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温霁的心情,高靖柯当然不在乎。
他对温霁的感情肆意贬低,“冷血”、“没良心”等话语皆被他随意抛掷,即使温霁剜心裂胆又何妨,在他看来自己只是正在为自己的好友“讨公道”。
温霁不是包子,做不到面对偏心偏到西伯利亚的斥责时都能忍气吞声,奈何高靖柯短袖衫外露出的胳膊肌肉实在太唬人,不然温霁的拳头早已挥到了高靖柯的脸上。
“高靖柯,你能不能闭嘴。”
温霁声音微颤,匆匆别开脸:“我怎么闻怎么问?我用什么立场去关心他?我现在和他有半点关系吗?”
高靖柯双眉紧锁,脸上一瞬而过一丝怔然,当他看清温霁的神情时,却是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在高靖柯的印象中,温霁从未露出过这般可怜的神情。
温霁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睛里却干巴巴的不见一滴眼泪,他如同一把弦线被紧绷到极点的弓,似乎只需一个轻轻的触碰,他整个人就会立即散架。
是的,散架。
可怜到高靖柯都难得起了恻隐之心,暗自开始懊恼自己说的话是不是太过分。
还没等高靖柯组织好措辞,温霁突然问道:“他为什么要住院?很严重吗?”
高靖柯小心翼翼地瞥了他一眼,说:“不严重,很健康,现在只是留院观察。”
“哦,那就好。”温霁吸了吸鼻子,“我是不会去探望他的,你死心吧。”
高靖柯被噎得心气不顺正要发作,这时他想起了温霁刚才的那番话,悻悻地闭上了嘴。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一刀两断了也好,这段恋爱本来就不该谈。”
温霁抬起头,看他的眼神像在看傻逼,语气阴阳怪气的:“这不就是你一直期望的事情吗?所以我真的搞不懂你刚才在生什么气。”
高靖柯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再一次口哑哑。
温霁倏地轻笑:“他也不想见到我。”
“你知道就好。”
“你们放心,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都不会再见面。”温霁叹气,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会去一个很远的地方。”
高靖柯费了老大劲才将温霁的话听清,他大惊失色地瞪向身旁人:“我操,你别想着自杀啊!为这点破事不值得!”
温霁一个侧身躲开了高靖柯伸过来的手:“呸,你才要自杀。”
高靖柯知道自己闹了笑话,干脆扭开脸装死不说话。
无话可说时没必要辛辛苦苦地找话题,他们在沉默无言中继续并肩而行,直到来到了分岔路口,温霁一脚踏上了右侧的道路。
温霁看向高靖柯:“我们好像不同路。”
“你怎么知道?”
温霁指了一下另一侧的道路:“因为我记起来了,你外婆住在那边。”
高靖柯抬了抬下巴:“对。”
温霁笑了:“是时候分道扬镳了。”
温霁将分道扬镳四个字读了重音,高靖柯听得莫名有些不舒服,他皱了一下眉:“再见。”
温霁抬起手扬了扬,转过了身。
才往前走了没两步,高靖柯突然将他叫住:“温霁。”
温霁回过头:“嗯?”
“下个月柏森生日。”
温霁啊了一声:“我知道。”
“柏森的家里人准备给他办生日宴,顺便庆贺大病初愈。”
温霁半晌才道:“他居然同意了。”
高靖柯说:“我也很意外,毕竟他不太喜欢这些东西。但他的家人非要办,他就没有继续反对。”
温霁说:“他上一次办生日宴还是十八岁的时候。”
高靖柯听完忍不住笑起来:“你们还在花园里吵了一架。”
高靖柯笑完之后见温霁眼刀甩来,赶紧为自己澄清,“我可没有故意偷听,只是路过。”
“我和他好像总是在吵架。”温霁怅惘一笑,随后话锋一转,“所以你提这件事是想说什么?”
“我有些担心,你们到时候或许会见面,没关系吗?”
“没关系。”
温霁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们不会见面。”
见高靖柯的表情变得复杂,他解释道:“不是为了躲人而故意不去,是我下个月已经有行程,根本没办法去。”
高靖柯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无言的沉默再一次降临,这一次温霁没有任由它野蛮生长,他说:“好了,不聊了,我真要走了。”
温霁正准备抬起脚,高靖柯的声音从身侧传来:“你后悔过吗?”
温霁停下了动作,目光静静地落在了一侧的花圃上。
他没有从高靖柯的话中听出半分冷嘲热讽,听见的只有再单纯不过的疑惑。
温霁突然错觉胸腔变得空洞洞,仿若有穿堂风刮过,心底好惘然。
其实温霁知道自己可以不为高靖柯解惑,就算他假装没听见转身就走,高靖柯亦不会介意。
他抬起手轻轻抹了抹眼角,手背皮肤有一小片变得湿漉漉。
只闻一声叹息融入了夜风之中:“我不知道。”
要说高靖柯有多相信温霁的话,见不得。
在他看来温霁是一个将发誓当作食生菜的人,向来想一出是一出,说过的话信一半便好。
就算程柏森生日宴当日突发“意外”——温霁从天而降杀入宴会场地,高靖柯亦坚信自己不会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只会觉得果然如此。
这种过度自信令高靖柯的杯弓蛇影症状加重,以至于他在生日宴当天极度疑神疑鬼,然而现实却将他的脸颊打得肿如猪头,直到宴会结束他也没有看见温霁的身影。
高靖柯这般不自然的表现没能逃过旁人的眼睛,而第一个前来调侃的人正是他的妹妹。
高婕在他的身旁嬉皮笑脸,问道:“你今天怪怪的,时不时往大门方向看,在看谁呀?”
他当然不承认:“什么意思?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高婕只是随口一问,见高靖柯不愿说也没有刨根问底的想法,与他随意闲聊几句后便挥挥手作告别。
高靖柯望着妹妹像花蝴蝶一样扑进好友怀抱里,不禁嘴角上扬。
就在这时,他的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道男声:“你和高婕和好了?”
高靖柯被吓了一跳,一脸惊恐地回过头:“一点声音都没有,被你吓死。”
程柏森站在他身后一米处,表情无奈:“你心有鬼吧。”
“当然没有。”
高靖柯摇头否认,然后才想起回答刚才的问题:“我和她现在正处于休战时期。”
程柏森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之后他没有再说话,安静地垂眼俯瞰着楼下大厅。
高靖柯站在程柏森的身旁,陪着他一起看,嘴巴倒是停不下来:“人都走得七七八八了,等下我们要不要去续场?刚才陈闻鑫还说打算散场后去打牌,他有没有和你说……”
程柏森打断了他:“说了,我说下次再聚。”
“好吧。”
程柏森突然说:“你今天心不在焉得很明显。”
高靖柯表情微变,干笑了一声:“被你发现了。”
程柏森不是高婕,这人不仅不好糊弄还聪明得令人头痛,胡谄一通是没办法将这个话题翻篇。
更何况高靖柯根本不打算瞒着程柏森。
程柏森尚未开口问,他便已经老实交代:“我怕温霁会突然出现。”
程柏森问:“什么意思?”
“他说他不会来,我不相信。”高靖柯绷着脸,“然而事实证明他没有骗我。”
程柏森睨他:“他现在人都不在国内,怎么来?”
高靖柯一脸狐疑:“你怎么知道的?”
“他昨晚才发了朋友圈。”
“哦,怪我不怎么看朋友圈。”
高靖柯啧了一声觉得有些丢人,手掌下意识地往裤兜里摸,摸空后才反应过来今天没带烟。
他尴尬地放下手,表情复杂:“是我反应过度了。”
高靖柯知道自己对温霁抱有极大成见,甚至还有些妖魔化,以至于他对程柏森和温霁见面这件事过度紧张,但他一时半会儿真的改不了,毕竟没有人会希望好友和有过节的人扯上不清不楚的关系。
这时候他不得不承认程柏森和温霁在某些方面颇天生一对,谈了大半年说掰就掰,你走阳关道我走独木桥,两颗心狠到一块去了。
他连皮毛都学不来。
高靖柯皱起眉:“心烦,想抽根烟。”
“没带?”
“忘车里了。”
“那忍着。”
高靖柯有点犯烟瘾了,深呼吸了一口气:“我也不怕你笑话,你和温霁的那件事,对我来说太冲击了,我是真跨不过心里那道坎。”
程柏森挑了挑眉:“第一次知道你恐同。”
“那倒没有。”高靖柯面色凝重,“只是恐温霁。”
程柏森这位听众当得极为合格,明明是当事人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他甚至还在高靖柯说完后笑了一声:“他又不会吃人。”
“你们当时还在我面前……算了。”
高靖柯双手撑着栏杆,力气大到快将木头捏碎,一脸接受不了现实的表情。
程柏森似乎想到了有趣的事情,几不可闻地轻笑了一下:“他如果知道你现在的反应,估计会笑出声。”
“什么?”
程柏森说:“当时他是故意的,因为知道你在看。”
高靖柯又回想起了自己亲眼目睹的那个吻,天知道他看见好友和温霁接吻时有多震惊,当天晚上辗转反侧根本没能睡好觉。
高靖柯的脸色更难看了:“心真黑啊。”
他又问程柏森:“你都记得啊?”
程柏森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过了一阵子才说:“都记得,只是想不起当时的心情了。”
“我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就算见面了又会怎样?你是怕我和他余情未了,还是怕我和他见面后会将场面搞得很难堪?”
高靖柯哪能想到当事人会这么直白,他被惊得猛然转过头,只见身侧的程柏森面色淡然,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情绪。
程柏森接着说:“吵架倒是有可能,毕竟我和他昨天晚上才吵了一架。”
高靖柯一脸茫然:“什么?吵架?而且为什么你们昨晚还在联系,不会真是余情未了吧?”
程柏森没有接话,用行动表明了自己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任由高靖柯在旁好奇得抓心挠肝。
他看着好友憋屈的表情不由觉得好笑,忽然有些许理解温霁故意为之的恶趣味。
与此同时程柏森也想问,为什么?
昨晚看见来电显示时他也觉得很意外,但意外之余还是接通了电话。
程柏森原本以为温霁的来电是有大事,却哪能想到接通电话之后半件正事都没听见,只听见一个酒鬼在自己耳边发酒疯。
温霁在电话中前言不搭后语,程柏森听了半天才将他七零八落的话语拼凑成句,听清之后他很无奈:“你就为了这件小事哭了半天?”
温霁那端沉默了数秒,再出声时哭腔浓过滔天黑墨:“什么叫做这件小事?这明明就是一件天大的事情,我快气死了!”
程柏森将手机放在桌上,叹了一口气:“你只是没有钓到鱼。”
温霁吸了吸鼻子:“我不仅仅是这次没钓到鱼,我已经连续空军三天了。”
程柏森没忍住笑了一声。
他的笑声其实很轻,奈何温霁耳朵太尖听得一清二楚。
下一瞬温霁挂断了电话,通话戛然而止。
程柏森瞥了一眼手机屏幕,摇了摇头,就在他刚打开另一份文件的时候,桌面上的手机忽地再次振响。
程柏森松开鼠标,接起电话:“说。”
温霁瓮声瓮气地说:“我生完气了,原谅你了。”
程柏森的动作一滞,随即一声叹息:“温霁,你认错人了。”
喝醉后的温霁反应很迟钝,足足五秒后听见他的声音慢悠悠地响起:“啊?什么意思呀?”
“我不是他。”
温霁似乎在思考这句话的意思,过了一会儿才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往常程柏森早已挂断了电话,但他今天格外有耐心:“我不是你男朋友,你听明白了吗?”
温霁显然没有听明白:“噢——”
程柏森沉思片刻,心道算了。
傻子才和醉鬼讲道理。
至于后来为什么会开始吵架,程柏森思来想去只能用“莫名其妙”作为答案。
如同他们曾经的数次争吵,这一次争吵的导火线被引燃只在眨眼之间,旖旎的氛围在瞬间烟消云散。
温霁的反应比平常慢了一拍,他后知后觉耳边的声音并非来自自己的爱人,当他意识到这件事后,急忙像小刺猬一样竖起了浑身的尖刺。
脑袋晕乎乎的温霁损起人来丝毫不含糊,然而程柏森面前的电脑上有文件尚未确认,他实在没办法分太多时间给温霁。
想摆脱一个遥远的醉鬼对程柏森而言太容易,战火在短暂的唇枪舌战之后悄然停歇,程柏森匆匆应付完便挂断了电话。
安静下来的手机被他反扣在桌上,温霁的号码在当晚没有再亮起。
让这通电话被高靖柯知晓纯属一时嘴快带来的意外,除此之外程柏森不准备说太多,任由高靖柯旁敲侧击,他也没有透露半分详情。
这件事在程柏森眼里不过一段随时会消散在空气中的小插曲,天一亮他们便再无交集,就像温霁喝醉到一定程度时必会断片,然后醒来时就会将醉时发生的事情忘光光。
程柏森低头看向腕表,心想此时温霁的脑袋大几率已完全清醒,那段记忆或许亦已经随着酒精一同挥发了。
同时程柏森的心里无端生出几分烦躁,他不太喜欢预期之外的突发事件,明明说好了要两清,他今天却莫名在温霁身上浪费了太多时间,实在太不应该。
程柏森不耐烦地蹙了蹙眉头,正准备从表盘上收回视线时却表情一滞。
温霁不喜欢买手表,可是偏偏这般巧合,温霁为数不多的几块手表里正好有一块与程柏森手腕上的这块撞了款。
一模一样,连表带都选的是同一款。
这个巧合令程柏森的心情倏地变得很不愉快,他当即摘下了手表,将它递向了身旁的高靖柯:“送你玩。”
高靖柯没有接,觉得莫名其妙:“干嘛?我才不要。”
程柏森垂着眼,略微思索:“算了。”
兜兜转转,这块手表还是回到了他的手腕上。
温霁很久之后才看见生日宴的照片。
那是朋友在清手机相册时清出来的库存照片,朋友挑了几张照片发到了聊天群里,温霁太眼尖,一眼瞧见了其中一张照片里的程柏森。
熟悉的面孔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跃进了温霁的眼中,在微怔过后,他的嘴角瞬间垮了下去。
那时候温霁才意识到人际关系有多么脆弱,原来即使共友众多,但只要他特意不去看、不去关注,便能将一个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人剔出自己的世界。
温霁再一次打开群聊里的新照片,盯着照片凝然少顷,又将它关掉。
他告诉自己,没什么好看的。
“在发什么呆?”温嘉蕴的声音在他的背后响起。
温霁冷不丁被吓了一跳:“没什么。”
温嘉蕴没有继续追问,她抬手拍了拍温霁身边的行李箱:“再拖拖拉拉不出门,小心误机。”
温霁握住了拉杆把柄:“准备走啦。”
“慢走,就不送你了。”温嘉蕴打了一个哈欠,眼睛无神地眯着,“我要去睡回笼觉了。”
温霁笑了笑没接茬,像招财猫一样挥了挥手作告别。
登机之前温霁突然收到了温嘉蕴发来的语音信息,他点开了信息,温嘉蕴的声音慢悠悠地响起:“你拿漏东西了。”
温霁蹙着眉作思考状,随即给温嘉蕴打去了电话,通话接通之后,他开门见山:“我拿漏了什么东西?”
“一副眼镜,和一个空的斜挎包。”
温霁想了想,说:“先放着吧。”
听筒里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温嘉蕴问:“那我先帮你收起来,你过完春节再回来拿?”
“过完春节不来了。”温霁说,“回国之后有很多事情要忙。”
这句话不是借口,他和朋友合伙开的餐厅近期有扩张计划,妈妈前段时间检查出良性肿瘤需要做一场小手术,过段时间还要前往南端的海岛城市参加同学的婚礼……许多件事堆叠在一起,足以让温霁回国后忙得脚不沾地。
虽说平常天天骂温霁是家中蛀虫,但真到了分别的时候,温嘉蕴还是有些舍不得,听见温霁的话后她难掩失落,开玩笑说:“我现在就去机场将你绑回来,继续陪我吃喝玩乐。”
温霁过了登机口,笑着说:“吓死我了,我连夜开着飞机跑了。”
登机之后温霁挂断了电话,他坐下后还没多久便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身旁过道上仍有人在陆续登机,而他已经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温霁在坐飞机时极其容易犯困,每当这时候他的睡眠质量都会翻倍上升,除了中途需要起床吃饭,其余时间他都能睡得天昏地暗。
温霁后来想起那日的事情就觉得好好笑,正是因为他太嗜睡,在十几个小时的航程里清醒的时间没几分钟,才会全程忽略掉隔壁座位的熟面孔。
直到下飞机时突然被叫了名字,温霁一脸茫然地回过头,然后惊讶地叫出声:“阿乔?你怎么在这里?”
乔白源抓了抓睡乱的头发:“其实我的位置就在你的斜前方,我回头看了你很多次,但你一直没有发现我。”
温霁别过脸,有些不好意思:“你下次可以直接叫我。”
乔白源和温霁并着肩往外走,笑道:“偶遇哪有这么容易,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在飞机上遇见你。”
温霁思考了一下,说:“说起来我们都快两年没见面了。”
温霁话音刚落,旧记忆争立即争先恐后地往他脑袋里钻,已经模糊的记忆悄然被染上了新的色彩,他在恍然间回想起了两年前那段每天呼朋唤友到处玩乐的时光。
再后来就是迎来了毕业季,昔日的好友从此分散在天涯海角,许多段友谊因此不可避免地被时间磨掉了颜色,如今其中还常有联系的人不多,而乔白源算一个。
“是啊,一直没有机会见面。”乔白源朝着他挑眉,话锋一转,“你等下怎么离开机场?”
“打车。”
温霁老老实实地回答了问题,随后他扭头饶有兴致地看着乔白源:“你有什么安排?”
见温霁这般上道,乔白源忍不住开怀大笑:“不如搭我的车,和我一起去喝酒,我朋友给我准备了接风宴。”
温霁惊讶地说:“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还能这么精神?”
他调侃完顿了顿,还是答应了:“好啊。”
于是两个刚经历完长途飞行的人丝毫不知疲倦,连行李箱都没来得及放回家,踩着油门从机场一路疾驶来到了酒吧门口。
霓虹灯光如星星般在夜色中闪烁,灯火辉煌之下藏匿着不醉不归,温霁先乔白源一步下了车,一脚踏进了这个光怪陆离的夜世界里。
温霁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乔白源,却发现乔白源丝毫没有下车的想法。
乔白源在下车前突然接到了老婆的电话,他一脸歉意地降下车窗和温霁说了一声,温霁闻言点点头:“我不急,慢慢来。”
车窗没有升上,温霁站在车边玩手机时能听见乔白源的声音,他很难想象乔白源在恋爱中竟然是这幅鬼样,黏黏糊糊得比麦芽糖还过分。
温霁终究还是忍不住转头瞥了一眼车里的乔白源,然后被乔白源脸上荡漾的笑容刺激得牙酸。
乔白源在去年春天时和太太登记了结婚,可惜因为双方工作太忙一直没有合适时间办婚礼,不过刚才在车上时温霁听见了一个好消息——他们终于确定了婚礼时间,就定在了今年秋天。
终于等到乔白源讲完电话下车,温霁睨了一眼他上扬的嘴角,突然说:“今年好多人要办婚礼。”
乔白源好奇地问他:“有多少呀?”
温霁思考片刻,说:“春夏秋冬都有,你是秋天那一场。”
乔白源哈哈地笑起来,又说:“你一提到这件事,我就想起了你去年放我鸽子。”
温霁立即反应过来乔白源说的是哪件事。
两年来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见面,例如去年乔白源曾带着太太回来探亲,他们在探亲之余顺便邀请了几位同市的朋友一起吃饭见面。
温霁原本也答应了邀请,可惜后来没去成。
这件事其实早已翻了篇,双方都没有在意这件事,乔白源将它翻出来说也纯属娱乐。
然而温霁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搭错了哪根筋,突然说道:“因为男朋友那天急性肠胃炎,我带他去医院了。”
乔白源愣了一下:“男朋友?”
温霁点了点头,又否认:“不对,是前男友。”
“你居然偷偷摸摸谈恋爱。”
温霁小声说:“当时情况很特殊的。”
乔白源听闻新八卦立刻心痒得好似蚂蚁爬,好奇心泛滥得快要溢出来,恨不得捉住温霁追问有多么特殊。
可惜温霁的表情摆明了不想说,所以他也没有不懂眼色地去碰钉子。
乔白源摆了摆手,说:“都前男友了,我就不问了。”
温霁看了他两秒,然后移开了视线,将目光投进了面前的汹涌人潮里:“好多人,你找得到你的朋友吗?”
乔白源抬起手指了指人群:“早看见了,在那里。我有个朋友很好认的,又高又帅。”
后半句话明显很多余、很突兀,温霁立即意识到了不对劲,蹙着眉狐疑地看向乔白源。
乔白源撩了撩头发,朝着他挤眉弄眼,脸上笑容满满:“给你介绍男朋友,要不要?”
温霁不由叹了一口气,心想果然如此,乔白源喜欢给别人牵桥搭线的老毛病又犯了。
乔白源的这个毛病真的很令人闻风丧胆,温霁至今忘不了当年乔白源得知他的性取向后,下一回的酒局里莫名其妙多出了许多张陌生面孔。
清一色都是男的。
不得不说温霁在这件事上还是很佩服乔白源的,也不知道他当年一夜之间从哪里找到这么多gay朋友,想想都觉得真是吓死人。
温霁当时吓得表示好意心领了,但他真的不想要。
旧记忆历历在目,温霁在回忆中打了一个冷颤,脱口而出:“不要。”
乔白源好在好在他不会打着“为你着想”的旗号强迫人,既然温霁表示了拒绝,他就绝对不会强求。
他只是很失落地哦了一声:“好吧。”
温霁和乔白源对视了一眼,见他瞬间变得霜打的茄子似的,一副蔫了的模样真的很搞笑。
来到卡座后他将温霁介绍给了朋友们,即使乔白源发现自己口中那位又高又帅的朋友望向温霁的眼神明显有故事,他也没有说一句多余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