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陆凛揽着他背帮他起来,简洁高效地复述了赵惠林的话。
晏鹤清就明白了,陆凛特意上楼,就是为了在陆昌诚面前,引导赵惠林引出程简。
以后陆昌诚就会让程简数百倍偿还。
他再不用做什么了。
晏鹤清低头,看着陆凛的手,无名指上,是和他手上一样的婚戒,他握住那只手,紧紧交握,“我饿了。”
陆凛带晏鹤清去医院外面吃牛肉面。
全家福,肉特别多,等他们吃完,陆翰又来电话了,“阿凛你快回来,小驰醒了,他……”
背景音是男人痛苦的哀嚎。
病房里,陆牧驰想要摸他的腿,但他只腰部以上有知觉,一只手麻木了,只一只手勉强能动,摸不了腿,他声音全是从喉咙发出来,可怖又凄厉,“啊啊啊啊啊腿,我的……”
说不出完整的话。
陆昌诚心疼得直掉泪,他盖住陆牧驰眼睛不让他看,“没事,别怕,爷爷在……”
“腿……”陆牧驰意识到什么,他头部剧烈动着,喉咙涌出铁锈味,“我腿在哪儿……”
这时门被推开了。
陆昌诚抬头,看到晏鹤清也来了,他气不打一处来,“滚出去!不许你进来!”
陆牧驰突然安静了,下一瞬,他挣扎得更厉害,“杀了我……”他哭着哀求陆昌诚,“爷爷,让我死……”
陆昌诚几乎是吼出声了,“陆翰!关门!”
陆翰过去,看了眼陆凛,才关上了门。
门内是越来越痛苦的哀嚎,晏鹤清转头看向陆凛,刚要开口,陆凛突然往他耳里塞了两只耳机。
然后他看到陆凛的唇形在说:“别听。”
同时,耳机里在唱。
[The winds blew up her bow dipped down
Oh Blow my bully boys blow Huh
Soon may the Wellerman come
To bring us sugar and tea and rum]
wellerman。
他第一次让陆凛听的歌。
那一次,他在暗示陆凛,他是那只受伤的鲸鱼,他要活,他要反抗船上的水手。
现在陆凛让他听。
要他,别听。
全世界, 只剩下耳机里的歌声,以及眼前的陆凛。
小时候,妈妈给他念过一个童话故事, 《卖火柴的小女孩》。
原文里, 在被陆牧驰带去“捐”眼睛的前一晚, 他坐在那间小黑屋里,窗户都被密封了, 窗外的月光照不进来,他就划了两根火柴。
记不清是哪一次悄悄藏起来的一盒火柴了,在没有光的日子里, 他会悄悄划一根。
到今天, 盒子里只剩下两根火柴。
和童话里一样, 点燃的火柴是那么温暖明亮, 只是他没看见妈妈爸爸,弟弟。
火光熄灭,房间又黑暗了, 他的眼睛早适应了这样的环境,他精准摸出最后一根火柴。
“呲啦。”
低低一声,他眼前出现一簇火光,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火光。
手指很疼, 却抓不住,什么也抓不住。
妈妈爸爸, 弟弟。
他的生命……
晏鹤清忽然抓住了陆凛的手, 温暖, 干燥, 这次, 他终于抓住了。
晏鹤清很用力,紧紧握住陆凛的手,似要把他手挤进陆凛的血肉一样。
陆凛有一瞬错愕,只很快就回握住晏鹤清的手,牵着他离开。
快到电梯,迎面响起急促的跑步声,医生和护士匆匆跑来。
直奔病房。
他们要给陆牧驰打安定针。
只是晏鹤清听不见了,回到车上,陆凛才摘走耳机,顺道给晏鹤清扣好了安全带。
“我先送你回家。”
陆凛没说,但晏鹤清猜得到,陆凛是去见陆如婵。
陆昌诚现在急眼了,什么都做得出来,等他处理好程简,接着就是找陆如婵发飙撒气了。
“我也去。”晏鹤清望着陆凛,“我要和你一起。”
陆凛见他很坚定,就点头坐回位置扣安全带,先给陆如婵的保姆打电话,要她拒接他以外的电话,挂掉又拨通另一个电话,安排他的私人飞机申请航线,下午三点起飞。
随后打开音乐,一首舒缓的轻音乐,他启动车,“我在海上有个岛,待会儿送妈过去,你也去看看,要喜欢,我们可以在岛上举行婚礼。”
陆凛是想直接在岛上。
他不追求盛大的婚礼,有亲近的人给他和晏鹤清祝福就足够。何况现在多事之秋,他不愿晏鹤清再卷进任何危险之中。
只是晏鹤清始终比他年轻,对婚礼看法未必与他相同。
晏鹤清对婚礼更没要求,有陆凛就行,“不用看,肯定喜欢。”
这话一出,气氛无形轻松了不少,陆凛笑了声,“不看怎么知道?”
晏鹤清弯起唇角,“能钓鱼的地方,我都喜欢。”
碰到红灯,陆凛停稳车,空出手握了握晏鹤清的头手,“那就定了。”
绿灯亮了,车再起步,陆凛想到一件事,“上楼前,你是要说什么?”
晏鹤清回忆几秒,想起他那时是要和陆凛坦白觉醒的事。
但现在。
他认为没必要了。
不重要了。
他摇头,“忘了。”
陆凛也不知信还是没信,总之他没再问了,而是换了个话题,“DV教授的实习名额出来了,想提前知道,我接受贿赂。”
晏鹤清瞳孔微微张大,他想了想,侧身打开扶手箱,拿出包菠萝干,撕开喂了一片到陆凛嘴里。
这时音乐也变了,开始了明快的旋律。
陆凛嚼下菠萝干,“你的贿赂会不会太便宜了?”
“那再给一片。”晏鹤清把剩下那片也喂进陆凛嘴里。
陆凛慢慢嚼着,吃完才说:“京大有一个名额。”
菠萝干的亮糖纸发出细微的响声,晏鹤清到底是紧张了。
陆凛立即就说了,“是你。”
晏鹤清脑海有短暂的空白,好一会儿,他才回神。
“顾星野呢?”
他不是没有自信胜出,只是顾星野的确优秀,也很努力。
陆凛知道他会问,提前问清楚了,“另一个教授向他抛了橄榄枝,他中途撤了报告。”
晏鹤清点点头,这和他收到高考分数那天一样。
他掏出手机,登陆微信重看了一遍生科二班群文件。
实习时间是8月2号到10月27号。
他转头和陆凛说:“8月2号出发。”
陆凛知道,他收到消息第一时间就关注了时间。
C国飞回来要11小时,刚好是28号,晏鹤清的生日。
他应了声,没说什么,午饭前到了疗养别墅。
陆如婵见他们一起来了,明显精神气都好了,她高兴让厨房多做几道菜,又兴奋着自己转轮椅去厨房,“天热,我去给鹤清煮点薄荷绿豆汤解暑。”
“妈。”陆凛蹲下,理好陆如婵膝盖的薄毯,“赶时间,我们去机上吃。”
陆如婵还在笑,“什么?”
“我们打算到岛上办婚礼。”陆凛微笑,“今天先送你过去。”
陆如婵不太喜欢热闹,但陆凛和晏鹤清的婚礼,她十分愿意,她马上让保姆收拾行李,只还是想给晏鹤清煮薄荷绿豆汤,她还是问了句,“要不了多少时间,煮了再出发来不及吗?”
“妈,我现在不想喝。”突然晏鹤清开口。
陆如婵立即笑出重叠的眼纹,“好,到岛上再给你煮。”
没一会儿,陆凛就带着陆如婵和晏鹤清出发了。
陆如婵死活不坐副驾驶,晏鹤清就陪她在后座,陆如婵又念叨,“我要睡觉,你坐前——”
没能说完,晏鹤清歪着身体,头靠住她肩闭上眼,“妈我好困,靠一下。”
陆如婵就不出声了,拿她的薄毯盖到晏鹤清身上,还示意陆凛别和她说话,不要吵醒晏鹤清。
陆凛当然知道晏鹤清不困,他无声笑了,安静开车。
到机场时间刚刚好,过完安检,他们就登机了。
食物都是陆凛提前交待准备的,吃过东西,陆如婵也没休息,就三个小时的航程,她和晏鹤清一路聊天,精神倒是越来越好了。
飞机落地在岛上停机坪,步行就能到别墅,但陆如婵不方便,又有不少行李,陆凛还是安排了车来接,佣人在搬行李,陆凛开机,助理电话就进来了。
“陆总,警方已经把程简带去调查了。程庆颐为帮他儿子脱罪,推赵唯方出来了,现在正狗咬狗。”
助理是个有礼貌的,只是现在对方得罪了他老板,他便也失去礼貌。
陆凛看了晏鹤清一眼,往前走了一段路去讲电话,“医院那边什么情况。”
助理态度就恭敬了,“老爷子还在医院不肯离开,叫了二十来个律师到医院。”
稍微停顿,助理意外吞吐,“还有件事……”
“如实说。”
助理这才说:“老爷子还派人去了林家。您在机上没信号,我就擅自做了决定,叫人跟去了,林家那边,林家大少爷也住院了,似乎是操劳过度,被医院强制要求住院。还有就是林家的管家,被带去医院了。我让人拍了,就是不太清晰。”
助理发来一段视频。
看到晏鹤清过来了,陆凛神色不变,“你继续跟进。”
挂掉电话走向晏鹤清,“好了?”
晏鹤清点头,“第一辆车坐不下,妈先过去了。”
陆凛便牵住他手,“我们走过去。”
这座岛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陆凛买了就来过一次钓鱼,倒是谢昀杰和楚子钰来过几次。
前主人把岛建得非常不错,海岸线旁修了一条通往别墅的小路,听着海浪声,吹着海风,隐隐还能瞧见远处的小镇。
陆凛牵着晏鹤清沿着海岸线慢慢走着,“开船十五分钟就到对面镇上,他们外国人的口味我吃不惯,唯独有一道烤大虾不错,晚上你要有胃口,我们去尝尝。”
晏鹤清摇头,“下次吧。一家人一起吃饭,比什么都好吃。”
陆凛不再说了,只牵他更紧。
十分钟不到的路,两人走半小时才到。
陆如婵已经在厨房煮薄荷绿豆汤了,晚餐没让保姆动手,陆凛做几个菜,晏鹤清做几个菜,凑出了一桌丰富的菜色。
医生保姆和守岛人在另一间小饭厅吃饭,三人在大饭厅,陆如婵许久没那么高兴了,她频频给晏鹤清夹菜,“多吃点,你比上次见面更瘦了。”说到这儿,陆如婵嗔眼陆凛,“工作再忙,也得先顾着鹤清啊,又不是没工作做过。”
晏鹤清先出声了,“他有每天做饭,是我吃了不长肉。”
晏鹤清很久没称重了,他有感觉应该是120上下,他这段时间食量并不少,体重就是上不去。
陆如婵笑得合不拢嘴,“瞧瞧鹤清多护着你。”她今天是真高兴,吃完饭又和陆凛,晏鹤清学着玩唬牌,到十一点才回房睡觉。
陆凛和晏鹤清住二楼房间。
晏鹤清去洗澡了,陆凛就拿过手机,戴好耳机看助理发来的视频。
地点在一个类似办公室的房间,应该是房内某人放手机在裤袋拍的,人不太清晰,只声音很清楚。
先是陆昌诚的声音,“你是杜毅。”
接着是一道男人的声音,“是……您、您找我有事?”
“林风致在哪儿?”
杜毅吞吞吐吐没接话。
清脆的开箱声,陆昌诚淡淡说:“好好配合,这些就都是你的,不配合。”又冷笑一声,“我多的是办法让你配合。”
杜毅立马配合了,“小少爷离家很久了。我家大少爷前几天就是四处找不到他去动手术,晕倒住院了,我家大少爷的未婚妻非常生气,不让他再去找,大少爷就没再去找。”
“我再问你。”陆昌诚并未发怒,应该是早知道林风致不见了,“林风致手术怎么回事。”
“圆锥角膜,非常严重,到了必须换眼角膜的程度,再不动手术,说是会失明。”
“你们出去。”陆昌诚又说了一句,视频便结束了。
这时晏鹤清从浴室出来,陆凛不疾不徐摘下耳机。
晏鹤清头发又没吹,陆凛起身过去,又要把他带回浴室,“吹干早点休息,明早早点回去。”
晏鹤清瞥了眼茶几的耳机,很快收回了视线,“嗯。”
岛上安静, 偶尔能听到远处传来的海浪声。
窗户开着,月色照进来,铺了一地的萤光, 晏鹤清没睡着。
大约白天睡够了, 他大脑现在异常的清醒, 毫无睡意。
他侧躺着,望着窗户, 没多会儿,身后响起窸窣的衣料摩擦声,温热靠近, 陆凛将他抱进怀里。
陆凛下巴贴住晏鹤清脖颈, 两只手穿过他腰, 包裹住他两只手, 缓缓帮他搓热。
“这么凉,要不关上窗?”
“不冷。”晏鹤清声音轻轻的。“是我吵醒你了?”
“你这么安静能吵谁?”陆凛气音笑了声,捏着他的食指, 渐渐就变了味,把玩着晏鹤清的指腹。
并不细腻柔软,有着薄薄的手茧。
陆凛爱极了这个触感, “睡不着就聊聊天。”
晏鹤清微微侧过脸,月光明亮, 屋内不开灯也能看清,只是陆凛下巴贴着他脖子, 角度有限, 他只能看到陆凛隐约的轮廓。
他被吸引了注意力, “聊什么?”
陆凛勾唇, “你想聊什么?”
晏鹤清一时也想不到, 陆凛就摩挲着他的手茧,“为什么喜欢生物?”
晏鹤清想了想,大约是他念六年级的时候。
中午放学赶回去给晏峰做饭,楼下碰到晏峰和几个小孩蹲在树底下。
他们不知道从哪儿捡的放大镜,照着太阳光在烤一只断腿的蚂蚱。
几人看着蚂蚱挣扎哈哈大笑,晏鹤清从不敢凶晏峰,但那天他很气愤,竟是夺下了放大镜,其他小孩一哄而散,晏峰呆呆看着他,没几秒,嘴巴一瘪,哇哇哭着上楼了。
“我要告诉我爸妈,你欺负我!”
晏鹤清知道待会儿免不了会被揍一顿,但他不在意,他蹲下轻轻捡起那只蚂蚱,蚂蚱缺了一条腿,在他手里却依旧费力挣扎着。
晏鹤清把它放归了草丛。
“它很快就不见了。”晏鹤清回忆着,“那时候我就觉得生命很伟大。”
“它那么脆弱,却又那么坚强。”
他轻轻笑了一下,“但是高考完查学校才知道,生物专业不能赚钱。”
陆凛就明白了。
想快点赚钱找到林风致,晏鹤清志愿填了能赚钱的软件工程。
只是大一开学发生了什么,让他决定回击他的“债主”,也让他放弃林风致,开始追求自己的梦想,为自己而活。
陆凛心脏只有些微的麻痹感,却让他疼得厉害。
他感到他离那个答案很近了。
却又还是很远。
夜色渐深,月光都淡了,见晏鹤清还是没有困意,陆凛又将人抱紧了点,“给你唱首歌?”
晏鹤清不爱听歌,但陆凛唱歌,他倒是真的好奇了。
“嗯。”
陆凛嘴唇贴在他耳边,声音低沉,“在我的怀里,在你的眼里……”
晏鹤清记起来了,是《贝加尔湖畔》。
难怪陆凛会唱,应该是学口琴时听过。
“就在某一天,你清澈又神秘,像贝加尔湖畔。”
晏鹤清眼睫动了动,“好像唱错了。”
他有记忆,这是结尾了,陆凛还跳了一句。
陆凛没唱了,磁性的音色笑得人心痒,“时间太久了,只记得这句。”
他又贴着晏鹤清耳朵,低声重唱,“你清澈又神秘,像贝加尔湖畔……”
来回就这一句,晏鹤清还真就被他哄睡着了,他闭上眼,仿佛又回到了那片宁静的海上。
有夜空,有大海,有陆凛,有白鲸。
那是他所见过,最美的风景。
翌日清晨,没惊动陆如婵,陆凛和晏鹤清回了首都。
飞机落地再回到市区,差不多午饭点,陆凛先带晏鹤清去吃了饭,才送他回了老房子。
50赫兹和51赫兹在花园里打闹,有专门的饲养员照顾它们,两只都皮毛光亮,51赫兹又长大不少,50赫兹也明显大了一圈,晏鹤清回来,两只都跑过来扒住他腿疯狂摇尾巴,发出“嘤嘤”的奶音。
晏鹤清蹲下同时抱住两只,它们热情舔他脸颊,晏鹤清也不在意,被舔得发痒,也只是露出笑意,陆凛喜欢看到晏鹤清这样放松的样子,他蹲下摸了摸晏鹤清的头发,“这几天就待在这儿,婚礼要准备的,要邀请谁,你拟好单子,我来安排。”
晏鹤清望着他,“你要出去?”
陆凛不置可否,黑眸尽是温柔,“剩下的事都交给我,好吗?”
几秒后,晏鹤清点了头,“回来吃晚饭吗?”
陆凛笑了,“回来,假期的每一顿晚饭,都陪你吃。”
陆凛去了医院。
医院大门处就有保镖守着了,到陆牧驰住的那一层,更是严密的保镖。
来探病的所有人都被拦住了,只陆凛到了,保镖都没敢拦,面面相觑,陆凛没为难他们,他停在电梯口,淡声说:“去报告。”
一个保镖飞快点头,“是!”小跑着去了病房。
陆昌诚知道陆凛回来了,昨天,他已经让陆翰去买通陆凛的司机。
他昨晚打陆如婵电话就不通了,再派人去疗养别墅,人去楼空,他就知道是陆凛接走了。
陆凛是在防他,他心中,从来都只认另一个陆家!
陆昌诚其实希望陆凛永远别来了,眼不见为净!
只是陆牧驰醒了就试图自杀,全靠安定才能让他睡着不闹,短短两天就注射了五次,他不希望陆牧驰对安定产生依赖性。
也许陆凛的话,陆牧驰或许会听一听。
陆昌诚也知道陆凛这次没带晏鹤清,冷声说:“叫他进来。”
陆昌诚一直盯着门,陆凛推门进来,他才移开,“你真是一个合格的好叔叔,要和害了你侄子的男人结婚。”
陆凛不为所动,“车祸的真相,您比我更清楚。”
陆昌诚面部不受控地抽动,程简和赵唯方都承认了,是他们一手策划了车祸,的确和晏鹤清无关。
但一切根源是晏鹤清!
晏鹤清连累陆牧驰双腿瘫痪,让他高龄体会到最宝贝孙儿残废的痛苦,他一定要将这份痛苦,加倍还给晏鹤清。
林风致不是快瞎了,正好,晏鹤清让他孙子没了双腿,他就让晏鹤清的亲弟弟失去眼睛!
陆昌诚颤颤巍巍起身,不过数日,他加速苍老了十几岁,他没再看陆凛,拄着手杖,缓慢走过陆凛,“看在你妈份上,劝一劝小驰,别再寻死。他还有半小时醒。”
半小时后,陆牧驰眼皮动了动,他睁眼,呆滞了好一会儿,嗓子疼得吞咽口水都是折磨,他昨晚试图咬舌自杀,结果根本没用,他缓缓转头看向床头柜。
一切可能自杀的东西,全被收走了。
甚至窗户,他根本没能力到窗户那儿,窗户也被封死了,这里就像一座活死人墓。
就在这时,陆牧驰看到了窗边的身影,他突然笑了,笑得特别难听,像是乌鸦叫,“叔叔……你来看我笑话吗?”
陆凛回头,他望着陆牧驰,“3月3号,你做过什么。”
出乎意料的问题,哪怕陆牧驰情绪不稳,也是愣住了,他挤出声音,“什么?”
陆凛观察着陆牧驰的表情,很快他就判断出了,陆牧驰对3月3号没有记忆。或许他做过没当一回事,没留下印象,又或是,他确实不知情。
得到答案,陆凛没再逗留,迈脚要走。
陆牧驰傻眼了,见他就要走了,他喉咙涌出血味,“叔叔你不知道吧,我去年差点包了晏鹤清。”
陆凛停住了。
陆牧驰嘴角浮起冷笑,“可是他装清高,他假装不爱钱,你知道我又做了什么吗?我□□了他,他生了那张脸,天生就该被男人艹!”
他故意要激怒陆凛,他真不想活了,让他一生做个残废,被关在房间里苟延残喘,他宁愿死!
“晏鹤清就是个破鞋,烂货!叔叔你睡他的时候,不会被他骗了,不知道他不是原装吧?”
然而陆凛出乎他意料的冷静,“他是什么样,我就爱他什么样。”
听到这话,陆牧驰彻底绝望了,他头用力去撞床头,只是早已被换成柔软的垫子,他怎么撞都没半点作用,他只能红着眼哀嚎,“叔叔,我求你帮帮我,晏鹤清那么恨我,你帮他报仇,你帮他打死我,我愿意死,叔叔,求你打死我,或者你给我一把刀,一瓶安眠药……”
陆凛走了,他打开门,陆昌诚就着急冲进来,跑到床边抱住陆牧驰,“没事小驰,没事……”
有司机做暗线,陆昌诚并不关心陆凛离开。
只陆牧驰飙出眼泪,视野里,陆凛的背影越来越模糊,最终消失不见。
陆凛回到车上,助理电话就进来了,“陆总,找到林风致了,在彩虹桥福利院。”
收了电话,陆凛吩咐司机,“暂时别报给陆翰。”
司机脸色猛然变白,他坐立不安,“对不起陆总,我……我是被逼……”陆翰给了他一百万,只让他报告陆凛的行程,他就钱迷心窍答应了。
陆凛不在意,“今天结束,去办离职。”
司机后悔不迭,但只得垂头应是。
在陆凛去往彩虹桥福利院的路上,晏鹤清从仓库里翻到了一辆粉色女士单车,老管家记忆不太清晰了,一直念叨。
“哎,这是哪来的单车?不是我们家的……说到单车啊,阿凛可聪明了,没教过他,上车就会骑了。”
晏鹤清知道这辆车是陆凛姥姥送陆凛的,陆凛骑去上学,还被谢昀杰嘲笑了,约他放学见。
晏鹤清一边耐心回着老管家,尽管老管家总是抛出一句话,下句话又换了,他都一一陪他聊着,一边用抹布仔细清理链条,变速器……
两只狗在旁边开心地追玩,晏鹤清清理干净单车,又在重点部位上了油。
不得不说,老牌子的质量非常过硬,晏鹤清这么一清理,虽然不能说又变回了新车,但除了有些褪色,其他地方都还很好,晏鹤清试骑了一会儿,也特别好骑,他停下去问老管家,“您晚上想吃什么?”
老管家没听清,“睡觉?现在还早。”
晏鹤清笑了,比了个吃饭的手势,又指着单车和仓库外,单独咬字,“想吃什么?我去买。”
老管家就懂了,他牙口还不错,特别喜欢炖很烂的小米粥,“小米粥。”
晏鹤清骑着单车去找菜市场了。
这一带是老区,从陆家的庄园出去,是一条很漂亮的老街,也是种满了梧桐树,非常有生活气息,一看就知几十年没有改造过,这条街,陆凛曾经也是这样骑过。
晏鹤清想着,嘴角轻轻勾起,他顺着梧桐树一直骑,吹着风,听着路边偶尔传来的唱戏声,不紧不慢找到了菜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