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出它语气中满满的期待、兴奋和隐约的恶意,嘉尔只是按了按头顶的帽子,一声不吭地朝着地宫走去。
他没有对"代行者"这样的词语追问一句,似乎完全不关心也不好奇,倒让准备了一肚子说辞的鹦鹉温迪森感觉没了用武之地,心中一阵无趣。
一路上,有不少孩子跑来跑去地问:"先生,需要住宿吗?我可以给你介绍最物美价廉的旅舍!"
"酸糖果子!酸糖果子!刚做好的酸糖果子!"
"我有地宫三天之内的安灵仪式主持人和时间表,只要五贝,五贝就可以买一份!让你不必浪费时间!"
"当下最流行的小说《御灵恩仇记》第三版!超级精彩!一本三十五贝!哎,好的,这位客人,这是您的书......谢谢惠顾......请看一看,最流行的小说......"
嘉尔衣着破旧,因此没什么人找他。倒是他在这些孩子的身上,仿佛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想到过去父母健在、朋友也都在身边的日子,嘉尔忽然鼻头一酸。他皱了皱鼻子,以为自己会哭出来,但揉揉眼睛,眼眶却始终是干涩的。
在异质化以后,他似乎连流泪的权力......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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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安灵地宫的过程异常地顺利,顺利地让嘉尔难以置信。
少年站在明亮如镜的地板上,左右张望着,晃来晃去的脑袋难得地显出了几分活泼稚气。
"怎么了?"鹦鹉用翅膀拍拍他的头,问道。
"那个......"嘉尔迟疑地问道:"我们就这么走进来了?"
"不然呢?难道你还想飞进来?"温迪森翻了个白眼。
"不是......我原本以为,这里会有守卫什么的。"
嘉尔原本以为自己还没有进门就会被赶出去的。
"哦,这个啊!"温迪森发出一声轻笑,"安灵地宫是没有守卫的,你就放心往前走吧!到四楼之前,没人会拦下你。"
"为什么?"嘉尔问。
"因为安灵师都是一群讲究什么众生平等、无有贵贱的伪君子。"温迪森嘲讽地道:"他们说,地宫的大门不会对任何人关闭。所有的灵念都是一样的,不会因为财富、地位这种东西而产生差别。但是真的是这样吗?"
"当然。至少要比你们暗灵师要好得多吧!"嘉尔不太高兴地说。
在他们的小镇上也有一名安灵师,是一个年纪很大的老人,非常的温和慈祥。他还很喜欢小孩子,身上随时都带着糖果,嘉尔小时候还经常被他抱在膝盖上,听他将一些不知道真假的冒险故事。
嘉尔的祖父母在他出生前就已经去世了,在他心里,那位老人就是"爷爷"的角色。也因为那个老人,他对安灵师这个群体都充满了好感。因此听到温迪森诋毁安灵师,他就觉得很不高兴。
温迪森笑道:"既然人人平等,为什么这地宫里面的所有厅室都只对有钱人开放?为什么穷人辛辛苦苦地赚来了养家的费用,却要把至少三分之一的收入都送给安灵师?为什么他们能眼睁睁地看着付不起安灵费用的人最后异变成灵怪而死亡?"
"你太偏激了!"嘉尔皱眉道:"在帮助他人的时候也要维持自己的生活,我认为这并不可耻。安灵师都是很好的人,但他们的善良,不代表他们要无私地把所有的东西都奉献给别人吧?他们也是人,需要生存,需要照顾父母和妻儿。能够舍身饲虎的,是圣人,但这世上绝大多数都是普通人啊!你一个作恶多端的暗灵师,有什么资格去嘲讽为大家做好事的人做的还不够多?"
"难得见你说这么多话呢!"
温迪森侧头看着嘉尔的脸,看着那双隐藏在帽子和头发下面的,猩红但清澈的眼睛,有些意外。
--都变成这样了,心志也没有随着外表的扭曲而变化吗?
这孩子......说不定真的可以......
他笑了一下,轻声道:"那你觉得,我这么一个作恶多端的暗灵师,为什么要带着你来找善良圣洁的安灵师大人呢?"
嘉尔脚下一顿。
"走吧,别迟到了。"这一次,温迪森倒开始卖关子了,他没有多解释,而是直接催促道。
安灵地宫的门厅里没什么人,内部的房间如果在举行仪式,门就紧闭着,没有仪式的房门敞开,好像任何人随时都可以进去。门外挂着一块木牌,上面用漂亮的花体字写着该厅三天内的安灵仪式的安排。
嘉尔探头看了一眼,里面有着一排排淡黄、天蓝、或者浅绿色的座椅,周围布置着一些画作或者花草,看上去格外地令人心情平静而愉悦。
他走上二楼的时候,正好七号厅的仪式结束了,衣冠楚楚的人们鱼贯而出,轻声交谈中,脸上都带着得体亲切的微笑。他们看到了侧身站在楼梯上、衣衫褴褛的嘉尔,有人下意识地皱眉捂住鼻子,也有人绅士地点头微笑。等那些人走远以后,才有几句话飘入嘉尔的耳中:
"哦,天哪,怎么把这种下等人都放进来了?我刚才简直都不能呼吸了!"
"是啊,我要回去洗澡!立刻洗澡!"
"安灵师什么都好,就是总该跟贱民们打交道这一点,实在是让人......让人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我家那孩子还立志想当安灵师呢!让他去贫民窟转上两圈,他就知道这种想法多么荒谬了!"
"啊,我觉得我身上已经粘上了一股怪味!你闻到了吗?"
嘉尔默然站在墙边,那些人大概以为他听不到,才说的这么肆无忌惮。但是异质化后,他的视力虽然变得很差,但听力却好了很多,每个字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嘉尔茫然地看着对面干净洁白的墙壁,忽然想起了过去的一件小事--
有一年的冬天特别冷,特别漫长,他们提前准备的粮食和木炭全都用光了。在一家人几乎要冻死饿死的时候,传来了镇子里的贵族联合救济的消息。
他们穿上厚厚的冬装,全身上下裹得只能看到一双眼睛,沿着又黑又冷的地道爬了很久,才灰头土脸的到了地下广场。
在那里,一些穿着看上去似乎比他们要单薄许多、却一点儿也不冷的贵族们正在施舍过冬的物资--包括粮食、煤炭和保暖的衣服,父母急急忙忙地拉着他排进队里。他一眼就看到了一位大约十五六岁的贵族少女,她正在亲手把一袋袋粮食分发给面前跟嘉尔一样灰扑扑的贫民手中,白皙光洁的脸蛋上,带着种高高在上的怜悯和矜持。
"多么高贵又善良的人啊!"母亲忍不住赞美道,又看着嘉尔说:"等你长大以后,要是能在那样的人身边当一个侍从就好了。"
但嘉尔不想当一个侍从。年幼的他看着那个高贵美丽的少女,心中萌发的是更加不切实际的梦想。
然而如今数年过去,少女的脸在他的脑海中已经彻底模糊,记忆里最为清晰的,反而是父母在接过物资时那卑微的、讨好的笑容和深深弯下去的腰。
嘉尔心头忽然一堵,沉甸甸地像是坠了一块大石头。
..................
安灵师走在人群的最后面,她看到这个呆站在楼梯侧面的少年和他肩膀上的鹦鹉,愣了一下,随后走过来问道:"您好,我能帮您做点什么吗?"
嘉尔看了一眼这个安灵师。她大约有二十多岁,红色长发,苹果一样的脸圆润绯红,带着些婴儿肥,鼻翼两侧还有一些小雀斑,笑容显得非常可爱。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安灵师制服,长发侧面别着一朵白色的小花,浑身上下最昂贵的饰品大概就是别在胸前的安灵师徽章。
但比起刚才那些头发丝里都流淌着金钱味道的人,眼前的女孩显得更加纯洁而高贵。
换成以前的嘉尔,这样的女孩只要对他笑一笑,他都能激动地一整晚都睡不着。但此刻,他只是垂下眼睛,冷漠地说:"谢谢,我找人,可以过去吗?"
"哦,好,当然可以。"
察觉到少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安灵师女孩有些无错地让开道路,目送着少年走上楼梯,她皱了皱眉,忽然感到几分异样,跟上去问道:"你要找谁?需要我帮你指路吗?对了,你的手臂是不是受伤了?我......"
"索菲亚!"一个声音从后方传来,"你忙完了吗?"
"嗯。"索菲亚停下脚步,回身看着楼梯下方的中年男人道:"彭斯前辈,仪式已经结束了。"
"这样啊,还顺利吗?"彭斯温和地问道。
"还好。"索菲亚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有些古怪的少年转过弯,已经看不见了。"前辈,我......"
彭斯打断她的话,殷切地道:"既然这样,我们一起去吃个饭怎么样?我还可以给你介绍一个商人,帮你分销安灵符咒,价格绝对公道--我记得你擅长制作这个。"
"啊,这个......"索菲亚犹豫了一下,终于顺着楼梯走下来,"谢谢前辈。只是......我刚才看到一个孩子,他说要到楼上去找人,我觉得有些奇怪......"
"哦,那孩子我知道,是提前约好了的,没什么问题。"彭斯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楼梯,笑容不变地说道,"对了,那个安灵符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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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灵地宫的顶层比其他楼层要高的多,最高处大约有近二十米。自弧形的穹顶往下,有许多颜色鲜艳的浮雕。从地表引下来的光线穿过浮雕上的空隙照下来,透过色彩缤纷的玻璃照下来,各种形状不同的光斑如骄阳,如明月,如繁星,如燃烧的火焰和浩瀚的海洋,如炽热的鲜血和冰冷的剑。
来到这里的人,不管心中有没有信仰,大概都会在这一刻生出莫名的敬畏--对苍穹,对生死,对未知的存在,以及对这穹顶之下、站在最高处的那个老人。
老者长长的胡须和头发都已经全白了,连眉毛都是银白色的,但脸上的皱纹却并不多,身体也没有因为衰老而萎缩。他穿着一件带着金边和红色花纹的长袍,银白色的布料滑顺如水,隐约能看到上面还有着繁复的花纹。他双手握着一个有一人多高的法杖,闭着眼睛,仿若雕像。
魁梧的身躯,飘扬的白须,构成了一种奇特的、年长者才有的魅力,让人不由自主地去相信他的智慧、阅历和胸怀。
温迪森从嘉尔的肩膀上飞落,俯首欠身道:"丹特曼大人,我奉命带来了668号嘉尔。"
--丹特曼?
嘉尔心中剧震。
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或者说,整个瑟瓦肯应该没有人不知道,因为那是写在教科书中的、最强安灵师的名字,甚至曾经担任过羽国国主的老师!听说瑟瓦肯城的中心广场上,还有这个人的雕像!
他的伟大事迹数不胜数,但最为人称道的,就是曾经主持了一场延续了二十二年、遍布整个大陆的清缴暗灵师的战争!在那次清缴之后,曾经到处犯案、残害了无数普通人的暗灵师们才从人们的生活中消失了,以至于现在有些人把暗灵师都当做都市传说一类的东西。
【这个人......这个人......不是早就已经死了吗?不是说,他的妻子死在暗灵师的手中,他与暗灵师的仇恨不共戴天吗?那这......这又算是什么?!!】
"你做的很好。"白须老者睁开眼睛,淡淡的一句夸奖就让温迪森激动的不能自已。
鹦鹉俯首说:"一切都是神明和大人的指引,我只是做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工作而已。"
丹特曼的目光从嘉尔身上扫过,然后对温迪森说:"不用妄自菲薄,你能赶在最后时限带着这个孩子安然进城,我很高兴。还有很多人被困在了外面,但已经来不及了。"
他用法杖敲了敲地面,发出"空、空"的声音,然后扬声道:"都出来吧!仪式现在就开始!"
话音方落,便有一群长得奇形怪状的人从侧门中走出。
刹那间,混乱、血腥、压抑、阴冷的灵念犹如实质,充斥在整个大厅中。之前光明神圣的穹顶也仿佛变了个模样,浮雕中人的笑容似乎都透着几分狰狞。
嘉尔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他敢肯定,刚刚走进来的这些人......这些人......全都是暗灵师!
在安灵师的大本营中,竟然有这么多强大而邪恶的暗灵师!
奇装异服的怪人们一个个从嘉尔的身旁走过。他感到有人用充满恶意的眼神打量着他,那视线宛如毒蛇在请请他舔舐他的脸;也有人将目光放在附身鹦鹉的温迪森身上,发出不明意义的轻笑声。
每个暗灵师的身边都跟着少则一名、多则三四个的年轻男女,其中年纪最大的恐怕也没满二十岁。他们脸上都带着如出一辙的苍白,有的是自己走进来的,也有的仿佛被人控制了一样,神情惶恐不安,走动时身体十分僵硬。
在嘉尔正猜测着这些人的目的的时候,温迪森飞起来,翅膀在他背后轻轻一拍。嘉尔的大脑忽然一阵恍惚,身体不由自主地跟在那些少年少女的后面,一步一步地走□□的高台。当他踏上台阶的时候,白色的台阶依次亮起了微弱的光芒--红色、橙色、黄色、绿色、蓝色......
忽然,双脚仿佛陷进了粘稠的胶水当中似的,用尽力气也抬不起来。嘉尔身体一晃,意识恢复了清醒,发现自己脚下的台阶亮着淡淡的紫光。
圆形的高台上空无一人,下一级的白色台阶上,只有一男一女两个人。男孩大约有十三岁,一脸决绝的神色,像一个义无反顾的复仇者。女孩约莫十五六岁,个子高挑,神色淡漠,似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跟嘉尔同样站在紫色台阶上的还有三个人,两男一女,两个男孩一个高大得像成年人,一个矮胖,而那梳着两个麻花辫的女孩则是一直在无声的哭,眼泪跟断线的珠子似的落个不停。四个人分布在四角上,算是第二层次。
而在他们下方的几层台阶上,越往下人数就越多,总共大概有五十多个人。
"抱歉,丹特曼大人,我们有将近三分之一的人没有及时带着【禾】赶回来。"一个黑袍人行礼后说。
"没关系。"丹特曼很宽容地说:"地表出了些变故,神怒提前了,他们没有及时回来是可以预料的。幼苗最重要的是质而不是量,这里有两个【白禾】,四个【紫禾】,应该够用了。"
暗灵师们发出了夜枭般的笑声,仿佛是幸灾乐祸,又仿佛是期待着什么。
--白禾?紫禾?什么意思?
嘉尔皱眉。暗灵师们眼中都带着野兽般的渴望和贪婪,不指望能看出什么信息。而跟他一样站在高台上的这些人......也不知道是否有人提前了解这其中的情况。
这时,他听到丹特曼问道:"你们跟我们的幼苗都提前沟通好了吧?都是自愿的吗?"
"是,当然,他们都保证过,无论什么代价都愿意付出。"有人躬身谄笑道。
"那就好......"
"不......"
丹特曼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被一个颤抖的声音打断。
一个满脸是泪的女孩扬起了脸,颤声道:"我、我不愿意!"
--是那个紫色台阶上的麻花辫女孩!
刹那间,空气仿佛都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压了一下。
丹特曼顿了顿,轻声道:"这位小姐,你刚才说什么?我没有听清。"
少年中,有人急忙给那个女孩使眼色,但女孩没有看到。她纤弱的身体不停地颤抖,恐惧的眼睛紧紧盯着面容慈祥的丹特曼,似乎把他当成了唯一的希望。
"我不愿意,我不愿意!丹特曼大人......您是丹特曼大人对吧?我......我在书上读过您的故事......我是说,我一直都很崇拜您......丹特曼大人,我想回家,求求您,让我回家吧......我真的......我没办法......求求您......"
丹特曼脸上最后一丝笑容也消失了,眼角的皱纹都带着一种令人望之生畏的东西。
嘉尔的心陡地揪了起来。
丹特曼没有看女孩,而是把冰冷的目光转向了旁边的一个暗灵师。
那个长相好像鳄鱼的暗灵师抖了一下,立刻跳了出来,愤怒地说:"喂,女人,你忘了你之前答应过什么吗?只要给你父母两万贝让他们治病,你就什么都愿意做。现在想反悔?哪怕你父母会为此而死也没有关系吗?"
女孩瑟缩了一下,又鼓足勇气说:"两万贝......我会还给你的。我从今天开始打工,无论如何都一定会还给你的!所以求求你了,求你让我回家吧!丹特曼大人,您一向仁慈又公正,求您了,我......我想回家,我想我妈妈......"
一声让人浑身发冷的轻响。
刚才那名暗灵师的背后出现了一只狰狞恐怖的怪兽,它用长长的尾巴穿透了女孩的腹部。
"嗤!"地一声,那尾巴又收了回去,仿佛被剥了皮一样血红色的怪兽直立着,一只爪子搭在暗灵师的肩膀上,咕噜噜转的眼睛在嘉尔等人身上扫来扫去。
地面响起了"沙沙沙"的声音,一滩好像影子一样的东西蜿蜒着爬到了还没有气绝女孩身上。
见众人的目光都移过来,操纵影子的暗灵师不好意思地低头微笑说:"那个......反正这孩子也不能用了,就交给我处理好吗,首领?"
丹特曼微微点头。
"不甚感谢。"
个子矮小、宛如侏儒的暗灵师舔舔嘴唇,阴影蠕动着,一点一点将那女孩吞没。
嘉尔默默地看着,濒死的少女躺在血泊中,盛满泪水的眼中满是绝望,她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要说什么,身体却陡然一沉。
女孩已经消失了,地上只有那薄的好像一张纸一样的影子。它蠕动着,甚至还发出打饱嗝的声音,慢慢回到了侏儒身边。
所有人都是一片安静。
跟嘉尔一样站在高台上的少年少女们都害怕得浑身发抖,却不再有任何一个人敢出声哀求了。
"那么,还有人要反悔吗?"丹特曼提高声音问道。
一片死寂。
嘉尔看了一眼鹦鹉,见它飞到远离所有暗灵师的一个角落里待着,长满羽毛的脸上居然都能让人看出它的激动和期待。
对上嘉尔的目光,鹦鹉愣了愣,然后用翅膀比划了一个肯定的姿势。
--在进城之前,他们做了一个交易:只要嘉尔到瑟瓦肯的安灵地宫参加某个仪式并且努力坚持到最后,温迪森就帮他保护好那对奔奔鸟,并且在天变结束以后,送它们到合适的地方继续生活。
为了两只鸟舍弃自己的人生,嘉尔自己都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但是那又怎么样呢?他本来......就不想再活下去了。
如果这条无用的性命能够换来它们安全平静的余生,那也算是发挥了一点点价值吧?
毕竟,那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两个......关心他的存在了。
嘉尔收回目光,闭上了眼睛,平静地等待着未知的命运降临到他的身上。
"那么......"丹特曼举起法杖,大声宣布:"仪式......开始!"
"咚!"
法杖重重的敲在地上,一股无形的波动掠过少年少女们的身体,传向远方。
"咚!"
又是一声更加沉闷的声音响起--仿若心脏跳动的声音!
......................................................
黑暗的地下监牢中,老人佝偻着背,油灯昏黄的光照在墙上,留下弯曲的黑色的影子,仿佛是一个旧时代留下的剪影。
老人轻松咳嗽着,提着油灯,伴随着锁链哗啦哗啦的响声,他从监牢的一头走到另一头,然后放下油灯,安静地坐了下来。
灯芯中的火花突然爆了一下,周围突然变亮了一瞬间。
老人缓缓地抬起头,露出一张沟壑纵横的脸。
油灯的火光跳跃着,隐约似乎有一朵淡紫色的花绽放开来--
"安灵地宫!"
花蕊中传出了门罗的声音。
锁链碰撞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
瑟瓦肯初等学校。
时值冬假,整个校园都是封闭的。孩子们早早就被父母接了回去,往日喧闹的地方变得如此萧瑟、冷清。
但在值班室中,却还亮着灯。
一个身材威武高大的男人坐在扶手椅上,借着灯光阅读手中的书。
在他的右手边,放着一小盆花,看上去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但在如此季节还能开放,那小小的花朵也似乎多了几分顽强不屈的意味。
他轻轻翻过了一页书。
"安灵地宫!"
身旁的花朵中,传出了门罗的声音。他愣了愣,将书签夹在书中放好。再起身时,神色已经从温和变得凌厉莫测。
....................................
长长的木桌两侧,坐着十几个人。他们中间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众人都穿着同样的制服。
--瑟瓦肯城卫军的制服!
十几个人,没有一个人说话,空气凝重地仿佛要液化了。众人以严肃的目光,紧盯着桌子中间的一盆观赏花。
"安灵地宫!"
紫色的花绽开以后不久就消散了,但周围众人的脸色却已经彻底地发生了改变。
片刻后,不知谁说了一声:"出发吧!"
他们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帽子戴好,检查武器,整理衣服,也有人默默掏出一封遗书放好,最后看了一眼那盆普普通通的花,转身义无反顾的离开。
灵师管理协会......审判所......城主府......甚至安灵地宫......数不清的紫色花朵在城市的各个角落里绽放,唤醒了雄狮沉睡已久的力量。
..........................................
"轰!"
"砰砰!"
城墙上宛如艺术品一样的透明城堡轰然炸裂,无数碎片从天而降,折射着灿烂的光辉!
狂风席卷,带走了室内的温度,也让无数刀叉餐盘和珠宝首饰在空中乱飞,许多人还来不及为骤然变冷的环境尖叫,就已经被各种零碎的东西插成了刺猬。
许多人在这一瞬间发出了凄厉的哀嚎!
一个衣着华贵的女人双目流血,趴在地上绝望地喊:"谁来......谁来救救我......救命啊......"
一个男人身首异处,无头的尸体跪在地上,鲜血还在喷出。
一个哭着躲藏的女人忽然一声尖叫,瞬间变成了一个身高三米、双臂犹如镰刀的怪物。它只愣了一秒钟,就好不犹豫地开始屠杀周围的人。
有孩子在哭喊,声音却不知道从哪里传来。
有人跪地痛哭:"天神啊!难道这就是末日吗?"
有人面色木然,已经不再挣扎着逃跑,而是以解脱的神情迎接即将到来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