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刀刀还未到,刀意已至,傅慊未想到这变故,应对不及,只能就地狼狈一滚,堪堪躲开,谁知第二刀紧随其后。
傅慊无奈,只能抬手应对。
到底傅慊醉酒加上心中缭乱,不过五十招就是落败,倒在地上,白飒的刀顶在他胸前。
傅慊低头看看刀,又看看白飒,把自己的胸口往前递了递。
白飒却利落收刀:“你意不在此,我胜之不武,明日同一时刻,我再来,务必全力以赴。”
说罢转身,踏着朝晖而去,渐渐没入金色。
傅慊痴痴看那人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才勉强撤回目光,有些落魄地爬起来往回走,没发现在那林中一道白色一闪而过。
两人如此战了三日,却迟迟不见白飒取傅慊性命,正道有些着急,但着急归着急,他们也没人敢去挑衅傅慊,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白飒身上。
这么战到第四日,白飒看天边日光初露,加快手中动作,傅慊明晰,虽心中不舍,还是习惯性让白飒两招,两人打个平手。
白飒后退半步,准备收刀,只这一瞬息,忽然一僵,刀就落在地上,硬生生咳了一口血,再看手已经泛起了黑色,白飒错愕,头脑混沌。
这人......真会对自己用这无解清冥毒?
傅慊大惊往前两步,白飒却急急后退,抬眼眸光破碎看对方,心绪一时大起大落,当初被赶走的绝望情绪再一次翻涌上来。
傅慊大概还是想要自己性命的。
看见白飒望来的目光,傅慊只觉心如刀绞,赶忙辩解:“我不会......”
只是白飒已经无法继续听下去,眼底一黑就是往前倒去,傅慊忙伸手接住白飒的身体,紧紧揉在怀里,有些失神把话续完:“害你......”
再抬头看见那邵无晦站在林边,后者看计划走上正轨,便是挥袖离去。
傅慊咬牙,抱起白飒急急往那双仞山中去。
化为晨曦下的一道黑色剪影。
第三十七章
仓促逃回空霄山那日傅慊得医圣亲笔书,见那书中详详细细记录了与傅慊分别后其去西原,过双仞到南冥废墟的过往。
——余尝百草,得医术,行走四方,以医渡世人,只是这多方游历,仍未能找到那清冥毒的解法,曾机缘之下救那南冥教主傅慊一命,日日相对,试图从其身上得清冥毒解法,只是时日流逝,却无从找出方法。
——后与其相伴,游历四方,巧合下发现玉可勉强抵抗清冥毒,然作用仅止于此,因其所托,以玉针入其体,封其经脉,阻断毒素流通,只是其人不可中毒,否则必遭反噬,痛苦不堪,若有个万一,解封经脉即可恢复百毒不侵之体,不受反噬之扰。
......
——我后去那南冥废墟查探,却看那苗圃因被火烧露出些物什,取出竟是那南冥教过往清冥功练至大成之人的名单,那傅慊竟不是第一个得此大成之人。
——据名单记载,这些大成之人得功法大成多年少,只是没有一人能活过弱冠之年,因那毒功诡奇,要引毒入体,练功之人必要日日忍耐毒噬经脉之苦,大成之人到弱冠多会因毒素积沉,侵蚀心脉,毒发暴毙。
——只是那傅慊却不受此困,安然成长,其曾告诉我其出身,想来因其出生异于常人,心脉强坚,不受毒素所侵。
——因而我斗胆猜测其心头血许是世间可解百毒之奇物,只是此猜测太过荒谬,且此方法若真不免有失人道,故不可告知世人。
书最后医圣又写——
“ 此解法我不敢确定,亦不敢公之于世,不到万不得已,切莫使用此法,另尚渝若是得见,务必小心,人心险峻,世事叵测,万不要轻信他人。”
想来那邵无晦得到的只言片语也是这些内容,只是医圣已死,也无人可证此言,何况傅慊恶名在外,旁人别说心头血,便是身都近不得分毫。
但白飒不同,而这世上恐也只剩下白飒可以得其信任。
那日邵无晦林边一望,更是确定这傅慊心里有白飒,彻底放下心来。
无论成败,必伤傅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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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慊带白飒回那废墟,清扫出来一片干净之处置白飒于其上,伸手搭脉问诊。
甫一落手,傅慊脸陡然扭曲。
问水寒——清冥三重亦称此名。
此水非彼水,讳之忘川。
忘川之水,灵魂渡之,试问水寒否?
傅慊不知。
但对白飒而言恐是噬肌碾骨,痛不欲生。
好在这邵无晦功力不深,也不知哪里半路出家的人带他,这毒亦没下在致命之处,白飒得以残喘,只是这毒素已经随白飒运功在体内运行一周天了,纵是白飒功力相当,怕也是活不过半月。
傅慊见白飒如此,悔不当初,本来以为把这个人送离自己身边再不见面便是安全了,只是没想到却让这人陷入了更大的危险。
再想那邵无晦更是恨之入骨,恨自己当初在空霄为何心软放那人一命,而今让白飒遭这活罪。
傅慊只觉心若油煎,苦不堪言。
等了不知多久,白飒方幽幽醒过来,只觉身体剧痛,半天才感觉到自己的手被紧紧攥着。
白飒微微抬眼,看傅慊坐在床边,蹙眉神色痛苦。
只这一眼,白飒便不动摇了。
就是这人真来取自己性命,也是甘愿了。
看白飒醒来,傅慊急忙道:“白飒,我没有......”
“我知道,”白飒打断傅慊,“我信你。”
短短六个字,傅慊吊起的心又慢慢落回原处,这世上也就这个人有这等本事。
“我一直小心提防邵无晦,只是最后还是疏忽了。”
一句话彻底撇清了傅慊。
傅慊不知再说什么,无声紧紧牵着白飒,只觉情难抑制,痛难舒解。
再近这人身一次是他多少次朝思暮想的无奈。
却未想不得不在这种境况下。
白飒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想问问自己还有几天活头,只是看傅慊那个模样又不忍心,最后道:“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傅慊没有听清那个“我们”,只听见了白飒说回去,不觉有些恼怒,冷声道:“回去?若是回那正道你便是骨头都剩不下分毫。”
看这人不知道在闹什么别扭,白飒无奈,低声道:“我想回......羽归山。”
听见这句话,傅慊一愣,思绪一下飘远了,许久才回归。
傅慊低头看白飒期盼的目光心头颤动,想这世间的有情人莫不是真可以心意相通不成?
傅慊喉间苦涩,紧了紧白飒的手,低声道:“明天。”
白飒而今坚持不了多久,说是第二天,第二日前就已经收拾好,准备再逆浑泽回羽归。
临行前,傅慊找出来一玉刀,挑了一些自己的心头血滴在那边境枯木上,见那因毒枯败的树木竟真是又露出几分生机。
又给教众试试,后者得几滴血饮罢,只觉周身痛苦立刻减了半分。
看见这样傅慊心头稍定,转头取了自己心头血给白飒。
白飒看那人端上来一碗莫名其妙的东西喝了口,皱眉:“这是什么?难喝。”
傅慊眉头一竖:“闭嘴,喝!”
白飒立刻乖乖闭嘴。
两人相携离开,从那浑泽归去,奇怪的是这一路竟然没有正道阻拦。
傅慊说针灸可以延缓毒素,纵是不愿,白飒也只能忍耐。
在船上时日白飒只担心自己坚持不到羽归,却没想到自己的身体非但没有越来越糟糕,反而渐渐有了好转的迹象。
反观傅慊不知为何越来越虚弱。
待过了一个月,白飒基本恢复了行动能力,傅慊没让白飒看出更多异常,只是困倦的时日变多了。
白飒惊讶于这清冥功竟然真的可以抑制,遂告诉傅慊自己的感觉。
傅慊听了大放厥词:“本医仙说过了,但凡有一口气,我也是能吊活了,还骗你不成?”
白飒知趣拱手:“傅先生医术了得,白某佩服,佩服。”
这样走了半月,两人顺利抵达羽归山下。
时隔一年有余,终是又回到了这里。
上了山顶,却见屋舍破败,两人只能暂时住在一旁的山洞当中。
第二日收拾好,白飒得以安稳躺在床上,又过了两日,白飒只感觉身体大好,比起过往巅峰时刻更是精力充沛。
傅慊知道了没有说什么,只是笑道:“本医仙照顾了你这么多日都快累死了,还不快下山给我捉鸡做汤喝。”
这人竟还惦记着白飒在空霄欠他一只鸡的事。
而今再照顾傅慊心境自然不同以往,愉悦万分。
而傅慊得白飒悉心照料,又日日看这人,亦恢复良好。
不知道是不是在一起久了,彼此心意暗许,那情意就再藏不住分毫。
被伺候了两天,傅慊感觉自己好一些了就开始日日对白飒动手动脚。
白飒无可奈何,只能受着。
这日傍晚,白飒收拾好上床,没有多久那傅慊就摸黑过来,白飒没动,直到那人把手伸进自己怀里白飒才无奈捉住那只作乱的手,沉声:“傅慊。”
没想到那人被点了名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得寸进尺翻身压住白飒:“怎么?不从?不从我可就霸王硬上弓了。”
白飒只能莫可奈何道:“傅慊,你这人......真是不讲道理。”
没想到那人反而是一副被夸赞的模样,得意洋洋看着白飒:“你我之间,哪有什么道理可言。”
白飒快被气笑了,索性也松手:“那我倒看看你怎么当这个霸王。”
刚才那话傅慊只是说说而已,四万书那时在帐中是看了,只是还没看见要紧就被白飒进来打断了,真要他上,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但是这种时刻,就是硬着头皮也要上,傅慊凭模糊记忆,扒开了白飒的衣服,只是刚借月光看清白飒胸前,傅慊就停住了手。
白飒身体伤痕累累,除了那万箭穿心留下的伤口,其余的多是为了他傅慊,还有那右边胸口初愈的伤口是更是他傅慊亲手留下的。
傅慊蹙眉,伸手去抚摸那已经愈合的伤口。
看傅慊这模样,白飒知道这个人在想什么,轻声似乎是在笑弄:“你这哪里还有霸王的样子。”
傅慊抬头看了白飒一眼,轻声:“若是你不愿意,就是让我硬来,我也不可能忍心去逼迫你。”
白飒听这人所言,抖落一身鸡皮疙瘩:“不来就算了,快起来,我快被你压死了。”
傅慊果真依言起身站在一旁不再动作,不经意间瞥见白飒左胸口有一薄薄的致命伤,只是已经长出了新肉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
傅慊伸手拉住白飒衣襟,指着那伤口:“这是怎么来的?”
白飒听见对方这么一问,竟有些心虚地咳了一声:“你不在时,我受些伤也是自然。”
但这话落在傅慊耳中就是那正道不知道又如何为难白飒了,这么一想就是愤愤,咬牙道:“日后若是让我再见他,必定挫骨扬灰。”
白飒知对方说的是谁,竟然心中也有几分赞同。
傅慊虽说不会用强,但错失机会总是心里痒痒,再看白飒收拾好躺下又赖上去,硬是要抱着白飒睡觉。
白飒没办法只能由着这人,临睡前听那人信誓旦旦:“待我有机会,定然好好研读那四万书,把你伺候得服服帖帖。”
白飒忽然间睡意全无,好不容易睡着,梦里全是怎么把求索砍得满地乱爬的场景。
两人在山中过了几天快活日子,白飒又下山那天,在山下集市的人群中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邵无晦看见白飒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谦谦笑着比划了一个动作。
白飒心头一沉,再上山只觉浑身沉重,心乱如麻。
是了,他找傅慊到这里可不是过那神仙似的喜乐日子的。
傅慊无心振复南冥教,即便现在正道式微,不敢来找傅慊麻烦,但一年后呢?几年后呢?待正道恢复,来讨伐傅慊,那人一双手如何抵挡这千军万马?何况那人心慈手软,如何能下狠手杀人?
现在被正道盯着,纵是逃亡也无从计划。
白飒是真心实意想与傅慊过那安定日子,对于天下正邪的交锋没有半分兴趣,那邵无晦关门所言白飒并不怎么放在心上,他不在乎什么正道不正道,他只在乎傅慊,他想要与这人同归一途,即便这个愿望只能在黄泉下实现.......也是无所谓。
傅慊在山中和白飒一起,只觉时间飞逝,心间感慨。
这日白飒下山回来稍晚,吃过晚饭,天就已经黑了。
傅慊坐在窗边侧头看白飒收拾床铺准备休息,这厢心头又不安定起来,想的全是怎么扑倒白飒,让那人在自己身下喘息连连。
但傅慊又不想放弃白飒的悉心关照,仍想多扮几天柔弱,多得些这人的怜惜,多看几日这人无奈迁就自己的模样。
这左也想要,右也想要,傅慊也觉得自己贪心不足。
只是对着这个人,他如何能做到不贪心。
胡思乱想间,白飒已经铺好了床,看傅慊还魂游天外,拍拍身侧:“还不来睡?”
瞌睡就来送枕头,傅慊坏笑着靠过去,倚靠在白飒身侧:“美人叫......”
话音戛然而止,傅慊震愕,半晌才低头看胸前,只见一柄玉刀直入心间,沉稳干脆。
仿佛这么多天的温情,都是在等他傅慊疏忽,得这一刀的时刻。
白飒轻轻靠过去在傅慊耳边,一字一顿道:“傅大夫,道不同,不相为谋。”
一字一句,如那刀一般,深深扎入这人心间。
白飒贴得极近,仿佛生怕对方听不清楚。
说话间,白飒只觉自己摸了一手滚烫热血,他知傅慊血剧毒,想自己的手定然废了,只是这是自己自作自受,怪不得旁人。
但白飒不知,因得这傅慊心头血日日蕴养,他早已百毒不侵,这毒血也奈何不了他。
傅慊不可置信地颤抖,忽然伸出手扼住白飒的脖颈,一翻身把那人压在身下。
白飒勉强维持住自己冷静的表情,看不清对方表情,只觉僵持间有什么从那上方的面庞滴落进自己的眼眶,刺得眼睛生疼。
傅慊的手渐渐收紧,最后不知为何却徒然松开,猛压低身,咬住白飒的唇,抵死纠缠起来。
白飒动弹不得,只能任由这人强取豪夺。
一吻结,傅慊干笑两声,咳血在白飒颈侧,呵呵笑道:“黄泉路远,有白统领送我一程,傅某心满意足。”
说罢牢牢盯着白飒,似乎要将这人彻底刻在自己眼底。
看着这个自己爱极了,没有半分恨的人。
白飒看着这人一点一点合上眼睫,遮蔽了那缱绻痴然的眸光,唯有唇角还惨留着无奈而哀伤的笑意。
如此才终于拔出刀,紧紧搂那人入怀。
等搂紧对方,白飒只觉喘息不能,眼前昏黑,这才惊觉自己原一直屏息,几近昏厥。
怀中人身躯沉重,却抵不过心头千斤。
白飒木然抱着傅慊的身体,看着上方,感觉刚才落进自己眼眸的东西又从眼角滑落。
这就是,这天下想要的正道么?
第三十八章
傅慊在带白飒回羽归时,日日做贼一般,先是用针灸忽悠了白飒,又是夜半在船头趁白飒休息偷偷取血,生怕哪人知道喝的是自己的心头血。
第一次在南冥对自己下刀,傅慊只觉疼得缓不过来,第二次再来,不免有些发怵。
傅慊坐在船头犹豫间往船舱中望了一眼,看见白飒疲倦的睡颜,不知为何,那刀就自然没入胸口,竟半分没察觉到疼。
此后傅慊每次要取心头血时,都会先在脑海中描绘白飒的模样,心间蜿蜒回转的是白飒的名字,如此这般,这数日的苦痛都变得不值一提。
想来为了自己喜欢的人,即使痛,也甘之如饴。
这水上行程不算短,但不知为何傅慊只觉待不够,恨不能与这人一日白头,就此了一生;又想长此以往,愿这路途没有尽头。
自从再见白飒,傅慊才觉自己心中贪念一日比一日重。
在白飒把刀送进自己胸口的那一刻,傅慊很是感慨,这上天竟是首次让他偿愿得如此高效,才想完与白飒此世共长久,了结此生,现下这愿望就是实现了。
虽有些偏差,但不管怎么说,也算是死都和这人在一起了。
刀锋冷然,傅慊觉气力流逝,白飒的面容一点一点越来越模糊。
明明一直在看着这人,为什么还是这么难过,明明一直在念这个人的名字,为什么心口还是这么疼。
白飒最终还是选了他的正道,有些失落,却忽然欣慰万分。
也好……再好不过了。
傅慊无限不舍地合上眼睫,任痴痴目光徒然留在空中,彻底将自己交付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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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圣予他新生,如今傅慊终也算是为自己潇洒活了一遭。
白飒紧紧抱着傅慊的身体,不知过了多久有一人从屋中暗处走了出来。
邵无晦还是那白衣飘飘不染尘俗的作态,走上前来,伸手要去探傅慊的脉象。
不及傅慊颈侧,白飒陡然伸出手挥开了邵无晦的手,木然的神情被愤怒替换。
“你没有资格碰他!”
邵无晦也不恼,收回手冷笑一声:“还算我没有看错你,白飒。”
他方才在屋中看得分明,白飒一刀入傅慊心间,傅慊定然再无回天之力,看白飒失魂落魄模样不是作假,就是不去确认也无妨。
“现在你达到目的了,如何?”
“不如何,只恨自己假手他人,没能亲手了结仇人性命。”
“取傅慊一命已足矣,如何还要我说那些话?”
邵无晦目光一厉,语气森然:“因为我不仅要他身死,更要他心死!否则无法告慰我邵家泉下亲族。”
说罢稳了稳心神,恢复常态,再看白飒,眼底蔑然:“你尚还算得上个中高手,虽过往被邪道蛊惑,但现在幡然悔悟,弃暗投明,随我走,保你无虞。”
白飒听了冷漠道:“我已如你们正道所愿取傅慊性命,如此再无瓜葛,就此别过,江湖茫然,只愿再不相见。”
“我欠傅慊一命,而今恩将仇报已是天理不容,我自会还他一命,倒是你,身为医者,却无济世之心,看任无辜之人枉死,若他们泉下有知,恐恨不得凿地拖你入那冥府,共享业火炼魂!”
邵无晦堪堪压住怒火:“你难道以为这样正道就能放过你了么?”
白飒抱起傅慊,踉跄起身,幽幽看了一眼邵无晦:“与我何干?又与你何干?”
这世上的事说到底不过是与你何干,与我何干。
邵无晦看白飒如此,终是大怒,冷笑连连:“你要随这死人度余生我也不拦你,顺便好心告诉你你那清冥毒是如何得解!”
“那清冥毒非傅慊心头血不可化解,你日日所饮都是那傅慊心间热血,若不是医圣留书说其人身死,毒侵心脉,再不得为药,不然我还真想尝尝那可解世间剧毒的心头血是个什么滋味!”
“想这傅慊一世恶名赫赫,最后却是因情而死,真是好不可笑!”
白飒大震,定定看着邵无晦,后者一甩袖,便是大踏步出门去。
走到半山腰忽见山顶黑烟冲天而起,盘绕在天幕,久久不散。
看见如此景象,邵无晦更是心间大快,步伐轻捷。
第二日南明教主傅慊身死当世英杰白飒之手的消息就传过半面江山,末了还要补充一句可惜白飒也被傅慊毒血所侵,不幸丧命。
邵无晦大仇得报,暂时先回了剑庄,剑庄的正道都已经听闻了傅慊已死的消息,都觉得心头大患已无,颇为欢欣。
只有穆如荇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露出了几分茫然模样,但很快还是调整好,只是在见邵无晦的时候情绪低迷。
耗时十年有余的复仇计划实现,邵无晦不知道为什么心间有些空茫,眼前的方向忽然变得不明晰起来。
又想自己为了报仇不惜染一身毒功,日日饮毒还要忍受毒素侵蚀只觉苦闷,那一边岚漆又端毒药过来给邵无晦,邵无晦更是怒上心头,挖苦道:“岚兄弟当初可没告诉我练这毒功要遭这罪,现在你我同舟,倒是好算盘。”
半分不提当初如何恳求岚漆教自己毒功。
岚漆没有反驳,默默把毒交给邵无晦。
邵无晦饮了一口,只觉喉间苦烫,那第一次饮毒的恶心记忆依旧挥之不去。
原本邵无晦刚练功的时候是喝岚漆的毒血,只是随功力渐长,岚漆五重功力再无法帮到邵无晦,只能让他饮毒。
邵无晦勉强喝完,挥挥手让岚漆退开,岚漆依旧默默收拾好一切,不提其他。
现在他也算得上正道中有名望的一人,住在剑庄中也没什么,只是总是心头不宁,日日辗转。
在剑庄留了一月,邵无晦觉自己不能继续如此,只是毒功不能暴露,又不知去向何方,夜里浅眠,睡了就见那些死去之人,也不晓是不是因为受了白飒一席话的影响。
这日喝过毒,邵无晦早早休息,到了夜里觉腹部烧痛,连叫几声岚漆,却始终不见来人,不免气大。
过往岚漆都是随叫随到,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
边想着,一边艰难爬起来,往门口去。
邵无晦打开门,只见眼前直挺挺杵了一个人,借夜光勉强看清就是大惊,顿觉腿肚子打抖,喊都喊不出半分声音。
白飒!皮开肉绽的白飒!
邵无晦跌在地上,几乎失禁,艰难蹭着地往后退:“你……你,你你你……”
“邵无晦,”白飒声音低沉沙哑,仿佛真是刚从冥土中爬出来,“我在地下不宁,来找你来了!”
邵无晦惊怖吼道:“是那傅慊害你!和我有什么关系!”
声音凄厉,到最后已然破音。
白飒呵呵怪笑:“慌什么,那傅慊也在地下等你。”
正说着就听窗户响动,一个人扭曲爬进门来,胸前一片黑色,还在往下淌着什么,竟是那穆疏雨。
穆疏雨艰难移动,凄声道:“为什么……为什么害我……”
白飒身后也走出一人,是银发的老人,喃喃道:“不肖……不肖徒孙……”
陆续出现的还有那西原一位家主和几个十二峰的弟子。
邵无晦看见这么多死人早已吓得肝胆俱裂,连连后退着,借床勉强站起来,吼叫着:“是傅慊!是傅慊害的你们!我没有错!没做错!”
说着慌乱挥手,尖声高叫:“我会毒功!你们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话音刚落就是伸手往最近的一人抓去。
就在这一刻银光一闪,一把利剑从黑暗中破出,当即斩断邵无晦手臂,剑庄弟子涌入院落,照得这一方天地灯火通明。
斩妄出,妄念断。
邵无晦惨叫一声,抱着断臂跌倒在地上,穆如荇的剑紧追而去,半空中却被阻拦。
白飒横刀,低声:“穆庄主,切勿赶尽杀绝。”
见是白飒阻挡,穆如荇勉强压抑住怒意,收回了剑。
也不能怪穆如荇如此,她一直怀着愧意煎熬助邵无晦追杀傅慊,如今知自己被骗,养父也身死其手,如何不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