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已经和人约好了。”礼子宁说。
“谁?”
“丁雨薇的那位学长,他也要办护照,我们说好一起去。”
边辰点头:“也行。”
同时心想着,这小子未免也太擅长交朋友了。
第二天下午,礼子宁和学长一同去了出入境管理处。
他俩最近时不时会聊上几句。礼子宁随口提起要去办理护照,学长表示也打算趁着学生时代最后的暑假出去走走,于是干脆一同前往。
两人见了面,路上随意闲聊,话题很自然地带到了丁雨薇身上。
自从发现了自己和丁雨薇真正的关系,礼子宁心态有了些变化,看待面前的男人时眼光中不自觉带上了几分审视的味道。
“那之后你们联系过吗?”他问。
学长笑容尴尬,摇了摇头,然后问道:“不过……她最近是不是遇上了什么烦心的事儿?”
“是吗,我不知道啊。”礼子宁说。
“你、你去问问,”学长说,“关心一下。”
礼子宁上下打量他。
“算我拜托你,”学长讪笑,“你没看到她这几天发的朋友圈吗?肯定是有心事儿。”
礼子宁当然也关心她,闻言拿出手机翻找起来,片刻后抬起头来:“哪条?”
“半夜发的那些,昨天晚上分享的歌词看起来怪怪的。”学长说着也拿出了手机,“喏,这个,还配了一个流泪的表情。”
礼子宁看了看他的屏幕,又看了看自己的,说道:“我这儿没有啊。”
学长不解:“没有?”
“这条,我这儿看不到。”礼子宁向他展示自己的手机画面。
两人同时沉默了会儿,礼子宁靠过去,在学长的手机上划拉了两下,说道:“还有这条,我好像也看不到。”
“……”
“有两种可能性,”礼子宁冷静分析,“她特地屏蔽了我,或者她只发给你看。”
“……”
“啊,”礼子宁收回手,“不好意思,手滑,点了个赞。”
“你干什么!”学长激动,赶紧取消。
“来不及了吧,”礼子宁说,“她还是会收到通知。”
“……”
“唉,”礼子宁叹气,“她怎么喜欢你这么没出息的男人。”
“说话真难听。”学长苦着脸,犹豫了会儿后问道,“……你觉得我能配得上她吗?”
礼子宁摇头:“这么婆婆妈妈,确实有点配不上。”
学长忧伤。
片刻后他又问:“你跟你女朋友在一起的时候会不会有心理压力?”
礼子宁并没有纠正他的称呼,反问道:“哪一种?担心自己像个吃软饭的吗?”
“你说话能不能稍微委婉一点?”学长受不了了。
“我会啊,当然会,每天都在想,”礼子宁说,“经济上的差距只是一方面,他任何方面都强过我,是我见过最完美的人。”
学长点了点头。
“所以……我很难不喜欢他。比起自卑和自我质疑,想要跟他在一起的心情更强烈,”礼子宁继续说道,“而且,他见到我会开心。他那么优秀,会有很多人喜欢,可只有我在他眼里特别,那我当然应该陪在他身边。”
“……”
“意识到自己不够好,那也就有了努力的方向,”礼子宁说,“不是坏事吧。”
作者有话说:
学长姓学名长。
第73章 心理阴影
学长沉默地听着,浅浅地点了点头,之后并没有再多说什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礼子宁看在眼里,心情有点儿复杂。
边辰要他撮合,他应该再多说几句的,作为朋友,他也希望学长能更勇敢一些。
可换个角度,他又有点儿嫌弃,觉得这样婆妈的性格确实配不上自己的姐姐。
礼子宁自我代入。同样的立场下,若自己有一秒钟的犹豫,都是对边辰魅力的不尊重。
可偏偏丁雨薇就喜欢这样的,也实在是没辙。
办完了事儿,两人在快餐店坐了会儿便道别了。
礼子宁没有立刻离开,坐在店里给丁雨薇打了个电话。本意是想试探她的心思,却不料丁雨薇误会了他的来意。
“对不起啊,我还没有去问,”她对礼子宁说,“我爷爷听到和我妈有关的事会生气,我不敢。本来打算问我爸,也开不了口。他很爱我妈妈,我不想他难过。”
“没事,不问也行。”礼子宁说。
“不过……你说了以后我才意识到,”丁雨薇显得有些落寞,“再怎么说,连生自己的人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挺奇怪的吧?”
“你的家人很避讳这个话题?”
“嗯,”丁雨薇说,“所以我平时也不会主动去提。”
“这样啊……”礼子宁舔了舔嘴唇,“对了,你还有别的兄弟姐妹吗?”
“有啊,不是告诉过你,我有一个姐姐。”
礼子宁心想,那应该也是我的姐姐。
“她多大?”
“比我大六岁,”丁雨薇说,“这么看,我爸妈一起生活的时间也不算短了。”
很显然,她对自己还有一个双胞胎兄弟的事毫不知情。
也不知当时已经六岁的姐姐对家中的这番风波了解多少,如今还有没有记忆。
“如果你妈妈在离开以后又有了别的孩子,你会想见见这个人吗?”礼子宁问。
他并没有告诉丁雨薇身份的打算,只是看着近在咫尺的血亲,终归还是感情作祟,要做些没必要的试探。
“不见。”丁雨薇毫不犹豫地答道。
“为什么?”礼子宁问。
“有什么好见的,她既然抛弃我,那就跟我没瓜葛了,”丁雨薇说,“如果又生小孩,说明不是不想要孩子,只是不想要我,那我更不想扯上关系了。”
“……好吧。”
丁雨薇忽然紧张起来:“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没有,我随口说的。”礼子宁说,“我连你妈妈的名字都不知道。”
丁雨薇没立刻回应,像是依旧有所怀疑。
礼子宁转移了话题:“我给你打电话其实是想问,你跟你那位学长最近还联系吗?”
意料之外,丁雨薇一下害羞了起来:“有、有一点吧。”
礼子宁惊讶,以为学长骗了自己,追问道:“是吗?说了些什么?”
“没说,”丁雨薇“嘿嘿”笑了笑,“他刚刚给我朋友圈点了个赞。”
“……”礼子宁摸了摸鼻子。
“那条朋友圈是好几天之前的,他就算是手滑了,也说明刻意来翻我的主页,”丁雨薇很紧张,“你说,出于礼貌,我要不要主动去跟他打个招呼说点什么?”
“呃……”
“说话呀,你觉得呢?”丁雨薇催促。
“我不知道,”礼子宁说,“你希望我鼓励你吗?”
“不是啊,”丁雨薇飞快地否认,语调扭捏,“我、我只是想听听你的建议。”
“我希望你幸福,”礼子宁说,“但是又不能确定他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怕你现在勇敢了以后会吃很多苦,也怕你错过一个对的人。”
“……”
“要是有时间机器就好了,我去未来偷看一眼,回来告诉你答案。”
“什么呀,肉麻兮兮的。”丁雨薇不好意思了。
礼子宁笑了笑:“反正无论哪种选择都有可能后悔,那就尊重自己的心意吧?”
丁雨薇陷入了沉默。
快餐店的玻璃墙外,一位年轻的女性正站在路旁讲电话,她身旁,一个约莫四五岁大的小孩儿一手拽着她的衣角,另一只手里攥着一条手帕,来回甩动自得其乐。
很可爱,礼子宁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电话那头安静了许久的丁雨薇忽然轻轻地“啊”了一声。
“怎么了?”礼子宁问。
“他给我发消息了……”丁雨薇喃喃。
看来是另一边在反复思考过后终于有了答案。
“先不聊啦!”丁雨薇语速飞快,“拜拜!”
“拜拜。”礼子宁说话的同时,通话被切断了。
他有点儿无语,却也觉得高兴。
放下手机,他伸了个懒腰,正要起身离开,却见窗外那小孩的手帕不小心落在了地上。
一阵风吹过,手帕飞了起来,向着马路飘去。
小娃娃见状立刻松开了拽着妈妈衣角的手,跌跌撞撞追了过去,而一旁他的妈妈却浑然不觉。
眼看小孩就要跑上马路,礼子宁赶紧飞奔出去,到了店外冲着那位母亲喊道:“你的孩子!”
对方的注意力都在电话上,顿了一下才回头看过来。
在她茫然开口询问“什么事”的同时,礼子宁越过了栏杆,冲向了快要走到马路中间的小孩。
小朋友走着走着发现自己身处车流之间,一下子慌了神,再也顾不上手帕,站在原地发起了愣。
眼看一辆货车疾驰而来,后知后觉的母亲这才注意到孩子的位置。
她惊吓中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声音,千钧一发之际,礼子宁飞扑了过去。
他一把搂住了孩子,空中顺势调整了落地的姿势,在地上滚了一圈卸了力后撞在了道路中间的隔离护栏上。
货车擦着他的身体开了过去,然后停了下来。
本该有惊无险,可惜运气不好。
礼子宁的后脑勺撞了一下隔离护栏的金属钢柱子,瞬间眼冒金星。
停下的货车堵住了路,小孩儿的母亲急匆匆向着他们跑来。
礼子宁很快缓了过来,坐起身,看向怀里的孩子:“小朋友,没事儿吧?”
小孩儿吓懵了,愣愣地拦着他。
“宝宝,宝宝!”女人冲到两人身旁,跪在了地上,“宝宝你怎么样?你还好吗?”
小朋友见到妈妈,用力吸了一下鼻子,小脸一皱,“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应该没事,他没撞到,只是吓到了,”礼子宁冲女人笑了笑,“不放心的话可以去医院看一看。”
女人也是一副快要哭的样子:“谢谢你,实在是……”她话说到一半,忽然瞪大了眼睛,“呀”了一声。
“怎么?”
“血!”女人指着他的肩颈,“你流血了!”
“啊?”礼子宁抬手摸了下后脑勺,手指触碰到了一片湿乎乎的温热液体。
女人慌得不行,一时间忘了自己也有手机,冲着周围围观群众大喊:“救人!救人!打120!”
礼子宁看着手上暗红色的血迹,这才感觉到疼痛。他扭头看了一眼方才撞到的杆子,底部翘起了一块铁皮。
“伤口不大,”他反过来安抚对方,“你不用那么紧张。”说完,他试着站起身来,“你看,我完全没——”
话音未落,他眼前一黑,直直地向前倒去。
再次醒来时,已经在医院了。
礼子宁茫茫然睁开眼,看见的是一个浅色的柜子,旁边还有一个白色的支架,一根输液管从架子上垂下来。
他仰起头看向架子顶端的输液袋,脑子还糊涂着,身旁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醒了?”
礼子宁立刻转头:“边先生?”紧接着,他便倒抽了一口冷气。
“别乱动,”边辰眉头紧蹙,扶着他侧过身,避开后脑勺的伤口,“刚包扎好。”
“你怎么来了?”礼子宁问。
边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沉着脸问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礼子宁谨慎地答道:“没有。”
边辰盯着他看了几秒,抬手按响了呼唤铃。
医生很快出现,问诊后又让他去做了些检查项目。
拿到了检查报告,全程黑着脸的边辰终于舒了口气,稍稍放松下来。
“我就说没什么问——”礼子宁话说到一半,被瞪了,赶紧闭上了嘴。
医生说,暂时没有大碍,但保险起见还是需要观察几天。
礼子宁不想住院,可看着边辰的脸色,不敢说出口。
相识以来,这是礼子宁第一次见边辰生那么大的气。
和当初因为学车问题而摔坏他手机时不同,现在的边辰仿佛一座即将喷发的活火山,安安静静,烟尘缭绕,热度灼人。
礼子宁情愿他劈头盖脸骂自己一顿,甚至可以动手,也好过现在这样阴沉沉的不说话。
进了病房,礼子宁老老实实上了床,见边辰依旧黑着脸,小心翼翼说道:“对不起。”
边辰看他一眼:“为什么道歉?”
“让你担心了。”礼子宁说。
边辰没理他,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两人同时沉默了会儿,他突然不自然地把头低了下去。
紧接着,有什么细小的、闪着光的东西快速地落在了他的手上。
礼子宁立刻意识到了那是什么,惊讶的同时心跳陡然加速。
“边先生?”他轻唤了一声,“你……”
边辰抬起手来,很粗鲁地抹了一下眼睛,开口时语调压抑却又湿润:“……你这个混账东西。”
礼子宁慌慌张张地靠过去,伸出手:“对不起,我……”
“别乱动,”边辰依旧低着头,拍开了他的手,“你老实点。”
礼子宁往回缩了缩:“我现在很好,我没事的。”
边辰终于抬头看他,眉头微微蹙着,眼眶湿润:“流了那么多血,怎么可能没事?”
边辰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开会。
号码是礼子宁的,他按掉了一次又立刻打来,无奈接听后对面却是陌生的声音。
车祸、昏迷、医院。
三个关键词组合在一起,边辰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抛下一切赶过去,在急救室的角落看到礼子宁身上那大片血迹时,他瞬间手脚冰凉,差点也跟着晕过去。
在极度的慌乱中,他拉着医生说了一大堆胡话,从“求求您一定要救救他”到“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医生几次试图打断未果,最后笑场了。
然后他告诉边辰,礼子宁只是破了点皮,已经打过破伤风针,暂时看不出别的问题,怀疑是晕血,应该很快就会醒。
陪同着礼子宁来医院的是一位年轻的母亲。她告诉了边辰来龙去脉,表达了感谢后想要承担费用,边辰拒绝了。
那之后,医生和护士同他说话时都忍不住要笑,所有人都觉得他当时的反应太过夸张。
那也难怪。没有人知道他经历过什么,那是他心中永远无法被敉平的最深的恐惧。
礼子宁本人也不会懂,但他很擅长察言观色,看得出边辰的情绪不对劲,变得非常乖。
“我发誓,再也不会做这种危险的事。”他对着边辰举起手来,竖起四根手指,“我会保护好自己。”
边辰摇了摇头。
他知道,礼子宁没有做错什么,那完全是情急之下的本能反应。
礼子宁却说道:“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我会记得提醒自己不要过去。”
“你在讽刺什么?”边辰问。
听起来阴阳怪气的。
“我没有,”礼子宁很认真,“边先生,对我而言你的感受才是最重要的。”
“……”
意思是小朋友什么的撞死算了。
边辰当然知道,礼子宁其实没有做错什么,从结果来看,一点小伤换一条命,是值得的。
他只是怕,怕万一礼子宁付出的不只是一点小伤。
“不说这些了,”边辰叹了口气,“这几天你先好好休息吧。有什么需要的告诉我,我找人帮你送过来。”
“也没必要非得住院吧,我感觉自己现在挺好的,没什么大碍了,”礼子宁试探,“见不到你,我才更容易生病。”
“医生说最好留院观察。”边辰说。
“不是啊,他说的是可以回家观察,如果实在不放心,也可以住几天……”礼子宁被边辰瞪着,声音越来越小。
“你根本什么也不明白。”边辰有些烦躁,“让你住你就住。”
“我明白的,”礼子宁依旧很小声,语调中却透着倔强,“你经历过类似的事,有心理阴影,对不对?”
边辰愣住,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那个已经不在了的人,你又想起他了。”礼子宁说。
“……”
“我现在没有那么好说话了,”礼子宁低着头,不满地嘟囔,“你总想他,我会吃醋的。”
这一番话让边辰措手不及,好一会儿后才意识到礼子宁还在误会。
礼子宁皱着眉:“你心里有别人,比我脑袋后头那个伤口痛多了。”
边辰无奈又好笑,胸口原本那些脾气倒是散了不少。
“蹬鼻子上脸了是不是?”他问。
“嗯,”礼子宁居然点头,“是啊,既然是男朋友,没理由那么大方的。”
“……”
“我才不会丢下你不管。”礼子宁说,“他靠不住,我不一样。”
边辰哭笑不得,摇头道:“你靠得住,你厉害。让你在医院住三天废话那么多。”
“我会想你啊。”礼子宁理直气壮。
“那你开学以后怎么办?学校里呆不住,不去念了?”边辰问。
“……”
“先习惯起来吧。”边辰说。
礼子宁整个人都耷拉了。
礼子宁在医院乖乖住了两天。
第三天边辰回到家,电梯门打开,发现玄关处有人笑眯眯地迎接自己。
“欢迎回家!”礼子宁说得若无其事。
他已经拆掉了头上的绷带,只剩后脑勺还贴着一小块纱布,从正面完全看不出来。
边辰沉默地盯着他。
礼子宁抿着嘴唇,主动上前替他脱外套。
边辰摇头叹气,把外套交给他后进了屋,说道:“多一天都待不住了?”
“住不习惯,我每天晚上做噩梦。”
“你是小朋友吗?”边辰觉得好笑,又有点儿心疼,“梦见什么了?”
“梦见在一个很陌生的地方生活,”礼子宁说,“没有你。”
边辰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我和一些不认识但又好像很熟悉的人住在一个有点破的基地,后院有个菜园,吃很难吃的饭,每天带着武器巡逻,偶尔和莫名其妙的人打一场,”礼子宁说着低下头,把手按在了右侧小腹的位置,“然后不知怎么就稀里糊涂中了一枪,血哗啦啦地流,痛得要死。”
边辰意识到了什么。
他见过礼子宁十年后的身体,在此刻礼子宁碰触的部位,有一个明显的疤痕。
而那并不是礼子宁身上唯一的伤痕。
“我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很想你,却连你叫什么名字都想不起来,”礼子宁说,“然后就醒了。睁开眼是病房,也见不到你,很难受。”
边辰沉默了几秒,走到他跟前,主动伸出手抱住他,把他的脑袋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说道:“是梦,别想了。”
“所以我就回来了。”礼子宁说,“对不起。”
“嗯,”边辰轻声安抚,“回来就回来,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今天晚上可以睡在你的房间吗?”礼子宁又问。
这一次,边辰没有说“随你”。
“可以,”他告诉礼子宁,“以后都可以。”
医生说,礼子宁当时会昏迷大概是因为晕血。
边辰不太信。以礼子宁本该有的人生经历来看,不可能会有这种毛病。
他所谓的梦境,更像是另一个时空的现实。
礼子宁会逐渐想起一切吗?
边辰不希望那样。
无情的拒绝、漫长的寂寞、濒死的体验,都不是什么值得保留的记忆。
二十九岁的礼子宁无疑比现在更优秀、更完美。但边辰并不需要他完美。他希望他快乐。
礼子宁后脑勺还贴着纱布,只能侧躺。晚上两人睡在一张床上,却只是搂着,除了晚安吻外什么也没做。
边辰心事重重,睡不踏实,梦见自己又回到了医院。
他站在抢救室外,身前是一张张病床,身后走廊里有人来来往往。仪器的声音在他耳畔嘀嘀作响,他心中的恐惧随之累计,最终不堪重负,转身离开。
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为什么不愿见我最后一面?
他睁开眼,近在咫尺是一张熟悉又英俊的面孔。
礼子宁醒着,正眯着眼看他。见他也睁开眼,问道:“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边辰摇头:“你怎么不睡?还是又梦见什么了?”
“嗯,又做了一个奇怪的梦,”礼子宁的声音沙沙的,带着慵懒倦意,“还好,一睁眼就看到你,整个人就放松下来了。”
边辰心想,我也是。
“……梦见了什么?”他问。
“梦见我在上大学,在川海理工,每天认真上课,周末也住在宿舍里不回来,”礼子宁说,“和同学一起去食堂吃饭,忽然在电视新闻里看到你。”
“……”
“同学问我发什么愣,我跟他说,你知道这个人吗,他叫边辰。他也是这所学校毕业的,我就是因为他才报考这里,”礼子宁说,“同学问我为什么,我说,我也不知道。”
“……”
“电视画面很快切换了,我偷偷想着,回去以后要把这段视频找出来,然后保存,”礼子宁轻轻地笑了笑,“梦里的我好像和你身处两个世界,没有交集,只有我单方面地在做一些奇怪的事。”
“别想了,”边辰说,“把眼睛闭上,睡吧。”
“睡不着,觉得很不合理,”礼子宁说,“明明非常幸福,为什么会做这些好像很没有安全感的梦呢?”
“因为你脑袋被撞了。”边辰说。
“不是,”礼子宁亲了亲他的面颊,“我猜,是因为从来没有听你亲口说过‘我爱你’。”
“……”
“听过一次就能痊愈了吧?”
“得寸进尺。”
“是有一点,”礼子宁笑了起来,然后提议,“那这样吧,简单一点。我先说我爱你,你再告诉我你也是,好吗?”
边辰轻轻地“啧”了一声,说道:“我也是。”
“不是这样的,”礼子宁抗议,“我还没说呢,等我先说了——”
“我爱你。”
“……”
“睡吧。”
“……”
“晚安。”
“我也是!”礼子宁用力抱住了他,笑意从温软的声线中逸出来,“我也是的,我也爱你,非常非常爱你。”
“哦。”
“谢谢你,边先生,谢谢你,”他继续说道,“我要是再胡思乱想,那就是不识抬举。”
作者有话说:
419能记十年与其说是痴情不如说是变态。
边辰:谁准你骂他?管好你自己!
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边辰时不时便会回忆起这个夜晚。
他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闭着眼,周身黑暗却又温暖,呼吸间能闻到属于礼子宁的熟悉气味,心底的烦乱焦躁被另一种更为坚韧且柔和的情绪所包裹。
有生以来,他第一次想要试着去表达,想要把心意传递给面前的这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