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突然想快点儿赚钱,再盖两间青砖瓦房,成亲后也和弟弟住在一处。
听林昭说成亲后也不会不管他,林启有些心虚,下意识摸摸鼻尖,笑了笑:“我只是住到那边,又不是分家了。”
“我已问过何小哥儿,请他明日帮我编个草屋顶,编好后,便可住人了。”林启说道。
又是何小哥儿!
林昭之前被搁置的疑惑又想了起来,启儿何时与何小哥儿这么熟了?
心里担心,怕林启没有分寸,被村里人说闲话,害了人家哥儿的名声。但同时又有一丝喜悦,莫不是启儿也懂了爱慕之事?
“咳,”林昭清清嗓子,“你与何小哥儿又是怎么回事?”
林启疑惑:“我与何小哥儿怎么了?”
看林启疑惑的样子不像装的,林昭正了脸色,说:“你何时与何小哥儿这么熟了?”
“其实也不是很熟。”林启眼神有些躲闪,总不能告诉他哥,何小哥儿又是给他果子,又是给他糖吧。
这么说起来,他与何小哥儿确实已经有过不少来往,林启心中感到一丝异样。
“既不是很熟,你怎让人帮你编屋顶呢?”林昭一脸严肃,“你若对何小哥儿无意,趁早拉开些距离,别污了小哥儿的名声。”
林启不知为何有些脸红,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可心里也明白林昭说的是对的。
这里不同他以前生活的世界,异性之间相处过密确实会招人闲话,哪怕何小哥儿并不在意,他也不该如此。
林启心里升起一股烦躁,可小哥儿若不能存些银钱当家,这一辈子只能过这忙碌的苦日子。与清誉相比,哪个更重要呢?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应道:“我知道了。”
林昭看着自己的弟弟,嘴上说着和人家不熟,脸上却带着红晕,摆明了不像他说的一样。摇了摇头,罢了,说不定过两日就让他去何家提亲了,两人相处守礼些,应当无事。
“你哥愿意让你住这里?”
听林启说他要住这里,何安然心下惊讶。这边破旧,林昭向来对林启很好,怎会同意的。
说着话,何安然手下的动作却是未停,将茅草一端在竹竿上缠绕,另一手拿着麻绳在竹竿和茅草间穿梭,绑好后再用力拉紧。
双手上下翻飞,不大工夫就已编好不少。娴熟的动作让林启看得入神,这小哥儿实在能干。林启的眼神不由有些敬佩。
大概是有了昨天的事,今天两人的相处倒是熟稔起来,不再客套。
“嗯,我哥成亲后家里住不开,我便住在这里了。”
虽记着林昭昨日保持距离的嘱咐,但都已和小哥儿说好。再说,恐怕对于小哥儿来说,现下赚钱也比清誉重要。
林启想着昨日小哥儿哭红的双眼,心里冷笑一声。等他们仰仗何小哥儿时,小哥儿才能有顺心日子过。
住此处正合他心意,一个人自在,这里居住环境虽差,但他可睡在空间里。想想空间里的物资和环境,心情还有些激动。
“你哥要成亲了?”何安然惊讶问道。
“还没准呢,不过早晚的事。”事情没定下,林启不想多说。
何安然的手一顿,也是,林昭踏实肯干,是个能托付的。以前不过是因为林二的缘故,才没有媒人上门,等林启恢复神智的消息传出去,肯定有人说亲。
何安然想着,又看了林启一眼。
林启恢复神智后,看着也是沉稳可靠的模样,他们兄弟俩相貌也不差,恐怕林启用不了多久也说亲了。
何安然心中黯然。林启恢复后,他被何家拖累着,如今倒是不敢再想与林启有什么干系了。
只是看林启又从怀里掏出桃子给他,他突然觉出一阵难过。
正想着,就听见外头传来几声急切的呼喊:“何家的!何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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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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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瘸腿
林启本没反应过来,但看何小哥儿突然停了手,这才犹豫着问道:“村里还有其他何家吗?”
那自然是有的,只是何安然有种不安的直觉,觉得这人呼喊的何家就是他家。
看他一脸紧张,林启起身道:“别着急,我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小哥儿和家里说自己在镇上做工,这会儿出现不合适,更不用说还是从他家的宅子出去,只能他出去看看。
一出门就看见前面有一人跑得飞快,边跑还边叫着何家的,沿途的人家都出来看怎么回事,甚至有喜欢凑热闹的跟在那人后头跑。
“这是怎么了?”
“谁知道啊,这是去何安平他们家了吧,那个方向就他们家姓何。”
“这张柱子真是憨,这老远就喊上了,何家那几个懒货钻屋子里也听不见啊。”
“还真是,大抵是急昏了头?”旁边唠闲嗑的妇人笑了一声。
他们村大概是风水不行,净出些不像样的人,何家懒汉窝、林家二傻子不说,这张柱子也算一个,又憨又莽撞,十来岁的孩子也能戏弄了他。
这妇人正要张嘴和隔壁院子的婶子说村里风水不行,转头就看见林家二傻子跟过去了,连忙收了音。
没想到真是何小哥儿他们家。林启想了想,快步跟了上去,过去看看什么情况。
到了一处旧宅子,就见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人,里头吵吵嚷嚷的。
“何家的,”张柱子站在院子中央,双手插着腰,气势汹汹地说道,“何安宁抢了我买的猪肉!”
他娘之前和他说,若是再被村里的小孩儿欺负了,不能动手打人,要去他们家找大人。所以他今日被何安宁抢了猪肉后便来何家了。
跟过来的人一听,先是一怔,继而哈哈大笑。
原来就是被抢了肉啊,还以为怎么了。这五大三粗的块头,竟还学那小孩子告状。
“柱子,他抢你的,你不揍他?”一汉子笑着说道。
“是啊,他指定是欺负你,看不起你。我拿着猪肉走在路上怎么他不敢抢呢?”还有人拱火道。
何母原本心里正发懵,不知道怎么突然围了这么多人过来,此刻听了张柱子的话,反倒放下心来,就这事啊。
她笑了笑,道:“他抢了你再抢回来呗。”她就说安宁怎么还不回来。
这几日那何安然大概是觉得自己一日赚五文钱长本事了,家里的活儿都干得不勤了,今日她要烧饭时才发现柴都没了。
她老胳膊老腿的上不了山,哄了安宁半天,他才肯出去捡柴。她儿子哪懒了,这还肯出去捡柴嘛,何母心里很是欣慰。
只是不知他抢张柱子的肉干嘛,莫不是又想吃肉了?
“你等他回来,婶子给你要。”何母想了想又说道。
这张柱子力气大,头脑又简单,真要被这些人激出火来,只怕要动手了。
张家是村子里的大姓,人丁兴旺。她家几个汉子的身子骨弱,本家的人又不待见他们,真要闹起来可没人给他们出头。遂哄着张柱子等何安宁回来。
这么会儿工夫,张柱子他娘听到消息也来了。
知道何安宁抢了他家的猪肉,立马指着何母的鼻子嚷了半天:“村里孩子们不懂事就罢了,他何安宁二十几的人了还干这事,这不就是欺负我家柱子嘛。”
“枉我还嘱咐柱子,都是乡里乡亲的,别和村里人动手,没想到竟遇到这样的货色!”说着,还往地上啐了一口。
何母脸色涨得通红,却不敢反驳,这门口可站了几个张家本家的人呢。回头望望自家屋里,她汉子和儿子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这何安宁怎么还不回来?”柱子他娘等了片刻后反应过来,可别是把肉藏了,到时候拿什么还给他家。
皱皱眉,正要开口让何母赔他家钱,就看见柱子一拍脑袋,说道:“娘,他定是还没从水渠里爬起来呢。”
“什么水渠?”
“就是地边的水渠,他抢了我的猪肉,我在后头追他,他跑着跑着就掉水渠里了。”张柱子说道。
何母闻言变了脸色。
他们村的地边统一挖了水渠,足有一米深,掉下去可是能摔出毛病的。
“那水渠摔下去还能好吗?”她不由大了嗓门,用力拍一下大腿,着急忙慌地想要出去找儿子。
“让一让,让一让!”
正说着,木门外传来几声吆喝,几个汉子抬着何安宁进来了。
何安宁脸色惨白,疼的脸都扭曲了,两手抱着他的腿叫唤,裤腿上都是血。
“安宁,”何母扑上去,急的声音都变了,“你腿怎么了,怎么都是血啊?”
说着,不由愤恨地看着柱子他娘,道:“看把我儿子摔成什么样了。不就是抢你儿子块肉嘛,至于把安宁追成这样吗?”说着哭天抹泪起来。
柱子他娘本来看何安宁这样,还有几分心虚。此时听了何母的话,恨不得一口啐她脸上,这不讲理的老货。
“行了,快请个大夫来吧。”有围观的汉子说道。
“这要去镇上吧。”槐家村的赤脚大夫看个风寒、积食还行,伤了腿恐怕看不了。
“婶子,你把钱准备好,我去村头看看李大伯回来了没,让他送安宁去镇上看看吧。”有热心汉子说道。
何母得了主意,立马回屋把家里仅有的百来个铜板拿出来。本想让何安平跟几个汉子一同送何安宁去镇上,没想到何安平翻了个身,说:“不是有李大伯的牛车吗,哪用得了这么多人。”
何母没了法子。幸亏李大伯今日在家,知道后立马将牛车赶了过来,一行人送何安宁去了镇上。
人已去了镇上,围观的人也散了。只张家平白丢了块猪肉,柱子他娘嘟囔两句也不说啥了。
以镇上大夫的医术来看,何安宁的腿大抵是医不好的,林启心里想着。他倒不在意他瘸不瘸,只是何小哥儿赚来的银钱恐怕又得搭进去不少。
林启蹙着眉,小哥儿一个铜板一个铜板挣来的钱都给这家人花了不说,还把小哥儿欺负得哭鼻子。
想想小哥儿生着病洗衣服的画面,再想想昨日小哥儿哭得眼睛通红的模样,林启不由咬咬牙。
不行,他得教教何小哥儿,不能让他把钱都交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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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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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启心里琢磨着,若是能借此机会,让何小哥儿在家里掌握话语权就好了。只是不知小哥儿是怎么想的,就怕他见哥哥受了伤心软。
而且,也不知道自己的话,小哥儿愿不愿意听。
林启一路想着,推开两扇年久失修的木门后,就见小哥儿一脸着急地站在门后。
看他进来,立马问道:“出什么事了?”
林启合上木门,在院子里站定后说道:“何安宁摔断了腿。”
“摔断腿?”何安然瞪大眼睛,“他去哪能摔断腿。”
日日呆在家里,最远不过是去茅房,怎能摔断腿呢?
林启摇摇头,说:“他抢了张柱子的猪肉,仓促逃跑时掉下了水渠。”
何安然张着嘴,不知该说什么。过了一会儿,才问道:“他现在在哪?”
“李大伯赶了牛车,和几个汉子把他送镇上了,你娘也去了。”
听他娘也去了,何安然下意识一慌,又想到他并没和她说过自己在哪处做工,这才放下心来。
可去镇上医馆要花费不少银钱,何安然想着,他这几日每天给他娘五文钱,应当已积攒了几十文。
可医药价贵,寻常的风寒尚且需要几十文,何安宁此番,恐怕没有几两银子是治不好的。
他之前洗衣赚钱,一年的收入也不过一两出头。再加上给刘家打草,每月能赚个五文钱。如今哪里能掏出几两银子呢。
何安然想着,突然脸色一变,心下恐慌起来。
以他娘对何安宁的宠爱,定是要将他医好的,只怕这筹钱的念头要打在他头上了。
想到镇上刘商户一房一房抬出去的小妾,何安然只觉一阵战栗,抬头看向林启的眼神已满是惊恐。
看小哥儿突然脸色惨白,眼神恐惧,林启心中一沉,连忙问道:“怎么了?”
何安然勉强笑笑,向林启确认:“去镇上医馆恐要不少银钱吧?”
“应当是,”林启答,“接好骨头的花费不算,还要再开些补药,七七八八下来,大几两是有的。”
林启也只是估计,且因他有意让小哥儿硬起心肠,估高了点儿。
话音刚落,就见小哥儿听后,露出一个凄惨的笑。泪珠突然从眼眶滑落,苍白的脸上透出几分绝望来。
他还没有想好摆脱何家的对策,就要被卖与刘商户做妾了吗?
之前被他娘吓唬时,他确实害怕。可后来看看她两个儿子想吃肉都不想出门买的样子,心里就明白,比起将他卖与刘商户,他娘肯定更想让他留在何家伺候人。
二十两银子听着不少,可要花用一辈子肯定不够,更别提还要找人伺候了。
他心里有了底后,虽是满心失望,可害怕到底减轻了些。正在思索如何能从何家脱身,没想到就赶上这事。为了医好何安宁,只怕他娘已管不了以后了。
“怎么又哭了,到底怎么了?”看他流泪,林启只觉心脏一紧,也着急起来。
何安然摇摇头,红红的眼睛看着他,语气哀伤:“我恐怕要被卖了。”
话出口,像是打开了某处的缺口,心里翻江倒海地难过。害怕、伤心等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眼泪落得更急。
林启生活的世界从没有卖人这一说,因此刚听到时不由愣住。等想明白后,立马怒从心起,只想冲到何家,抽死那几个东西。
小哥儿前两日的郁郁寡欢,只怕与这脱不了干系。
他勉强压制住愤怒,小哥儿此时的情绪正激动,他不能也跟着慌了神:“到底怎么回事,你同我细说一下。”
从怀里掏出手帕,递给小哥儿。
何安然擦擦眼泪,将前几日的遭遇和他现下的猜想一一说了。
“我原是不怕的,只要我还能干活,他们便不会把我卖掉,我便还有机会逃脱何家。只是如今事出紧急,我只怕……”何安然越说越是悲上心头,内心一片凄凉。
林启听了不由握紧拳头,真没想到这家人能无耻成这样,靠小哥儿供养着不说,还想把小哥儿卖掉,真是禽兽不如。
如此也好,林启内心冷笑,小哥儿对他们如此失望,他也不必担心小哥儿心软了。
他问小哥儿:“你们本家可有人?”
小哥儿点点头,以为他是想让本家出面为他做主,于是又摇摇头:“本家向来看不起我家,往日里并无几分交集,不会管的。”
林启点点头,如此更好。
他将自己的法子和小哥儿说了,小哥儿先时不解,随后眼神渐渐亮了起来。
事不关己时,明知不公,也没有人会出头。但若与他们有了牵连,哪怕只有一丝利益受损的可能,本家也不会坐视不理。
小哥儿只是身在其中,一时没了主意。他便替他理清利害关系,必不让那何家老小得逞。
林启心口憋着气,不禁咬紧了牙关,此次暂且先解了小哥儿的燃眉之急,之后再与那一家子好好清算。
草屋顶的事自然先放一放,何安然净了手,往几户本家去了。
他与本家来往甚少,这个时候上门,本家颇有几分防备,生怕他是来借钱的。
何安然一笑,绝口不提借钱的事,只说日后他不在何家了,家里那老少四口,就要仰仗本家叔伯兄弟们多多照顾了。
本家一头雾水,问他要去哪,他只笑笑,就走了。继续去下一家。
何家本家原是绝口不提何安然一家子的事,生怕提起就得掏银子。想想也知道,就何家那几个懒汉,一家人活着都困难,难不成还能攒下银钱给何安宁医腿?
等何安然走后,都在家琢磨半天,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晚上便聚在了一起。
将几家都走遍后,天色也不早了。何安然到家时,何母和何安宁还未回来。
他刚进门,屋子里就传来喝骂声:“小畜生你想饿死老子不成?”
何父往日里是何家的一家之主,什么时候不是先紧着他。
偏生今日老二摔断了腿,老婆子跟着去了镇上,这小崽子也不在家。他让何安平做饭,何安平压根不动弹,害他硬生生饿了一天。此刻自然生气。
只是他年纪大了,又没村里同龄叔伯们每日下地练出的健壮身体,加上饿着肚子,此刻叫唤起来不过是只没了爪子的纸老虎。
何安然心里很是平静,一点儿也没有往日的害怕。大约是因为今日有人告诉他,他才应当是他们家的一家之主吧。
他想着,嘴角不禁露出一个笑来。哪有哥儿是一家之主的,想来林启不过是安慰他。不过,从今往后,他确实不必担心他们敢欺负自己了。他只觉得心里从未这么舒畅过。
进了厨房,正要做饭,就听见牛车走动时发出的车轮声,是他娘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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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打人
牛车刚停下,李大伯就下了车。先是扶着何母下了牛车,随后冲何家院子里喊道:“何老三,出来搭把手。”
何安宁的腿被杉木固定着,不能随意动弹,需抬进去才行。
今日因何家的事,一起去几个汉子皆在镇上耗了一日。事情匆忙,几人走时身上并未带着银钱,何母带的百来文,药钱都不够,只能饿了一天。
进村后,实在挨不住了,沿途就各自下车回家了。此刻车上就剩何家母子和李大伯。
何父兄弟中排行第三,村里同辈的都叫他何老三。
何老三自然不肯动弹,他饿了一日,心里不痛快,正埋怨何安宁没事找事,哪肯帮忙。
今日赶了一日的车,李大伯此时也是身体困乏。叫了几声,见院子里无一丝动静,不由皱起眉,正欲进门找人,就见厨房里出来一个瘦弱的小哥儿。
小哥儿甩甩手上的水,说道:“今日多谢李大伯了,我来搭把手吧。”
见了小哥儿,李大伯的神色稍缓,心里叹了口气,对何家这几个汉子更是厌恶。
“你这小畜生,是死了不成?叫了多少声了,你装什么聋。”
何母原本一脸憔悴,儿子受伤本就让她心痛,又在镇上奔波一天,只觉一身老骨头都要散架了。此刻看见何安然,立马怒上心头,若不是李大伯在这儿,定要动手了。
若不是这小畜生没砍柴回来,安宁怎么会去捡柴,更不会抢张柱子的猪肉,掉进水渠。归根结底,都是这小畜生的错。
李大伯闻言皱皱眉毛,说道:“我叫何老三呢,小哥儿哪抬得动?”
“无事,我来吧,”何安然说道,“我爹和我哥还在炕上睡着,我抬得动。”
李大伯年纪不轻了,忙了一日,也该回去歇歇了,何安然不想再耗着。两手从何安宁腋下穿过,一用力,何安宁的上半身就被抬起来了。
未料到小哥儿力气还挺大,李大伯连忙过去抬起了何安宁的腿,动作轻缓,唯恐再将固定好的伤处碰到。
何安宁身上发热,意识有些昏沉,一直昏睡着。这会儿被抬起来后,才突然惊醒。
看见李大伯时还好,等看见何安然正抬着他时,立马破口大骂:“都是你,偷懒不砍柴,害我从水渠掉下去。”
何安然面色平静,李大伯却皱紧眉,只觉这一家人实在荒唐得很。谁不知道何安宁是因何掉下水渠的,怎好意思指责别人。
他在村里向来为人正义,很受人尊敬。这会儿听了何安宁的话,肚子里火怎么也压不下去。
正要张嘴,就见小哥儿微微摇头,抬着何安宁上半身的手一用力,就将他扔在了炕上。炕坚硬不说,何安宁的脑袋正好磕到炕沿上,发出一声巨响。
李大伯惊讶地张大了嘴,再听何安宁骂骂咧咧的声音时,只觉想笑,心里的火气也消了大半。
他要有这么个儿子,非一天抽他三顿不可。好好的汉子,养得这么窝囊,做的事也叫人瞧不上,也就何家当个宝了吧。
何安然送李大伯出来,若是饭做好了,还能留李大伯吃饭。只是今日他回来的晚,冷锅冷灶的,实在不好意思张嘴。
“别送了,回去忙吧。”李大伯摆摆手,看一眼何家屋子。他为何家忙碌半日,分文未取,临走时何母竟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说。
早便知这家人不似常人,没想到处事这么差劲,以后还是别打交道的好。
只可惜了何小哥儿,李大伯摇摇头,等他走了只怕有得闹呢。
看李大伯的牛车走远,何安然才折身回来。
何母果然叫他进屋。她坐在桌前狠灌了一口凉水,眼神凶狠地盯着何安然。
“我本是想留你在家的,只是你偏生不好好干活,害你哥摔折了腿,”何母眼睛扫过何安宁,“既如此,就别怪我心狠了。”
何安然听着,嘴角露出一个讽刺的笑。
“明日一早,你便把东西收拾好,去隔壁槐家村找王赖子,他自会带你去刘商户那儿。”
听完这话,何安然是真笑出了声,只觉前两日的自己实在可笑。
他眼睛扫过炕上那三个依旧歪歪扭扭躺着的汉子,再看看地上这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子。他是怎么会被她吓住的,而她又怎么会认为自己会乖乖卖了自己。实在可笑!
“呵,也不知道你还能不能用蠢来形容,”何安然笑出声,眼睛盯着何母,语气嘲讽,“你以为你卖得了我?”
在何母的想象中,何安然应当哆哆嗦嗦哭泣,或是跪在地上求她。没料到何安然竟是如此反应,被他那双带着恨意的双眼盯着,不禁勃然大怒,一挥巴掌就要打过去。
有哪个小哥儿敢这么跟娘说话!
只可惜何安然动作更快,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狠狠推开她。何母踉跄几步,摔倒在地上。
“反了你了!”何安宁在炕上说道,他腿受伤动弹不得,只能逞逞口舌之快。
倒是何安平出溜一下滑下炕,动作是自出生后从未有过的灵敏。先是一掌挥过来,被何安然躲过,接着又是一脚踹了过来。
哪怕被林启灌输了许多哥儿也可以当家做主,长期卧床的汉子身娇体弱,不足为惧的思想。此刻的何安然还是心里一紧,汉子体形优势带来的压迫,依然让他感到一丝害怕。
不过,何安然心里发狠。即便是被打被卖,他也想痛痛快快打一次,这是十九年里他们欠下的债!
在何安平踹在他身上之前,从怀里掏出一个七寸来长的短小铁棍,用力一甩,铁棍竟延长了两截。借着甩力直接敲在何安平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