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一个隐藏身份,是一条小时候被女主救过的白海豚,为了见到女主苦苦修炼出人形。
黎星川:“白海豚这一段怎么完成?要去海边实拍吗?”
小舟:“随便外包给一个学动画的大学生做就行,美术生很便宜的。”
黎星川:“。”
好真实。
接下来,风雨大作(特效),白海豚会彻底黑化,进行变异……
第一页剧本到这结束。
黎星川想,大概是变异成巨齿鲨之类的吧,海豚超进化,然后作为人形的他换上一身黑色的服装,象征着“此人已黑化”。
他翻到第二页——
【海豚变异成蝌蚪。】
黎星川:“???”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接着往下看。
【因为蝌蚪能变态发育为青蛙】
【他熟读人间童话,并从中获得灵感,立志要仿照青蛙王子变人的故事,打败那些坏男人,夺回小舟的心!】
黎星川:“…………”
他彻底愣住了,原地灵魂出窍,足足缓了三秒钟。
小舟:“怎么样?”
黎星川实话实说:“挺,惊喜的。”
小舟坦荡道:“是啊,必须得出人意料,意外就对了!”
黎星川又把剧本看了一遍,指着其中一行,犹豫地开口:“这个……可以改一下吗?”
——【脸颊吻,轻佻地亲一下】
小舟摆摆手:“别担心,是借位的,我亲自己大拇指,不会亲到你,不用担心自己清白有损哈。你是不是有女朋友?我可以跟你女朋友解释。”
黎星川:“。”
他还是有点别扭。
同时,他也知道,只不过是借位,女生都不介意,他收了酬金出演还要指指点点,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正当黎星川左右为难的时候,欧若瑶听到两人对话。
她出演的是一个只有三秒镜头的路人配角,只要做出震惊表情维持三秒即可,连剧本都没看过,听完,有些好奇地翻看起来。
她一眼看到了【脸颊吻】。
欧若瑶:“…………”
!!!!
世界毁灭!天崩地裂!末日降临!中子灭杀!……
欧若瑶单手把剧本拍到桌上,睁眼说瞎话:“黎星川,可以帮我借个充电宝吗?我手机自动关机了,谢谢哦。”
黎星川:“哦。”
他起身,去点餐台扫充电宝。
欧若瑶趁机靠近小舟,盯着她的眼睛,默念着“爱上我”,做作地笑了下:“学姐~”
小舟一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欧若瑶:“剧本有一段我觉得可以稍微润色下……”
等黎星川拿着充电宝回来,学姐和欧若瑶亲密地挽着胳膊,另一只手拿水笔,修改剧本。
【脸颊吻】被改成了【用指尖挑下巴,眼神调戏】。
小舟:“接下来按照这个拍吧。”
黎星川:“!”
他惊喜万分,一个转身的事,难题就解决了,像是走在路上忽然捡到钱似的。
接着,他看见小舟学姐亲昵地拍了拍欧若瑶的手背,笑吟吟道:“别误会,我和合作嘉宾都只是朋友哦,也不是每个剧本都有肢体接触的……”
欧若瑶硬着头皮微笑,接过黎星川递来的充电宝,发现他看着她们两人,正一脸若有所思。
那种若有所思,逐渐变成了恍然大悟,恍然大悟转为暗中鼓励。
显然,他对她的女同人设深信不疑。
欧若瑶:“…………”
你以为这都是为了谁啊!!
接着开始化妆、拍摄。
黎星川又一次体验了化妆刷怼脸,香喷喷的膏状粉状液体往脸上抹,杭芸和欧若瑶兴致勃勃地讨论着要给他化一个什么样的妆;完成之后,他在一众“好帅哦”的诚恳夸奖中,看不出妆前妆后的任何区别。
以女主角为中心的视频,个人戏留着明天去外市某景点,要男配参演的部分并不多。
黎星川第一次体验被多方位镜头怼脸,一开始很僵硬,后来渐入佳境,顺利起来……另一个原因是拍这种浮夸短视频也不需要演技,放开手脚表现就是了。
折腾到四五点,拍摄结束。
小舟说:“今天大家都辛苦了,带你们去吃个饭吧。”
言下之意,她请客。
一行人来到附近小有名气的川菜馆。
小舟给他们讲自己做自媒体的经验,从一开始运营,到后面的美妆博主,再到现在做短视频。
她存了一笔钱,计划毕业两年内开一家自己的MCN机构。
“瑶瑶,黎星川,你们的外形很优秀。”小舟说,“有考虑过运营自己的自媒体账号吗?我可以带你们。”
这就是她通过杭芸联系两人的目的所在了,给大额红包、拍视频、请吃饭,都是为了挖人。
黎星川听着听着,羡慕之意涌上心头。
学姐大四,已经在自己喜欢的事业上取得一定的成就,并规划好了以后的方向。
可他今年十八岁,空有一个漂亮的本科学历,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
糟糕的家庭让他做决定瞻前顾后,他一直想养一只猫,又觉得目前的自己承担不起照顾宠物一生的责任;他看不见未来,连猫都不敢养,自然也不敢向某个人承诺什么。
黎星川:“我镜头表现很僵硬,可能不太适合,我再想想吧。”
欧若瑶:“谢谢学姐,我再考虑下。”
两人婉拒,学姐也没有表现出失望,说这事也不急,有兴趣可以随时找她。
她的话并没有让黎星川萌生出做短视频的兴趣,却让他认真思考起未来。
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想吃想玩想变成天上的云,“未来”真是个沉重的话题,思考再多也难有结果,徒增忧虑。
黎星川边想边悄悄叹气。
他表现出低落,躲在餐桌地面里的黑影们就忍不住了。
一大团心急如焚的黑色黏糊糊,前赴后继地扑向他的小腿,仿佛能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恰好弯腰捡筷子的欧若瑶:“…………”
为什么地上有一滩黑泥?这是什么级别的跟踪狂?
黎星川下了地铁。
再走十五分钟,就能到家。
天色渐渐沉了,路灯还没亮起来,他穿梭在半明不昧的昏暗中,心思跟着呼吸一起浮沉。
他猜不透别人的百转千回,对自己的异常却无法视而不见。
到这个年纪,很多情愫不能以一句“现在学习要紧”简单带过了。以前能糊弄过去的,现在被抚平摊开,要他给空白填上答案。
黎星川隐约知道怎么回答。
可是那然后呢?
男人和女人的婚姻有一张证件作保,照样闹得面目全非,他们联手谋杀了曾经的爱,彻底分开的那天她咒骂男人是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后来,时间还证明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的后代,能完全摆脱他的影响吗?——黎星川对自己没有信心。
傍晚的风夹了点炊烟味,平实而熨帖,将他的烦躁稍微卷走一些。
穿过红绿灯,走完人行天桥,前面路口左转,就到家了。
他的步伐不由自主地加快。
“——闪闪。”
黎星川一怔。
好像听到了季望澄的声音,杂糅在傍晚车流的鸣笛中。
他顿了顿,还是回过头。
确实是季望澄。
“闪闪。”季望澄又喊了一遍他的名字。
头顶灯应声照亮,光线浇在他浅琥珀色的瞳孔中,映出冷淡而清澈的质感。
沿着他的背影一路往后,路灯接连亮起,撑起一片清晰的视野。
他手里提着一杯印着“快乐柠檬”四字的杯装塑料袋,稍微提了点高度,对黎星川展示。
黎星川惊了:“这家店还开着吗?”
季望澄:“嗯。”
黎星川三两步走过去,接过袋子,里面是一杯柠檬菠萝冻。
以前奶茶均价4块钱的时候,这家店一杯就要十来块,对他来说是难得的奢侈,后来也像MP4、翻盖手机一样,逐渐从视线中消失,它们不会说话,退场时没有告别。
“啪。”
吸管扎穿塑封。
“你怎么突然想到买这个。”他说。
季望澄说:“心里烦要喝冰饮料。”
这是黎星川以前为了喝冰汽水编造的歪理。
黎星川问:“你怎么知道我心里烦?”
季望澄心虚,没有正面回答,转移话题道:“我买了一个鱼缸。”
黎星川:“不会是剪了一半的塑料瓶吧?”
季望澄难得笑了,很浅的气音:“不是。”
两人并肩往前走,黎星川自然而然地开始期待鱼缸的模样,方才那种烦闷,仿佛因为一口冰饮流入喉管,就这么被冻结起来。
他尝到熟悉的味道,回忆排山倒海般袭来。
旧奶茶店用的都是手拉式封口机,往下拉,“咔嗒”一声,印花常常封歪,透明边占了1/3的杯口。
快乐柠檬用自动封口机,放进去自动封,稳稳当当,一点都不会歪。黎星川第一次见到那么新鲜的东西,垫着脚在队伍中张望。季望澄看了眼前面带孩子的父亲,问他“要不要坐到我肩膀上?”,被他回怼。
那天热得受不了,买了一顶白色棒球帽遮阳。
后来白色帽子用久了发黄,奶茶店倒闭,手拉式封口机绝迹。
很多事,比他预想的还要更早发生。
3年前的夏天,中考出成绩后不久,季望澄打电话给他,说明天回来。
黎星川一整个晚上都没睡好觉,第二天一早就去了机场。航班因为天气延误,晚点三四个小时,他没吃早餐,在机场大厅饿得发晕,中央空调又吹得人浑身发冷。
他有很多话要说,他要告诉季望澄自己中考靠得很好,稳上玉城一中实验班,以后他们说不定可以读一个大学;去年夏天种的西瓜苗枯萎了,没能长出西瓜来;机场空调很冷,如果教室能有那么凉就好了……
可等真正见到对方的时候,这些想法被一键清空。
黎星川站在原地,佯装镇定地朝他晃了晃手,仿佛昨晚那个兴奋到无法入睡的人不是自己一样,他隐约明白似乎不能表现得过于热烈,要更从容自持一些。
于是他们很正常地寒暄,滚烫的念头融化在冰饮料里,被酸酸甜甜的味道覆盖;假如有想不清楚的烦恼,都怪夏天让人心烦意乱,与那个人无关。谎言说一百遍成真,再说一百次骗过自己。
高考结束的那天晚上,六月潮热,黎星川打车回家。
车载电台主播轻声慢语地问,第一次陪你做某件事的人,现在还在你身边吗?
出租车司机是个中年男人,轻声叹息,头转向窗外。黎星川也听到了,没什么特别反应,甚至挺开心,所谓少年不识愁滋味,大约是这么回事。
他没头没尾地高兴,因为他知道,那个人很快就会回来了。
黎星川又吸了一口柠檬菠萝冻,自以为隐蔽地转头看季望澄一眼,却不想对方比他预想中更加敏锐,几乎是瞬间就回望过来。
四周骤然安静,又有种无法形容的喧闹。
像是撒了一把跳跳糖,噼里啪啦的在耳边炸响,炸得人不得安宁,血液流动加快,再一次染红耳廓。
黎星川被自己的心跳声吵得坐立难安。
他有很多冠冕堂皇的借口拒绝季望澄:同性恋前途未卜,朋友变情人很难回到过去,家庭的反对,关于未来的规划不重合,性格不合适,比起恋爱关系更想做朋友……只要他愿意,信手拈来。
什么样的借口都能成为理由,理由太多,一个接一个。
唯独没有“不喜欢”。
察觉到自己想法的这几天,黎星川过得很折磨。
一边是“不如试试”,一边是“你想明白了吗就试试?不负责任”,两方念头占据跷跷板的两端,时刻拉锯,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他像个选择困难症患者自我拉扯。
结果就是,他每天看到季望澄时,上一分钟在笑,下一分钟就会叹气。
这让季望澄十分忐忑。
他胆战心惊着,以为闪闪察觉到自己的秘密,既害怕,又有种微妙的期待。
导致他们这几天的对话像是两个人说谜语。
黎星川:“我跟你说个事,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事,我那个……”
季望澄:“嗯。”
黎星川:“那个……”
季望澄:“什么?”
黎星川:“哎,算了,我再想想。”
又或者是——
季望澄:“闪闪。”
黎星川:“哎。”
季望澄:“其实……”
黎星川:“啊?”
季望澄:“……没什么。”
……说了半天,什么都没讲明白,大写加粗的莫名其妙。
两个人各怀心事,也就没察觉到对方的不对劲,光顾着心虚自己的。
微妙的动态平衡持续了足足四五天,突然在第二周被打破。
起因是有人在班群里分享了一条短视频。
【祝诗忆】:[分享链接]
【祝诗忆】: 黎星川
【祝诗忆】:这是你吗?好眼熟
【陶江涛】:好像啊我去
【陶江涛】:话说这个小舟同学是我们校友吧
【尹海】:帅啊闪哥!苟出道勿相忘!
黎星川这才发现那条短视频已经发布了,并且迅速窜上热门。
他有点担心自己风评被害,因为从海豚黑化成蝌蚪,实在是有些超出人类接受范围了。
怀着这种担忧,他点开视频。
然后发现自己多虑了。
后期剪辑时,加入了另一位男主的剧情,大概是觉得只有他一个男主太过单薄,而另一位男主是蟑螂成精向女主角报恩,与蟑螂精相比,他的表演炸裂程度不过如此。
拍摄那天,他穿了一件黑色兜帽卫衣,评论区叫他‘兜帽小哥’。
前排都在感慨新视频的剧情逆天,疯狂玩梗,后面有一些人讨论他。
【兜帽小哥帅晕我嘞】
【小舟是什么帅哥区博主,都是哪里找来的大帅比?】
【10分钟过去了,怎么还没人把兜帽小哥的ID找出来!!这届网友不行!】
【兜帽小哥,你是我在最无力的年纪爱上的第31415926个男孩子(狗头】
【咦这帅哥好像是我姐妹的同学,玉大的吗?】
黎星川松了口气,没看到有人吐槽他那聊胜于无的演技。
但季望澄的表情不太好看。
他也点开了那条短视频,脸色越来越沉。
一分二十秒,放完之后,季望澄的神色已经能用可怕来形容了。
“你说的拍视频。”他说,“就是拍这种东西?”
黎星川没注意他的语气变化,眼睛盯着手机屏幕,轻松答道:“是啊。”
这条视频以一种病毒般的速度,扩散到他所有认识的人那里,连罗颂都来问他是不是准备去参加选秀了。
消息一条接着一条,应接不暇,他忙着回复,自然忽视了季望澄话中暗藏的不满。
房间内的影子沿着光线的边缘蠕动,像是沸腾冒泡一般,不断起伏。
天色转暗,云翳笼罩城市上空。
黎星川觉得有点冷,鬼气森森的凉意,他转头一看窗外,似乎是要下雨。
刚晾的衣服,得赶紧去收。
他关了手机,一抬眼,发现季望澄的脸色比天色还阴郁。
黎星川意识到不对劲:“怎么了?”
季望澄:“为什么要拍这个。”
黎星川:“……”
他有种不妙的预感。
“兼职啊。”他说。
季望澄很生气:“她摸你脸了。”
黎星川摸不准他的想法,试探着说:“那……那我脏了?我现在是不是要去边哭边洗澡?”
说完,他把自己逗笑了,但是季望澄表情很严肃,所以刚笑完,又艰难忍住了。
“你不脏。”季望澄反驳,“她脏,她碰你,她有错。”
……学姐好无辜,突然被扣上了“有错”的帽子。
黎星川解释:“别气啦,这是剧本里的动作,碰一下下巴而已。原来这里是‘借位吻’,后来改掉了。”
季望澄微微提高音量:“你亲了她?”
黎星川也跟着声嘶力竭:“没有!没有!!可清白了!刚拿到剧本就改掉了啊!你不要污蔑我!”
季望澄冷静了一点:“你想亲她。”
面对此等诬陷,黎星川实在没忍住说脏话的欲望,恼怒道:“你放屁。你有病吧?”
季望澄:“她是女的,你之前喜欢女的。”
黎星川:“我喜欢女的不代表我碰到个漂亮女生就想亲,那不是喜欢,那是畜生。”
季望澄冷静指出:“你果然喜欢女的。”
黎星川:“…………”
血压在这一刻飙升,他没忍住瞪大眼睛:“你在说什么?”
在这样的瞪视下,季望澄岿然不动,一副气得狠了不想搭理他的样子。
黎星川又委屈又生气,心想岂有此理。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季望澄“泼脏水”了,之前是欧若瑶,解释了许多次,现在又是无辜学姐,但凡是个异性和他发生接触,季望澄都要怀疑他们是不是发展出超越友情边界的情谊。
季望澄见他反驳语气如此激烈,悄悄松了口气。
……这么生气,应该不喜欢她。
他唇线紧紧抿着,有一丝微妙的开心。
而黎星川将对方的沉默视作疑神疑鬼,于是他也开启脑补——小季肯定满脑子坏主意,比如疑心他们之前早有接触,甚至展开了地下恋情。
他好生气。
季望澄越是不说话,黎星川就越想越气。
凭什么?
为什么总是质疑他?
他的态度还不够明显吗?这样都看不出来,是傻瓜吗?
怒火脚上委屈,漫无边际地燃烧起来。
黎星川冷冷道:“怎么不说话了?”
季望澄:“没想好说什么。”
黎星川:“我也没什么好跟你说的,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真是火大,看到什么都觉得窝火,“我要回宿舍住两天,你自个凉快去吧。”
说完,两人都僵住了。
黎星川简直想打自己的嘴,痛苦地闭了下眼睛。
说话能不能先过脑子啊?
季望澄立刻说:“不可以。”
那生硬的语气,比战斗民族的大列巴还硬。
别说给台阶,简直是把黎星川往天上扔,要么接着吵,要么丢脸地掉下来摔死——而季望澄本人并没意识到这一点。
黎星川:“我不,我就要回去,反正这是你家。”
季望澄:“这也是你家。”
黎星川:“房本写我名啊?”
季望澄:“你希望的话。”
黎星川:“哼,我才不稀罕。”
一口回绝完,黎星川突然尬住。
那不是一个天然的台阶吗!怎么又习惯性地怼回去了!
他很后悔,然而后悔也没有用,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现在换他把凉水往季望澄头上浇。
季望澄:“说的也是。我也不是什么值得你稀罕的人。”
黎星川:“……我没这么说过。”
季望澄:“不然你也不会去找其他女的,拍那种东西了。”
黎星川:“……”
那刚生长发芽的愧疚之心,瞬间被季望澄掐死。
兜兜转转,还是回到最初的起点。
两人开启了冷战,各做各的事。
客厅里的空气安静到发闷,开了抽湿也照样腻人,闷得人喘不上气,浑身上下都难受。
黎星川无精打采地拼装乐高小人,是他给城堡买来的“员工”,拼一会儿就偷看一眼季望澄。
季望澄也在偷看他。
如果他背后长了眼睛,会发现身后的影子不安地扭曲爬行。
一下午的时间很快过去。
季望澄:“晚饭吃什么。”
黎星川:“随便。”
季望澄试探:“M记?”
黎星川:“哦。”
黎星川更气了。
季望澄这个猪,明明昨天中午才吃过M记,怎么今天又吃?
两人出门,十分钟后,抵达M记。
黎星川的固定搭配是2个随心配,加两份单独的麦辣鸡翅,随心配里的饮料一杯椰子水一杯可乐,独享两份饮料。
至于餐后甜品,唆使季望澄随心配套餐里点一个迷你新地,他再把新地抢过来。
新地这种东西,吃一个完整的太齁,迷你的正好……而且迷你的没法单点,只能买套餐。
可他们现在在吵架。
想吃新地,好像只能自己点了。
黎星川憋着股气,故意没点,延续他的固定搭配,要了椰子水和可乐。
五分钟后,送餐到桌。
季望澄也是固定搭配,一个朱古力的迷你新地正放在餐盘的最边上,距离黎星川右手最近的那个角落。
黎星川:“……”
怎么办?
他瞥了一眼,佯装不甚在意地收回视线。
冰激凌尖尖马上塌下来了。
尖尖塌下来了。
这个巧克力酱好像不是常温的,有点热,杯壁上挂了层雾。
下一秒,季望澄把迷你新地放到他的餐盘里。
黎星川稍显惊讶,轻抬了下眉毛,第一反应是想笑。
还没笑,却听季望澄说:“我不吃这个。”
黎星川:“…………”
又是一阵怒意涌上心头。
黎星川把新地放回去,冷酷道:“你不吃,我就想吃?”
季望澄:“你喜欢的。”
黎星川倍感丢人。
他反驳:“我喜欢我不会自己买?”
说着,他马上起身去点餐台前叫了一个,带着大杯的朱古力新地折返。
当着季望澄的面,炫耀似的,一口一口地往嘴里塞冰激凌。
季望澄一愣,手指缓缓收拢成拳,眼睛瞥向那杯被黎星川退货的新地,露出一种很难形容的表情。
他的那杯静静放在那里,在黎星川拥抱“新欢”的过程中,自顾自地慢慢融化,直到面目全非。
像是被抛弃了似的。
黎星川不想搬出去。
但他没有合适的借口留下。
吵架就是这样的事情,一旦能撕开一个口子,很快就能很好,可季望澄压根不知道怎么递台阶,他不把他架在火上烤就不错了。
放了“要走”的狠话,又若无其事地留下来,太厚脸皮了。
黎星川在考虑要不要厚脸皮一回。
他平时脾气其实非常好,不会给任何人脸色看,只要不故意为难他,谁都能跟他相处得如沐春风,除了话不多,挑不出什么错处。
他也从不往家人身上撒气,在他看来,只有最最没用的男人,才会把坏脾气留给家人。
但是碰上季望澄,他的脾气偶尔像玉城的天气一样阴晴不定,一旦发作,很难收敛。
于是,造成目前这么个进退维谷的场面。
正当他想着怎么找个借口化解矛盾的时候,季望澄突然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