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关正英每天九点钟勤勤恳恳到办公室打卡,往往工作整日不停歇,有时候会一直加班到深夜。三个月的时间他把公司所有的业务重新梳理了一遍,在麦叙文的帮助下做了一个九十多页的PPT去给董事长江去雁汇报。公司的财务情况、业务架构、人力资源、资本运作项目……他都一清二楚,把CEO应当挑起的担子充分地抗到了肩膀上。
一开始公司里还有人捋不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为了讨好关正英,往往唯他的命是从,把江去雁的意见放在次要位置,甚至在公司级别的会议上,能把江去雁这个董事长的讲话顺序放到关正英前面,让CEO做讲话总结。
于是关正英又新拟一个授权责任制度,凡是江去雁授权他能做主的事情,他就做主,反之则由江去雁这个董事长做决定。授权形成文件盖公司公章,白纸黑字有律可依。各事务部负责人还要定期向董事长汇报工作,由董事长来决定公司管理人员业绩考核成绩以及职责任免。
下了班回到家里,他也要承担家务。
如果江去雁做饭,那么他就要负责洗碗。家里的大件物品采买、装修动工、钟点工的雇佣和管理都是他来负责,这段时间因为跑马地的公寓要装修,他往往下班和周末都搭在装修监工上面,回到家的时候经常灰头土脸,衣服上都是粉尘。
装修不是个容易的活儿,江去雁看得心疼,回到家里对爱人的态度自然就好,夸他能干勤勉可依靠,连带着在夫妻生活上也更加积极主动。两公婆热恋期过得有模有样,真的好似一对年轻新婚夫妻把小日子经营了起来。
第32章 他们成为了一个set
跑马地的新公寓装修好后,关正英选了风水师来检验布置、挑选良日乔迁。
最后,日子定在圣诞节前的12月22日,这也是十六年前江去雁第一次进关家的日子。当天只有两个大人、孩子和管家、钟点工到场,也没有设宴,白天由搬家公司将行李用品搬入、钟点工们收拾打扫妥当后,晚上就一家人在一起吃家常饭。
进门的时候是关正英拉着江去雁的手一起揭的门口的红封,本来关正英想抱着他跨火盆进门的,江去雁不喜欢这些陋俗旧节,两人就手拖手一起走进去的。
关雪心正好放圣诞节假期,回来休假顺便参加乔迁仪式:“爹地,我给你买了两罐鱼肝油还有一些止痛膏,他们说是对身体好的。你不是说骨头总是痛吗?试试吧。上次那些蜂胶蜂蜜吃完了吗?我又买了一些回来。Vincent喜欢吃吗?”
小女孩最近热衷往家里搬保养品,从美国回来一趟瓶瓶罐罐带了不少。
关正英失笑:“你留着钱给自己花,不要整天给我们买东西,又重又难带。”
关雪心自己也没有花钱的地方:“美国也没什么其他的好东西了,你们吃得好就好。”
江去雁在旁边和摄影师沟通布景和拍摄角度,这时候插话:“家里东西都快堆不下了,要吃我们自己会买的。你不要整天窝在房子里,除了学校就是图书馆,没必要那么用功,也出去玩玩,美国那么大,能玩的地方那么多,不要心疼钱。”
关雪心吐吐舌头,露出顽皮的笑容。
关展宏在配合摄影师调整装饰布景的盆栽的位置,那是他送来作为乔迁之礼的两盆金桔,摆在客厅沙发两旁,黄澄澄如灯大的果子结了满枝,好似满满两盆黄金,看着既喜庆又可爱,室内四周一下子就亮堂明艳了起来。
“爹地、Vincent、阿雪过来坐吧。让摄影师试一下光。”关展宏招呼。
拍全家福的主意是关正英提出来的,客厅玄关特意空出来一面墙等着挂照片,相框和尺寸都订好了,有了它才算真正有一个家的感觉。
关正英还特地叮嘱孩子们在这一天正式着装,他自己把结婚时候的三件式西装晚礼服找了出来重新穿上,江去雁提前做了头发,穿一件出兔毛立领的直身长大衣,细细的下巴藏在毛领里面,像埋在雪堆里一颗欲破的芽孢。关正英坐在左位,江去雁坐在右位,两个孩子分别站在他们手边,再旁边两侧就是两盆金桔,头顶是“宜室宜家”的裱字牌匾。
摄影师调整好了光线:“好,看着镜头,都笑一笑,Cheese——”
吃了饭关正英和关展宏父子俩在客厅里看新闻聊工作。江去雁到凉台上去吹风,他今晚喝得稍微多了点,已经到了微醺的状态。关雪心给他拿来醒酒茶和一碟子水果。
“就让你不要喝最后那半杯,你不听。”大小姐对他的酒量是最熟悉的,跟着他在外面工作应酬也最多。
江去雁接过醒酒茶:“今天高兴嘛。”
关雪心望了一眼客厅里的父亲和兄长,又看了他一眼,叹气:“算了,你高兴就好。”
江去雁喝了一口醒酒茶,把茶杯放下,朝她伸出一只手。关雪心没有犹豫,把自己的手放到他手里,被他握住。
“我会不会令你很失望?”江去雁微笑。
关雪心摇头。她曾经有很多失望的事情,比如关展宏自小父母双全而她被迫寄人篱下,比如她六岁就要学着搵食而其他小朋友还在玩芭比娃娃;再比如因为工作忙她很少知心朋友,有时候连爱情也要放在工作的后面……她的亲人、友人、爱人都让她失望过,唯独江去雁没有。
她一直没有忘记,他是救过她性命,陪她走过最困难低谷时期的人:“你想好了?以后真就是同他过了?”
江去雁低下头像是在思考,过了一会儿,才点点头:“是啊,就他了。”
关雪心反握他的手,用力地收拢手指头将他捏住:“我只是觉得……你可以找到更好的。”
江去雁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可能我以后会后悔吧,就好像大太太最后也后悔了。但是很难说谁最后是不后悔的。”
关雪心点点头。
初夏夜晚的风已经温暖起来了,吹着不似冷风头疼。
江去雁一只手摩挲着茶杯的边缘说:“我们两个,就好似两只单出来的茶杯。他呢,其实以前是有一个full set的,用得时间很久了,这里丢了一只,那里摔碎了一只,剩下他这只旧旧的,边缘磕磕破破的。我呢,就是未成set的,本来就是单卖的,靓是靓多点,描金画花那种,不过现在的工艺不似以前那么好那么扎实了,装热水的时候都容易烫到手指的。”
关雪心听着听着笑起来:“他仲拖住我们两个小的。”
江去雁目光更加柔和:“是啊。就是你呢个好得意的小茶杯咯。”
关雪心鼻头一酸,眼里有湿气:“其实我好开心啊,”她这时候才跟他说真话,“我想到以后你永远不会离开我,永远都会同我在一起,我就真是发梦都是笑的。但是我又觉得自己这么想好自私。我不敢同你讲我真是好高兴。”
“傻女。”江去雁捏捏她的脸蛋,然后他张开双臂。
小女孩毫不犹豫地投入他的怀抱。
他们在柔和的夏夜里拥抱。关雪心想起她六岁那年第一次见到江去雁,爹地告诉她,以后这个哥哥会照顾她的,她一点也不相信,她的父母尚不顾及她,怎么会有一个毫无血脉关系的人愿意照顾她。这肯定又是一个把照顾她当作取悦爹地的一门功课的人。
可是后来,他真的照顾了她十年,把她抚养长大,把她教养成一个健康的、正直的、温柔的人。
而且这个人现在变成了她真正的家人,他们成为了一个set。
“我以前有过怨气。”关雪心把脑袋靠在江去雁肩膀上,她安心了,“我觉得老天爷对我很不好,把我生成个女仔,又生在这样一个家庭里。直到遇到了你,我才知道,原来我的运数在后面。谢谢你。”
江去雁的目光越过她的肩膀看向室内,与关正英的目光正好相撞。
关正英担心着突然变得多愁善感的女儿,用目光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忙。
江去雁摇头,只是微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