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窈看也看不够,于是忍不住将舒眠拢在怀里又亲了几下,直到舒眠皱着眉开始推他了,他才放开。
给舒眠做完早餐,江窈又出了门。
他先去接了舒眠,两个人一起去了公司。
两个人刚来到公司,就有订单送上门,看来舒启添昨天来的目的和效果都达到了,有舒老爷子这层关系在,看来短期内,江窈的订单不会少。
但江窈的目标却不止步于此。
今年他考过了二级建筑师证,今年他打算把一级建筑师证也考了,并且他还瞄准了今年会举办的ACEQ全球室内设计的金奖,如果能拿下这个颇具含金量的奖,那么他明年起码就能拿着奖金,给他的宝贝小公主换一个大一点的工作室,然后风风光光地办一场世纪婚礼了。
这么想着,江窈昨天被江家人打扰的情绪又再次好了起来。
他正对着电脑开始整理今天要做的内容,门口的舒眠就提着一袋可颂和咖啡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说:
“江窈,吃早饭了。”
江窈“嗯”了一声,站起身想要去拿早餐,但舒眠却已经把早餐放到了他的桌上,一边拆纸袋一边说:
“江窈,我刚刚在咖啡店买早餐的时候好像看见江瑰了耶。”
“二哥?”
江窈疑惑地皱眉,咬可颂的动作一顿:“他怎么会在这里?”
“不知道。”舒眠想了想:“他当时好像很着急,一边打电话一边从医院出来,身边带着一个怀孕的omega,然后就眼睁睁地看着一个老人被扶上车走了。”
“太远了我没看清,不过那个老人家很像你的爷爷江名震。”
“........什么?!”
江窈整个人都愣在原地,大脑陡然空白了一瞬。
江瑰?宁枳?江名震?
他们三个人怎么会同时出现在医院里?
联想到昨天江荨打电话时口中蹦出的“住院”“生病”等直言,许久后,江窈才像忽然反应过来似的,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拿起了电话。
他几乎不用在通讯录里找人,光靠肌肉记忆就能拨通那个电话号码。
那几秒的等待仿佛被时间拉长了,江窈心急如焚,只觉这辈子都没这么长过。好在电话在十几秒钟之后终于被接通了,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喂”的一声低沉男音,江窈再也没忍住,高声问:
“大哥!”
他话像连珠炮似的吐出:“爷爷怎么会在医院?!你们又在瞒着我什么事?”
“........”
电话那头本来清浅的呼吸声忽然变重了,江荨并没有立刻回答,许久,他才在江窈再三的催促声中,终于启唇轻声道:
“是,爷爷生病了,现在正在家里接受家庭医生的治疗。”
“怎么会突然生病?!”江窈完全无法理解:“爷爷的身体明明很好!”
“.......我也不知道。”江荨也很无奈,浅浅地叹了一口气:
“本来前几天只是说有点不舒服,我们以为是感冒就没当回事,但没想到昨天你说你不回江家后,十几年前那个算命大师不知道为什么又来了一趟,然后爷爷就忽然病重了——他一开始还不肯去医院,相信那个算命大师的话,觉得自己是撞邪了,江瑰拉着他去医院做检查也不肯,只验血躺了一晚上,早上又说要回家,结果一回家就倒下,现在床都起不来了。”
“........”江窈怔了怔,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许久,才道:
“那现在爷爷怎么样了?”
“烧的满嘴胡话,有时抽搐,间接性疼的满头是汗,”江荨沉默片刻,“还非说想见你和舒眠,见不着就不肯休息,不肯睡觉。”
江窈听到这话后,手中的手机脱力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音。
片刻后,他气的将桌面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被吓坏了的舒眠抱住后,整个人虽然没有再动作,但仍气的面色铁青,胸膛不断起伏,发出粗重的喘息声——
又是那个算命大师!
他来江家,到底又想干什么?!
江窈心里的第六感告诉他,江名震的忽然病重,以及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说不定,只不过是他的爸爸逼他回江家的一个招数罢了。
但为什么又要带上舒眠?难道真的是因为他爸爸忽然回心转意浪子回头想要关心他了,所以才要着急见见他的三儿媳吗?
.....但这件事,可能发生在他冷血无情的爸爸身上吗?
思及此,江窈冷冷地扯了扯嘴角,看的舒眠心中一惊。
似乎是察觉到了江窈情绪的起伏,舒眠本能地想要安慰、帮助他的alpha。于是他想了想,紧接着踮起脚,伸出手,笨拙地碰了碰江窈的头顶,随即抬起头,轻声问道:
“江窈,爷爷病了,需要我.........需要我陪你一起去江家看看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48章 摊牌
如果早知道舒眠在听到江窈和江荨的通话内容后会这么积极地要求更江窈一起去, 那么江窈一定会选择换个舒眠听不到的地方,再给江荨打电话。
但事已至此,江窈也没有办法让时间回溯, 片刻后他只能垂下头,看着紧紧扒在他身上的舒眠, 无奈地摸了摸对方柔软的头发,轻声劝道:
“乖宝,你不要去,留在工作室好不好?”
为了劝舒眠留下来,江窈把声音放的极近温柔,缱绻酥麻的如同电流般淌进舒眠的耳朵里, 令对方不由得一个激灵, 连腰间都忍不住软了一片。
舒眠像是没骨头般, 下意识黏江窈黏的更紧,还伸出纤细的双臂揽住江窈劲瘦的腰,还将脸贴在了江窈的腹部, 用力蹭了蹭:
“我不要。”
舒眠说:“我既然要嫁给你, 自然是你去哪, 我也去哪里的。”
江窈没想到自己劝人竟然劝出了反效果, 还想再说些什么, 就见舒眠像是看穿了他要说什么, 愈发垂下了眼尾,瞳仁水汪汪的, 像个受尽了委屈的兔子一般,垂下了耳朵, 可怜巴巴的:
“江窈.......”
舒眠的声音很低, 还带着些许绵软和撒娇之意:
“你就带我去好不好?”
江窈几乎要被舒眠折腾死了, 他将舒眠捞起来坐到自己的腿上,和舒眠面对面对视,逼自己狠下心来,但语气却仍然轻柔,语重心长道:
“江家很危险的。”
“现在是法治社会,光天化日之下,有什么可危险的。”
舒眠鼓起脸颊,有些不开心了,凑到江窈的脖颈上咬了一口,留下了一圈圆圆的浅牙印:“你是不是就是嫌带我回家丢人?”
“我哪有这么想。”江窈轻嘶一声,随即捧起舒眠的脸蛋,揉了揉:
“带你回家,是我家蓬荜生辉好吗?”
“哼。”舒眠扭捏地抠了抠指尖,脸红红:
“算你识相。”
“好了好了,不闹了。”一想到尚还躺在病床上的爷爷,江窈不想再拖延时间,只想回去看看江名震现在身体到底怎么样了,便再次确认了一遍:
“宝宝,真要去?”
“要去的。”舒眠毫不犹豫地点头,说:“江窈,你在哪,我就在哪。”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知道只是短暂的分离,但是就是不想和江窈分开。
即使是分开一会儿,也不愿意。
一想到见不到江窈,舒眠就会忍不住开始焦虑不安,那种焦虑不安甚至比他之前患上信息素失衡症时还要强烈,像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空虚和饥饿,只有看到江窈的那一刻,才能有所缓解。
“......好吧。”
见舒眠主意已定,江窈也不好再说什么。
他想了想,也有自信将舒眠护好,于是将舒眠抱起来,走到工作室门口,单手给门落了锁,随即朝停车场走去。
江窈的公司到江宅并不远,甚至还挺近的,不然舒眠今天也不可能会在楼下偶遇江瑰小两口和江名震。
江窈心中有事,光顾着思考怎么解决江家那些破事,因此没有注意到,舒眠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好看,甚至隐隐泛着白。
从哪方面来说,江窈的车技都很好,车开的很平稳,加上路上也没有几个弯路,江窈在开车的间隙,还抽空提醒舒眠就快要到了,但岂料趁着红绿灯刚刚转头的功夫,就看见舒眠脸色难看地盯着前方,捂着嘴巴,看上去有些想吐。
“.......是不是晕车了?”
江窈看了舒眠一眼,指尖在左手边的控制台上按了一下。车窗徐徐降下,从车窗缝隙中灌入的冷风令舒眠短暂清醒了一会儿,他按着胃部,低声回答了江窈的问题:
“不知道啊。”
话音刚落,舒眠又控制不住地干呕了几下,片刻后才在江窈安抚他轻拍他后背的动作里,抬起头,虚弱地开了口:“我很少晕车的。”
他皱了皱眉,不知道想到什么,又忍不住捂住了鼻子,瓮声瓮气道:
“江窈,你车上的车载香水好难闻,换掉吧。”
“行。”江窈应下了,仍旧担心地看着舒眠:
“不舒服的话,就不去了,好不好?”
“不要。”一听到江窈似乎是要丢下他,舒眠立刻不答应了,那种心慌的感觉又来了,浓浓的失落再次席卷了他,他只觉呼吸有些困难,生理性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浮上眼眶,一眨眼便是晶亮的泪珠:
“我不要........”
眼看着舒眠的声音都哽咽了,江窈人都傻了。
他不知道舒眠最近为什么忽然这么黏人这么反常,又是要闹着生孩子又是要跟着他到处跑,搞得他头很大,但一看到舒眠不开心,还是忍不住去哄:
“好了好了,乖宝。”
江窈趁着红灯的间隙,伸出手去擦舒眠的眼泪,轻声道:
“都听你的,都听你的,不哭了,乖。”
“.......”
听到江窈赌咒发誓不会丢下他一个人,舒眠才不掉金豆豆了,他吸了吸鼻子,也为刚才莫名的情绪感觉有些丢人,要了江窈的一件衣服后就将脸埋了进去,怎么也不肯抬起头来了。
像是个筑巢的兔子,找到了柔软的巢穴后,就不愿意再出来了。
江窈也随他去,最重要的是他也舍不得舒眠不开心,所以也没再不识趣地说要让舒眠下车的话,两人一路沉默着,直到车开到了江宅。
江窈找了一个地下停车位,将车停了进去。
江宅的停车位很大,甚至比普通的商场停车位还大,江窈停好车后,将舒眠扶下了车。
舒眠还是那副很不舒服的模样,在往主宅走的过程中,还弯腰干呕了好几次。
看着舒眠那副面色不太好的模样,江窈也不知道怎么办。
恰好他们正穿过一片花园,江窈便叫舒眠在花园里的秋千上休息一下,之后再带着舒眠往前走。
舒眠却知道江窈急着见江名震,总是自己身体再不舒服,也不愿意拖累江窈,于是强作镇定,抬起头对江窈道:
“你不用管我。”
他说:“我自己在这里坐会儿,等休息好了,我就去找你。”
“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行吗?”
江窈闻言,不自觉皱眉:
“你又不认路。”
“谁说的。”舒眠笑:“之前江荨和江瑰成年生日礼的时候,我还是来过几次的。”
虽然那时候才十几次岁,但也到了能记忆的年龄了。
“..........”江窈还想再说什么,但舒眠却一直催促他先离开,还保证自己不会出事,有事情一定打电话给他,江窈这才勉勉强强松了口,看着舒眠,摸了摸他的脑袋:
“那你先乖乖待在这里,我看完爷爷,很快就回来。如果你要出来,我再过来接你。”
“嗯嗯。”舒眠乖巧点头,还用脑袋蹭了蹭江窈的掌心,试图通过这个动作让江窈安心:
“我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等你。”
“那就这么说定了。”
江窈垂下头,在舒眠的唇上亲了一下:
“有事情打我电话,知道了吗?”
因为太久没有回来了,江窈自己都快江家基本的布局和摆设了,在庄园里绕了一点路,才走进主宅。
他刚走进门,就看见江瑰携着身怀六甲的宁枳走了出来,那面色不太好看,身后还跟着几个拿着行李的保姆和阿姨,似乎是要去哪里。
江窈觉得有些奇怪,于是走上前,叫住了行色匆匆的江瑰,问:
“二哥?你要去哪?”
“........”江瑰搂着宁枳的腰,似乎一开始还没发现江窈,直到江窈出声,他才抬起头,金丝眼镜的边框折射出一丝冷光:
“......江窈?”
江瑰愣住了:“你怎么会来?”
江窈上前一步,余光看着江瑰身边肚子有些大的Omega,
“我听大哥说爷爷生病了,所以回来的。”
“你.......”江瑰神□□言又止,片刻后反应过来的他有些急了:
“你回来做什么?!”
他的声音有些急促,呼吸也乱,一旁的宁枳抬头看着自己的alpha,暗示性地推了推江瑰的胸膛,示意他不要凶自己的弟弟。
江瑰也很快反应了过来,看着江窈迷惑又不解的脸庞,忽然意识到自己话说重了,几秒后,只能努力缓和着自己的语气:
“爷爷这边有我和大哥,你没事别回来。”
他强调道:“尤其是别带着舒眠回来。”
“......”江窈听着江瑰的叮嘱,又看着对方身后的行李,有些纳闷,但还是道:
“好。”
他说:“我就去看看爷爷,就看这一次,十分钟后就走。”
“一次也别回来!”江瑰沉下眉眼:
“快点回去!”
江瑰严厉的话音刚落,还没等江窈出声,一阵阴凉森寒的声音忽然从背后飘了过来,尾音带着诡异的上扬,笑意淡淡,却在白日里让人脊背发寒:
“是江窈吗?”
江窈的爸爸——蓝竹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江窈的身后,像是专门在这里等着对方似的,如同暗夜里潜藏随时能讲人拖入地狱、择人而噬的鬼魅幽灵,悄无声息地出现了。
他的话音甫一落下,江窈和江瑰的心中同时一颤,身体僵直,几乎不敢抬起头,看向蓝竹烟。
身后的那个男人,是怀胎十月生下他们的人,是一个江窈和江瑰三兄弟幼年时的噩梦——也是他们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Omega之一。
蓝竹烟年轻时候端的是一副清丽秀雅的相貌,如同干净的山水画,又似高山上的一捧雪,面如银盆,眼似水杏,眉肖青黛,漂亮的让人不敢直视。
多年的精神病困扰着他,却未曾给他的容貌添上任何瑕疵,江家三兄弟不约而同地都遗传了他过于优越的相貌,倒显得他们的母亲江云岫的容貌显得过于普通起来。
光是听见蓝竹烟的一句话,江窈的掌心就已经下意识出了汗,汗毛倒竖。幼年带给他的心理阴影然他下意识就想逃跑,然而,却让蓝竹烟一句话,却将他死死定在了原地:
“幺儿,过来。”
他许久不见,容貌却未曾大改,站在光里笑着看向江窈,面上一派柔和,但那微笑时弯起的眉眼却无端让人觉得有些恐怖:
“让爸爸看着你。”
“......”江窈抿了抿唇,只觉勇气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缓缓流逝,拼着最后一口气,道:
“我是来看爷爷的。”
不是特地来见你的。
“哦?”蓝竹烟的声音明明很柔和,却仿佛刀割般凌迟着江窈的心脏,令他原本愈合的伤口再度鲜血淋漓:
“那不是一个意思吗?”
江窈看着蓝竹烟笑眯眯的眼睛,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窜到心尖,冻的他血液几乎凝结。
往日过于黑暗的回忆又再次席卷上来,江窈心中不自觉沉了下来。他本想偷偷进去,避开自己的父母,不想再看到蓝竹烟那张脸,但没想到,还是被蓝竹烟逮了个正着。
一想到对方可能是特地下了个套在这里等着他,江窈不知道蓝竹烟这么迫切想见他是想做什么,但他也不想知道。他直觉不对,于是下意识后退几步,边后退边说:
“我改日再来吧。”
说完,他一刻也不想留在此处面对蓝竹烟,转身就想走。
“站住。”
因为背对着蓝竹烟,江窈看不清对方现在的表情,但是也能预想到,他这个爸爸的面色显然不太好看,连语气也沉了下来。
隐藏在正常人那层人皮下的,是一个不择手段的魔鬼。
江窈比任何人要清楚这一点。
他甚至不敢回头,只听见蓝竹烟低沉冷冽的声音:
“爸爸妈妈几年没有回来,你就不想我们,不想和我们多呆一会儿吗?”
江窈眼睫颤了颤,垂下眼睑,许久,才握紧了拳头,硬声道:“........我不想。”
“为什么?”听到江窈的回答,蓝竹烟竟然也没有特别生气,反而一反常态地笑了起来,只不过这反常,才恰恰证明了他并没有像精神病院医生说的那样,病情恢复稳定:
“你是为了那个马上要结婚的Omega,要抛弃爸爸妈妈吗?”
蓝竹烟是自负的,也是自傲的,不相信自己的儿子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掌控,也不相信江窈会对自己这个爸爸没有一丝亲情,于是用开玩笑的语气,道:
“难道你那个Omega,比爸爸妈妈还重要吗?值得你抛下几年不见的我们,去见他?”
蓝竹烟的语气里带着些许漫不经心和打趣,似乎笃定江窈会像小时候那样,只要他勾勾手指,那个小儿子就会跌跌撞撞的跑过来,抱住他——
“如果我说是呢?”
然而,下一秒,让他意料之外的话就响了起来,让反应过来的蓝竹烟瞬间黑了脸,表情逐渐变的狰狞:
“如果你听不清,我现在可以再说一遍。”江窈转过身,视线落在了不可置信的蓝竹烟和江云岫身上,字句清晰:
“如果我说,你和妈妈,确实都没有他一个人重要呢?”
在蓝竹烟对江窈仅存的不多的淡薄印象里, 江窈从来没有反抗过他的时候。
幼年的江窈是他所孕育过的孩子们之中最乖、也是最可爱、最柔软的崽子。
江荨天生冷淡,江瑰性子骄傲,江峣受宠任性, 只有江窈,从始至终都乖乖巧巧的, 甚至因为过于想要讨父母的欢心,夺得一点点属于父母的目光和宠爱,所以小心谨慎、畏畏缩缩过了头,甚至大多数只敢站在角落,哭唧唧地看着蓝竹烟抱着女儿,用羡慕的目光看着蓝竹烟和江峣的亲子互动。
江荨江瑰都是蓝竹烟身体健康的时候生下的, 他们在幼时得到过有关父母正常的关注和照顾, 而江峣虽然是在蓝竹烟地产前抑郁时生下的, 但是她受到的宠爱,比任何人都多。
所以从始至终,自出生起就因为身体比妹妹好所以受到忽视和冷待的人, 一直是江窈。
此刻看着江窈冷峻的眉眼, 蓝竹烟不由得恍惚了一阵, 面前恍然浮现出起二十年前的画面。
那时尚才读幼儿园大班的江窈还未曾出落成如今挺拔高挑的模样, 脸蛋白皙柔软, 一掐就留红印子, 眼睛水润润亮晶晶的,像个软乎乎的玉雪团子, 被冷落了也只会如同小狗崽子似的不哭不闹,只是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但不管蓝竹烟如何对他漠视或者是冷脸以待, 只要蓝竹烟心情好一点, 先是逗狗似的叫他过来,江窈都会欢天喜地地扑过来,抱住他的小腿撒娇地喊他爸爸。
即使他从来没有去参加过有关江窈的任何幼儿园亲子活动,即使他从没有主动给江窈买过任何东西、给他讲过睡前故事,即使他狠心将他关在阁楼里.......
即使他从未对他履行身为爸爸的责任,江窈似乎都一直未曾怪过他。
直到那年江峣去世的时候,连蓝竹烟自己都不知道,他是在什么失控,又在什么时候当着葬礼上所有人的面,冲上去掐住江窈的脖颈,死死不肯松手的——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江窈年幼的脖颈上只剩一圈紫色的掐痕,小小的身体倒在地上,满脸涨红,连呼吸都开始变的微弱。
而他的大儿子和二儿子则站在回过神来的他面前,将昏迷的江窈挡在身后,看向他的眼神,是如出一辙的震惊和恐惧。
或许就是从那个时候,江窈才脱去了那层乖巧和听话的外皮,逐渐变得冷漠和心狠,转身离开了江家,没有再回来。
而蓝竹烟甚至也没有去追问过,江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也许更深层次的原因是,蓝竹烟不敢去追问。
他怕追问深了,会在心里出现一个照妖镜,照出他从始至终的偏心,照出他的迁怒和冷血。
蓝竹烟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江峣是他唯一的宝贝女儿,是江窈在母胎里夺走了属于江峣的养分,才会让先天不足的江峣在疾病和痛苦中死去的。
他虽然对江窈冷血了一些,但是那都是江窈应得的,是他害死了妹妹。
他没有做错。
蓝竹烟心想。
但是为什么,当看到江窈用那样冷漠和失望的眼神看着自己时,自己的心中,会忽然涌现出一股奇怪的感受呢?
那样的感受,在生病之后,似乎很久没有察觉过了。
蓝竹烟皱着眉,捂着心口,对心中涌起的那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感到些许慌张。
似乎那样的情绪一直在冲击他原有的想法,坚冰正在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撬开,而他却依旧不愿意回头去看,去看那数十年如一日未解开的坚冰下,藏着怎样的愧疚和悔恨。
而江窈并不知道蓝竹烟此刻内心在想些什么,他也不在乎蓝竹烟的所思所想,丢下这句话后,再度想要离开。
对于江家,他已经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
他的宝贝在外面,他这辈子所有的温暖都是舒眠给他带来的,他要重新回到舒眠的身边。
江窈决定改日挑蓝竹烟不在的时候再回来,于是抬起脚,便想要往花园走去,找他的舒眠。
然而天终究不如江窈所愿,他才刚刚转过身,就再次被蓝竹烟焦叫住了:
“江窈。”
蓝竹烟这回也不再叫江窈叫幺儿了,或许他本身也不常叫,所以喊起来显得如此的生疏和冷淡,以至于江窈在听到这个称呼时内心甚至毫无波动:
“你不想认爸爸妈妈,是因为爸爸妈妈以前冷落了你,对不对。”
江窈闻言勾起唇角,冷笑一声,随即用冰冷的眼神刺向蓝竹烟,似乎想要刺穿蓝竹烟虚伪外表下的真实意图,然而却失败了。
蓝竹烟在短暂的失控和黑脸过后,很快恢复了那副温柔款款的模样。
他招了招手,身后的管家就抱着一叠文件走了上来。
江窈眉头一皱,不明白蓝竹烟是什么意思,然而蓝竹烟却笑盈盈的,抬了抬下巴,示意江窈将那些文件打开来看。
江窈本不想看,但看着蓝竹烟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模样,片刻后顿了顿,到底还是拿起来,随意翻阅了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