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拨了回去,那边很快就接了。
“喂?”靳羽迟的声音传来,“宝贝,你总算接了呀。”
“刚在洗澡。”郁筠解释道,“怎么了?有什么急事吗?”
“你别说你不知道。”靳羽迟无语道,“你和周靖言取消婚约的事情已经传开了。”
郁筠皱了下眉。
才上午发生的事情,他也没有告诉别人。到底是怎么传开的?
难道是周靖言?
或者……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宋呈越的身影。
“谁传出来的?”郁筠的声音有些冷,开口问道。
“不知道。”靳羽迟摇摇头,但话锋一转,还是忍不住八卦了一句,“怎么,周靖言终于顺你的意,憋不住提了解除婚约吗?”
“对,他提的。”郁筠肯定了他的说法。
“啧,”靳羽迟颇有些嘲弄和不悦,“宝贝,当初咱们怎么没想到这人这么能作啊。早知道就别答应了。”
他的说话方式和郁筠大相径庭。
两个人都是omega,靳羽迟爱玩,郁筠性格克制冷淡。
虽然看起来毫不搭界,但就是意外地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缘分就是这么奇妙。
郁筠“嗯”了声,早已习惯了靳羽迟肉麻的话。
他只是简单地补充了一句解释:“今天太忙了,本来准备晚点告诉你。”
“行吧。”靳羽迟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而后问道,“因为他和那个omega的事吗?”
“他说那个omega是他的真爱。”郁筠简洁地将今天发生的事情描述了出来,语气毫无起伏,但听起来有些莫名的嘲讽,“觉得利益联姻不符合他对婚姻的期待,所以想要解除婚约。”
靳羽迟沉默了一会,半晌才震惊地说:“他脑子是不是被门夹了?”
“大概吧。”郁筠表情冷漠地说,“而且,他刚刚还告诉我,他可以解决他们家那边的问题,前提是,要告诉外人,是我主动提出的解除婚约。”
靳羽迟直接笑出了声:“不是吧?”
“不是吧?他做什么春秋大梦呢。且不说明明是他自己毁的约。他家里的问题很大吗?没有他,你不是一样能解决得了么?”
说着说着,他不由得啧啧称奇:“什么脑子啊,这种话都能说得出口?要我说啊,你还好没和他结婚。以后和这种人一起生活,保不齐会被他给气死。”
郁筠也忍不住笑了声。
他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将毛巾放在了一边。
“所以我拒绝他了。”他说,“估计以后还有得闹吧。”
顿了顿,他还是觉得有些古怪:“我没有告诉任何人,除了我的秘书和你。周靖言那边也没有理由放出这样模棱两可的消息。”
“那是挺奇怪的。”靳羽迟也表示认同,“或许是你们的谈话被谁听到了?”
“还真的被听到了。”郁筠说,“被宋呈越——你记得吗?”
对面稍稍安静了一会。
“宋呈越?”过了会,靳羽迟疑惑的声音才传了过来,“他不是在M国吗,怎么突然回来了?宋家不是对他严防死守得,死活不让他回国吗?”
“不清楚。”郁筠摇摇头。
他的眉头微蹙,指尖轻轻地搭在沙发扶手上。
“今天我和周靖言的对话,似乎被他听到了。但他现在有点……有点奇怪。”
“能有多奇怪?”靳羽迟好奇。
“就这么说吧。”郁筠呼了口气,“他和以前很不一样,以前只是脾气比较好。”
他思考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吐槽:“当时有点矛盾。然后,我就是看了他一眼,还什么都没说,他眼睛立刻就红了。”
“好像我欺负他了一样。”
“啊?”
靳羽迟充满震撼:“他?怎么这么柔弱的样子?我记得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的确不是这样的。
郁筠想。
他眯起眼,无比久远的记忆中,一个毫不起眼的的画面跳跃入脑海。
画面里是他们就读的私立高中里某条不记得名字的走廊。
郁筠抱着一小叠书,转过走廊拐角,迎面碰上了帮人收作业的宋呈越。
那年他们已经开始了分化的旅程。随着第二性别检测结果的尘埃落定,每个人好像都悄悄地走向了大树上不同的枝丫。
Omega变得柔软娇嫩,alpha变得高大有力。Beta倒是没什么变化,但少年人的心态也似乎随着性别的改变,而变得微妙了起来。
宋呈越抱着一大摞作业本,姿态有点艰难。
少年虽在同龄人中算是宽阔,但仍有些瘦削的肩背包裹在宽松的白衬衫中。火焰一样的夕阳从走廊的窗户里卷着微风,吹起了宋呈越的衬衫下摆。
见到人的那一刻,宋呈越抬起头,几乎是条件反射似的带上了友善的笑容。
“郁筠同学,你好啊。”宋呈越微笑道。
他的笑容温柔又优雅。
而在不甚清晰的回忆里,郁筠看到他的双眸映着翻滚的夕阳和自己的身影。
夕阳滚滚,双眸中微光点点。
蓦地一看,是湿润的、毫无攻击性的。
郁筠记得,当时自己只是微微一点头,便转身离开,和宋呈越擦肩而过。
他们的身影在走廊上短暂地交错,就像他们几乎毫无交集的少年时期。
大概算是毫无交集的吧。
郁筠和宋呈越是同班同学,偶尔也搭过一星半点的话,就和那天在走廊上简单的招呼一样。
仅仅出于礼貌,没有任何多余的心思存在。
在郁筠的印象中那时的他,只是没什么脾气,为人和善罢了。
怎么也没有想到,现在居然是这一副……茶里茶气的样子。
“难道真的是他说的吗?”
那边靳羽迟还在猜测:“但说出来对他有什么好处吗?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郁筠回神。
“顺其自然吧。”他的背脊陷进沙发靠背里,柔软的布料和棉花裹着他的身子,“总能找到是谁的。也许只是和宋呈越一样听到了,想吃这个瓜呢。”
“那倒也是。”靳羽迟也不多问,转而颇有些嫌弃地说,“周靖言这人说话声音可大了。一副自己可牛逼的模样。当时我就说这人不太行,肯定会闹出幺蛾子,你不听我的。”
“没想到他这么不清醒罢了。”郁筠也有些无奈,淡淡地说道。
靳羽迟没有继续说下去,充分相信自己这位非常靠谱的好友。
不过他似乎真的很想和郁筠聊聊这几天发生的诸多事情,于是他邀请道:“明天晚上有空吗?出来喝酒?”
“明晚?”郁筠思考了一下,说,“明晚不行。最近很忙,后天晚上才有空出来的日程。”
“行吧,郁老板,真是大忙人。”靳羽迟笑道。
“后天见。”
接下来的几天,郁筠又重新投入到了繁忙的工作中。
他表现出来的模样,就如同那天的退婚风波只是生活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不值得担忧,也不值得付出太多的心神。
不过事实上,这插曲也许不太说得上是微不足道。但用一句‘有点麻烦’来形容也足够了。
这几天周靖言又试图联系过郁筠几次。有的时候是通过助理,有的时候是直接发微信。
但郁筠觉得,他似乎并没有清醒地意识到自己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自己,于是便冷处理了。
郁筠只简单地让陈书烨去将定好的酒店取消,也没有放出什么关于这逐渐变得荒谬的联姻的消息。只不急不躁地等待着周靖言那方的答复。
他要做的事情不算少,不仅要处理和明盛那边的合作,还要去J大参观生科院的课题组实验室,和那边谈一谈接下来的研发工作。
明盛的交接手续十分繁杂,而J大的事情也必然十分烧脑。再加上那仍未尘埃落定的婚约,郁筠的日程被塞得满满当当,连赴靳羽迟的约,都只能挤时间。
在和靳羽迟约定好的那天晚上,郁筠来到了酒吧的门口。
时间不算早,郁筠已经听到了门内传来的音乐声。
他忙了一天,大脑的高速运转,已经快要烧掉了。此刻他也急需一点能让人放松的事情。
比如喝酒。
抬眼望了望招牌,郁筠只觉得上面的‘深色’二字有些熟悉。
不过他真的太累了,于是只推门而入,并不作他想。酒吧里的灯光闪闪烁烁,郁筠在昏暗的层层人影下,精准地捕捉到了靳羽迟的侧脸。
靳羽迟正坐在吧台上,向身材修长、相貌英俊的调酒师勾了下唇角,露出了个浅但勾人的笑。
郁筠瞥了他一眼,在他和调酒师简单地交流了几句话后,才缓步走上前去。
见到郁筠,靳羽迟又笑了笑,开口道:“宝贝,你来啦?”
“嗯。”郁筠应了声,坐在他旁边,“公司有事,来迟了。”
靳羽迟“唔”了一声,偏头看向调酒师,说:“Horace,给我家宝贝也来一杯。”
那位叫做Horace的调酒师便也笑了下,拿起放在一旁的调酒壶,半是揶揄地说道:“阿迟,两个omega在一起太浪费资源啦!”
“怎么了?”靳羽迟靠过来挽住郁筠的手,“我家宝贝可帅了,超级有安全感的好吗!”
郁筠没有推拒靳羽迟的靠近,只因为过分夸张的语言而瞅了他一眼。
靳羽迟又和调酒师说了几句话,才转向了郁筠。
“对了哦。”靳羽迟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那个谁,宋呈越,他也在。”
“啊,”郁筠一怔,“他也在吗?”
“喏。”靳羽迟指了指某一个卡座,“就在那呢,他们那边的人我不认识。”
郁筠向着靳羽迟指的方向看去,不出意外地在卡座中挤挤挨挨的人群里发现了宋呈越。
宋呈越的外貌在人群中显得十分优越。
他穿着件淡色的衬衫,不松不紧,正正好勾勒出他的肩背线条,显得既不夸张,又明晰利落。
也许是因为热,他的黑色领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从解开的第一枚领口的扣子处,可以看到他的喉结。淡色衬衫的袖扣堆在手肘,露出了有力的小臂。
此刻他的脸上正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笑,嘴唇抿着,眼里倒映着五颜六色的灯光。
也许是郁筠看得足够久,久到靳羽迟都觉得诡异。靳羽迟拍了拍他的肩,打断道:“宝贝,喝吗?”
郁筠回头,只见面前摆了杯加冰的特调鸡尾酒。
靳羽迟看了眼,不由得吐槽道:“什么呀,你怎么对我宝这么温柔。给他调个度数这么低的。”
“一来就给漂亮的omega调高度数酒不会很失礼吗?”调酒师笑着耸肩,解释道。
“没事。”郁筠说,他淡淡地看了调酒师一眼,“能喝。”
“对,他比我还能。”靳羽迟靠着郁筠,颇有些小小的得意。
郁筠抿了一小口,味道清甜,只带了点微不可查的酒精味。
于是,他仰头将一大杯都喝了下去。
脖颈线条优越,肤色纤细白皙,看着优雅又可人。
酒吧里环绕着一首氛围暧昧忧伤的老歌,低沉的男声和一旁调酒师摇酒壶里的冰块声清脆地和在一起。
“你知道吗?”靳羽迟又说回了刚才的话题,“我听说,这次宋呈越回来,是因为牵扯到了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郁筠将空了大半的酒杯搁在桌上,问道。
“他爸妈不是去世得比较早吗。”靳羽迟说,“你应该知道这吧。”
“知道。”郁筠点了下头,喝光了杯子里剩下的酒。
调酒师又放了一杯在桌上,晃荡的透明酒液,和漂浮在上面叮咚碰撞的冰块折射着细碎的光,看起来剔透又漂亮。
每个看起来光鲜亮丽、有头有脸的世家都会有那么一些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污糟事情。
宋家流传在外的故事不少,单拎出来一件就是不小的八卦。
而其中最出名的,就是宋呈越父母的事情了。
宋呈越的父亲原本是宋老爷子定下的继承人。他能力出众,顺顺当当地接下了宋家公司的担子,让颇有些腐朽的企业顺利和时代接轨,甚至还扩大了规模。
按理来说,他在公司里的主导地位应当是毋庸置疑的。
但坏就坏在,他干了一件让宋家其他人都无法接受的事情——将大部分沾亲带故的人从董事会里踢了出去,还试图引进一些外来的、有能力的人。
没有谁会不爱钱。
也没有谁会不爱躺着就能得到的钱。
那些董事会的人自然不乐意,于是和不满宋父的人一起,悄悄地策划了一场车祸。
车祸的结果很成功。
当年郁筠还是个小学生,对此记忆并不深刻,只记得自己偷偷地看了一眼事故现场的照片。
很惨烈。
非常惨烈。
十几辆车连环相撞,马路上一片汽车残骸。鲜血满地,被截断压扁的尸体分不清来自谁和谁。
一个三口之家,只剩下在学校上学的宋呈越活了下来。
就算是这样惨烈的车祸,在当时也只有那几位出头鸟被关进监狱,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而宋家的其他人,则是沾沾自喜,觉得大魔王已经离去,他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宋呈越一个小孩子,孑然一身,能闹出什么风浪呢?
“一个多月前吧。”靳羽迟在得到郁筠肯定的回答后,回忆了一下,继续说道,“他父母留下的遗产被曝光了。”
“遗产?隔了这么多年的遗产?”郁筠皱了下眉,表示疑惑。
“对,就是隔了这么多年的遗产。”靳羽迟点头,“据说……是他父母想留到他达成某个目标时给他的奖励。具体是什么,我还没打听出来,总之——”
他顿了顿:“是很大一笔钱。”
“所以他回国,是为了这件事吗?”郁筠垂眼,平静地问道。
“大概吧。”靳羽迟失笑道,“宋家现在不行了,很缺钱。这笔钱对他们来说很重要,估计不想这么轻易就给宋呈越,还得争夺一下。”
说着,他还有些唏嘘:“但看你之前碰到他的时候,他那副……”他思考了会,又思考不出什么合适的形容词,“嗯……很柔弱的样子,真不知道是假的还是真的。要是是真的,那他拿什么争夺?”
郁筠默了下。
这杯酒的味道更偏向果汁。尝起来似乎度数更低,但一口喝下去,又让脑海里一下子泛起了点迷蒙的酒意。
“的确。”他含糊地赞同道。
他的眼角余光里能看到,宋呈越正在玩骰子。盖一揭开,那边顿时响起了一阵欢乐的笑声。
宋呈越也跟着笑,笑容浅淡愉悦。
“要我说,他要真没什么办法,还不如找个有家世背景的omega结婚。”靳羽迟也看着那边,嘴角勾了下,中肯地评价道,“你看他长得那样,当个小白脸多好啊。”
……小白脸?
郁筠对靳羽迟突如其来使用的形容感到有些诡异。
但他又一想宋呈越那天的样子,竟然还觉得有些合理。
说着话,郁筠又喝了几口。靳羽迟看到了他的酒杯,不由得诧异:“干马天尼,行啊。”
郁筠“唔”了一声。
他感觉这酒的确有些上头。
但以前也不是没喝过。于是他只当是错觉,并未放在心上。
两人边喝边聊。蓦地,郁筠的眼角余光看到了另一个熟悉的人影。
严格来说,也并不能算是熟悉,仅仅只是看到过他的照片罢了。
是覃微微。
就算在闪烁着各色灯光,氛围颇为混杂的酒吧里,覃微微看起来仍然是证件照里那一副干净纯澈的模样。
他穿了一件收腰衬衫,是酒吧的制服。衬衫扎得有些紧,让他瘦削的肩背和纤细的腰分外显眼。
覃微微的五官清秀,线条柔和。一双杏眼里没有什么笑意,虽然端着托盘送酒的动作熟练,但整个人似乎和这里隔了一层不甚清晰的薄膜。
看起来就像在淤泥里倔强站立的小白花一样。
郁筠下意识地又抿了一口酒。
他怎么在这?
哦,对,‘深色’酒吧,覃微微在这里打工。
郁筠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忽然觉得有些怪异。
不对啊。
今天这酒,为什么这么容易上头?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立刻很有危机感地将酒杯搁在了手边。
不能再喝了。
他冷静地想。
因为酒精的作用,他感觉热了起来,于是脱下外套,搁在了旁边的座位上。
“……当年宋呈越还和宋家那些人保持关系保持得挺好的。”一旁靳羽迟的声音传来,“也就是上大学那阵……不知道为什么,宋家非要把宋呈越送到国外去。”
郁筠听着,含糊地应了声。
这时,不知道是因为巧合,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覃微微正好路过郁筠的身边。
他的托盘上还放着两杯酒,似乎是要送到旁边的卡座。
就在他路过郁筠的那一刻,也许是因为突出的桌角,也许是昏暗环境下旁边卡座里有人不小心伸出来的半只脚。
总而言之——覃微微陡然踉跄了一下。
他手中的托盘一晃,酒杯也应声而倒。
一声清脆的响。
郁筠只感觉身上一凉,有什么液体顺着肩背流了下来。
一股果味混杂着细微的酒精味飘到鼻端。
“啊!对不起!”覃微微慌张地叫道。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泼到您的!实在是对不起!”
刚才那杯干马天尼带来的酒精这时让郁筠的大脑有些微的模糊。他一回头,就看到面前的omega眼神诚恳,双眸里却含了点泪意。
衬衫黏在身上,令郁筠有些不适。
但见到覃微微这副模样,他也不想多计较。
没必要。
“没……”他动了动嘴唇,一个词还没说完,就被瞬间打断了。
“郁筠!”
周靖言含着怒意的声音响起。
“微微也不是故意的,你为什么这么为难他!?”
什么?他在鬼叫些什么?
郁筠的大脑里迟钝地冒出了一个问号。
酒液顺着他的肩膀流了下来,滑过胸前。郁筠感觉自己的半边身子似乎都湿了。
在有些混乱诡异的场景下,郁筠忍不住想:周靖言怎么突然过来,还发了起了疯?
这位穿着一身西装,像是从会议里赶过来的霸总冷着一张脸,快步穿过层层叠叠的人群径直走到他们面前。
覃微微似乎是受了惊吓,眼圈红着,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周靖言一副护妻的模样,挡在覃微微身前。
他脸色难看,语气冰寒:“郁筠,解除婚约是我一个人的事,你为难覃微微做什么?”
“你怎么回事啊,周靖言。”靳羽迟忍不住开口道,“一句话都没说呢,你就这么着急地定罪,想干什么?”
郁筠的大脑运转有点缓慢,但不至于傻掉。
眼前的场景过于荒谬搞笑。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他前所未有地头痛了起来。
“别乱发挥你的想象力。”
他呼了口气,只感觉空气里都带烫得令人烦躁的气息。
看着周靖言,他继续说道:“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再一次打断了。
一件还带着体温的外套忽然落在了郁筠的肩膀上。
那人的动作很轻,不粗鲁,但却很是直接。
原本果香混着酒的刺激气味,顿时被另一种更加清新素淡的香味浅浅地覆盖了过去。
……这外套?
郁筠猛地回头,正正好和宋呈越带着着急和担忧的眼神对上。
四目相对。
宋呈越那双温和的桃花眼里含着光怪陆离的灯光,以及自己模糊虚幻的倒影。
他短暂地愣了一下。
“你们在干什么?!”
那边周靖言的声音响起,似乎有些气急败坏。
一瞬间,郁筠便回过神来。
周靖言漆黑的双眸直勾勾地盯着宋呈越。
他的眼神凶狠,似乎十分愤怒:“宋呈越,你在干什么?”
郁筠听到宋呈越惊慌地“啊”了一声。
“你们什么关系?”周靖言怒火中烧,连声质问道,“你为什么给他披衣服,他是你的什么人?!”
郁筠皱了下眉,还没来得及说话,宋呈越就抢先开了口。
“对不起,对不起。”宋呈越就一叠声地道歉,“对不起,是我逾越了……”
他说着话,目光落在郁筠的身上。
郁筠一晃神,好像从他的眼瞳中看到了点闪过的光。
道歉?他居然直接道歉?
没有丝毫停顿地,宋呈越继续说道:“我只是……我只是看到你身上被泼了酒,情急之下才这么做的!”
顿了顿,他又继续歉疚地补充:“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但你的衣服湿了……你的未婚夫,都不给你递外套的吗?”
这下,连方才还一腔怒火的周靖言都愣了一下。他身后的覃微微似乎没有反应过来‘未婚夫’指的是谁,小脸上写满了茫然。
过了两秒后,周靖言反应了过来。
“你什么意思?”他眉头皱了起来,深邃锋利的五官中透着即将遏制不住的怒意,“你的意思是说,这是我的问题?”
“没有啊,我没有这个意思。”宋呈越露出了诧异的表情,好像还有些委屈,“周先生,我们只是普通同学,你不会误会了吧?”
宋呈越这副模样,和尾音意味深长的上挑,足够让人浮想联翩。
周靖言的脸色成功地黑成了木炭。
他看起来已经到达了情绪爆发的顶点,alpha强大的信息素威压从周身无法控制地弥漫而出。
覃微微终于明白了在场中人到底谁扮演了面前这个漂亮但冷淡的omega未婚夫的身份,表情惊愕,脸色瞬间苍白了下来。
“我误会?”周靖言却是没发现身后的异状,只语气森森地重复了一遍,“我误会?”
郁筠反感地眯了眯眼。
不知道是不是酒的原因,他的肢体变得迟钝又无力,连抬手掩住鼻端的动作都显得尤其困难。
龙舌兰的味道挟着强大的攻击性扑面而来,郁筠已经提前感受到了生理性的反胃——
但忽然,一阵清新淡雅、看似毫无存在感的气味瞬间冲淡了浓烈的龙舌兰酒。
郁筠蓦地一愣。
他裹着宋呈越的外套,alpha的外套很是宽大,将他的身子笼罩在内。像是妥帖又温和的保护壳,让他略显混沌的情绪变得清晰了些。
是宋呈越的信息素。
郁筠深呼吸,外套上的信息素味道让他有些酸软无力的肢体逐渐恢复了掌控力。
酒意让他的视线有一点点模糊。他看着宋呈越,只见他低眉顺眼,姿态彬彬有礼,表情确实有些可怜。
一双桃花眼忽闪忽闪,没有那天明晃晃红着眼眶的表情,但还是柔弱可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