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得长,男生要长到二十岁。”
老太太摸着麻将,裂开没什么牙齿的嘴,“长到七老八十~”
赏南就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他知道这些老头儿老太太在小区里扮演着什么角色,有人吵架的时候,他们就是观众和传播者,有什么福利的时候,他们就是投机者,总之,一个小区里谁家出了什么事儿,那家人自己可能都还不晓得,他们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已经晓得了。
“喏,给你。”童喜揣给赏南一根,他自己两根。
赏南撕开包装,“你不是减肥吗?”
童喜:“我晚上不吃饭啊。”
“……”
“你先上去,我在下边看会他们打牌,挺有意思的。”赏南举着冰棍,为了逼真,他还找了个空椅子坐下。
童喜也没多想,天太热了,热得他脑门疼,“行吧你看,我先上去了,你看会就回来啊,我们还要刷卷子。”
“好。”
童喜上楼后,赏南还真就认真地看了会儿老太太打牌,打完一把,老太太收钱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旁边坐了个学生,她没有什么牙齿,嘴巴是瘪的,说话却利索清晰,“看什么看?”
赏南抿唇一笑,“感觉打牌很有意思,想学习一下。”
几个老太太争先恐后教育他。
红碎花短衫老太:“学什么学,你现在主要是学习。”
白蓝碎花短衫老太:“你们考试难道考打牌?”
黑短衫老太:“你哪家的,以前怎么没见过?”
“楼上301的租户。”
黑短衫老太反应最快,“老李家嘛,他家房子装得不错,你多少钱租的?”
虽然这不是赏南想听到的答案,但赏南还是照实回答了,“快四千。”
“不错,划算,老李家一家都是厚道人,”白蓝短衫老太说,“他们对那个外甥都那么好,可惜他外甥身体不好,从十二三岁开始就一直看病吃药,老李家夫妻俩把好的房间都给他住了,自己儿子住仓库,但就这样,那外甥还是没留住。”
赏南咬了一口冰棍,觉得她们说的和自己昨晚想象的,有些出入。
江鲫的小姨小姨夫没有虐待他,甚至对他比对自己的亲儿子还要好。
“是啊是啊,”黑短衫老太从椅子上给自己点了支烟,一边摸牌一边说,“老李家那外甥,要我说,是真不像话……”她没说完,指了指赏南,“跟你长差不多好看,但看着比你还要乖,其实就是个混账,从高一开始,就在学校打架斗殴,三天两头请家长,成绩一落千丈,老李家不知道给他擦了多少屁股,给学校说了多少好话,我要是他小姨,早不管他死活了。”
赏南:这么说,江鲫还是个叛逆少年?
可草稿纸上那些全对的题目,又怎么解释呢?
红碎花老太摇摇头,“那孩子一开始来的时候还算听话,就是太内向,听他小姨说是从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估计是在这儿啊,被花花世界哟,迷了眼睛,就跟你那死鬼老头子一样。”她后边的话显然是对黑短衫老太说的。
黑短衫老太狠狠啐了对方一口,“呸,你放什么狗屁。”
她们互相骂了起来,连旁边坐着的那个男孩子什么时候离开了都不知道。
赏南没什么表情的站在电梯里,看着缓缓上升的楼层,心里有些乱,因为事情显然没有如同他想象得那般简单。
第57章 恶灵变奏曲
电梯门打开时,赏南没走出去,他一直按着关门键,想起来,自己还有个问题没问那群老太太们。
他离开后又出现,打麻将的四个老太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似的,她们自顾自地已经聊到了老李家拿了自己外甥多少赔偿金。
“两口子都死了,加起来赔了五十多万呢。”
“我怎么听说的是一百多万?”
黑短衫老太用蒲扇打了说一百多万的这老太一下,“人命哪有那么值钱,人命不值钱的哟。”
赏南重新坐回到了自己之前坐的那位置上,“后来他们外甥怎么样了?”
黑短衫老太看了赏南一眼,说:“病死了呗,她那外甥身体差得不行,光是看病,估计就花了十好几万,老李家媳妇儿哭得差点晕过去。”
“亲姐姐的儿子嘛,能不伤心吗?”红短衫老太叹了口气,拍拍桌子,“要我说,这都是命,要不是老李家的人厚道,这孩子说不定早没了,还能活到那么大?”
赏南一手托着腮,一手举着冰棍在嘴边小口咬,问道:“那后来呢?”
“什么后来?”
“这家人去哪儿了?”
太阳正热,白蓝短衫老太额头上直流汗,她嗓门最大,看起来也最热,“搬家咯,她儿子考上了首都的南大,一家子欢欢喜喜地搬去了首都,以后估计就在首都定居了,不然你哪能租到人家这么好的房子。”
赏南嘴里附和着:“真是厉害啊。”
“所以啊,人家就是你们这种学生娃娃的榜样……”话说到这里,她们终于停下了叽叽喳喳,看着赏南,“十六中的?”
“嗯,复读生。”
“复读生还和我们这几个老婆子在这儿扯闲淡,快去看书,回头明年还考不上,看你哭不哭!”
赏南被几个老太太一齐发力轰走,手里的冰棍正好吃完,他顺手把棍子丢在电梯门口的垃圾桶里边。
出了电梯,三楼走廊里的灯依旧还在闪,没有任何规律可言,时快时慢,赏南就在这种时明时灭的场景下从书包里翻出钥匙,钥匙怼进锁眼后,门刚拉开一条缝,脚下便一阵哗啦啦的声音。
赏南低下头看着脚底下,猩红粘稠的液体,就像昨晚出现在试卷上面的液体一样,从客厅漫出门槛,流至他的脚下,途径了他之后,漫向走廊,就像一条艳丽的红色河流。
楼外热得令人感觉即将就要被融化,但是在这里……赏南一脖子的汗几乎是登时就没了,他冷得咬紧后槽牙,迈开腿,朝屋里走了一步,鞋底离开地面时,拉出长又软的红丝和令人感到不适的粘腻水声。
客厅的窗帘合拢,逶迤至地面,一动不动。
赏南忍着反胃的感觉走出玄关,终于看见了红色液体的来源处,是从童喜身上流出来的。
童喜四肢扭曲地仰面躺在餐桌上,他的腹腔被掏了一个大洞,正汨汨地往外流着血。童喜的脸已经惨白若纸,手臂垂在桌沿,另外一只却是以被扭断后折在了肩膀后面,他身体因此也微微支起。
他的双膝被折断后反着在大腿后面,像是跪下后又被仰面打在地,随即有人在他腹腔中开凿了一个碗大的洞,从洞中几乎还能看见里面纠缠的血管,层层分明的黄色脂肪与鲜红肌肉。
血液从桌子上,滴答滴答地往下砸。
它把他杀了?
赏南眼前一黑,一股巨大的难言的悲痛和愤怒席卷了他,他大步朝餐桌的方向走过去,脚下却一滑,他整个人摔倒在黏糊糊的血液里,潮湿感在脊背蔓延。
但是还没待他爬起来,眼前的一切就消失了,窗外明亮的日光,餐桌上摊开的试卷,整洁干净的客厅。
知道这又是怪物的恶作剧,赏南感到既懊恼又无奈,他摔倒是真真切切摔倒了的,屁股疼到发麻。
他从地上爬起来。
只见童喜从卧室里挠着头发走出来,他一边打哈欠,一边问赏南,“你回来了?”
“你怎么这么看着我?”童喜给自己接了杯水,咕噜几口就罐进了肚子里,等赏南回答的期间,他又灌下去一大杯。
“没怎么,外边太热了,有点懵。”赏南挪到餐桌边上坐下,看着桌子上的试卷,“你在睡觉?”
“睡个午觉,但还没睡觉,好渴,我出来喝杯水。”谈话间,童喜已经喝了四杯水了,正在接第五杯。
赏南无奈道:“不是开了空调的吗?你怎么渴成这样?”两人的杯子还是五百毫升的,四五杯加起来也有一小盆了。
他问完以后,童喜没有回答,水泵不断运作的声音充斥了整个客厅。
赏南在一张试卷上写下名字,觉得有些不对劲,就见站在水桶边上的童喜还在咕咚咕咚灌,脖子上的青筋鼓得都快要爆炸了,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双腿都在打着摆子。
赏南想都没想就丢下了笔,他一巴掌打掉了童喜手里的水杯,低声呵斥:“你这样喝,会把他撑死。”
“什么撑死啊……”童喜的声音懒洋洋的,尾音拖得很长,语气无辜又透露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冷。
水杯里的水洒了一地,赏南抬起眼,童喜真的很高,又高又壮,站在他身前,就等于站在一片光照不到的阴影处。
童喜长了一张很有福气的圆脸,也有可能是因为肉太多,所以显得脸圆,他眼珠跟龙眼核似的,又黑又亮。
但此刻的童喜不是童喜,他眼神有些无神,有些呆滞,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人,好像下一秒就要咧开嘴撕咬眼前的人。
“江鲫。”赏南平静地对着童喜叫出了这个名字。
“童喜”愣了下,随即弯起嘴角,“你知道啦?”
童喜的脸实在是太面善了,太具有蛊惑性,太显得无害,所以他这样说的时候,赏南差点就以为是童喜在说话,可对方回答的内容,分明是童喜不可能知晓的。
江鲫朝赏南伸出手,“欢迎来我家做客。”
“……”
赏南小心翼翼地和他握了下手,童喜的手很凉,一点温度都没有,他看着童喜,“江鲫,你能从童喜的身体里出去吗?”
“那我怎么办?”江鲫弯腰捡起被赏南拍掉的杯子放在柜子上,走到餐桌边上坐下,“和我做朋友,比和他做朋友,不是更好吗?”
赏南:“……有什么说法吗?”
“他是个学渣。”江鲫托着下巴。
“……”这个理由,确实有些出乎赏南的意料,江鲫似乎比想象中要单纯许多,“但是童喜很努力。”
江鲫低着头,表现得有些挫败,过了几秒钟,他抬起头,“哦,那我就是不想离开这个身体,我想和你做朋友。”
对方的直言快语让赏南微微一愣,“你为什么想和我做朋友?”
赏南以为对方会回答:因为你成绩好。
但江鲫没说话,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是那只被赏南捡过好几次的毛绒玩具,“它喜欢你。”
“……”
对方没有表现出有恶意的样子。
赏南小心翼翼地走过去,问江鲫,“你今年多大?”
如果是十二三岁的话,那这个世界就当奶孩子了。
江鲫鬼魅般的靠近赏南,他和赏南的脸差一指就要贴上了,他扯开嘴角,“死的时候是十七,现在已经过去三年了,我今年二十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江鲫看着赏南呆呆的模样,后撤,他现在用着童喜的身体,把自己靠在椅子上的时候,大肚子一挺,脸垮着,看着有些像头正经的白熊,“这套房子你们是第一个租的,我很久没见过人了。”?
头次出租?
中介可没说,估计是忘了。
那这房子居然空了三年,江鲫就在屋子里被困了三年?
赏南看着江鲫,“你现在见过了,可以从我朋友的身体里出去了吗?”
江鲫深深地看了会儿赏南,它没说话,只是童喜忽然晕在了椅子上。
赏南一呆,这就走了?
确定江鲫从童喜身体内离开后,赏南松了口气,任务虽然重要,但也不能因为任务伤害到身边人。
之后,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童喜弄回到床上去,过程中,他不无后悔,他应该让江鲫走到床上,躺下后再离开童喜的身体的。
哪怕开着空调,这种体力活也让赏南出了一身的汗,手臂都拖童喜拖得发酸,童喜真的该减肥了。
江鲫的挂件还放在客厅的桌子上。
赏南走过去把挂件抓在手里,重新挂回到了仓库的门把手上,任它摇摇晃晃。
[14:江鲫的情况和哪那群打麻将的老太太所说的没什么出入,他父母死了以后,他就跟着小姨小姨夫生活。]
[14:江鲫小时候在农村跟着外婆长大,外婆骤闻女儿女婿噩耗离世,他就只能跟着城里的小姨小姨夫生活,他小姨和小姨夫是这小区出了名的好人,做慈善捐善款,不管多少,力所能及内的事情总是能帮就帮。]
[14:所以他们也没亏待江鲫…..不对,有一点出入,那群老太太说小姨小姨夫让自己儿子住仓库是假的,住仓库的是江鲫,只不过一开始江鲫的确是住次卧,只不过他心里过不去,主动和表哥提出交换,此后便一直住在仓库。]
“他和他表哥,差多少?”
[14:一个月不到。]
[14:江鲫的确是个很懂事乖巧的孩子,从小就是,到城里来后,因为寄人篱下,就更加懂事了,基本上小姨给他买的什么好东西,他都悄悄分给表哥。]
[14:他的成绩曾经的确很好,在乡下的时候经常都是全年级第一名,不过那会儿整个年级也没多少人,到了城里来后,他成绩就大不如从前了,还学会了抽烟喝酒打架,唯独没做过的事情就是早恋了。]
[14:他的身体不好,医生说是因为小时候营养不良导致的,加上在城里抽烟喝酒,饮食也算不上规律,就容易生病,吃多少药看多少医生都于事无补。]
[14:其余的,还需要你再和它接触接触。]
赏南躺在床上,卷着被子,“我知道。”
他看着仓库门,回想着仓库里面的陈设——完全没有什么存在感的灯泡,没有空调,更加没有安装过空调的痕迹,要什么家具都没有,床是铁架折叠床。
虽说是江鲫主动和他表哥换了房间,但身为监护人,给仓库换个灯泡,装个空调以及换一张稍微好点的床,应该不是多麻烦的事情,更何况,他们还拿了人家父母几十万的赔偿金。
江鲫既然能变成恶鬼出现在这房子里,总归是有原因的。
虽然知道江鲫可怜,但赏南还是觉得为对方的神出鬼没感到不安,谁知道他会不会又在什么时候占据了童喜的身体。
想着想着,赏南睡着了,再醒来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
太阳的边缘显出一种余晖般的金色。
赏南拉开窗帘,光瞬间照满了整间次卧,盘踞在他床尾的淡淡黑影也跟着瞬间消散,门把手上的挂件跟着摇晃了几下。
童喜正在厨房满头大汗的做饭,灶台上摆了好几个盘子,大部分都已经盛好了菜。
听见开关门的声音,童喜对着客厅喊道:“饭马上就好了。”
赏南走进厨房,被里头的热气迎面烘懵了,“你把门打开啊。”
“我怕等会油烟跑到客厅,太呛。”
赏南打量着童喜的面色,红润的,富有朝气的,蓬勃向上的,但为了确定,他还是多问了一句,“你睡得怎么样?”
“挺好的,没做噩梦,”童喜的注意力全在锅里,“你说得对,选择卧室也应该讲究风水气场什么的,我跟主卧的气场果然很合拍,你和次卧怎么样?”
赏南想起来江鲫对自己毫不客气的下狠手往死里压,梗了下,“我跟次卧也挺合拍的。”
最后一道菜也做好了,赏南把餐桌整理出来,帮忙添了饭,他应了童喜的一声“我的饭要压实”之后,愣了愣,“你不是不吃晚饭?”
童喜举着锅铲,表情也有很明显的尴尬,“这不还没天黑吗?算不上晚饭,这是午饭。”
他说完,皱眉道:“不知道为什么,我今天睡醒之后莫名觉得好饿,饿得我想吃人。”
赏南把饭递给他,“可能睡觉比较消耗热量。”
“啊,真可惜啊,我现在不能天天睡觉,因为我还要学习。”童喜很认真地说道,“我今天要刷完五套物理卷子之后再睡觉。”
童喜刷卷子的速度一直很慢,正确率也不高,他喜欢纠结来纠结去,哪怕验算明明没有问题,他也觉得有问题,于是总因此浪费了不少时间,一个晚上刷五套卷子的难度对童喜而言,无异于一周不吃晚饭。
在赏南的提醒下,童喜总算是没有跑去再添上一碗饭,但他把没吃完的菜都解决干净了,“我的厨艺可真是好啊。”
他刚说完,放在灶台上的碗突然掉在了地上,碎成了几大片,地面也满都是瓷碗的碎屑。
”靠,“童喜回头看了眼厨房,“它怎么自己掉了?我没放好?”
赏南看了空无一无的眼前,站起来,“我去收拾,还有一碗汤,你喝完了咱们就开始刷卷子。”他说完之后转头去找扫帚。
“哦,好!”想到还能喝完一碗汤,童喜的注意力瞬间就被转移走了。
赏南很快将厨房收拾干净,他压低嗓音,“江鲫,别捣乱了。”
周遭静悄悄的,赏南心里却突然觉得有点难受,可能江鲫是想说话的,但他说不了,他在这个屋子里三年没有接触过外面的人,换做是自己,赏南应该无法接受被困在一个地方三年。
“算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赏南走出厨房,带上门。
一个碗而已,想摔就摔吧。
刷卷子刷到九点多的时候,童喜便开始喊饿了,赏南抬头看了他一眼,“你写了多少了?”
“一套半。”
“那还是别吃了。”
“为什么?”
“浪费。”赏南把自己的成果推出去,“我马上开始第四套。”
童喜以为自己听错了看错了,他把眼前的试卷扒拉到面前,数了数,“你现在写作业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赏南淡定地说道:“应该是高考之后开窍了,一开窍,和以前就不一样了。”
童喜相信得不得了,“那我应该是还没开窍。”
手中的笔在指间灵活地转了一圈儿,落在桌子上,童喜把笔捡起来,继续转,歪头看着赏南,“我怎么不知道学习还有开窍这个说法?会就是,不会就……”
“江鲫。”赏南在看见童喜转笔动作的时候就知道眼前的人被换了芯子——因为依照童喜的手指,他做不出那么灵活的转笔动作。
童喜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它说它饿了。”
想到下午江鲫往死里喝水的样子,赏南立马开口道:“童喜下午已经吃了不少了,他不能再吃东西了。”
“哦,”江鲫点了下头,“那我能写试卷吗?”
“童喜的你别写,”赏南从椅子上下来,“我给你拿我的。”不管黑化值多高,江鲫到底是一个连校园都没离开过的少年人罢了,而且,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江鲫显然很喜欢做试卷,如果做试卷能让他平静会儿,那赏南愿意把自己所有的试卷都给他。
赏南给江鲫找了一套新的,递给他的时候,没有立即松手,“半个小时,童喜还要写作业。”
江鲫握着试卷的另一头,“我不。”
目前,赏南没有可以拿捏到对方的地方,他垂下眼,“童喜和我一样是复读生,你占据他身体太长时间,对他不公平,你以前也是十六中的,你知道复读生有多辛苦。”
江鲫的表情却在瞬间狰狞起来,他将童喜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珠看起来快要从眼眶内爆出来,“你怎么知道?”
“从楼下那几个打牌的老太太嘴里听到的,”赏南松了手,淡定坐下,“所以下午的时候我就叫出了你的名字。”
江鲫愣着,“你不害怕吗?”
赏南神色微顿,“猜的,而且,我们付了一年的房租,不住了的话,这个钱你给我们?”
“况且,要害怕的话,我下午的时候就该吓疯了,”赏南表现得前所未有的淡定,主要还是因为江鲫现在用的是童喜,童喜这个人不管做什么表情都很难让人觉得害怕,“我不怕鬼神这类的东西。”
“我不是东西。”
“好吧你不是。”
江鲫闷头不语地写试卷。
任务对象就坐在跟前,赏南完全没心思刷卷子了,他试探性地问道:“你死了之后,就一直留在这里了?”
“嗯,我喜欢这里,这里是我的家。”江鲫回答道,它似乎是一只很纯情坦诚的恶鬼。
他接着又说,语气疑惑,“这几年我一个人在这里,真的是很无聊,我不知道为什么小姨他们走了就不回来了,这套房子也一直空着。”
“幸好,你们来了,你们就一直留在这里吧。”江鲫写完一道题,抬起头来,眼神落在赏南身上,“不然,我就杀掉你们。”
赏南丝毫不畏惧对方的威胁,“到时候再说吧。”不过这也确实棘手,他复读时间是一年,他要怎么在这一年的时间把剩下的75个黑化值给清掉。而之后,带江鲫离开这里也是一道难题,他总不能真的在这儿呆上一辈子,他在这个世界里,亲人朋友可不少。
“你和你小姨小姨夫们的感情应该不错吧?”赏南问得十分小心翼翼。
还好,江鲫并没有反感这个问题,他点头,“他们养大了我,给我饭吃,给我衣服穿,花了很多钱给我治病,他们对我真的很好。”
赏南脑子有点糊涂了,楼下那群老太太道听途说不清楚,说江鲫在老李家受到了很好的待遇就算了,怎么江鲫自己也这么说?
仓库的灯泡和环境,怎么看也不像是被善待了的样子啊。
这只恶鬼是在这里被困太久,困傻了吗?
但此时他和江鲫还不熟,追问太多怕引起对方不适,于是,赏南只能笑了笑,“那他们对你确实是挺好的。”
江鲫听见赏南的夸奖之后,他抬起头,一张病态青白的脸在童喜脸皮底下若隐若现,比童喜的脸小上不少,依稀能看出是少年的五官,眼神充斥着一种饕餮般的痴迷和垂涎欲滴,“是啊,我很喜欢他们,所以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他们回来的。
江鲫的语气中透露着被克制后的兴奋,“等他们回来了!我就把他们都吃掉……”
第58章 恶灵变奏曲 [4W营养液加更]
赏南怀疑江鲫的记忆是否出现了轻微的错乱,毕竟从正常思维出发,喜欢绝不代表就要统统吃掉,他更加倾向于,江鲫被困在这里,而生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也并不知道,对方可能是太恨了,但小姨可能也是平时表现得对他还不错,两两拉扯权衡之后,这种纠结化成了勃发的食欲。
“但我还没有吃过人。”说这话的时候,和童喜平时嘴馋的表情很像,他摸着肚子,“如果有机会的话……”
赏南想了想,轻声问道:“你也需要吃东西?”
“不需要,”江鲫说,“但是它饿了。”他指着童喜的肚子说。“可我对人的食物不感兴趣。”它的意思是,如果被它附身的身体感到饥饿,它是不会用人类的食物果腹的,他只想吃人。
“你从他身体里出来,就不会感到饿了。”赏南给它提供了一个建议。
“不,”江鲫扬起嘴角,满眼都是尖锐的恶劣感,“他是我的了。”