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将厚实的外套裹紧,帕伊思抬头看看阿尔法高大的背影,腼腆地咬了咬嘴唇,想要说点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倒是维德趴在阿尔法的肩膀上看着他,露出了一个天真可爱的笑容。
帕伊思不自觉地回了一个笑,默默地跟在阿尔法的身后回去了。当两人走过之后,他们身后的通道里便有厚厚的门一层层落下,将通道堵的严严实实。
地下几百米的深处,有一个布置得极为舒适的双层避难所。宽阔的大厅里十分温暖,七八个孩子坐在壁炉边玩耍,几个老人膝盖上盖着毯子,围坐在桌边说话,另外还有一些女人带着些少年少女们在忙着做饭、缝补衣物、收拾东西之类的。
预计到今天的宴会将会发生一些事情,所以帕特留斯和他一些极为信任、亲近的伙伴都将家眷送到这里,阿尔法肩负了保护他们的责任。这个建筑内外,还布置了极为强大的武力,这些自然也都是容远弄出来的。
现在的时间其实早就已经过了当初诺亚信誓旦旦地说一定会恢复记忆的时候,有时阿尔法也觉得他的主人跟记忆中的样子越来越像,但看着他的眼睛,又知道他的记忆其实还没有完全恢复。
阿尔法放下维德,这孩子甩了鞋子,连衣服都没换就急急忙忙地跑到里面,拉着一个女人的衣摆扯了扯,指着阿尔法满脸期待地桃夭蛋糕。女人怜爱地看着他,远远看到阿尔法,微微欠身,眼中满是感激。
帕伊思将那双小鞋子摆好,自己换鞋、换衣服,将阿尔法的外套叠好放在旁边,嗫嚅着嘴唇想说些什么,却被一个咚咚咚跑过来的漂亮女孩拉走了。
大人们或许还猜到一些端倪,但小孩子们只把在这里的生活当做有趣的游戏,脸上都挂满了笑容。唯有阿尔法能从地面极其细微的震动中,察觉到远处正在发生着什么。
他从不信神,此刻却也在心中默默祈祷着--
希望一切顺利。
城楼上。
比起华丽但是庄严的主宴会厅,副厅的气氛就显得轻松多了。毕竟,在这边的多半都是主厅宾客的家眷,或者是一些不够身份去主厅的底层官员和落魄贵族,在不涉及到利益又需要表现出风度的时候,人人看上去都彬彬有礼,说话还好听,气氛可以说得上是其乐融融了。
但那时半小时以前的景象了,现在,原本欢声笑语的大厅里已经变得一片死寂,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低泣声和压抑而痛楚的闷哼。大喊大叫的、嚣张跋扈的人都已经变成了尸体,地上的血迹还没有干透,影子里钻出来的怪物把死者拖到角落里,然后就听到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撕咬声和咀嚼声。
角落里,一只细小的绿草从地板中钻出来,舒展着叶片,叶面上忽然出现了一只小小的眼睛。黑色的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在一只阴影怪物有所察觉而转过头来之前,小草又刷的一下钻进地里消失了。
藏身在更衣室里的门罗手按在地面上,卷曲的绿草摇曳着缩回他的手掌。门罗站起来道:"那些小怪物配合城主的手下,已经把所有人都变成了他们的人质。轻举妄动的话,只怕顷刻间就要血流成河了。"
"主厅那边,也是这样吗?"兰桃担忧地问。
"不必担心,容远他们会解决的。"狄克抱着剑道。他本来要去保护帕特留斯,但帕特留斯又让他来保护兰桃。因为帕特留斯身边还有容远、史迪威等人,相比之下,确实是兰桃这边更加危险一些。于是借着帕特留斯的帮助,在所有人都被亚莉克希亚吸引了注意力的时候,狄克趁机就到了副厅这边。
"是啊,兰桃小姐,不需要为那些比我们更强的人担忧啊!"旁边一个清瘦的矮个子少年微笑宽慰道:"殿下和容远先生都比我们强得多呢!要相信他们会把那边的事情处理好,而我们能给他们最大的帮助,就是也做好自己的工作。"
少年撑开了一层仿佛肥皂泡一样流光溢彩的结界,正是因为这结界的存在,那些感知极其敏锐的怪物才没有发现他们的行踪。
"嗯,你说得对,弗加。"兰桃拍了拍脸,将多余的心思抛开。
"我也要做好我该做的事。"
女孩闭目感应,片刻后拉开门伸手一指:"这边。"
几人顺着她所指的方向走去,突然,前方不远处的门被拉开了,一个穿着城主府侍卫服的男人从厕所走了出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整理裤子,差点儿跟走在最前面的门罗脸贴上脸--这结界虽然能很好的隐藏他们,但也在一定程度上屏蔽了他们对外界的感应,所以几人都没有提前发现那人从厕所出来了。结界只是让外面的人看不见他们,还在一定程度上阻隔了声音和气息,但并不是真的把他们藏在了异次元空间,真的碰上了肯定会让人发现他们的存在的!
兰桃抽了一口气,急忙捂住嘴,压住几乎脱口而出的惊叫。
门罗神色未变,上身不动,从容地后退了一步,避免了两人直接接触。他甚至屏住了呼吸,以免气息扑到侍卫脸上被他发现。
但那人似乎还是隐约有所察觉,"咦"了一声,皱着眉左右张望着,还下意识地伸手抓了两下空气。
眼看那人还带着水渍的手三番五次地从眼前很近的地方掠过,门罗笑容逐渐变得危险,他缓缓伸手掐向那人的脖子,却突然被狄克一把抓住,又被弗加瞪了一眼。门罗撇撇嘴,这才放下手,几人侧身贴墙,缓慢地从那人身边走过,看那人寻摸了一会儿后,最终还是挠挠头,一脸迷惑地走了。
"呼--"
兰桃立刻大喘气,小脸憋得几乎要青了。
"兰桃小姐,有结界在,正常呼吸是没关系的。"弗加好心提醒道。
"我知道,我......呼......我就是太紧张了。"兰桃不好意思的说。
"哪里。作为第一次参与这种行动的普通人,兰桃小姐的表现已经非常优秀了。跟某些人完全不一样。"少年斜了一眼门罗:"门罗哥,我说过的吧?这结界能够承受的力量下限非常低,所以能不动手就绝对不要动手!不然的话那些阴影怪物会立刻发现我们!您刚才是想干什么?"
"没什么啊!"门罗狡辩道:"我就是担心他会突然叫出来,才随时准备好捂住他的嘴的。"
"骗人!"弗加毫不客气地指出来:"你刚才身上的杀意我隔三百米都能闻到,你根本就是想杀了他吧?还好狄克大哥靠谱!"
少年冲着狄克露出一个充满敬慕的笑容。
门罗哼了一声,每根汗毛都在充分表达着他此刻对某人的抗拒。
狄克垂眸不语。
在襄马收养的所有孩子当中,少年时的狄克曾经被称为是第一天才,他也没有辜负众人对他的赞誉和期待,年纪轻轻就已经建功立业、声名远扬。那时他虽然很少有时间回莱恩府,但每次回去都是众星捧月一般的待遇,所有的孩子都羡慕他,崇拜他,仰慕他。彼时的门罗只是他身后的一个小跟屁虫,而弗加等更小的孩子更是听着他的传奇故事长大的。
只是成名以后,狄克却与莱恩府渐行渐远,以至于门罗每次见到他都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但弗加这样的小孩儿明显还是对他满心崇拜。
一路无话。
众人有惊无险地穿过走廊,经过一道道门扉紧闭的休息室。有的房间十分安静,有的里面会传出惨叫声和碰撞声,有的门口敞开,死不瞑目的尸体用灰暗的眼睛瞪着虚空。
终于,兰桃停住脚步,说:"就是前面那间。"
几人心中同时冒出一句话--终于找到了。
不远处的一间休息室看起来跟别的地方也没什么不同,唯一的差别就是门边站着两名城主府的卫兵。
乳白色的房门里面传来一阵阵奇怪的声音。兰桃凝神听了片刻,忽然意识到什么,霎时间面红耳赤,脸颊烫的似乎要烧起来。她下意识地低头躲在狄克后面,不敢去看任何人。
几个男人倒是没留意她的神情变化,也没有露出丝毫异色--这种场合没有那么多人需要休息,所以这种隐蔽的休息室往往功能很单一。
狄克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而门罗笑容愈加绽放。
弗加道:"我倒数三声,撤销结界,五秒以后重新张开结界。在五秒之内你们要把所有人都拿下,柔弱的我就补出手了。"
"五秒吗?"门罗舔了舔嘴唇,笑得像个变态:"足够了!"
狄克也点了下头。
弗加竖起三根手指:"准备好。三、二、一!"
兰桃眼睛一花,两道身影就蹿了出去,紧跟着"咔、咔"两声几乎叠成一个声音,门边的两名侍卫都还没来得及看清突然出现的两人就已经倒了下去,一直屏气凝神的兰桃甚至连谁出的手都没看清楚。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休息室房门洞开,结界也已经重新张开了。
"柔弱少年"弗加一手提着一个高壮的侍卫尸体站在门边,道:"兰桃小姐,你也快点进来吧。不然一会儿那些家伙该搜寻过来了!"
结界撤销的时间虽然短暂,但弗加知道,那些怪物们不会错过那一闪即逝的灵念波动和血腥味儿,必然很快就会找到这边来。虽然因为结界的原因它们一时找不出具体的方位来,但留给自己等人的时间也不多。
"哦,好!"
兰桃急忙应了一声,小跑进去,弗加跟在后面左右看看,然后门"硄"地一声关上,他顺手把两具尸体扔到了一间闲置的卧室里。
主卧中,四五米宽的大床上躺着几个衣衫不整的女孩,兰桃不敢去看她们的样子,也不敢去确认她们是不是还活着。狄克正在检查其他的房间和各种文件杂物,而门罗的脚下踩着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子。
"比预想中的还要顺利,咱们该不会找错人了吧?"门罗用脚碾着那胖子,看着他如濒死的鱼一般大张着嘴扑腾着,使劲挣扎,却连叫都叫不出来。
门路疑惑地说:"我听说这家伙以前也号称是第一天才......哦,是高等学府三万两千名学子当中的第一天才,还是个文武双全的大帅哥呢!就这?"
他斜挑着眉,看着狄克,阴阳怪气地说。
"不会吧?找错目标了?"
刚洗了手的弗加听到后半段,顿时当了真,忙蹲下来揪住那人的头发把他的脸拉起来仔细瞅了瞅,放手无语地说:"门罗哥,别玩了好不好?虽然这家伙现在肥了点丑了点,还秃了头,但五官又没怎么变,还是认得出来的啊!"
"哈哈哈,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开始干活了!"
门罗摩拳擦掌,把人提起来往桌子上一扔,原本餐桌上堆满的美酒佳肴立刻乒乒乓乓掉了下去。门罗顺手捞了一瓶酒在桌沿一磕,瓶盖便飞了出去。
酒水哗啦啦地倒在秃顶男人的脸上,被门罗按着,他躲都没处躲,被迫用鼻子"喝"了不少烈酒。门罗刚一松手,他就立刻趴在桌子上惊天动地的呛咳起来。
门罗抽了张餐巾纸擦着湿淋淋的手,鄙夷道:"还第一天才呢!真是个废物。"
他一边说一边斜睨着狄克,也不知道在说谁。
狄克正好从床头的柜子里翻出了几包能让更加兴奋甚至产生幻觉的药物,闻言面不改色地道:"换成你在这种环境里堕落两年,也会变成一个不折不扣的废物。"
门罗冷笑:"那我宁愿死!"
他抄起餐刀"咄"地一声插在秃顶男人的脸旁边,刀尖就擦着他的鼻子,皮肤立刻被划破了一个细小的伤口,尖锐的刺痛让本来还很愤怒很难受的秃顶男人立刻清醒了,眼中无可抑制地流露出恐惧来。
一枚古老制式的金色贝钱落在了他的眼前。秃顶男人看清楚那贝钱的样式,顿时浑身一抖,脸色愈发惨白。
"你认识这东西,对吧?现在知道我们为什么来找你吗?"
秃顶男人很害怕,浑身都在抖,汗出得像是落了水一样。但似乎有某种更深的恐惧锁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即便在这种恐惧下,也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忘了吗?一个月前,你拿着这枚金贝钱,在香兰街消费过。当时,你还跟身边香兰街的女人吹嘘说,这是世界上最后一枚这种钱币,一枚金贝钱至少价值十五万贝钱,以后还可能会更高!"
门罗顿了顿,在秃顶男人几乎要哭出来的时候,他却笑了。
"但是我真的很奇怪。这种金贝钱我们明明让人送了一万八千枚到城主府,每一枚上面都附着了特殊的追踪灵念。但奇怪的是,其中大部分很快就断掉了,唯一剩下的一枚,却被你用在了香兰街的女人身上?而且......还变成了最后一枚?"
他歪了歪头,笑嘻嘻地问:"你能跟我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
卧室里的惨叫高一声低一声,兰桃听不下去了,跑到外面和弗加待在一起。
"刚才那个......到底是什么人啊?"
兰桃带着几分不忍,小声问道。虽然是她带着几人找到了这个人的位置,但她却并不知道自己找的这个人是什么身份。
"他嘛,算是一个很厉害的学者。"弗加还是态度很好,并无丝毫隐瞒:"他还在中等学院学习的时候就已经有了重要的研究成果,在很多研究领域都算得上翘楚,因此早早就被城主府招揽了过去。我们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打听到,他就是现如今凯明塔的主要负责人之一。"
"凯明塔?那个......那个成神计划?"兰桃对此并不是很清楚。
"嗯。"弗加道:"每年都有数不清的财富聚集到城主府,但其中除了一小部分会以各种形式返还下来以外,大部分都不知所踪,同时还有各种珍贵的矿石、灵器材料、灵怪尸体甚至人口。税收越来越高,人们的生活也越来越恶劣,瑟瓦肯早就病了,它在无可救药地走向灭亡。"
"原本我们以为这是老城主偷偷建设拜神塔的缘故。但在打掉了拜神塔、老城主也死了之后,情况并没有发生好转,反而变得更恶劣了。而且拜神塔的建造中并没有过去消失的全部物资,其中至少有三分之一不知去向。"奇快妏敩
"后来我们调查得知,新城主亚兰托又在偷偷建设一个叫凯明塔的东西,其实就跟拜神塔一样,都是历史传说的残骸。只是这一次,他的建造十分隐秘,隐秘到我们根本打听不到一点消息,甚至连凯明塔的真正位置都没有调查出来。偶尔发现的一些线索,都是对方抛出来的□□。所以殿下断定,这里面一定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如果能找出那些消失的物资的去向,或许能揭开其中的秘密。而里面的那家伙,就是我们抓住的一根最主要的线头。"
"他......他会说吗?"兰桃听着里面断断续续的惨叫,担心道。
"放心吧,这种养尊处优的废物,都是软骨头。头脑聪明又怎么样?架不住他没有脊梁啊!"弗加的微笑中藏着不屑和骄傲,"看,门罗哥已经出来了!"
"招了。"门罗拿着手帕擦着脸上的血迹,道:"是安灵地宫。"
"哇哦!"
弗加吹了一声口哨,神色跃跃欲试。
门罗割破自己的手指,挤出几滴血落在地上,地面立刻冒出了一株草,草叶中间展开了一朵淡紫色的花。
"安灵地宫。"门罗对着紫花说道。
花朵摇摆了一下,花瓣回卷,很快就重新变成了一朵含苞欲放的蓓蕾,钻进土里消失不见。
兰桃有些懵懂地看着两人,清晰地感觉到,这两人见识的、经历的世界与自己完全不同。虽然弗加比自己还要小好几岁,但在他面前,兰桃觉得自己仿佛才是个孩子,而对方成熟、理智、冷酷,感觉比自己的父亲还要强大而可靠。
容远......还有狄克......他们所见到的世界,便是这样的世界吗?
仿佛黑色的罂粟一般,充满了危险的、致命的、又让人飞蛾扑火一般前往的魅力。
第140章
灵师管理协会名义上可以管理所有在协会注册的灵师,毕竟注册的那一天开始他们就能按月从协会领钱,自然也默认了在有需要的时候要服从协会的调度和管理。但实际上,有两种灵师一般都是独立在外的。
一种是布灵师,也就是容远大多数时候扮演的角色。虽然其他灵师通常都觉得布灵师不太行,认为他们只是在权贵晚上耍花招搞视觉效果的,但不得不承认,有钱有地位的人都信这个,越有钱的人越相信。这也导致了稍有名气的布灵师都是许多权贵、富商、豪门的座上客,手里握着一大把的人脉,生活富裕又清闲,地位还高。
有些灵师的灵能没什么大用,每月要依靠协会下发的工资过活,但布灵师却是给协会送钱的那个。什么集资、募捐、善款之类的,出大头的基本都是布灵师。因此布灵师地位超然,协会对他们的管控很弱。哪怕史迪威的脾气一向不太好,但面对那些能被他一根手指戳死的布灵师,他还是要客客气气的。
而另一种相对独立的,就是安灵师。他们有自己单独的分会、集社,从上到下层级分明,但又很团结。
这个星球上,几乎每个城市、每个乡镇,甚至绝大多数村庄,都有安灵师的身影。在瑟瓦肯这样的大城市,可能每两三条街道就有一名常驻的安灵师。安灵师们不仅可以安抚灵念躁动,降低异灵化的可能性,而且往往还都掌握着一手不错的医术,有时会免费为底层贫苦的人们治疗。另外,遍布四处的安灵师们还可以帮助传达信息、寄送物品之类的。对很多普通人来说,他们对"灵师"这个问题的认知,基本就特指安灵师。
如果说布灵师拥有的是上层人脉,依靠顶层的赏识才能获得现在的地位和财富,那么安灵师掌握的就是底层的民心,登高一呼应者云集绝对不是虚言,但瑟瓦肯的上层对他们都很放心。因为这两种灵师基本都是战斗力只有5的渣渣,就算是一个强壮点的普通人都能拿着一根棍子把他们从街头打到街尾。若非如此,这灵师协会、这瑟瓦肯,可能早就不知花落谁家了。
而且,能够成为安灵师的人,至少最初都是抱着类似于想要平息人们内心的痛苦、让异灵化的悲剧不再发生之类的信念才觉醒的,因此大部分安灵师都是非常善良的人。而他们接触的基本上都是极为贫苦的底层人民,稍微心软一些,就半点儿家底都攒不下来。虽然有的安灵师会制造些安灵物品售卖,但也有相当一部分过得极为清贫,全靠灵师协会每月下发的薪酬才能勉强维持生活。
冬季,人们因为严寒而不得不躲藏在深深地地下,就算生存不成问题,但逼仄、压抑、阴暗的环境也让人内心蓄积了太多压力和痛苦,异灵化的概率也大大增加了,他们比平时更加需要安灵师。因此在几百年前,莱恩家族就在瑟瓦肯的地面之下修建了四通八达、甚至能让马车在其中疾驰的主干道,还有如树枝分岔一般延伸向四面八方的支路。人们只要把自家的地洞和支路连通,然后在每年的夏秋季节花费一些功夫维护一下,在冬季也能顺利地去往地下的任何地方。只是地底毕竟不像地面那样有着广阔的视野和清晰的定位,地道不知不觉间可能就会偏离了预定的路线,因此地表相距很近的地方,在地下可能要走很久才能到达。
在地下通路建成之后,哪怕是最贫苦的人们也维持着至少七周去参加一次安灵仪式的习惯,许多安灵师就在自己家地洞附近布置一块地方举行仪式,另外还有一个众所周知的集中场所,那就是安灵地宫。
虽然被称为"地宫",实际上也只是一处比较高大的地底建筑,全名叫做"瑟瓦肯安灵师技术交流与作品展示中心"。地宫上下共分为四层,用了不少石板和石柱加固,占地面积十分广阔。内部除了安灵师自己居住的房屋及生活建筑以外,还分了十二个厅室,名字简单粗暴地叫做"一号厅"、"二号厅"等等,每天都有著名的安灵师在这里举行安灵仪式,人们需要支付金额不等的贝钱才能进入。
而在地宫外围,则有一片面积不小的地下空间,经常有新人灵师或者学员在这里免费举行安灵仪式或者义诊,因此周围总是有许多出不起安灵费的贫民聚集,也有不少小贩摆摊叫卖,甚至还有一小块给孩子们玩耍的地方,可以说是十分热闹了。
由于地下空间的特殊性,周围的道路可以说是遍布四面八方,就连头顶都有,挂着长长的绳梯以供上下。
嘉尔披着一件宽大的外套,裹着围巾,戴着厚厚的帽子和手套,攀着绳梯,小心翼翼地爬下来。脚踩到地面上的时候,他和肩膀上的鹦鹉都不约而同地发出明显的呼气声。
"喂,小鬼!你站稳了没有?落地了就让开!"头顶传来一声暴躁的呼喝。
嘉尔没有回话,他默不作声地往旁边让开两步,手抓着围巾往上提了一下,几乎要挡住眼睛。
"嘭"地一声,一个男人顺着绳梯快速地爬下来,在离地还有一米多高的时候就直接撒手跳了下来。他鄙夷地看了一眼嘉尔,咕哝道:"真是的,不敢爬就别爬,浪费别人的时间!"
"别说了!"跟在他后面落地的一个壮硕女人推了他一下,两人走出去一段后,女人才道:"你这人,没看到那孩子手臂不方便吗?他好像是个残疾人。"
"哎?不是吧?"男人惊讶,还有一点愧疚,又下意识地否认道:"可是我见他......"
"哎呀,我不会看错的,他左边的胳膊完全使不上力气的样子,所以才爬得那么慢。"
"那......那真是......要不......我去道个歉?"男人抓着头,犹豫地回头看远处那似乎十分狼狈的少年。
"算了算了,别在人家伤口上撒盐了!我们快走吧!"女人推着男人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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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楚的嘉尔隔着袖子摸了摸左臂,只摸到一截坚硬冰冷的刀锋。
"别担心。"鹦鹉靠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那座地宫里有人能够解决你的问题,把你变回原来的样子。过两天,你就能和他们一样,光明正大地逛街了。"
"你会那么好心?"嘉尔的声音也带着一种机械质感。
鹦鹉发出嘎嘎的笑声,道:"我们两个现在一体双灵,帮你就是帮我自己。再说了,那个大人能够帮我复活,也能帮你治好这点小问题,只是顺手罢了。甚至......如果你对现在的身体不满意,想要换一个身体都行!"
"那种事情,人类也能做到吗?"嘉尔不相信,感觉像是在听天方夜谭。
"普通的人类当然做不到。"鹦鹉似乎想要露出一个微笑,尖尖的弯勾也似的嘴巴上下碰了一下,道:"但是......神明在人间的代行者,就可以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