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走着走着,身后的小尾巴就不见了,他也没当回事。
严岫被沈寒轻拦了下来。
他压根就没注意到沈寒轻就在附近,直到看到了帝王的仪仗,才后知后觉地行礼。
年轻的帝王语气淡淡,脸上神色在明灭的烛光之下下看不分明,轻声道,“严卿,你这是要去哪儿?”
严岫也喝了酒,脑子有些转不过来,老实回答:“臣去找南荼,他好像喝醉了。”
沈寒轻惊讶:“朕竟不知,严卿还会医术?”
严岫总觉得这话有点阴阳怪气的:“……臣不会。”
“不会就回去吧。”
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给,严岫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赶回了宫宴。
沈寒轻一向不喜欢参加宴席,从宫宴上离开之后没多久,被他派去看着南荼的盛九就回来禀报,说看到南荼和严岫前后脚离了席,两人的关系似乎 ……还挺好。
先是和三省六部官员杯酒言欢,又是在一日之内就和探花打得火热,要出去说悄悄话。
沈寒轻脸色沉了沉。
“盛七。”
一道黑影悄然落下。
“你方才说,南荼往哪个方向去了?”
南荼顺着风吹来的方向,一路摸到了湖边。
湖面泛着粼粼银光,倒映着一轮圆月,在微风吹过时泛起阵阵涟漪。
湖边横着块被蹭得光滑无比的巨石,一看就是经常有人过来坐着。
南荼一撩衣袍,也坐下了。
石头冰冰凉凉的,散热性极好,南荼坐着坐着,干脆趴了上去,又把衣襟扯开了一些。
少年脸上泛着滚烫的潮热,眼神倒是依旧清明。
没想到宫里的果酿居然能上脸成这样,若他只是普通凡人,应当早就醉了吧。
散乱的红衣之下露出了大片莹白,南荼见左右无人,又在巨石上滚了一圈。
夜色渐深,吹了会儿风,南荼觉得差不多了,酒气也散了不少,便坐起身,准备回去。
正巧这时,湖里出现了一尾白金色的锦鲤。
锦鲤的个头很大,身体匀称修|长,是条漂亮鱼。
南荼眼睛一亮,又趴了回去,从储物袋里掏了一小块糕点出来,准备喂鱼。
稀碎的糕点沫儿被扔进了湖中,渐渐的,又有很多或是鲜红,或是红白的锦鲤冒了头,争先恐后地过来讨食。
“怎么都来啦?平日里没人喂你们吗?”
南荼笑道,再掏了块糕点,碎碎念道:“多吃点,长大些,我还没吃过宫里的锦鲤呢。”
缓缓靠近湖边的沉稳足音一顿。
沈寒轻停在南荼身后,沉默两秒,忍不住道:“……你要吃这个?”
“一尾清蒸,一尾红烧。”南荼舔了舔唇,安排得明明白白。
少年一双漂亮的杏眼里泛着灼人的光亮,“再来条烤的也成……”
说着说着,他一顿,感觉这声音有些熟悉,骤然转头:“陛下?”
夜色安静了一瞬。
南荼试探着道:“您也想来一条?”
沈寒轻:“……”
孟栾站在这对君臣身后直抹汗:宫里的锦鲤不能吃啊!南大人真是醉糊涂了!
沈寒轻揉揉眉心,“南荼,你醉了。”
“没呀。”
少年直起身,红衣凌乱,堪堪掩着一抹白,与皎皎月光相衬,更显冰肌玉骨。
纤细的锁骨上缀着颗小小的红痣,如雪中落梅。
沈寒轻别过眼,薄唇微动,正欲再说什么,就见少年忽然爬了起来,摇摇晃晃地站在了石头上。
“陛下,臣真的没醉!”
沈寒轻隐隐感到一阵头疼:“别闹了,下来。”
“……是。”
南荼有些遗憾不能当场给仙君表演一段澄清一下,但也没有反驳。
只是从巨石上跳下来的时候不知踩到了什么,脚下打滑,身子一晃,往湖里歪去。
孟栾惊呼:“南大人!”
沈寒轻心弦提起,赶忙捞人。
只是手刚伸出去,南荼就在众人诧异的视线下,以一个诡异刁钻的角度,脚步一错,腰部使力,自己歪了回来。
“……”
沈寒轻默默收回了手,“南卿好身手,不去试试武举真是可惜了。”
南荼自动将这句话转化为夸赞,煞有介事地点头:“陛下料事如神,臣是打算去考武举来着。”
沈寒轻:“……?”
差不多得了,怎么还顺杆爬,瞧瞧这说的是人话吗?
作者有话说:
兔兔:仙君懂我,马上就考!
沈寒轻(试图撤回)(撤回失败)(沉默中带着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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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寒轻不欲与醉鬼多说,吩咐了声就要回宫。
可南荼不配合,内侍去扶他的时候,还扭来扭去的,像条滑不溜秋的鱼,跟湖里的那些还挺像。
沈寒轻想到他方才说,要尝尝湖里的锦鲤,清蒸红烧还要烤,简直就是……戕害同族,又是一阵难以言喻的感觉漫上心头。
“陛下!”南荼从内侍们的围堵中逃出来,着沈寒轻的袖子,“臣没事儿,臣还能在宫里待一会儿。”
细白纤长的手指紧紧捏住玄色衣袖的一角,似是有些过于用力,瞬间便捏出了道道深深的褶子。
“……”
沈寒轻额角青筋一跳:“松手。”
凝着水雾的杏眼无辜地眨了眨。
指|尖揪在袖子上的力道稍微小了一些,不过南荼并没有因为沈寒轻这声“放手”而真的收回爪子。
微凉的晚风徐徐吹来,灌入衣襟,凝脂般的肌肤之上霎时冷意弥漫。
南荼不想放手,可身上又被吹得冷,只能用空余的那只手勉强拢了拢散乱得不行的衣裳。
就是单手来弄实在不方便,他整理了半天也没有理好。
身旁传来一声极低的抽气声,而后,又像是有人的嘴巴被强行捂住了似的,骤然打断了。
属于旁人的,比他大了一圈的手伸了过来,帮着他一起将衣服理好了。
两人的姿|势有些变扭,南荼捏着沈寒轻的袖子不放,沈寒轻便也没有强行甩开,只是整理衣襟时,难免会碰在一起。
指腹温热,骨节处略有些薄茧,无意间拂过胸间,有点痒痒的。
南荼忍不住抖了一下。
沈寒轻一顿,顺势收回了手。
酒意早就散了,他脸上的红晕也变淡了许多。
喝的酒不多,这会儿也不算晚,南荼清醒得很,不明白为什么仙君总是觉得他喝醉了,明明他喝醉了也不是这样的啊。
……啊,差点忘了,仙君已经不记得了。
宫人们早在沈寒轻伸手时就齐齐转过了身,孟栾抽了口气后也开始往角落里挪去,试图将自己变成不重要的园林绿植。
明亮的宫灯映在湖面,烛光熠熠。
南荼抿了抿唇,情绪变得有些低落。
湖边安静了下来。
良久,沈寒轻才低声道:“南荼,回去吧。”
沈寒轻点了名内侍,将南荼一路送到了凤临门。
盛朝有宵禁,出了宫门后,便由金吾卫接手,护送他回了家。
临时租住的小宅子有些偏僻,是南荼特意挑选的,但正是因为偏僻,没什么人住,也没有烛光,一路上都黑黢黢的,金吾卫们看着都瘆得慌。
五大三粗的将士们瞅了瞅貌美纤弱的状元郎,见他面上并无半点害怕之色。
真是……令人起敬。
金吾卫们见南荼好端端地进了家门才转身离开。
翌日,南荼家宅地处偏僻这件事先是在金吾卫之中传开了,接着是北衙禁卫,再而,就是连宫中内侍都知晓了。
南荼第一天当值,一进皇城就被各种围观,看得他都有些不自在了。
旁人只觉得好好一个金科状元,应当配个宽敞明亮,离皇城又近的大宅子才行,南荼却是不知道这帮人为什么一直盯着他看。
绯红的官服有些宽大,松松拢在身上,金镶各色彩宝的蹀躞将纤腰紧紧束起,上面还坠了几个小袋子。
其他官员的蹀躞上挂着的都是匕首、火石袋等蹀躞七事,南荼的蹀躞悬挂的则是各类小零嘴。
匕首也是有的,只不过是他为了勉强合群,挂上去做装饰的而已。
南荼暂时还不用跟着去上早朝,进了宫门就直奔翰林院,按照流程先去点卯。
翰林院众人自他踏进大门,就闻到了从他身上传来的阵阵甜香,闻得肚子都饿了,又不好意思去问,心里都嘀咕着,果然长得好看的人,身上也香啊。
南荼点完卯,毫不留恋地离开了翰林院。
等他一边吃着蹀躞上挂着的小零嘴,一边掐着早朝散朝的点儿溜达到甘霖殿时,新晋状元郎身怀异香的事儿就在内廷之中传遍了。
孟栾见他精神挺好,身上还香香的,还以为用了什么奇特好闻的熏香,迎上来问候了两句。
“陛下回明光殿换常服了,一会儿就来,特命奴在此等候大人。”孟栾行了个礼,笑着说道。
“这样啊,辛苦孟公公了。”
那支浮生香点的好,当初孟栾一觉睡醒就已经完全不记得南荼了。除了耳朵有点震得难受之外,并无半点不适。
不过凡人的脑袋还是相当敏|感的,能补补就补补吧。
南荼从蹀躞上悬挂的袋子里掏了掏。
回想起南荼的那一袋子糖豆,孟栾擦汗:“哎哟,南大人您太客气了,这怎么使得……”
这要是再来一袋糖豆,他非得蛀牙不可!
虽说那袋糖豆后来也被陛下没收了……
下一秒,孟栾就看到南荼掏出来了一把糖炒栗子。
咔吧咔吧。
还分了他几颗。
孟栾:“……”
孟栾眼尖瞅见,那小袋子里还被南荼细心地套进了一个油纸袋。
他接过不是,不接过也不是,神色略带扭曲,疯狂往地上瞟,就担心南荼吃着吃着就嘴漏,把碎末掉地上。
“南大人这是没吃早膳?”
“吃了呀。”南荼继续咔吧咔吧,似是在奇怪吃了早膳和再吃栗子有什么关系,“孟公公不来一点吗?”
糖炒栗子香甜软糯,孟栾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那、那就来一点吧。”
两人蹲在甘霖殿前咔吧咔吧吃了起来。
“南大人,这是哪家的炒栗子?还怪香的。”
“是吧,我也觉得很香,铺子在城西,我明儿再带些来?”
“那感情好啊。”
“南卿要带些什么?”
高大的阴影落下,南荼吓了一跳,愣愣抬头。
少年唇角还沾着点金黄的栗子碎碎,绯红的官服松松套在他身上,衬得精致的眉眼愈加昳丽惑人。
白皙的手自一抹红中伸出,熟练地剥着栗子,指|尖还沾上了点点黏腻的糖渍。
沈寒轻目光一滞,了然道:“原来是糖炒栗子。”
“陛、陛下!”
南荼倏地跳起,“您、您来了啊——”
沈寒轻语气淡淡,“嗯,看来朕是打扰南卿……进食了。”
进食两个字用的就很灵性。
孟栾窝在一旁缩了缩脖子。
南荼的动作过大,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蹀躞袋子里的栗子仁不可避免地滚出来几颗。
孟栾缓缓闭眼:还是掉地上了……
好在并不是吃剩的那种,看起来也不是很难看。
“啊……掉了……”
南荼漂亮的眉都蹙了起来,有些可惜地说道,“是专门留给陛下的……”
不过栗子们并没有完全掉完,油纸包里还剩了一点。
他摸了摸袋子,脸上又扬起了笑,“还有还有,陛下,臣等会儿剥给您啊。”
沈寒轻:“……不必了。”
一刻钟后。
沈寒轻坐在御案之后,批着折子,南荼坐在下首稍矮一些的桌边,熟练且快速地处理着糖炒栗子。
细小的声响不断自下方传来,沈寒轻手中朱笔微顿,随后撂在了笔架上。
“陛下您批完了?”
南荼乐颠颠抬头,“来吃栗子嘛?臣又剥了两颗出来。”
桌上堆着一堆栗子壳,小盘子里装着两颗金黄金黄的栗子仁。沈寒轻一直怀疑少年那袋子是个无底洞,不然为何无论他怎么掏都掏不完。
俊美的帝王矜贵颔首,栗子仁立刻被呈了上来。
“诶?签子呢?”南荼将小盘子放在御案上才发现用来戳栗子仁的签子不见了踪影,转身就要去找。
沈寒轻脑海里瞬间浮现出南荼之前趴在地上,塌着腰找发带的情形,指节抵了抵眉心。
“罢了,不必找了。”
他也没那么讲究,吃个栗子而已,正巧折子批的差不多了,可以休息……
“陛下,那臣喂您吧。”
“一会儿还要批折子呢,可不能弄脏了。”
香甜的栗子仁被抵在了唇边,指|尖莹白柔软,带着糖渍,也轻轻贴在了薄唇上。
沈寒轻一时失语。
少年的语气轻快,干净而清澈,见沈寒轻不动,又捏着栗子往他唇上戳了戳。
几息之后。
栗子仁还是被沈寒轻咬住,几乎是有些慌乱地咽了下去。
喂完沈寒轻栗子后,南荼就被他找了个借口支开了。
接下来的一整日,南荼都没能再回到甘霖殿。
在殿外晃悠着转了差不多三圈,连沈寒轻叫进殿内的影卫和孟栾都被他委屈的眼神唰唰扎了好几下。
甘霖殿进不去,他只能在外面盯着窗扉发呆。
就这么发呆了一会儿,南荼忽然想到什么,气呼呼地转身去了翰林院。
啊啊啊——
都怪严岫这个乌鸦嘴!!!
南荼一阵风似的,快步走进了翰林院的大门,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严岫就惊喜抬头:“你回来啦?”
翰林院的同僚们也围了上来。
“在甘霖殿当值的感觉如何?”
“陛下是不是真的很凶?”
“咦,还未到午膳的点,你怎么就回来了?”
有位同僚瞅了眼角落里的更香,失望道:“原来甘霖殿不管饭啊。”
南荼:“……”
他捂着耳朵又走了出去。
翰林院的饭到底没有仙君那儿的香。
南荼食不下咽,饭后又被迫在翰林院呆了一下午,憋得兔毛都要炸开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值,他溜得比谁都快,严岫叫都叫不住。
严岫挠了挠头:他还想着南荼住的地方偏僻,离皇城又远,可以让家仆顺道送送来着。
穿过几道宫门,又是熟悉的凤临门。
宫门外停着好几辆马车,都是朝臣们府中派来接人的。
南荼没有雇马车。
就算住得远也没关系,他找个无人的巷子,施个小法术就可以直接回去了。
他目不斜视,径直往外走,谁知没走几步,一辆马车就在他身前停了下来。
车夫缓缓抬头,马车上挂着的灯笼明晃晃地映出了盛九的脸。
“南大人,陛下命卑职送您回府。”
作者有话说:
兔兔:啊~
沈寒轻:……(犹豫)(纠结)(张嘴)(有点热是怎么回事)
南荼眉眼弯弯,提着绯红官服的下摆,欣然跨上了马车。
车内摆着宽大柔软的坐垫,还放着一个四四方方的食盒。
属于食物的香气不断自食盒内传来,南荼喉头可疑地动了动。
虽然他之前和仙君在凡间待了许多年,但还没有接触过朝堂,第一天进宫当值,不清楚情况,蹀躞上带的零嘴也不是很多。
何况剩余的糖炒栗子基本都进了仙君的肚子。
在翰林院那儿吃的午膳也是普普通通,味道一般。他的嘴被养叼了,吃的不多,这会儿早就饿了。
南荼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食盒,看着里面铺得满满当当的精致点心,都不用问盛九就知道,这一定是仙君给他准备的。
软乎乎的糯米小团子是城东那家百年老字号点心铺的招牌,内里是甜而不腻的糖渍桃花馅儿;喷香酥脆,做成了牡丹造型的酥点也是出自同一家点心铺;还有压出了月桂兔子图案的桂花糕以及一些炒豆子。
半袋糖炒栗子换一食盒的小点心,这买卖不亏!
这些只是食盒第一层装着的东西而已,下面一层还有一小碟蜜汁肉脯和一小碗白果芋泥。
不过分量都不算多,比如第一层的点心每样只有一块,只是饭前饭后的打发时间的小零嘴罢了。
细碎的声响不断自马车内传来,在前面驾车的盛九权当什么都没有听见。
马车平稳地驶入凤临大街,一心顾着尝尝点心小食的南荼没有注意到,盛九架着马车拐入了与他租住的小宅子方向相反的坊间。
他本以为小宅子离皇城远,不用法术缩短距离的话,马车怎么都得走上好一会儿。
但没想到,他还才将第一层的点心吃完,马车就停了下来。
南荼忙将食盒的盖子盖回去,撩开帘子,“盛九,怎么停了?”
“回大人,已经到了。”
盛九抬起马鞭,指向了前方灯火通明的宅院。
南荼疑惑抬头。
他还坐在马车上,看不清宅子的全貌,一眼过去,只觉得比他租下的那间小宅子大了不少,也华贵了不少,尤其是那块写着“南府”二字的牌匾,笔法苍劲有力,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
……等等。
马车上的帘子唰地放下,又唰地掀起。
南府?!
他什么时候买新宅子了?!
宅子门口还站着一列仆从,为首的是个中年男人,见到南荼从马车上下来,脸上立刻就笑开了。
“大人,您回来了。”
“嗯、嗯……”
南荼一脸茫然地被他们迎了进去,直到进屋坐下,才反应过来,原来这是在东都当官之后会被分配下来的宅子。
只是他没想到速度会这么快,这才第一天而已,下了值,宅子和管家奴仆都已经准备好了。
管家就是那位从见到南荼就笑眯眯的中年男人,名叫魏顺。
这会儿正在给他倒茶的是侍女绿阑,去给他传膳的小厮是青嶂——还挺贴心,他被盛九送回来的时候,府里竟然连晚膳都准备好了。
南荼放下茶杯,说要在府里转转,魏顺听了,忙上前引路。
整座宅子布置得清幽雅致,假山、小桥、流水,看得出设计之人品味极高。
魏顺话里话外的暗示的意思,说这座宅子是宫里特意派人过来,紧着时间,赶在南荼下值之前布置完毕的。
他们一路走到了南荼将要入住的主院里。
听了魏顺的话,南荼抬手碰了碰主院里栽种的,已经盛开了的桃花。
白皙的指|尖戳了戳粉色的花瓣。
原来……仙君就算是被贬下了凡,不记得他了,也还是会对他这么好啊。
在府中溜达了一圈,见过了下人们,一一询问了名字后,丰盛的晚膳就被端了上来。
南荼拿着筷子,漂亮的杏眼都在发光,差点控制不住,兴奋得兔耳朵都快要冒出来了。
满桌菜肴色香味俱全,还特意好好摆了盘,他吃得筷子都没停下来过。
一顿饭下来,给仙君报恩的心情就更为迫切了。
饭后,南荼在花园里遛弯消食,忽然想到马车里的那盒点心,忙问跟在身旁陪着散步的青嶂。
“马车停去哪里了?车上还有东西没拿。”
“大人可是说那盒点心?”青嶂道,“早就差人拿去小厨房里了。”
“那就好。”南荼放心道,想着要找个时间,亲手将食盒还给仙君才行。
唔……蜜汁肉脯可以再放一晚,收到小袋子里带去宫里吃,白果芋泥就不行了,一会儿找个时间吃掉它吧。
不知道是因为晚上吃了太多东西,还是换了房间换了床,南荼睡得不是很安稳。
一直在床上翻来覆去,滚了大半夜都没能睡着。
再翻了个身后,他便披了件衣服起来。
屋子里原本是有守夜的小厮的,但他睡觉的时候很容易将兔耳朵和兔尾巴放出来,为了不暴露兔仙的身份,便让人回去了,并吩咐说以后都不需要守夜。
于是到了深夜,院子里就空空荡荡,寂静无比,除了南荼就再无旁人——墙头上趴着的那个除外。
南荼心中感叹盛九竟然又干起了老本行,他还以为送完他回家之后,盛九要回宫向仙君复命呢。
没想到这小影卫还是这么热衷于熬夜。
南荼晃了晃脑袋,收起了乌发之间冒出来的雪白兔耳,提着剑走到了院子中央。
开始练起了剑。
少年一袭白衣月下舞剑,身姿轻盈飘逸,若惊鸿游龙。
凌厉的剑风扫过,桃花纷扬落下,复又被剑气裹挟着卷至半空。
盛九顶着黑眼圈蹲在院墙,忍不住扣了扣墙皮。
南大人……怎么……还不困啊……
翌日清晨。
明光殿内。
盛朝的规矩,早朝为七日一次,昨日已经上过了。
没了早朝,沈寒轻便还在用着早膳,听着盛九的汇报。
南荼几乎一夜没睡,练剑练到了后半夜,盛九也在墙头趴了将近一夜。
等南荼终于收剑回去补眠,盛九也打着哈欠从墙头跳了下来,到小摊贩那儿买了个饼,匆匆吃完就进了宫。
肚子饱了,人还困,桌上的早膳已经吸引不了盛九的视线了。
他只想赶紧回去睡觉,语速略快地向沈寒轻报告着南荼下值之后发生的事情。
“南大人看到食盒,非常开心,吃完了第一层的点心。”
“南大人见到新居,甚为满意,晚膳多吃了一碗饭。”
沈寒轻垂眸喝了口粥,又问:“他见到你和魏顺他们,不曾起疑?”
“不曾。”盛九熬夜熬了一整晚的困顿脑袋被迫仔细回想了一番,随即诚实道,“还挺满意的。”
沈寒轻:“……”
殿内安静了一瞬。
盛九小心抬眼,瞅了瞅沈寒轻的脸色。
他从那毫无表情的俊美面容之上什么都没看出来,想了想,继续说道:“南大人吃多了,夜里没睡着,爬起来练了一晚上的剑。”
“……”
矜贵威严的天子被碧玉粥呛了一下。
有了前一天的经验,南荼这回去翰林院点了卯就跑,完全没有给严岫和同僚们挽留的机会。
从今日起,他也是有马车接送的人啦。
南荼心情特别好,往甘霖殿走去的路上都是蹦跶着的。
唇边笑意明媚,绯衣惹眼,看呆了一众巡逻的禁卫。
直到走到甘霖殿前,他才稍微放缓了步子,干咳了声,整理了一下因跳来跳去而变得有些乱的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