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嘀咕着说道:“若非可以看到阿珠,孤才不来呢。”
“再说一遍?”
康煦帝微眯着眼,威胁地说道。
太子挺直胸膛,理直气壮地说道:“他们连头都不敢抬起来,就这点勇气,孤可不怎么喜欢。”
康煦帝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当谁都和阿珠一样,日日都能见你?”天知道皇帝听说这几日太子往外跑的次数,都颇有种想要揍人的冲动,“你该收敛一些。”
这都知道贾珠要参与殿试,还这么不加遮掩,这岂非是害了贾珠?
太子懒洋洋地说道:“便是阿珠不是孤的伴读,想来也不会这么唯唯诺诺。”
康煦帝摇头,“他就算不是你的伴读,也是贾府出身。”从前贾家,也可没少受宠,这家底可不算薄。
太子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阿玛说的是。不过,孤总觉得,阿珠便是阿珠,不管什么出身,都不会变的。”
梦里的“贾珠”,遇见“他”的时候,贾府似已经出事了。
“你这是因为喜欢阿珠,所以才偏心。”康煦帝不偏不倚地说道,“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他值得,为何不可?”太子哼哼唧唧,“总好过那些酒囊饭桶罢?”
允礽满是嫌弃地皱眉。
康煦帝知道太子埋怨的是内廷侍卫。这些向来是勋贵出路之一,也是最靠近帝皇太子的位置。再加上,皇帝特许侍卫可以改为文臣,所以也从这个位置走出了不少权臣。
既然这是勋贵世家的出路,便也免不了一些脏污事。
太子前些日子刚刚发作过一回,将几个人罢免到了四等侍卫——这不是个定职,只有被惩处者才会落到这个职位。
“若非阿珠执意要科考,还轮得上他们浪费?”太子蹙眉,“都怨他父亲。”
贾珠执意走科举,除开他本身的意愿外,也有部分原因是为了满足贾政的希望。
康煦帝懒洋洋地说道:“他爹是贾政,总好过是贾赦罢?”
太子听了皇帝的话,露出了一副绝望的表情,厌恶地说道:“这应当叫,出污泥而不染。”
康煦帝哼笑了声,视线不紧不慢地朝着下面扫了一圈。看到了好几个正在偷偷四处打量的考生,不由得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居高临下,便能看到许多不同的景色。
哪怕底下的人以为自己的动作足够谨慎,其实早已经被人看得一清二楚。
康煦帝:“你不是已经将格图肯和曹珍都安排好了?”
“他们两个愿意走内廷侍卫,孤倒是无所谓。”太子漫不经心地说道,“反正磨砺几年,也就可以放出去了。”
“朕倒是听说,你和老大起了些矛盾?”
太子假惺惺地微笑起来,“阿玛,我与大哥,什么时候没闹过矛盾?”
康煦帝忍住笑意,这话说起来倒是没错。
过了一会,允礽的笑意淡了些,平静地说道:“我劝大哥若是想要找些事情来做,便趁早提要随同阿玛出征的事情。”
康煦帝挑眉,“朕几时说要出征?”
允礽假笑得更加明显,“那阿玛之前几夜不休息,难道只是闲着没事和军机大臣们聊天吗?”
边关传来的消息,已经三番两次入朝。
即便康煦帝并未说起什么,可是允礽还是能猜得出来阿玛的心思。
康煦帝是想要打的。
还是狠狠地打。
太子淡淡说道:“大哥既然有这个想法,从前也有天赋,那想要做什么,倒也不必这么拘泥。”
不过太子这番话,大皇子想必是没听进去。
最起码,康煦帝知道,昨日太子是从大皇子府上被赶出来的。
“你铁定是理亏。”康煦帝笑了声,“不然以你的性子,怎可能会让保清这么做。”
太子打量着底下的考生,眼神落在贾珠身上,仔细看了好几眼,确认阿珠还在认真刻苦后,这才懒洋洋地说道,“我骂了他几句懦夫而已。”
康煦帝:“……”
允禔的脾气看着是好,但这也只是看起来。
康煦帝都能想象得到以允礽这个性子,必定是指着允禔的鼻子骂人的。
“孤又没说错。”太子嘟哝着说道,“他喜欢这个,也想要这个,那眼前有个机会,他为何不主动来争取?”
“也许,保清只是担心呢?”康煦帝慢吞吞地说道。
太子总算将眼神从贾珠的身上挪开,黏在了康煦帝的身上,眯着眼睛说道,“阿玛这是话中有话啊。”
“这可没有。”康煦帝笑眯眯地说道,“保成莫要污蔑朕。”
太子狐疑地看着皇帝,半晌,“他要是担心这个,那孤可真是得抽他几鞭子。”
他傲慢地笑了起来。
“孤可不需要他来相让。”
康煦帝思忖,太子这番话,倒是切中了皇帝的心思。边关被人侵/犯,皇帝自是恼怒,也的确动了御驾亲征的念头。
而这几个皇子里头,唯独大皇子与太子还算长成,其余的皇子便着实太小。
若康煦帝要御驾亲征,太子监国为理所当然。
那允禔呢?
康煦帝的确动过要带他的念头。
“允禔在兵马军事上,的确是小有能耐,可能与不能,不是靠嘴巴说的。”
太子闻言,便道:“那阿玛带他去遛一遛不就知道了?”
对于帝王和大皇子的担忧,允礽虽有所感,却嗤之以鼻。说到底一个人是否会滋生欲/望,难道压着他便不会有这样的冲动吗?
对权力的欲/望是无止境的。
允禔不过是怕了。
那是对他自己的恐惧。
就在保和殿内进行着殿试时,大皇子也递了牌子入宫探望惠妃娘娘。
自从皇后去了后,后宫的事务暂时就交给几位妃位上的妃嫔处理。
大皇子到殿前时,正看着几个宫人抱着一大堆账本离开。而入到延禧宫内,正巧看到良嫔起身,朝着大皇子行了一礼,便要退出去。
良嫔是八皇子的母妃,因着身份卑微,所以无法将八皇子养在膝下,不过她的性格温柔,与其他妃嫔,尤其是惠妃并无什么矛盾。
大皇子还了一礼,目送着良嫔出去。
惠妃坐在软塌上,无奈地说道:“你倒是会挑日子,良嫔可刚坐下一会。”
大皇子摸了摸鼻子,在惠妃的身旁坐下,“这可怪不了孩儿,我又不知道娘娘来拜见额娘。不过,她来的倒是有些勤。”他若有所思地说道。
惠妃淡淡地说道:“任由是谁的孩子在其他人膝下,出于思念之情,也总会走动走动的。”她将边上摆着的一套衣裳勾了勾,“以她的手艺,就算真的要做出来,也是费心了。”
大皇子微顿,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神情有些不大好看。
“你想到允禛了?”
惠妃冷不丁地问道。
大皇子尴尬地说道:“这都瞒不过额娘。”
“皇后娘娘……膝下没有儿子,想要将四皇子牢牢抓在自己手中,也不是不能理解。”惠妃的声音温温柔柔,“只是手段过于残忍了些,说到底,这后宫哪里有不透风的墙呢?”
要惠妃来看,皇后从一开始,就做错了。
德妃那个时候身份卑微,要把她拿捏在手中,可不是个简单的事情?人在卑微低劣时的小恩小惠方才能记得住,谁会在乎锦上添花呢?
只可惜皇后那时不屑于在这件事上造势,也的确没想到德妃的肚子那么争气。
如今德妃稳坐永和宫,而皇后却是去了,这何必呢?
惠妃略微有些走神,大皇子那头还在说话,“……的意思,是让四弟回到永和宫,只是我瞧着,德妃娘娘,好像并不是那么在意。”
惠妃的心神微动,“你是怎么知道的?”
大皇子已经出宫建府,对于后宫的接触再不如之前那样紧密,他又是怎么知道,永和宫内的事情?
需知,永和宫那位,可是将自己的宫殿护得紧,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大皇子挑眉,有些奇怪地说道:“昨儿太子出宫前,可是将允禛身边的太监好一顿抽,这事,难道额娘不知道?”
惠妃没好气地说道:“本宫自是知道太子动手的事,可太子对哪个宫人动手,难道是什么稀罕事吗?”
太子殿下腰上缠着那根软鞭,可不是摆设。
而这骄矜傲慢的行径,也从未得到皇帝的训斥,虽不至于三天两头听到类似传闻,然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大皇子“哦”了一声,“反正,昨儿保成发火,就是因为太监伺候不上心,将人给抽了一顿。不过额娘既然不知情,那想必四弟回去将此事给瞒住了。”
惠妃慢悠悠地抚弄着漂亮的长指甲,“太子可以肆意妄为,但显然四皇子不能如此。德妃的身边已经有了十四皇子,对于失而复得的四皇子有些情绪复杂,那也是正常。”
大皇子无奈看了眼惠妃,“可是额娘,这样的话,保成是不在乎的。我知道后宫行事自有一番法度,可是太子要是发起火来,便是德妃,怕也是要被狠狠下一番面子。”
这些年德妃还算得宠,不然也不会有十四皇子。
可谁敢和太子比拟呢?
惠妃微蹙眉头,忽而说道:“你与太子,可是发生了什么?”不然大皇子为何突然由此感慨?
一思及此处,惠妃便也想起大皇子这一次入宫,也显得颇为蹊跷。
为何偏偏选在殿试这一天,怎么看起来像是故意要避开太子?
大皇子沉默,犹豫地说道:“昨日……”
允禔将昨日的事情告知了惠妃,并有些恼怒地说道:“这与他又有何干系?我说了这是我的事,他居然还指着我的鼻子骂……”
“他的确应该指着你的鼻子骂。”惠妃冷冷打断了允禔的话头,叫大皇子愣住,看向那个坐起身来的宫装女人。
惠妃:“早几年前,皇上曾有意在你们出宫建府后,让你们入六部,或是其他位置锤炼,可为何直到现在,你都一十八岁,却还是什么动静都无,你可知这代表着什么?”她的神情严肃,“这说明皇上不打算让你们如上一辈那般参与朝政,甚至有可能将你们圈养在京城当个闲散皇子,你若是打算一辈子这般,额娘也不说什么。可你甘愿吗?”
惠妃这难得的长篇大论,叫允禔陷入沉思。
过了好一会,允禔才低低开口,“额娘说的这些,我不是不明白。可阿玛显然便是不打算我们碰这些事……”
“所以太子,不是给了你一个机会吗?”惠妃斜睨他一眼,“馅饼都砸到脑袋上了,你这孩子还不会张嘴接呢!”
康煦帝不想其他皇子参政动摇太子的地位,然此次,乃是太子主动提及,这对大皇子来说,便是一个机会。
“还是你担心,你做不到?”惠妃皱眉说道。
她对大皇子可没那些争权夺位的想法,只要能够平平安安,那就是最好的结局。可大皇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当然知道大皇子渴望什么。
他想要上战场,想要浴血奋战。
他渴望这些,那惠妃怎会不帮他争取?
大皇子抹了把脸,颓废地窝在椅子里,嘟嘟哝哝地说道:“我不是怕这些,我就是……”
大皇子也很难描述,为何在听到太子开口时,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断然拒绝。
是惶恐吗?
他有些茫然地看向惠妃,眼底跳动着连他都不知道的野心。
惠妃的心口一跳,面上不显,缓缓说道:“你知道太子主动提起此事,对他自己是没半点好处的吧?”
“不仅没有好处,说不定还会在将来培养出一个祸害。”大皇子兴意阑珊地说道,“所以我就搞不懂保成到底是怎么想的……”
“或许,他是相信你们兄弟情深,情比金坚呢?”
惠妃这话一出,大皇子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人的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多谢额娘,别说了,我有点想吐。”
他和太子……
允禔的脸色沉郁下来,不管怎么说,在这件事上,他欠了允礽一个天大的人情。
不管……
不管允礽到底是怎么想的,最起码,他不会,也不能做那种背后捅刀子的蠢事。
“只是我觉得,”大皇子挠了挠头,“保成不该是这种善良过头的蠢娃子,难道是被阿珠给带坏了?”
惠妃一巴掌拍得大皇子一个踉跄,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再是这么口无遮拦,你就给我滚出去。”
大皇子讪讪地捂住了嘴,心里嘀咕着,他这话也没错嘛……谁知道太子居然这么好心好意,总让他觉得毛毛的。
想要相信,但也还是毛毛的。
连吃饼的时候,都疑神疑鬼,生怕他在其中下套。
大皇子一边埋头吃,一边觉得太子活该被人骗,一边觉得以后要好好保护太子,一边又疑神疑鬼,不知这饼吃下去是穿肠毒/药,还是真的绝世美味。
可他到底还是吃了。
正如惠妃所言,让他一辈子无所事事,允禔不甘心。
他还是想要有些作为的。
保和殿内,太子捂住了鼻子,险些有不雅之举。
他将帕子丢到一边,饶有趣味地看着下头的考生,丝毫不在意他的眼神已经将最前面两排的考生盯得瑟瑟发抖。
康煦帝问他,是否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允礽只是朝着康煦帝露出大大的微笑,皇帝便了然他的想法,不再言语。
是,当然的,最好的办法,自然是要将其他的皇子全都打压下去,令他们再无出头之路。
对于允礽不喜的兄弟,他自然会这么做。
然大皇子这几个……
太子笑了起来,只那笑意看起来,却叫人有些恐惧。仿佛暴风雨来临的前夕,尽管天气晴朗,却是非常、非常压抑,透着虚伪的宁静。
他倒是要看看,他的好兄弟们,到底会怎么做?还会如“梦”那样发展?
太子有些迫不及待看到那个结论。
他霍然起身。
数级台阶下,埋首案牍的学子们有的受惊抬头,也有的根本无暇他顾,更多的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根本不在乎外界的动静。
太子漫不经心地走着。
有时,他会在某个考生的后面突然停下,有时,他会大步掠过好几个人,好似有些不耐烦。可最终,当他停在贾珠的身旁,注视着阿珠旁若无物地书写文章时,太子的耳边仿佛响起康煦帝先前的话。
——“你该收敛一些。”
他只在心里冷冷一笑,只要阿珠与他关系亲密,避嫌与收敛,能够换来什么呢?换来某些人愚蠢的行为吗?
收敛,就不会被恶意揣测?避嫌,就能真正阻止流言蜚语?
不会的。
任何敢于伤害贾珠的人,就该碾碎他们的筋骨,撕开他们的皮囊,连半点余地都不给人留下,让他们知道,贾珠既是他在乎的弱点,却也是应激的雷点。
他的手段越是过激,于是……
他们就越清楚,自己,究竟有没有那个能耐能够承受得住太子疯狂的报复。
想必,余国柱现在,会非常、非常后悔。
自己的管教不力罢。
第98章
余家的队伍离开京城的那一天,看起来像是落荒而逃。就连他们的亲近之人,也不知道余家到底是出了什么毛病,就在他们即将离开京城的前几日,先是家中的长子暴毙,纠结着,是孙子摔断了脊椎,后半生怕是要躺在床榻上,如同一个废物那样过活。
这接连的打击,叫余国柱苍老了许多。
可他是这家里的顶梁柱,虽然接连出了这么多的问题,但家里的大事还是要靠着他来支撑。
余国柱强撑着身体,将长子的丧事匆匆料理了一番。
他们是要离开京城的,自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大办,再加上眼下许多人都要避嫌,不能在这个时候与他往来,便也叫这场丧事显得更加的凄惨。
而处理完丧事,将长子的尸骨收敛起来,预备着回到家乡的时候,再行下葬的时候,孙子余庆兰那头,又闹出了问题。
他在丧事后喝醉了酒,不知怎么回事,爬上了屋顶,从上面摔了下来,直接摔断了自己的脊椎。
这个消息出来后,余国柱都差点晕倒,几乎一夜白头。
他好不容易请来了太医,给余国柱检查,可是那位老太医只朝着余国柱摇了摇头,叹息着说道:“已是无能为力。”最好的结果,就是能保住余庆兰的命,可要他再起来走动,那是不可能了。
这个消息出来后,余庆兰几乎是发了疯。
他除了脖子几乎都没有能动弹的地方,整日在屋里发泄,各种辱骂折腾下人,简直像是得了失心疯。
好端端的一个孙儿突然变成了这样,余国柱心痛之余,却也觉得奇怪。
余家接连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倒霉,也太过一击必中,巧合得……不像是意外。
余夫人先是失去了丈夫,眼下儿子又出了这个毛病,已经晕厥过好几回,又不得不拖着病体照顾儿子。
在离京前的一日,她靠坐在余庆兰的床头,正守着他昏昏欲睡的时候,梦中的余庆兰突然大喊大叫起来,好似被梦魇了。
“不是我,不是我……救命……”
“……我没有,不是我动手的,是王仁……”
“啊啊啊啊——”
余庆兰惨叫着从梦中醒来。
余夫人那时候顾着安慰他,来不及多想,可是在事后,她却再度想起来余庆兰那时候的惶恐,以及询问时的一口否定,“母亲,我根本不认识什么王仁,您听错了吧?”
可余夫人能肯定自己没有听错。
王仁,王仁……
她觉得这其中或许有蹊跷,就将这件事报给了公爹余国柱。
余国柱收到这个消息,登时好似想起了什么,立刻派人去查。
可他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心中有数。
不多时,那心腹回报,说是王子腾家王府上,在最近也时常延请太医大夫上门,仿佛是家中侄子有了重疾。
那个侄子,名叫王仁。
余国柱的脸色登时阴沉下来,王家王仁,乃是贾府的姻亲,余庆兰早些时候,又和贾府的贾珠有过冲突……恰巧两家都出事……
他背着手去了余庆兰的房间。
那时,他站在门外,都能听到他那个本该是温文尔雅的好孙子破口大骂一个婢女,那声音之粗鄙疯狂,哪怕余国柱再是心疼他,都忍不住皱眉。
余国柱进去时,余庆兰才堪堪住了口,又是朝着他哭诉自己的痛苦。
正此时,余国柱慢慢地说道:“那一次大皇子府上宴请宾客,本没有你的事,你却找了北静王带你进去,那时候,我记得,是贾府上的贾珠出了事故……你还记得吧?”
余庆兰的脸色微变,一下子沉默下来。
余国柱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沉,却还是不疾不徐地说道:“昨日,我命人去查王家那个王仁,你可知他出了什么问题?”
“……什么问题?”
哪怕余庆兰打定主意要闭嘴,却还是不由得问道。
余国柱悲哀地摇头,“他被人废了,王子腾府上,这亲近的几支就只有这么一个独苗苗,他被废了,就意味着断子绝孙。”
余庆兰的脸色煞白,额头忍不住沁出了汗水。
“我原本以为,你爹去世,只是个意外。可是,没想到却是你这个不肖子孙,连累了他。”余国柱苍老的声音里满是悲痛,“你到现在还是不肯说,你和那王仁,在大皇子府上,究竟做了什么吗?”
其实不必再问,余国柱已经能猜到个七八成,可他还是执意要问。
余庆兰的嘴巴颤抖了几下,嗫嚅着说道:“我……我们只是……想叫他出丑,让他名声扫地而已,可我们真的没安排人在小楼啊!我们只是想让他在宴会上难以自制,露出丑陋的一面而已……”他也不知道,这件事最终到底是怎么和柯尔坤家扯上关系的。
余国柱听着余庆兰的话,背在身后的手颤抖起来。
是了,除了贾府外,被卷入其中的还有柯尔坤家的庶女……而出了这样的一桩事,连带着索额图一脉的女孩子都名誉受损。
虽然他们的家世在,想要求娶的人还是前赴后继,到底有人在乎这个,总有些流言蜚语。
若是连着他家,都晓得这隐秘,记恨上余家的话……
余国柱当机立断,将离京的时间提前。
在他们离开的那一天,相送的十里亭毫无一人,只在他们车队启程时,有个不起眼的小厮悄悄地给余国柱送了份书信。
余国柱经过这一连串的打击,头发已经悉数花白,人也衰老了不少。
他打开那份书信。
上头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字迹。
——纳兰明珠。
余国柱盯着这份书信看了许久,脸上难掩痛苦之色。佟家和索额图的争斗,却连累他们至此……不,还要加上那个愚蠢的孙儿!
若非他心生邪念,纵是有千般手段,也不会首选他们!
余国柱将书信撕碎,丢到了水杯里滑开。
朝中皇子还未有人双十,这暗地里的争斗却已经至此,这可当真是凶煞至极。余国柱的眼神看向身后,那一辆马车,正躺着他那个好孙儿。
哈,该活的出事了,不该活着的却还在。
这可真是不公。
余国柱的脸色愈发难看,紧握着拳头。
王夫人收到消息,匆匆赶往王府时,正是殿试这天,尽管贾珠参加考试本是要紧,王夫人正是紧张的时候,可是王仁出事,她这个做长辈的,却也不能完全不顾。
于是,她在与贾母说过后,便连忙赶往了王府。
方进门时,正巧看到一位大夫被请了出去。
光是看着那个大夫与管家的表情,王夫人便也跟着心中一沉,忍不住也皱了眉头。
王子腾夫人的神色苍白,眉间满是倦怠,瞧着也甚是难受,王夫人见了,忙去扶住她,“你怎至于如此,就算担心侄子的身体,可自己的身体怎能这般空耗,总得你撑得住,那底下的小辈才能安心。”
王子腾夫人本就满心苦闷,听了王夫人的劝说,更是险些掉下泪来。
她的心中自有苦楚,瞧见了王夫人,便也忍不住倒了出来。
王夫人待听清楚王仁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也是脸色大变,颤声说道:“这可是……可是真的?”
王子腾夫人苦闷地说道:“……他是在天香楼的时候……反正,请来的太医和大夫都说,已经是,没用了……”
王子腾为此大发雷霆,将她训斥了好几次,言说她没有管教好王仁,这才出了这样的事。
王子腾夫人知道王子腾只是一时气愤上头,才会有这样的言行,到底还是伤了心。但她也知道,自己没给王子腾生下个儿子,他也从来都没给她下过脸,着实是这一回,王仁是王家这几支的独苗苗,不然王子腾何必这么宠爱一个没什么天赋的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