月也知道二哥和小文哥哥一起赚了好多钱。
她眨着大眼睛望卢舟,见卢舟看她,又补充道:“腊月也想吃。”
卢舟低头看看床上摊放的铜钱小丘,恋恋不舍地摸了三个递给腊月,还问,“够么?”
“够啦。”腊月很是知足,三文也够买一小份儿了,她点头,拉着卢锐去买糖。
卢舟想了想,叫住腊月,又给了她两文钱,帮她扎紧了跑松的小辫,“今天买了,明天就不要再买了。”
腊月用力点头,“嗯!”
卢舟犹豫着,徘徊着,晚上做梦都是县学要三十两银子,银子长着腿追着他跑,越追越像山,追上他就一屁股压到他身上,把他压得喘不上气。卢舟半夜被吓醒,不由自主望向床边桌下那个大缸子。
原本那里面都是铜钱,满满一缸子,他哥买铺子把里面的钱都用光了……
卢舟躺下,月光透过窗纸朦朦胧胧照进来,卢舟趴到卢栩旁边,盖上被子胡思乱想。
卢栩压根不知道卢舟那番挣扎犹豫,装修搞定,锅也凑齐,差的,就只剩人员了。
五间铺子,两大三小,大的两间卢栩准备一间做麻辣烫,一间做快餐,炒菜快餐,早上还能卖个早餐。
麻辣烫卢栩准备用街头数签子的方式,铜锅也是做成了分格相同的长排锅,为此,他还给铁匠父子画了图好一通说明,铁匠从没见过把锅做成长匣子形状的,怕做好了卢栩不要,还让卢栩先交了钱。
麻辣烫好说,只要他配好了料,随便找个人来煮,数签子就行了。
炒菜和炸酱面由他来掌勺。
中间的三间,卢栩打算一间卖油条、烧饼、千层饼等等主食,一间卖凉拌菜、卤肉卤菜,剩下一间,卢栩打算卖饮品。
这么一算,他一个人根本不够。
卢栩优先从家中问,主食这块,少不了三婶,但三婶要下田,他得问问三婶自己的意见。不料,三婶还没说话,小夏先问能不能带她去。
卢栩吃了一惊。
卢文吃了一惊。
三叔、三婶吃了一惊。
全家都狠狠吃惊。
这话若是寒露说,大伙还不会这么意外,可竟然从一向低调文静的小夏嘴里说出来,无人不惊。
小夏攥着手,无助地捏着手指,声音都打着颤,还是坚持把她想法说完了,“如今眼看要秋收了,娘走不开,先前,娘炸油条时候,我也学着做过,发面,我,我也行的。”
她看看三婶,又看看卢栩,见他们都没出声,依旧等着她说完,小夏鼓足勇气道:“我,我想赚些钱,给家里买田,买牛,我早上去前把饭做好,天黑前就能回来,不耽误做饭,小雨也大了,能洗洗碗筷,喂喂鸡鸭,其他的我晚上回来……”
小雨道:“我也能做饭。”
小夏朝她笑笑。
姐妹俩相似的眉眼,一模一样的温婉清秀。
卢福看看两个姐姐,不想被落下,撑着膝盖站起来,大声道:“我会喂鸡!”
卢文人都看傻了。
见小夏这般勇敢,寒露也大声宣布她也要去。
不同于小夏那么多心思,寒露想法简单,她就想要卢栩说的每日一百文工钱。
一百文呀……
从前她爹去镇上码头扛大包,一天才三十文,如今,码头不是船帮说了算了,最多也不过五十文,她哥一口气就是一百文!
寒露星星眼,一百文能买多少好吃的!
卢轩皱眉,“大哥是找人干活的,不是找人偷吃的。”
寒露愤怒踢他,“家里家务活都是我做的!”
四叔:“说正事呢,你们俩,闭嘴。”
他说罢,就挨了四婶一个眼刀,瞬间自己先闭嘴了。
寒露倒是嘀咕了一声,“反正我想去,我还能和小夏做伴呢。”
卢栩没急着答应,让小夏再好好想想,和三婶、三叔再商量,寒露也再想想。
若小夏、寒露要去,卢栩自然愿意带着她们,他们家女孩,吃苦耐劳,干活细致,温柔可爱,在卢栩眼里都是一等一的好,只是开铺子也不轻松,她们一个十三,一个十四,都还是小姑娘,卢栩舍不得。
再者,按照他们这儿的习俗,十四五岁就是该谈婚论嫁,慢慢说亲的年纪了,即使是在他铺子里,她们总也算是抛头露面,卢栩也不知道三婶、四婶担不担心。
卢栩领着卢舟从三婶家出来,一路走一路消化,走着走着,卢栩突然觉得今天好像哪里不大对。
这该安静的勇气十足,该出头的,好像分外安静。
卢栩回头看卢舟,转回头,再看一眼。
稀奇了,卢舟今天竟然没抢着要跟他去干活儿?!
卢栩停下来,弯腰细细观察还不到他胸口的弟弟,“你有没有话跟我说?”
他倒不是想让卢舟跟他去干活,只是今天这做派,可太不卢舟了!
卢舟点点头,问道:“哥哥,君齐哥说他再过几日就要入县学了,你可问到入县学条件了么?”
卢栩一懵,没明白卢舟怎么突然问这个,下意识道:“我告诉大爷爷了呀,童生不收钱,不是童生一年收三两银子。”
卢舟惊呼:“三两?!不是三十两?”
卢栩:“三十两?哪来的三十两?府学才要三十两。”
卢舟握拳,深吸口气,郑重其事道:“大哥,我想去读书。”
卢栩“哦”一声,随即反应过来了,“什么?你想干什么?!”
他不理解,怎么会有人好端端的想上学?
第74章 弟弟妹妹
这是件严肃的事,卢栩把卢舟叫回家,要仔细地问问看,他这傻弟弟到底怎么想的。
将心比心,卢栩自认为卢舟这想法有点蠢。
这时代又不用去企业竞争上岗,不用拼文凭学历,等他再努力一阵子,铺子生意稳定,再多攒攒钱,他就能再开个酒楼,酒楼开起来,他培养几个厨师,就能稳步经营,挣钱买地,在观阳当个滋润的小地主。
到时候,他的弟弟妹妹们,愿意做生意做生意,不愿意,就继承家业等着分地就行。
观阳虽然不是什么富裕地方,但有山有水,民风淳朴,当个小地主不好么?干嘛非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反正卢栩是不爱去,他的学生生涯算不得一片黑暗,也不怎么愉快,回想起来,大体可以总结为,书读不懂,题不会,老师不喜欢,同学不待见。
他爸非把他塞进重点班,他根本就跟不上,上课听天书似的,除了发呆就是睡,等他想学的时候,已经努力也追不上了。即使高三最后半年他没日没夜的学,依旧还是不大行。
反正提起读书考试,卢栩依旧做噩梦。
这时代科考比他高考还难,看看院试,简直是遭罪。
卢栩实在是不能理解,好端端的怎么会有人想跳这种大坑。
他心情复杂地看他的傻弟弟,“你想读书?去县学读书?”
卢舟点头,郑重地“嗯”一声。
卢栩:“为什么?”
卢舟低头不语,有些不好意思嗫嚅道:“我想当举人。”
卢栩叹气,耐心劝说,“那是你想当就当的?你知不知道举人多难考?”
卢舟不语。
卢栩循循善诱,“当举人有什么好?咱们家没权没势,你就是考上进士,不是状元榜眼探花,也就能当个小县官,还不能在老家当。你想背井离乡,扔下我们吗?”
卢舟:“我不是!”
卢栩:“就算你去哪儿,咱们家就搬去哪儿,那也许多年见不着爷爷奶奶,三叔四叔,卢文卢轩他们。”
卢舟呆住了。
他不知道还有这些。
卢栩摸摸他头,“大多数人当官,不过也是为了吃饭挣钱,这些哥哥都能赚,用不着你去闯那条独木桥。你要想读书识字,哥哥可以慢慢教你们,以后找先生教你们,考举人还是算了。”
卢舟噘嘴不语,满脸挣扎。
卢栩以为说服他了,不料卢舟自己闷想了一阵子,又来找他,依旧道:“哥哥,我想考举人。”
卢栩纳了闷儿了,他都说这么明白了,这小子怎么还是不开窍?
他放下碾到一半的辣椒,莫名其妙:“为啥?你说说为啥?”
“我要考举人,我考上举人,大哥和锐儿就不用服役了。”卢舟斩钉截铁脱口而出,好像这话已经在他心里重复过上万遍,即使是有些胆小谨慎的他,也能掷地有声地说出来。
卢栩怔住了。
他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的原因。
卢栩:“你怎么知道当了举人我和锐儿就不用服徭役了?”
卢舟:“你从前说过,君齐哥也说过。”
卢栩压根不记得:“我什么时候说的?”
卢舟不答,而是道:“我不要哥哥和锐儿像爹和小辉哥一样。”
卢栩坐在小板凳上,仰头看着站在他面前满脸倔强的卢舟,是再磨不下去辣椒了。
他挥挥手,叫卢舟在他旁边坐下,揉了揉卢舟的小脑袋,“我说那些,不是说给你听的。”
卢舟仰脸看他,“君齐哥哥可以,我、我也可以。”
语气又不那么有自信了。
卢栩笑起来,“行,那你读吧。”
卢舟一呆。
卢栩道:“不过话说在前头,是因为你想读书,我才让你读的,至于考不考得上举人,咱家随缘。”
卢舟呆呆地看他。
卢栩:“我不是为了让你考举人才让你读书的,你考上状元还是连童生都考不上,对我没区别,明白吗?”
卢舟摇头,不明白。
卢栩嘿嘿笑,他这傻弟弟,老实成这样,八成也不是个做生意的料,那就读吧,反正他也供得起。
他捏捏卢舟最近白胖了点儿的小脸,“反正读书我是不行,我也很讨厌读书,既然你喜欢,那哥哥希望你能快快乐乐开开心心地读,多读点,多懂点,为了有趣,为了开阔眼界读书,不要为了考举人、当官去读。要是为了当官读书,八成也成不了好官,就是考上了,还不如考不上呢。”
卢舟听得似懂非懂。
卢栩松开他,“要是有一天你真考上了,我希望你能像咱们县令大人似的,庇护一方,不要只想着我和锐儿,那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也太没出息了。多想想卢文、卢轩,你的兄弟、亲戚、乡亲,观阳、隆兴,乃至全天下,你认识或不认识的各种各样的人。既然你有志向,那就立个大志向。”
卢舟懵懵的,消化着对他而言远远超纲的问题。
卢栩摆摆手,“玩儿去吧,明天我领你去问问,怎么入学。”
卢舟走了,恍恍惚惚的。
卢栩坐在小板凳上沉思,其实他也恍恍惚惚的。
他拍拍手,跑去颜君齐家,神神秘秘跟颜君齐说,“我们家卢舟,想读书考举人!”
颜君齐眨了下眼,又不怎么意外的样子,“哦。”
卢栩不淡定了,“你知道?”
颜君齐点点头又摇摇头,“只是有些猜测。小舟最近干活也带着书,我看他去外面收菜割草,都会在地上写字。”
卢栩惊了,他迷茫地回家,恰巧遇到腊月和文贞从杂货铺买了杏干边走边吃,手拉着手回来,卢栩叫住腊月,“你二哥想读书,你知道吗?”
腊月点头,文贞也点头。
卢栩歪头看文贞,“你也知道?”
文贞道:“小舟哥哥背诗比我快。”
腊月:“哥哥总在猪圈旁边写字。”
有理有据。
卢栩去问元蔓娘,元蔓娘也不怎么意外,“舟儿不是还教腊月和小文识字吗?”
卢栩自闭了。
合着全家就他不知道。
他沉默着走到猪圈旁,见猪圈外三步远的空地,被卢文平整出一尺宽两尺长的一片空地,和一旁踩实的地面不同,只有这里土层都翻松了,靠墙还放着一根毛笔那么长,直溜溜的树枝。
卢栩拿起来,树枝早就干透了,树皮磨损,有长时间握出来的痕迹。
家里猪和鸡都是卢舟喂的,他极少到猪圈来,所以卢舟才在这儿开了块练字基地,不让他瞧见吧?
卢栩郁闷地想,他觉得他已经很关心家人了,看来还远远不够。
卢栩和半大的猪面面相觑一会儿,拿树枝在卢舟的“书法纸”上咬牙切齿写了一行大字:“卢舟是蠢猪”!
卢舟还不知道他的秘密基地已经暴露了,跑去三婶家把卢文叫出来,俩人蹲在菜地边嘀咕。
卢舟:“大哥同意我读书了。”语气里都洋溢着喜气。
卢文替他高兴,表现得却十分不以为然,“我就说让你和大哥说吧,你非不。你想读书,又不是想赌钱,大哥能不让么?”
卢舟沉浸在喜悦里,被损了也没反驳,“我听君齐哥说书院一旬有一日休沐,等休沐,我想去山宝大哥的铺子帮他记账,赚些纸墨钱。”
卢文“嗯”一声,幽幽道,“那他肯定高兴。”
卢舟发觉卢文兴致不高,疑惑道:“你怎么了?”
卢文挠头,“烦。”
卢舟:“烦什么?”
卢文又猛挠一阵子头,把头发都挠乱了,“小夏非要去大哥铺子里干活。”
卢舟:“你不想她去?”
卢文:“不是。”
卢舟:“那你烦什么?”
卢文郁闷道:“她这样不是显得我很没用么?!说好了我替我哥照顾他们的……”
卢文渐渐没了声音。
兄弟俩沉默一会儿,齐齐叹了口气。
他们能做的和想做的,为什么总是那么遥远呢……
少年烦恼,卢栩不知。
晚上重新家庭聚会时候,小夏和寒露,终究是说服了家长。
三叔三婶,四叔四婶都没什么不乐意,反倒是卢文、卢轩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这俩心情不在卢栩考虑范围内,他和小夏、寒露交代了只让她们俩负责卖主食的铺子,循序渐进慢慢来,明天一起准备东西,后天再正式开工。
元蔓娘提起三奶奶听说他们要在县里开铺子,想让她小儿子和儿媳妇到铺子里干点杂活。
三奶奶小儿子叫卢俊新,卢栩认识,按辈分他还得叫小叔,人机灵,就是有些瘦弱。反正他铺子里也没什么太重的活,卢栩便点头,“行,一会儿我去问问他们。”
说好铺子的事,卢栩咳了声,“下面说个正经事,卢舟想去县学读书,谁还想去,举手。”
卢家一片寂静,正经事?县学?读书?
这和他们有关吗?
就在卢栩以为没人回应时,腊月和小满举起了手。
卢栩怔住了,望着两个妹妹天真的小脸,忽然说不出话来。
寒露道:“女孩不能读书的。”
腊月笑盈盈的表情变得疑惑,她下意识望向无所不能的哥哥,奶声奶气问:“为什么女孩不能读书,腊月也不能吗?”
卢栩喉咙堵堵的,说不出话。
寒露:“你是女孩,当然不能?”
腊月才五岁,她还没多少性别观念,更不懂什么礼教习俗,她只是觉得好玩,为什么哥哥能去她不能去?寒露说得笃定,腊月莫名觉得那话好像长了刺,她又问了一句,“腊月不能么?”
卢栩不语,腊月懂了,她不能,只是她理解不了为什么她不能,她左看看,右看看,没人解释给她听,连什么都知道的哥哥也没说给她听。
元蔓娘伸手要抱她,“小女孩要学绣花做衣服,小男孩才读书。”
腊月不高兴,她不喜欢刺绣,也不喜欢做衣服,她撇撇嘴,含着一泡眼泪,委委屈屈朝卢栩跑过去,扎进卢栩怀里,委委屈屈哭。
卢栩拍拍她后背,把她抱起来擦眼泪。
大人们没太当大事,只觉得腊月太小,长大就懂了。
他们商量秋收是不是也要找短工帮忙,商量卢栩铺子开张那天如何去帮忙,卢栩抱着腊月,双臂沉甸甸的,总觉得有些精神无法集中。
他的宝贝弟弟妹妹,一天给他来了太多暴击,卢栩生出奇怪的挫败。
从四叔家出来,卢栩背着腊月走在前面,元蔓娘抱着卢锐,牵着卢舟走在后面,卢栩忍不住问腊月,“腊月想去读书是哥哥去了没人陪腊月玩,想和哥哥做伴吗?”
腊月想了想,软软道:“嗯。”
卢栩心里稍好受点。
不料腊月又问,“哥哥,没有给女孩读书的地方吗?”
卢栩沉默了,又问,“腊月喜欢读书?”
腊月更大声地“嗯”,“腊月喜欢书,书好玩,绣花不好玩,腊月不想学绣花。”说这些她声音又小了,像悄悄只跟哥哥说。
卢栩失笑,“那就不绣了,”
腊月愁眉苦脸:“可是娘说,小姑娘不会绣花做衣服将来没人要。”
卢栩:“你懂什么叫没人要吗?”
很显然,腊月不懂。
卢栩往上颠颠她,“等你长大,哥哥给你开个绣庄,你当老板,不用绣花也不用做衣服,想做什么,让别人给你做,想穿什么,让别人给你裁。”
腊月高兴了,她娘领她去过镇上的布庄,布庄有好多好多布,好多好多卷,腊月趴在卢栩肩膀咯咯笑。
卢栩叫卢舟过来,“来,我派你个活儿干,你每天回家,去铺子那教弟弟妹妹认字读书,只要有人听,你就要教。”
卢舟点头,他原本就教腊月识字的。
卢栩欣慰一笑,“行,就这活儿,抵你学费了!教得好再给你发奖金!”
作者有话要说:
卢栩(骄傲挺胸):我弟弟,是最聪明的蠢猪!
马上要开张了,卢栩还要最后采买些东西。
他要把小夏、寒露、卢文带去,干脆也没像平时一样蹭坐渔船,而是掏钱坐了客船,一并带上卢舟,腊月,小雨,小满。
卢栩问元蔓娘,元蔓娘没去,她答应了村里几个小姑娘要一起商量新花样,卢栩他们是要干正事,她去了,就要带上卢锐,他们家卢锐到了新地方就是个人来疯,哪看得住。
元蔓娘:“你们去吧,腊月跟好哥哥姐姐不许乱跑知道吗?”
腊月乖巧点头,她还没去过县城,哥哥要带她去,无比亢奋。
腊月穿了新衣服,揣上她的小荷包,和小满、小雨手牵手,亦步亦趋跟着小夏和寒露。
有她们两个在,几个小的根本不用大人操心。
重的东西卢栩已经提前运过去了,今天就带些新鲜的菜,卢栩装了两筐,他提一筐,卢文和卢舟一人背半筐。
元蔓娘抱着卢锐送他们上船,一家子高高兴兴,一路亢奋往观阳去。
卢栩先领他们到铺子,路上穿过东街,几个头一次来的小姑娘眼睛都看直了。
她们从小长在村里,最远就到过镇上,如今见了到处是铺子到处是人的县城,一个个都有些紧张,小夏把小雨和腊月手攥紧了,低声嘱咐小满和寒露,“小满,牵好姐姐手,寒露,看好小满。”
寒露也不咋呼了,牵紧了小满亦步亦趋跟着卢栩。
一路上都有人和卢栩打招呼,见卢栩和别人都很熟,寒露、小夏才慢慢不紧张了。
到了铺子,陆勇已经在里面收拾。
船帮势头弱了,重心也跑到外面,码头用不了那么多人,陆勇爹不愿意跟着船帮去外面,被他们观阳联盟收编了。
卢栩不再去早市摆摊,问陆勇想跟着石头他们,还是跟着他开铺子,陆勇想都没想,要继续跟着他混,卢栩二话没说,把铺子里钥匙给了陆勇。
卢栩放下东西,给卢文发钱,让他带寒露他们在县里四处逛逛,“今天没多少事儿,等我回来再说,让卢文带你们四处看看,熟悉熟悉环境。”
腊月问:“哥哥你去哪儿?”
卢栩:“我带你舟哥哥去县学书院报名。”
腊月抓他手,“腊月也想去。”
卢栩问:“你不跟着姐姐去买吃的?”
腊月犹豫一会儿,还是道:“我想跟哥哥去。”
卢栩:“行吧,那卢文,你帮着看好小雨和小满。”
卢文乐颠颠领了任务,领着寒露他们出去玩。
卢栩带卢舟和腊月一起去县学书院。
县学在城北,位置很不错,这原本是上任县令盖宅子的一大片空地,宅子还没盖好,就调任了。如今的县令来了,这里一直闲置着,如今批给了县学。
大院子分了两块,内院幽静,是给颜君齐他们这些已经有童生资格的书生用的,外院稍小些,是给这些需要开蒙的学生用的。
想进县学,即使是开蒙也需要先面试,先生要考教一番,看看基础和品性,一丁点儿天分没有,人家也是不要的。
卢栩也不知道卢舟行不行,来都来了,也没什么怕的——反正不是考他!
考教的先生四十多岁,留着长长的胡须,一口官话,带有一点点南方口音,人很和蔼,但他眉眼长得有点神似卢栩班主任,卢栩有点害怕,把卢舟推出去,就带腊月到墙角站着去了。
卢栩紧张,搞得卢舟也紧张了。
先生让他别害怕,先是问问他之前读没读过书,卢舟起初有点磕磕巴巴,回答他读过《蒙林》,看过一点《算经》,还背过些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