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啊,仲有mantor带你,公司听起来很正规。”关雪心觉得这份工作很适合他,“而且customer service在物流公司肯定是核心单位来的,以后前途都不错。”
关展宏笑一笑:“我都几钟意这份工,我觉得好有意义,是帮人家解决实际问题的。原来是办公室日日写那些report,都不知道写来有什么用,又枯燥。”
“但是你做这一行要受气的哦,”关雪心担心他那个脾气受不了,“有没有客户骂你啊?”
“有,不过我都可以理解的。货没有按时到,影响赚钱的嘛。”大少爷在开始认真工作后多了一些同理心,“有时候资金链就是那晚了一两日就不行了,其实他们都很无奈的。”
关雪心对他刮目相看:“爹地知道肯定很骄傲的,现在你真是叻了。”
关展宏还要说什么,后头一阵脚步从楼梯上由远及近。
“阿雪?不是要你乖乖呆在美国的吗?”江去雁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下来。
关雪心回头正见到他亲爱的经纪人。江去雁身上只穿一件宽大的睡袍,但看那老旧样式和花纹应该是做爹地关正英的,因为肩膀明显宽出来一截,穿在身为模特的江去雁身上有点体不胜衣的娇弱感觉。
从极低的合不拢的领口处能看到皮肤上一连串暧昧的痕迹,这些或青或红的印子顺着胸口一路往上爬,从锁骨一直延续到后颈。
江去雁可能是刚刚洗完澡,头发还滴着水,脸上被水汽蒸得脸色极好,他把毛巾搭在肩膀上,给了关雪心一个拥抱,关雪心能闻到他身上爹地关正英的古龙水的味道。
她有点羞赧,红了脸:“我担心你嘛,机票我自己赚的,又不是花你的钱。”
“你知道我不是计较那一点钱。”江去雁点了点她的鼻子,“飞来飞去,那么辛苦,好不容易有假期,休息不好又会影响读书了。”
关雪心低声问:“爹地呢?”
江去雁答得很自然:“他在冲凉。很快就下来了。”
关雪心见他心情好像还不错,觉得有些事情问他可能比问关正英好:“那你们……”
江去雁看她一眼,又乜一眼旁边的关展宏。关展宏只是笑没说话。
江去雁的目光落回紧张的小女孩身上,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局促:“我们没事了。”
关雪心愣了一下,但她反应很快,像是事先准备过的,她露出轻松的表情——
“你们没事就好了,我就是怕你们还在生气。”
江去雁为她的懂事感到欣慰,但他还没有准备好和她说太多:“你不要操这个心,无论我们怎么样,肯定都是疼你的。”他的眼神越过关雪心的肩膀,同时看向关展宏微笑。
关展宏在他们身后站起来,回应他一个微笑。
这时候,做爹地的关正英从楼上下来。
关雪心见到父亲眼眶泛红,她本来以为父亲会坐牢,做好了准备余生再难相见的。
关正英走过来先和她拥抱,嗓音也有细细颤抖:“也好,这个家总算是团圆了。”
本来是要一家人齐整整去吃饭的,但关展宏公司还有事情,要回去加班,于是先走了,剩下大小姐陪爹地和江去雁去看房子。
关正英不仅卖了半山的豪宅,名下几套多余的公寓也一并处理掉了,只留下浅水湾两处房产是将来要留给孩子们的。他打算重新购置跑马地的一处公寓作为新居。中介带着他们看了房子,格局、地段和配套都不错,就是面积比从前小些,也不似半山那么清净。关雪心本来担心爹地换了小房子住不习惯,但江去雁很满意,他不爱那些浮夸的半山皇宫。
所以最后,公寓还是买了下来。交钱办手续那天,刚好是江去雁第一天回公司上班,因为要开董事会,作为新娱乐公司的第一大股东他必须要出席。于是关正英就先去买房子,等房子买好了,江董事长也上任了,一同上任的还有关正英这个新任CEO。
江去雁是铁了心要关正英给他打工。
关正英五十岁退休未成,只能重新出山给爱人做下属。他到办公室的时候,麦叙文已经在秘书室等着他,见了他微微鞠躬行礼,他笑了笑,拍拍秘书的肩膀露出欣慰的表情。
原来的CEO秘书的Maggie连带升职,成为了董事长秘书:“这样都可以吗?你不怕公司里面人家议论你们两个吗?我刚刚从洗手间回来,至少听到三个人在说你们的事情!”
江去雁很喜欢他的董事长办公室,他已经开始品尝到权力的甜美:“我现在知道人家为什么都要往上爬了。做大佬的那种feel真的不一样。”他觉得窗外的景色都开阔了,“就是这种……这种……至高无上、唯我独尊的feel,啧啧,他们议论就议论咯,能拿我怎么样?”
Maggie明白了:“好像是这个道理。”
江去雁开始理解关正英的强势和霸道:“你没见到今天董事会他们那种谄媚的样子,还有那种一呼百应的感觉,真是很过瘾。怪不得关正英好似个土皇帝那样,现在换了我,我也想当皇帝。他可能都算是收敛的了。”
Maggie捂着嘴发出嗤嗤的笑声:“你现在的样子好衰啊,好似个得志小人那样。”
江去雁努嘴作出个幼稚的表情:“人要发达,就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反正我已经发达了,名声这些东西就随他去吧。”
但发达的江老板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老板也不是那么好做的,秘书排完工作行程后,他发现他一个上午至少就要开五个会,不是在开会就在去开会的路上,除了上厕所的时间以外,他的agenda都是满的,等着要见他谈话、审批文件的管理人员每天都排不完,基本上在晚上六点钟下班之前,他是没有功夫能留给自己的。
中午十二点到下午一点这一个小时的午餐时间就是他仅有的、工作日上班时间内能够喘口气的时段。所以只要没有客人要会见,他到了十二点立刻就逃出办公室,直奔饭堂。
他和关正英约好了,每天中午在饭堂一起吃饭。
富正有一个小饭堂(虽然新的娱乐公司独立运营了,但是办公场地并没有搬出富正大楼,只是单独给了他们另外的楼层作为办公室并新设置了公司前台。于是他们就还在原来的办公楼里上班,饭堂、洗手间、健身房等设施也仍然共用。),由公司补贴餐费后,员工在饭堂吃饭比自费在外面吃饭要便宜些,所以即使餐品质量比不上外面的餐厅,也有不少员工会选择饭堂。
饭堂自助打餐,座椅位置不分区域,选座都是随意的。早前是另设了一个独立的小包厢给中层及以上的管理人员吃饭,但关正英认为不该有特权待遇,就将包厢门墙拆掉打通,并且取消了管理层特殊菜单。于是所有管理人员和员工吃一样的餐食,和员工坐在一起。
中午,江去雁让maggie在外头另外打包了几个菜,一起带到饭堂,找了张偏后的角落位置的桌子等关正英。关正英比他晚到一会儿,一出现在饭堂里引起了不小的动静,但他置若罔闻,直直向着江去雁的桌子走过去。
桌上一应摆着四、五只精致的小盒子,从左到右依次是沙姜鸡、荔枝虾球、瑶柱节瓜煲和耗油西生菜,汤是土茯苓炖猪骨。
“这家沙姜鸡做得很好的,你试一下。”江去雁夹了一块鸡腿肉给他,“这两日湿气好重啊,那个汤里面有薏米、赤豆、茨实祛湿的,你多喝点,对关节也好的。”
关正英双手捧着碗来接,恭敬地道谢:“多谢老板。”
江去雁笑得眼睛眯起来:“我以前就很羡慕,公司里面那些双职工,公婆两个人都在公司里的那些,每次中午就抱着饭盒坐在一起吃饭、讲悄悄话,看上去很甜蜜。刚入职那段时间,maggie同marketing一个男仔拍过一段时间托,她也是一到中午饭就消失的,现在也轮到我了。”他表情得意得像刚拍拖的中学生。
关正英喜欢从他嘴里听到他们在拍拖这件事:“我是没关系,但是其他人难免要议论你的。”
在他们周围就能听到一些窃窃的私语声,还有不少好奇的、诧异的目光纷纷向他们投来。江去雁扫了一眼四周,本来看向他们的一些员工纷纷转过头避开了他,这些私语声的分贝控制得也更低,确切的字眼是捕捉不到的,也没有人敢真的露出非难或者厌恶的神情。
他清了清嗓子,突然站起身来,俯身凑到关正英的面前,用纸巾替关正英擦去沾在嘴角的葱末。
关正英一愣,没反应过来手上的筷子差点掉出手去。他的周围有片刻诡异的安静。
只有志得意满的江老板像是做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食饭!”
吃完午饭两人在公司大楼后面的绿化带散步休息,江去雁在路边的富豪雪糕车买了一只雪糕,两人一边牵着手走路一边共吃一只雪糕。
“现在的雪糕车好像减少了。”关正英回忆着雪糕车刚进香港的盛况,“我记得70年他们刚刚到香港来的时候,好多人买的,当时一只雪糕都不便宜。车一路走一路放蓝色多瑙河,一听这支曲子,就知道是卖雪糕的来了,然后细路哥就纷纷跑出来排队买。”
江去雁算了算当时关正英也不大:“你那时候吃得起吗?”
关正英啃了一口雪糕球然后把雪糕送到他嘴边:“那年我正好拜红棍,有两间牌馆已经是我的了,每个月都有点赚数,当时我还请手下那些四九吃,是用来收买人心的好东西。”
雪糕球在慢慢融化,江去雁吮完唇边留下巧克力色泽的带着甜味的浮沫。
关正英看得心动低下头来和他接吻,顺便把浮沫吻去。
他们就在公司大楼后门人少清净的绿化带里拥吻。江去雁的嘴唇舌头都是巧克力味儿,亲得雪糕都滴到手上了,关正英还没放开他的唇。
“化了化了!”他在唇齿缠绵间求饶,“让我再吃一口。”
关正英只好退开一点,喘着粗气盯着他,好像他多吃一口雪糕就要连带他一起吃掉。
江去雁就把雪糕又送到他嘴边:“你帮我多吃一口嘛。不要嗮了它。”
关正英哪有心情吃雪糕,拉开他的手来吻他的唇,江去雁手稍微一松,那雪糕掉在地上,他攀上爱人的脖子尽情地回吻,两个人都呼吸都是浓郁的巧克力的香气。
江去雁还埋怨:“好浪费啊。你怎么赔我?”
关正英很有理:“我年纪大了,再吃这么多甜的对身体不好,你也应该少吃,你的胃不好,吃那么多冷的等阵伤了胃,看医生不是要花更多钱?”
江去雁两只手从他的肩膀上划到胸口,歪头坏笑:“但是我就钟意吃呢?”
关正英揽着他的腰往自己怀里搂:“那就每天买一个,只吃一口。吃了就扔。”
江去雁点着他的鼻子:“你就识得说好话,哄我开心。”
但他是开心的。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哄得他开心。
午休的时间快到了,这一对鸳鸯还在绿化带里如胶似漆分不开,揽在一起亲了快二十分钟,嘴巴就没有休息的时候。
“我要走了。”这是江去雁第三次说这句话。
关正英置若罔闻地地在亲他的耳垂。
“我真的要走了。”江去雁伸长了脖子感受爱人的吻从耳后一路逡巡到脖子,“下午约了elite的公关部开conference call,要讨论合作协议,人家是大佬,我不能迟到的。”
关正英的嘴唇抵着他勃勃跳动的动脉:“好。”
嘴上是这么答应的,但是离开江去雁的脖子他又来索要嘴唇。
江去雁趴在他的胸口,承接下了这个吻。两人的唇分开,关正英又亲他的脸颊,他发出一连串柔和的笑声,脸红得像是被中午的日头晒伤似的。
“你先走。我等一下再走。”关正英说着,有零碎的细细的吻落在颊腮上。
江去雁还被他揽着腰,根本没有感受到一点被放走的意思:“为什么要我先走?你先走。”
关正英笑着看他的眼底:“因为我可能要冷静一下才能走。现在走出去不好看。”
江去雁耳朵尖都红了。两人贴得那么近,什么反应他都能感受到。
他还要说什么,一个人影从旁边走过来。
是助理Maggie。见到蜜里调油的两位老板,她有点尴尬:“嗨,老……老板。”她本来是有公事来找江去雁的,她语速飞快,“事情确实有点急,Zoey(模特)在片场出了意外,伤势不轻,叫了白车急救了。但是她现在情绪很不稳定,我怕她做傻事,可能要请你去看看。”
江去雁还吊在关正英脖子上,脸颊贴着爱人的胸口,他当着助理的面最后一次亲吻关正英:“今晚如果太晚不回家吃饭,我会先text你的。”
关正英终于放开揽着他的腰的手:“嗯,去吧。我在家里等你。”
江去雁这才依依不舍和人分开。走的时候,两人还拉长着伸手,直到手臂拉伸到尽头才松开十指交握的手指头。
第31章 是傻,不过我钟意
因为新房子买了要装修要静置,半山又卖了,于是中间这个过渡期关正英就搬进了铜锣湾的公寓和江去雁同居。他辞掉了司机和两个生活秘书,从前的佣人、四九和保镖全部遣散,只留下麦叙文和原来的管家,一切从简。
两人趁着周末去商场行街,给公寓添置了一些家具和生活用品,晚上又到舞厅里吃晚饭和跳舞。
这是时隔多年江去雁再次陪着他去舞厅。
“我年轻的时候,情侣拍拖最多的活动就是在舞厅跳舞。”这是关正英最熟悉的地方和活动,“因为当时社会供年轻人娱乐活动的项目不多,去舞厅是最便宜的一种,买一支啤酒就可以玩一晚上,比去咖啡厅、西餐厅或者游船都要抵。现在就不一样,你们后生仔玩的花样更多了,舞厅也就渐渐没什么人了。现在香港剩下的舞厅都已经不多了。”
江去雁和他落座后,周围有一些老客认出关正英,友好地过来打招呼。舞厅经理也是关正英的老友,为他们安排了隐蔽性更好的桌子。
江去雁以前来这里都是为了陪关正英应酬,还没有体会过来这里“约会”:“我记得你跳舞跳得极好。都是跳的什么?华尔兹?快步?”他甚至都不知道有哪些舞类。
关正英很喜欢跳舞:“我们那时候其实是兴跳disco,整个香港的舞厅那时候都流行Hollywood East,不同的舞厅甚至有音乐制作人制作独属于自己舞厅的招牌曲目。但是我不太喜欢disco,我跳Tango,也跳快步和Blues。”
“你和太太也会来这里跳舞吗?”
“结婚之前来得比较多,结婚之后就很少来了。”
“难怪我都没见过你们来。”
“阿芳跳舞跳得很好。但是结婚不久她怀孕了,就不方便跳舞了。后来……我们感情也淡了。”
“太太跳起舞来肯定是靓的。可惜,我就什么都不会。”
“我可以教你。其实很简单,我们跳慢一点的,错了也没有人看见的。”
江去雁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好似在考虑。
现场舞池里的人不多,餐厅也显得冷清。这里环境所致,来吃饭的人会刻意装扮仪容,男士们多穿着三件式的西装礼服,打领结,女士们身上则是简单的小礼裙,还有的穿旗袍,头发绾成发髻,戴首饰拿手包。这样跳起舞来,男女相拥仿佛回到了上个世纪的名流夜宴,体面、优雅、暧昧,是新世纪咋咋呼呼的后生们不曾体会过的。
江去雁一身皮夹克和牛仔裤多少感觉有点格格不入,但和关正英共舞的幻想让他心里甜蜜,他就把服务生招来,在耳边吩咐几句,然后对关正英说要先去洗手间。
“我借件衫穿,不然好肉酸,不好看。”江去雁亲了亲爱人的眉角,“等等我。”
关正英握了一下他的手,才把人放开,目光一直追随着他将他送走。
连熟悉的老酒保都调侃:“关生果然还是最疼小玉兰。”
关正英眼底卧着柔柔笑意:“他有本事嘛,我是栽在他身上啦。”
等江去雁出来已经是大不一样。他换了一件泥金缎回字纹底的长袖旗袍,手臂上拥着一条黑毛披帛,衬出清透的雪肤,整个人好似金屏上绣的一支玉兰花。
酒保识得讨巧,现成的玉兰是找不到了,到餐厅的大瓷瓶里折了一朵白色蝴蝶兰递给关正英,关正英便拿着花走过去,将那花别在江去雁的耳鬓上,亲吻他的嘴角:“真是好靓。”
江去雁有点得意,他挽着爱人的手滑入舞池。
歌曲放的是关正英最喜欢的《烟雨凄迷》,陈百强真声寂寞但倔强,好似他这个矜持的人。
这是一首4/4拍的慢曲,正适合跳Blues。Blues是交谊舞的一种,又叫慢四,适合节奏悠闲平稳的曲子,且舞步简单,没有复杂变化,与平常走路的出步条件差不多,更容易新手掌握学习。舞蹈的风格也从容、文静,跳起来体力消耗不大,适合眷侣们在舞池里一边摇摆一边交谈,享受耳鬓缱绻的情好之意。
江去雁一只手握着关正英的腰,一只手被关正英握在手里,一开始只能低头看着两人的交错脚步,他没穿高跟鞋(倒不是高跟鞋对他来说太夸张,做模特的时候他也不是没有穿过,只是没有借到符合尺码的鞋子),而是着一对女式的平底黑布鞋,在狭窄幽暗的视线里,关正英的脚和他的脚碰到一起,然后又分开,再碰到一起,再分开,在七彩珐琅吊顶的如同霓虹一样的光里像两尾黑鱼在水里交缠。
“叻了,学得很快啊。”关正英在耳边表扬他。
江去雁能感受到对方的嘴唇若有似无地蹭过他的耳畔,如雨巷里迷幻的烟气,“你教得好嘛。”
关正英拉着他的手让他转了个圈,又回到自己的怀里:“你钟意我们就时常过来跳。”
江去雁抬起脸来,他们自然而然地接了个吻。
黑胶唱片机里面陈百强在唱——
一天一天
叠成陌生与悔恨
终于终于
默然遥远难再近
烟雨凄迷 伴我独行
昏暗街头 你似梦幻般飘近
捉紧你 呼吸渐深沉
迷糊地世界已渐暗
而寒雨纷飞湿透身
江去雁从歌里面听出一些心声:“Danny这把声音真是挑不出毛病,难怪你对他情有独钟。”
“我有他所有的唱片,是香港唯一一个我觉得值得珍藏所有唱片的歌手。”关正英摇晃着身体说,“很长时间这张唱片就放在我的办公室里循环来播放,最爱的还是这一首。他的声音真是好独特,既自然又清晰,毫无矫饰,仅仅运用明暗和强弱的变化就能把一个人行走在雨巷里那种惆怅的感觉唱出来,听得来就好似我自己都是歌里面那个人一样。”
陈百强一生令人唏嘘,已经不仅仅是娱乐圈的事情,而变成全香港人心里的一个痛点。
江去雁叹惋道:“他实在是一个有才华又有风情的艺术家,不进入这一行真是浪费,但就是进入这一行,才认识了何超琼,才有后面的悲剧。如果他们两个不认识,可能都不会这么痛苦。如果不是何超琼先认识了他,她同许家的婚姻可能也不会显得那么难熬折磨。”
“其实我觉得他们已经算幸运的了。”关正英的观点不一样。
江去雁问:“点解?”
关正英思忖道:“这个世界上,最后有情人终成眷侣的其实是少数,似他们这样不仅有情,而且灵魂能够共鸣同声的知己,则是少数中的极少数,本来就是可遇不可求的。这种缘分能维持下去是一种奇迹来的。大部分的人都是差不多过过日子就算了。”
江去雁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
“他同何超琼,本来就不可能在一起的。Danny那种出淤泥而不染的清正风华,在何家那个残酷的环境里面是生存不下来的,不要说何家,在娱乐圈能长久地生存下来都不易。Pansy那阵子还没有权力,她又保护不了他,自保都是难题。他们不在一起,反而是为他们好。”
“也是,如果在一起,可能Pansy都走不到今天。”
“我都好伤心Danny过身太早,如果他活下来,肯定是一代巨星,可以有更多艺术作品供使人享受。但我有时候又羡慕他,活下来才是更难的事,活下去说不定感情就会变,生人离散更苦过黄泉相隔,现在他起码在爱人的心里就变成了永恒,她会永远爱他,而且永不会变。”
江去雁很惊讶关正英这么想:“你不要告诉我想过自杀啊?”
关正英揽着他,亲吻他的额头:“现在不想了。”
那就是以前想过。江去雁问:“做什么要这么想?”
“我真的差点以为你不钟意我。”关正英坦白,“我也想变成你心里的永恒,即使不是好的那种永恒。”
江去雁吻他的嘴角:“我不钟意你,你就要自杀啊?”
“是不是好傻?”关正英笑了。
江去雁也笑:“是傻,不过我钟意。”
他们深切地接吻,直到舞曲结束。
关正英觉得自己比陈百强幸运:“我很知足了,有你、有阿雪和阿宏在身边就够了。”
江去雁知道这次把他折腾得不轻。但他不后悔:“那你就要好好表现,你自己的家自己要守住。
反正我就说这一次,虽然我现在是和你在一起了,但是如果我以后过得不好、不开心,生活质量下降,我也还是会走的,我是不会将我的人生全部放在你身上的。”
关正英知道他说的是真的:“好,我会努力经营这个家。”
“同样,如果你哪天不钟意我了,就坦白告诉我,我也不会强留的。”江去雁深深看向爱人,面对未来仍然漫长的后半生,他也不是自信满满,他知道太多感情在生活里消磨掉的故事,“我们要体体面面地结束,不要给对方留下一个太痛苦太狼狈的印象。”
关正英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安全感严重缺失:“看来我以前真的给了你很不好的影响。”
江去雁只说:“我不是大太太,你不要想着我同她一样。”
关正英从来没有把他当其他人:“我相信你不是。”
关正英也不是从前的关正英了。
他一旦决定放弃权力就是真的彻底松手,不仅完全退出了富正的董事会(他就任娱乐公司CEO后,Newbrige以为他要重新出山,来询问是否有意重新进入董事会,被他拒绝了。),新公司也没有入局。虽然是他出大部分资金成立的,但股份都在江去雁手上,他一点都没有,这样一来,他就完全变成了一个被聘用的职业经理人,一个打工仔。
昔日和林家、和帮派里的关系也被他完全切断了。林家实际掌权人被抓,家道没落,失去了从前的江湖地位,伴随着一同退出历史舞台的还有港岛的社团帮派势力。这是大势所趋,港府意在铲除这些黑色毒瘤,就连从前整日在街上闲逛的四九、古惑仔也少了很多。关正英为遣散的保镖和马仔都安排了新的正当工作,不再和旧时帮派干部联系,唯一剩下的是一块祖师爷的牌位,那是救过他性命、提携他到关键地位的长辈,他把牌位移请到了殡仪馆,逢年过节去上香,只有身上的香灰味道还能让人记得他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